第12章 做夢
姜檸做了一個十分誇張的夢。
夢裏夢到她贏了賭約。全京城的百姓都得知唐少将軍反悔了,昭告天下非姜家小姐不娶,連夜上門攜禮提親,結果,被檸姐兒拒之門外。
将軍府上下一片死寂,仆人小厮皆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而長香琳琅裏,卻全然另一番場景,好不熱鬧。
此時拒絕了少年戰神的姜檸,正斜靠在暖閣的軟榻上,兩眼放光地撫摸着鋪子的地契,嘩啦嘩啦數着手裏厚噠噠的銀票,耳邊是浣月、洗華等人一口一個“姜掌櫃”的恭喜道賀。賀得她簡直心花怒放。
尤其看到陸紹人一臉陰鹜的樣子,更是讓她笑到連眉梢都染着喜悅,說不出的美滋滋。
就在她捧着一沓銀票傻樂之際,忽然,唐忱來了。
姜檸一臉錯愕地呆愣住。
看了看陸紹人,只見他笑得邪痞,笑得居心不良。又看看浣月等人,她們也絲毫不見驚訝,好像是意料之中,紛紛笑作一團地退了出去。
望着他徑直朝自己走過來,姜檸迅速将雙手背在身後,同時用力攥緊了手裏的銀票。
唐忱拾階而上,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伸臂攬住她的腰肢,将她整個人往懷裏一帶,死死地抵在了軟榻之上。
這個姿勢,暧昧得不像話。
他另一只手掐着她的後頸,微微摩挲了下,姜檸跟着就是一抖,打着顫兒地酥麻了全身。
“過河就拆橋啊,姜掌櫃?”他頭垂得很低,削薄的唇就在她的唇邊兒,似乎她稍稍一擡頭便能親到。
姜檸慌了起來,“唐忱你別鬧,快放、放開!”說着,急忙扭着身子掙紮了幾下,卻不想圈在她腰間的手臂更加收緊了幾分。
“老實點。”唐忱眸色深沉,聲線隐了份喑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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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聽我、聽我解釋……”她吓得身子一怔,瞬間一動不敢動,說話都磕絆着不利索。
然而唐忱似乎,并不想聽她解釋。
發覺他越壓越低,兩人幾乎要貼在一起,姜檸方寸大亂,不得己伸手一把覆住他緊實的肩頭,以此來穩住自己的身體,卻穩不住自己的心跳。
他薄唇輕勾,眸光那樣冷冽,她下意識吞了下口水,指尖溫度在一點一點地走失。
“沒良心的東西。”他笑罵了一句,倏忽一手松開她的後頸,不知從哪裏拎出一盞燭燈,“燒死你算了。”
燒、燒死?!??這人是恨瘋了吧???
姜檸驚愕地瞪大了眼,眼瞅着唐忱将燈罩取下,熾熱搖曳的燭心旋即蹿出,烘得她一側臉頰滾熱發燙。
他陰恻恻地笑着,姜檸從未見他這樣笑過,比不笑還吓人。感覺到臉側的燙意愈濃、愈近,她一顆心都跟着吊到了嗓子眼兒。
“唐忱不要……”她快要急哭了般,伸手拍打着他的肩頭,奈何整個人都被他壓得死死的絲毫動彈不得。
無奈情急之下,姜檸拼盡全力猛地用額頭去撞向唐忱,她用得力道不小,磕得他吃痛了下,身子往後退了退。手上沒防備剛一松,姜檸瞅準時機立馬從他懷裏彈跳出來。
“想跑?”他起身,高大的身形看似悠閑地朝她踱步而來。
姜檸喘着氣:“你別過來!”
唐忱充耳未聞:“乖,別跑。”
“救命啊!!”她不再試圖跟這瘋子理論,轉身撒丫子就往外跑。
身後唐忱大笑着,提着燭燈在追她…
……
将軍府有個後院兒,朝南,名曰【南院兒】。
南院兒裏栽了芭蕉樹,很多。芭蕉乃陰邪之物,少有人家願栽植于府中。但唐忱從不信這些,他喜芭蕉。也确實如姜檸所說那般,将軍府世代從軍,陽氣重,不懼那個。
征戰在外時,南院兒的芭蕉樹皆由從流打理,他回來後,便時而由他親自侍弄。
頭半夜裏下了場大雨,洗得院兒裏清清種種。褪了郁熱濕濡,日光稀薄,透着淨爽。芭蕉葉柄粗壯,生得茂盛,扇葉光滑如傘,碧綠如玉。弄影庭前,陰郁蒼蒼。
唐忱将将踏過月洞門,忽覺有些不對勁。他眼裏本就過于常人,極敏銳。只捎一眼,便見不遠處兩顆芭蕉樹間,置了張紫藤木編織的搖椅。
放緩了腳步,慢慢走近,但見個小姑娘身着紅衣,溫溫軟軟地窩在搖椅裏。
晷景斑駁,散落了幽曠的漏花窗,散落在翠綠蕉葉上,北北被碰撞、揉碎,投下虛實暈染的光。她便在那束光裏,美眸輕阖,悄然沉睡。
稀疏的光影灑落,照出她的眉若春山,美肌如綢,剔透的白。周遭樹影婆娑,大片纏綿地淩霄花迅猛綻放在她身後,絢爛間泛着清苦的香。
頗有番,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意思。
唐忱瞥見她睡得并不沉,嬌嫩的小臉兒上千變萬化,一會兒賊兮兮的,一會兒很得意,偶爾傻笑,偶爾又蹙緊眉頭。
他眸色不自覺地閃了下,緊接着又擰緊眉頭,伸手撥了兩下她的胳膊。
姜檸睡的正香,感覺到有人碰到,秀眉輕皺,十分不耐煩地扒拉開他的手。
“醒醒。”唐忱微曲食指,在她耳邊的搖椅扶手上敲了敲,擲地有聲。
混實的敲擊聲落入耳蝸,一下一下地,好像有人在夢裏敲她的額頭,終于姜檸被敲醒了。轉醒,她眉宇間還殘留了不耐的戾氣,有些渾噩地坐起來,
“誰擾人清夢——”睜開眼,她快要到嘴邊罵人的話驀然咽回。
姜檸呆愣愣地望着眼前這個,在夢裏追着要燒死自己的人,此時正居高臨下地垂眸看着她。
時有涼風巡巡,吹掀起他紋有松鶴刺繡的衣袂。他長身玉立,眉眼清冷,深眸挺鼻,周身散着清隽的飒氣,極淡,又耀眼奪目,全然一副驚世少年郎的模樣。
“口水。”唐忱出聲,打斷她的愣神。
????她流口水了?!
姜檸聞言,趕緊擡起手背去抹唇角,然而發現并沒有。
唐忱诓她的。
“你拿燭燈做什麽啊?”她脫口而出,像是還未從夢裏醒過來。
“什麽燭燈?”唐忱被她沒頭沒腦地話說得一愣。
“就,要燒死我的……燭燈呀。”她輕聲細語,尾音上揚,摻了些委屈的鼻音。
唐忱反應過來,雙手環胸,懶散地倚靠在一旁的芭蕉樹幹,聲色淡漠:“白日做夢?”
“白日……”宣.淫二字還未出口,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不對,太不文雅。
“大概是飽暖思你。”她也沒甚太過考慮地換了個詞,話接得利落幹脆,字正腔圓。然而剛一出口,瞬即回過神來,腦子也立刻清醒過來。
什麽???
什麽飽暖思你???
飽暖思什麽??思淫.欲?!??
她剛才說了什麽????
壞事了……
如夢初醒的姜檸穩了穩心神,提醒着自己不能慌,面兒上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安兒拜見少将軍。”話畢,她小心翼翼地飛快瞄了他一眼,心裏忐忑得不像樣。
好在唐忱似乎并沒有注意聽,淡淡嗯了一聲,神情依舊漠然:“如何來這兒的?”
南院兒其實是他與姜檸幼年時的秘密基地,并非多隐蔽,只是将軍府太大,鮮少有人注意這裏,偏于一隅,反倒說不上的安靜。
這院兒裏的芭蕉,府中的人皆以為是少将軍喜愛,實則不過是因為有人喜歡聽【雨打芭蕉】的磅礴聲兒罷了
姜檸一早被接來将軍府,盡是一百個不情願。刺繡難不到她,京城裏的大家閨秀,有幾個不會繡花織鳥的,可她才去鋪子半月有餘,哪裏會做衣服,心裏頭怨怼着唐忱故意刁難她。
但她素來是個适應力強的,想得開放得下,思來想去,這也是個近水樓臺的機會,省得她見天兒費心思想着如何接近唐忱,也算是因禍得福。
更可況這将軍府,說到底也有些年未曾好好逛上一逛了。遂她一來,見唐忱不在,便四處循着記憶閑逛,走着走着,就到了南院兒。
這兒人少,鳥語花香,芭蕉冉冉,蟬鳴貫耳,偏又配了把搖椅,姜檸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起來。
“原想尋個繡花樣子,誰知将軍府地界兒這樣大,一不留神兒便迷了路。”姜檸從方才的慌亂裏恢複平靜,随口扯了個謊。
唐忱站直了些身子,負手而立,像是在思忖她這話裏的真假,語氣存疑:“怎麽不喊人?”
她稍一聳肩,話說得亦真亦假:“不相關的人來,會打擾我的靈感。”
“所以睡了一覺,找到靈感了?”唐忱嗤笑了聲,聽着新鮮。
“不。”姜檸否認的幹脆,轉而擡眸對上他的,“是見到你,找到靈感了。”
唐忱頓了三秒,落在她臉上的視線多了分探究,挑了挑眉,來了興趣:“哦?說來聽聽。”
一手環胸,一手撫觸着下巴,她繞着他走了一圈兒,上下打量,若有所思:“我在想,少将軍這個身材若是穿上嫁衣,”
稍頓,繼而聽到她緩緩吐出四個字:“一定不錯。”
唐忱一向清冷的眸子難得染了些詫異,不明所以:“???嫁衣不是你穿的東西?”
姜檸忽而翹起唇角,蓮步前移,朝他站近了些,音調放軟:“一成不變多沒意思啊。”她笑得意味深長。
眼波盈盈流轉間,似有螢火跳躍,似熠熠的雨露,嬌媚楚楚,勝卻人間無數。
“所以?”他不動聲色,垂眸反問。
“所以你來得正是時候,剛好給我做個模子。”說着,她不懷好意地輕笑着,纖涼的長指輕擡,正欲觸碰到他臂膀上的松鶴紋之際——
不料唐忱快她一步倏然出手,一把握住她不安分地手腕,稍一用力輕易将她兩只手皆反剪于身後。姜檸驚了一跳,掙紮着扭動着身體表示抗議。
他勾了勾唇,一手牢牢地箍住她兩只皓腕,将她的身子帶離開一些,兩人間保持着足夠安全的距離,冷笑一聲:“又要上手?嗯?”
“少将軍也不吃虧。”處于弱勢的姜檸十分不忿,仰着脖子嘴硬道。
唐忱頗有些玩味,語調透着慢條斯理地倦懶:“這麽說,先前的動手動腳,是故意的。”
姜檸不答,眸子一轉,避重就輕地反問道:
“難道唐少将軍都喜歡這般樣子,審訊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高冷唐:你說,飽暖思我?【邪笑
嬌嬌姜: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高冷唐:滿足你。【意味深長
嬌嬌姜:嘤嘤嘤再也不敢瞎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