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7)
今她這幅模樣,在古人眼裏,大約跟乞丐差不多了吧!
寧墨軒順手拿起旁邊的一件衣裳給趙娅披上,神态自若,仿佛剛剛不知所措的人不是他,“小心着涼了。”
趙娅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了他的動作,“謝謝。”
然後伸出手,去接寧墨軒手中的衣服。就在趙娅收回手的瞬間,寧墨軒緊緊握住的趙娅纖細白皙的手,如同觸碰到了冰涼的玉器,“你身子不好,若是再受了寒可怎麽好?”
說着,将衣服搭在她肩膀上,捧着趙娅的雙手在手心裏捂熱。
趙娅的反應由最初的抗拒變成了默然,這樣來自親人的關懷,明知不可眷戀卻無法抗拒。
趙娅垂下頭,“不要對我太好了,至少這樣我還能明白我處在什麽位置,不會去奢求本不屬于我的東西。”
寧墨軒心中一澀,“不生氣了,婉兒,是我錯了。”
他以為她是生氣了。
趙娅愕然,白天還發着無名火的寧墨軒,回過頭就來哄着她了。趙娅輕笑了一聲,說到底,他就是想故意惹自己生氣,見自己不配合他,他又回頭來哄,呵,真是幼稚。
“我沒有……”
寧墨軒拉着她的手将她往懷中一帶,便将嬌小的倩影緊緊摟在懷裏,臉頰輕輕蹭着她的頭發,打斷了她的話,像是協議又像哀求的語氣低述着:“好了,不說了,不生氣……”
司徒伯達的一番話驚醒夢中人,如果一個人連吵架都不願意和你吵,那你才是該真的擔心了。寧墨軒是真害怕了,他怕她說出他不想聽的話。他只想明白的糊塗着。
寧墨軒的視線瞥到了桌上分毫未動的飯菜,不禁微微蹙眉,“怎麽還沒有吃飯?!”
趙娅應道:“等會兒再吃。”
“我陪你一起吃,多少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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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娅嘆了口氣,“那等半個時辰再吃。”
可不是,練完瑜伽,至少要等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再吃東西。
“那你想吃什麽?”
“随意。”趙娅淡淡道,她有選擇困難症。
像是得到大赦了一般,寧墨軒欣喜不已,也不問為何要等半個時辰,大聲傳喚道:“來人!”
他們倆說了這麽會子話,營帳內早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聽到王爺的傳喚,值守的宮女這才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奴婢在!”
“讓廚房準備幾道菜,半個時辰後再送過來。”
“是。”值守的宮女片刻不敢耽誤,這些天,主子們的心情都陰晴不定,誰也不知什麽時候,誰會倒黴。
“先把衣服穿好。”寧墨軒回過頭囑咐道。
趙娅嗯了一聲,走到屏風後面去換衣裳,卻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離自己如此之近,趙娅轉過身,正色道:“不許偷看。”
趙娅雙眼微眯,一個眼刀朝寧墨軒扔過去。寧墨軒連忙擺出一副“我錯了”的姿态,“好,不偷看。”
趙娅也回了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
趙娅剛換下改良版無袖寝衣,寧墨軒又蹑手蹑腳走到了屏風後面,趙娅剛想系上肚兜帶子,寧墨軒已經伸出手幫她代勞了。
趙娅一個激靈,右手扯過搭在屏風上的衣服,一個轉身,閃開了,将衣服擋在了胸口。
寧墨軒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來,把衣服穿好。伸手。”
趙娅哭笑不得,寧墨軒大概還從來沒有伺候過人吧,她面子可真大。趙娅實在不想跟他有什麽争執,默認了。
寧墨軒繞道她身後,雙手提着領口,乘着給她穿袖子的機會,伸出食指輕輕的、飛快的劃過她如凝脂一般的柔嫩的肌膚,像是被電流擊過一般,而趙娅敏感的肌膚經過碰觸更覺得麻癢難耐。
就知道你沒這麽老實!
趙娅沉聲道:“王爺,請自重。”
語氣冰冷的像是在冬天雪地,寧墨軒的背脊一僵,緩緩松開了手,聲音低低複低低,“為什麽還是不肯原諒我?為什麽?”
至少,在昭惠消失前,她還是心心念念着寧墨軒,絲毫沒有怨恨他的意思。
趙娅一邊穿好衣服,一邊說道:“我沒有怨過你。”
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那你為什麽要和我撇清關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什麽叫讓我自重?!嗯?你是不是……”勃然大怒的聲音忽然就沉了下來,“是不是心裏還想着那個人?!”
趙娅沉思了片刻,笑道:“我說的要走,是離開這個世界,你也知道,碧落散無藥可解。既然結局已經注定了,又何必費心費力去喜歡上一個人,省得到時候逝者難安,生者痛苦。”
即便明知道她的體內的碧落散的毒素已經無法壓制,可聽到她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寧墨軒不由得胸口微窒,“我已經派人尋找碧落散的解藥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寧墨軒摟過趙娅,将頭埋在他脖頸間輕輕的蹭着,在她耳邊低述着:“所以,婉兒,在此之前,不要放棄,好麽?”
趙娅心裏一陣泛酸,她擡起頭,看到寧墨軒淚光閃爍,微笑着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因未到傷心處。”
趙娅将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寧墨軒,我問你,是因為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做這麽多的麽?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你還會這樣做麽?”
寧墨軒将手臂緊了緊,輕笑道:“這是什麽問題?這種假設本就不成立。”
“那好,我問你,以前你那麽讨厭我,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又喜歡我了?”
“我也不知道。”寧墨軒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了,別胡思亂想了。”
趙娅很想不依不饒的問下去,她不想當替代品,可現在,她也沒辦法逃避,她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也躲不掉昭惠的身份。可是她很怕,萬一等她真正的陷下去之後才回到現實社會,又該怎麽辦?
突然,她很想知道,當昭惠的願望完成後,會發生什麽事?她能不能回去?
“墨軒,”她溫聲喚道,“早些結束了這邊的事情,早些讓長樂和榮哥哥完婚好不好?”
寧墨軒挑眉,低頭瞥了她一眼,“人家的事情,你急什麽?”
“我是怕長樂回頭反悔,萬一跟晨曦一樣,非寧瑾瑜不嫁怎麽辦?”
寧墨軒嗤笑了一聲,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淘氣。不過,早些完婚也好。”省得成天擔心你惦記着人家。
寧墨軒默默的隐去了後半句話。
就這樣,寧墨軒和趙娅,陪着長樂和安怡兩姐妹在濱城玩了幾天。顏玄榮那邊也頻頻傳來捷報。狡猾的陳鐘陳栩陳賢祖孫三人依舊還被緝拿歸案,但是,陳家軍已經被殲滅得差不多了。
“陳家,已是強弩之末。”寧墨軒看着顏玄榮傳來的軍情,冷笑了聲。
随即,他又順手将趙娅摟在懷裏,低頭在她耳邊溫聲道:“婉兒想怎麽處置陳家的人?嗯?”
寧墨軒似乎格外喜歡這樣的方式同趙娅說話,每每溫熱的氣流劃過耳邊,趙娅耳邊到脖頸,甚至于肩頭的肌肉都會微微戰栗,每每寧墨軒感受到她的反應,歡喜的将她摟得更緊了。
換句話說:吃不到肉,吃吃豆腐總還是可以的吧!
反觀趙娅,每次被寧墨軒摟得呼吸困難不說,還能感受那人炙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布料将她緊緊包圍。如果說,夏天的天氣就跟蒸小籠包一樣,那寧墨軒的擁抱就跟微波爐一樣。
“陳家的人,你想怎麽處置怎麽處置,我只要陳雪雁一個。”
“好。依你。”說着,在趙娅臉頰蓋上一個章。完了之後,又覺得不夠,擡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先是蜻蜓點水似的吻,而後化為纏綿的吻。等寧墨軒再有進一步的做動作,趙娅毫不猶豫的捧着寧墨軒的臉往後推了推。
“都這麽久了,還沒準備好麽?”寧墨軒扁了扁嘴,“你不會打算讓我陪着你吃一輩子素吧!”
趙娅睥睨了他一眼,“誰說的?你不是後宮佳麗三千麽?想吃葷還不容易?”
“吃醋了?”
“切——”趙娅朝他翻了個白眼。
寧墨軒繼續摟着她,“以後啊,別再給宮裏添姬妾了。我父王什麽都好,就是後宮女人多了些。在十二年前,我那幾個哥哥為了争-權……最後,全都把命搭上了,後來,父王變得暴躁、多疑,只要有一點點風聲,即便是自己的兒子、女兒,也會痛下殺手。呵,所謂虎毒不食子,可我那些兄長全是被父王親自下令斬殺的,就連那些安安分分的哥哥也沒有幸免。幸而當時我還小,我母妃找了個借口,将我和晨曦交給老晉南侯暫時撫養,才躲過一劫。”
“你知道麽?”寧墨軒繼續道:“我父王七個兒子,十一個女兒,只剩下我、晨曦還有嫁到其他諸侯國的三位姐姐。其他的,全都不在了。就連父王最寵愛的德康公主,全府上下一百三十七人,沒有一個活口。”
“所以……”寧墨軒別有意味的低頭盯着趙娅,“我不想和我父王一樣養一群狼崽子,最後被活活氣死。所有姬妾在侍寝之後,都會喝避子湯。我只要想和我最心愛的女人生下孩子。”
已經預感到寧墨軒接下來要說什麽的趙娅,難為情的低下頭,假裝聽不到。
“我們是不是該抓緊時間,要幾個孩子了?”
☆、76. 謝禮
見趙娅沒有回應,寧墨軒愈發得寸進尺了,“吶,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趙娅怒嗔道:“要生你自己生去。”
“我是想生來着,可也要有人配合我,才能把孩子生下來不是?!”
一時間,趙娅只覺得身體騰空而起,天旋地轉。不過是一眨眼,寧墨軒已經把她扛到了肩膀上。趙娅驚聲到,“快放我下來。”
寧墨軒忽然就真停下腳步,将她放了下來,凜然道:“我不喜歡強迫人,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寧墨軒冷着臉離開了營帳,腳步之快竟是沒有絲毫猶豫。
趙娅微微松了口氣,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她就等着長樂和顏玄榮完婚。她現在對寧墨軒的做派,雖然她是想抗拒,但在別人眼裏,頗有些欲拒還迎的味道,很是不妙。
接着,趙王有令,顏玄榮受命護送長樂和安怡兩位公主回趙國,并與長樂公主擇日完婚,追捕陳氏祖孫三人的重任就交到了沈玮手中。
趙娅和兩姐妹、顏玄榮,在濱城做最後的告別。寧墨軒設宴,一來答謝趙國的援助,二來為長樂、安怡踐行。
半個月不見,顏玄榮的皮膚被曬得有些黝黑,比起如玉公子的形象,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小麥色的膚色,配上棱角分明的輪廓之分誘人,趙娅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寧墨軒瞥了一眼趙娅,又順着她的視線朝那人看去,似笑非笑,端起酒杯,“孤先敬玄榮兄一杯。感謝趙王以及玄榮兄對楚國的援助。”
顏玄榮應道:“楚趙兩國已結秦晉之好,楚國有難,理當相助。”
“這第二杯,感謝玄榮兄,玄榮兄用兵如神,若非有玄榮兄這樣的良将在,陳氏和蔡氏的聯軍也不會這麽快被攻破。”
“多謝楚王厚愛。”顏玄榮應了句官腔,将酒杯的酒一飲而盡。
“這第三杯,孤在此提前祝賀玄榮兄和長樂喜結連理。”這次,寧墨軒還沒等顏玄榮回應,便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長樂聽到這樣的話,臉頰浮上一層紅暈,難為情的低下頭,眼角洋溢着幸福。
顏玄榮也沒客氣,“多謝楚王。”
寧墨軒馬不停蹄的倒上了第四杯酒,“既然趙王已經下旨,玄榮兄也算得上是孤的娅婿了。能有像玄榮兄這樣出色的娅婿,實乃孤之大幸。”
寧墨軒偷偷的觀察着趙娅的表情,卻發現她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波動。
顏玄榮舉杯笑道:“能成為楚王的連襟,乃玄榮之榮幸。”
“哪裏,多虧了玄榮兄,當年,還是玄榮兄将婉兒送到孤身邊的。孤該好好敬你一杯!”
趙娅睥睨了寧墨軒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将目光轉向長樂,幸好,長樂并沒有情緒的波動。
……
這兩個人,似乎較上勁了,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個不停。
趙娅擋住寧墨軒手中的酒杯,“這麽光喝酒,很容易醉的。”
“哈哈哈……”寧墨軒大笑,“沒見我和玄榮兄相談甚歡,來,今晚不醉不歸!幹!”
“幹!”
強烈的感覺到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氛圍不對,趙娅一把奪過酒杯,将酒一口飲盡,辛辣的液體順着喉嚨一路向下,大約是喝急了,趙娅被酒嗆到了,她邊咳邊掏手絹的動作讓寧墨軒心中一緊,他連忙拍着趙娅的背替她順氣,詢問道:“要不,傳賈季來看看?”
趙娅擺了擺手,“沒事,被嗆到了。”
寧墨軒無奈的嘆了口氣,拿走她面前的酒杯,嗔道:“你呀!喝不了就不要逞強。”
“你不是說不醉不歸麽?”
寧墨軒輕笑了聲,轉過頭對顏玄榮說道:“玄榮兄,今日怕是不能盡興而歸了,你也看到了,王妃不許孤多喝。”
趙娅恨恨的瞪了寧墨軒一眼,好家夥,又拿她當擋箭牌。也罷,只要他們兩個不蠢頭蠢腦的拼酒,當靶子就當靶子吧!
顏玄榮禮貌性的回了一個微笑,“楚王此言差矣,即便沒有不醉不歸,也未必就不能喝個盡心。”
“也對,來,吃菜,快嘗嘗濱城的特色菜,看看合不合胃口……”
……
這一頓飯,看似其樂融融,其實各懷心思。
顏玄榮吃得難受極了,心裏多少有些不甘,寧墨軒從開始吃飛醋到後面春風得意,這些天來,心裏從沒有這麽暢快過。趙娅被這兩人夾在中間,時不時還要被寧墨軒拿出來當槍使,心裏也很是不自在,心裏痛罵寧墨軒幼稚。
宴會直到深夜才散去,三個“電燈泡”剛離開,寧墨軒便歡喜的捧着趙娅的臉頰,狠狠的啄了她一下,問道:“長樂和顏玄榮的大婚,你想親自參加還是派人送份大禮過去?”
寧墨軒一系列行為太過無厘頭,趙娅好半晌才消化過來,應道:“不去了,派人送份大禮過去好了。”
“好,你來安排。”
忽而趙娅又想起了什麽,“當初你說的,若是趙國肯幫忙,你一定要送份厚禮過去,定不讓趙國朝貢艱難,你說的話,可別忘了。”
寧墨軒緊緊摟過趙娅,蹭了蹭她的臉頰,柔聲道:“都記着呢!既然你不想去參加長樂的婚禮,那麽,我們明日就回晉中。”
“嗯。”
“回去以後,陳雪雁就交給你處置。”
“嗯。”
“記得給長樂準備好新婚賀禮,我派人一起送去趙國。”
“好。”
“那……”寧墨軒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其他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再來談談我們的事。”
“嗯。”
寧墨軒訝異道:“你答應了?”
“是。”趙娅輕笑了聲,如果到那時,她還沒能離開這個世界,再說吧!
寧墨軒欣喜的抱起趙娅原地轉了好幾個圈,“這回我可不會讓你再反悔了!”
趙娅疲倦的倚着寧墨軒,“我有些困了。”
***
翌日,趙國和楚國的隊伍相繼離開濱城,顏玄榮帶隊向西進發,回往趙國。而寧墨軒和趙娅所乘坐四馬并駕的豪華馬車在隊伍中央,無影衛騎馬前後護駕。
趙娅看着這樣壯觀的場面,深深的覺得,這一趟穿越,沒白穿。
“這一路上,你都在看什麽呢?”寧墨軒見她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了。
昭惠的記憶裏,從趙國送嫁到楚國時,隊伍也沒見有這麽壯觀,趙娅笑道:“粘你的光,你這比我想象的還要氣派得多。”
寧墨軒咯咯的笑了起來,一手搭在她腰間,“喜歡麽?”
趙娅漸漸的習慣了寧墨軒八爪魚似的習慣性動作,雖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倒也不像過去那樣敏感。她淡淡的應道:“還行。”
“我知曉你不喜奢侈,不過這些儀仗,都是按照大虞朝《禮記》所規定的規制安排的,既沒有越矩,也不會丢楚國的臉面。”
“那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強調的低調,很丢楚國的臉咯!”
寧墨軒讪讪的笑道:“哪有。”
“墨軒,你看!”趙娅忽然欣喜了起來,穿過一片樹林,視野忽然開闊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袤的湖泊,一望無際的水面波光粼粼,舒适的湖風迎面吹來,夾雜着芳草的清香。
湖光山色,水天相接,景致美不勝收。
“真漂亮。”趙娅暗暗嘆道,現代工業污染,濫采濫伐,這樣的美景幾乎很難再見到了。即便是有人為的保護,也是夾雜着濃厚的商業氣息。屬于大自然的美景沾染上銅臭,景致帶給人的感覺,還能一樣麽?
寧墨軒亦是應道:“來時為了趕路,都是走小道,抄近路,如今走官道自然是不一樣的。”
寧墨軒見她對此處的景色喜愛得緊,問道:“要不在這裏先停一會兒?”
趙娅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一不會作詩,二不會畫畫,停下來也無用。”
“我可以畫。”
“九月有個好日子,父王這才催着長樂和顏玄榮回去。我想早些回晉中,先把賀禮送去。所以,還是快些趕路吧!”
寧墨軒也不再多言。趙娅卻在第二日見到了她曾贊嘆過的美景,寧墨軒熬了一整夜畫下來的。
真是久違的、被人寵愛的滋味,可惜,是她偷了蘇婉的,她受之有愧。
“喜歡麽?”他從趙娅身後環抱住她。
趙娅被感動得一塌糊塗,滿含熱淚的點了點頭,“嗯。我很喜歡,謝謝你。”
“你打算拿什麽來謝我?”
趙娅挑眉,“堂堂楚王還差了小女子的謝禮麽?”
寧墨軒賤賤的笑道:“我想要,只有你能給的謝禮。”
趙娅側過頭,在寧墨軒臉上落下一個吻。
寧墨軒也飛快的回了一個吻,跑去補眠了。而趙娅,也依偎在他身邊。
她似乎越來越迷戀他的懷抱,陷在裏面,不可自拔……
☆、77. 冷凝軒
沒有了在耳邊叽叽喳喳的長樂公主,沒有了善解人意的安怡公主,連興味相投的王爺也鮮少再與他長談,就連偶爾能說上兩句話的賈季賈太醫,多半的時候,都是被王爺找去如何給王妃解毒了,回晉中這一路,司徒伯達過得很是寂寞,緊接着就是郁悶,然後悶出了毛病。
每天要服用各種各樣的壓制碧落散毒性的藥和補藥,趙娅本來就苦不堪言了,受碧落散的影響,經常都會有無力和犯困的狀況。趙娅和司徒伯達兩個體弱病人幾乎沒有碰面的機會,而靈魂換回之後,趙娅也不方便再去見司徒伯達,可她也不能對寧墨軒說:“喂,你去陪陪司徒伯達吧!”
寧墨軒跟司徒伯達的交集并不多,最多也就是和司徒伯達聊政策,他不如趙娅心細,司徒伯達必定察覺到不同,所以,司徒伯達難免會想多了。所謂“飛鳥盡,良弓藏”,雖然司徒伯達是文官,但歷代君主誰不對運籌帷幄之人心存忌憚?
聖人總是喜歡多思多慮,司徒伯達還未達到聖人的境界,就已經患上了聖人的毛病。
“司徒大人身體羸弱,長途跋涉,加之憂思過度,這才病倒了。”賈季如實禀告。
“憂思過度?!”趙娅有些訝異,“怎麽會憂思過度?”
“這……微臣就不清楚了。”
趙娅轉向寧墨軒,“要不,你去問問?若不是司徒伯達,陳氏哪有那麽快能倒下。”
寧墨軒牽過她的手,“一起去吧,我知道你很感激他。”
趙娅點了點頭。
***
司徒伯達依舊是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只是這次,人顯得更沒有精神了,讓人攙扶着,給王爺王妃行了禮。
“免禮。給司徒大人賜座。”趙娅吩咐道。
“謝王爺、王妃。”
寧墨軒坐在了主位上,小厮扶着司徒坐在了一側,趙娅也自覺的坐在了寧墨軒的另一側。
“讓司徒愛卿受累,是孤之過。孤聽聞愛卿憂思成疾,不知愛卿有何煩惱?!”
坐在一旁的趙娅表情有些不自然,她以前叫司徒大人都是伯達伯達的叫。
司徒伯達拱手道:“謝王爺厚愛,說微臣憂思成疾實乃荒謬,微臣自小體弱多病,這般長途奔波,多少有些吃不消。”
“不如愛卿先在此處休養一段時間,再回晉中如何?”
趙娅清了清嗓子,笑道:“此次圍剿叛逆,司徒大人功不可沒,本宮和王爺還沒好好感謝你,司徒大人若是病倒了可怎麽好?司徒大人要好好保重才是,大人便在此處休息幾日再上路。”
司徒伯達應道:“微臣的病,并不礙事。眼看就要到晉中了,耽誤了王爺王妃的行程才是微臣的罪過。”
“司徒大人不必争執。”趙娅的語氣不容置喙,“如今終是沒有什麽大事,司徒大人安心休養便是。本宮和王爺先回晉中處理要務。”
趙娅又看向寧墨軒,“墨軒,留下賈季,派追影在此好好保護司徒大人,如何?”
“可你的病……”寧墨軒有些猶豫。
“晉中可不缺好的大夫。”
“也好。”寧墨軒抓着她的小手,朝司徒伯達說道:“愛卿好好休息,孤就不多打擾了。”
“微臣恭送王爺王妃。”
……
寧墨軒拽着趙娅離開了司徒伯達的房間,“我瞧着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趙娅忿忿道:“以前,我都是直呼伯達,你倒好,一口一個愛卿。”
“這……有什麽區別麽?”
“當然有!”趙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貴為楚王,你可以喚所有人為愛卿,可不會随意親昵的去叫一個人的名字不是?!”
寧墨軒輕笑道:“我到沒想過這個問題。對了,長樂的賀禮,你想好送什麽了麽?”
“沒有。”趙娅扁了扁嘴,“沒想到可以送什麽特別的東西,終不過都是些俗物罷了。讓人準備份厚禮送去吧!”
“我以為,長樂大婚的賀禮,你會親自準備。”
趙娅擡起頭,微笑着,“都一樣,再怎麽準備還是那些東西,心意到了,比什麽都好……”
話畢,兩眼一黑……
***
再次醒來時,馬蹄噠噠作響,馬車在馬兒的牽引下前行。趙娅只覺得口中一股子苦澀的藥味,頭昏昏沉沉的,難受得很。
趙娅坐起身來。
“你醒了?!”
“口渴。”趙娅吐出兩個字。
寧墨軒吩咐道:“把雞湯盛過來。”
很快,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寧墨軒扶着她,柔聲問道:“餓不餓?想吃什麽?我讓人給你做。”
趙娅無力的倚着他,“我昏睡了多久?”
“睡了快一天了。再有幾個時辰,就到晉中了。”
這一次昏倒,趙娅愈發覺得乏力,嚅嗫着,“難受……”
看着她糾成一團的小臉,寧墨軒更是心疼,幹脆将她整個人都抱起來,讓她橫坐在自己的腿上,心疼的說道:“婉兒,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回宮了。”
趙娅沒什麽胃口,勉強喝了一大碗雞湯,算是補充能量。繼續匆匆趕路。
馬車一直行至昭陽殿的門口,寧墨軒這才抱着趙娅下車。
而宮中的姬妾又有了新的話題。
一說:“哎,你們說,王妃這是怎麽呢?”
一說:“還用說,多半是得了什麽急症,否則王爺怎麽會罔顧宮廷禮法,讓馬車行至深宮內院?”
一說:“你們說,王妃會不會……”
“噓——你還要不要命了?!等着吧!王爺早就命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在昭陽殿候着。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
大家都揣測個不停,唯獨樂清歌沉默不語。知道王爺今日要回來,盛裝打扮恭候他回來。可他回來了,卻是一眼都沒有瞧見。她一點兒也不甘心,他的墨軒曾經說過,他會等她的。她一定有辦法挽回墨軒的。墨軒病了,她就親自去照顧,遲早,墨軒會被感動的。
樂清歌冷眼掃視了那群女人,徑直離開。
一姬妾翻了個白眼,高聲道:“要我說,這女人啊,就該趁着男人還寵愛着你,主動點兒,一直端着,等男人的耐心磨幹淨了之後,再哭都來不及了。”
樂清歌頓住了腳步。
另一人瞥了那背影一眼,附和道:“可不是,這風水輪流轉,有誰會想到當初那麽遭王爺讨厭的王妃,如今已經成了王爺的心頭肉了。”
一說:“唉,就是不知道,當年被王爺寵着卻不懂珍惜的女人,如今後悔了沒有!”
樂清歌的臉一陣青一陣紫,這回她是切身感受到了,什麽叫牆倒衆人推。腳步卻是一步也不願多停留,倉皇離開。
“呸,什麽人吶!”
“真是活該……”
“當年是有王爺寵着,她就是個清高的才女,沒了王爺的恩寵,她現在可就是個自诩清高的……笑話……哈哈哈……”
“哈哈哈……”衆人一陣哄笑。
“如今的樂清歌已經成為了徹頭徹尾的笑話,年紀稍大,閨名被損,想要嫁一個正經人家幾乎是不可能了。王爺失了王爺的寵愛,怕是連昭陽殿的宮女都比不上了。”
“誰說的,人家不還有晉南侯護着麽?!”一名笑得明媚的女子走入了人群。
“見過晨曦公主。”衆人立刻禁了聲,齊齊行禮。
寧晨曦冷笑道:“只要她哪一天想通了,她可就是晉南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到時候怕是我見了她,也要敬她三分。”
不過,她怎麽可能讓如此品質惡劣的女人嫁給瑾瑜哥哥呢?!就算她不能嫁給瑾瑜哥哥,也絕不會讓瑾瑜哥哥娶了這個女人的!
這後宮女人的手段,她總是見過一些的,她這麽一番話,總有些人會按耐不住朝樂清歌下手的。這招借刀殺人,是樂清歌教她的,如今,她不過是還回去而已!
此刻的寧晨曦和樂清歌,甚至是寧瑾瑜,都不知道,王爺和王妃的靈魂已經換回來了。
此時,所有的太醫都在會診。
“王爺,清歌姑娘求見。”內侍來報。
“不見!”寧墨軒冷冷道。
“放我進去,你們憑什麽攔着我!”樂清歌豈能就此作罷,開始在門口大吵大鬧。昭陽殿的宮女也不敢随意動手,畢竟,王爺待樂清歌是不一樣的。只能任由她在門口撒潑。
太醫們還沒讨論出個所以然來,寧墨軒被這陣喧嘩聲吵得頭疼,壓在心底的火一下就蹿了上來,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怒道:“來人,把這個沒規矩的東西給我拉下去!”
“是!”宮女和內侍得到了王爺的命令,架起樂清歌就往外拖。
樂清歌也顧不得那麽多,大喊大叫道:“昭惠,王爺都沒發話,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等等。”
衆內侍聽到王爺的命令停了下來。樂清歌似乎料定了面前的這個假王爺不敢對她做什麽。
“小李子,孤記得在冷宮附近,還有座被廢棄的宮殿,叫什麽來着?”
“冷凝軒。”
寧墨軒冷哼了一聲,“将樂清歌以及她所有的東西都扔進冷凝軒,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出冷凝軒!”
小李子讪讪的問道:“爺,那清歌姑娘的吃穿用度……”
寧墨軒扔了個眼刀過去,“這種小事,還需要問孤?”
☆、78. 賭局
樂清歌急了,大喊道:“你們放手,讓我見王爺!”
所有人的內心反應是:這樂清歌怕不是失心瘋了吧!王爺不是好端端的在這麽?
只有菡萏低下頭,偷偷觀察王爺的反應。
寧墨軒扔下一句“孤不想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後徑直回到了內殿。
昭陽殿将将安靜下來,內侍又來報:“王爺,晨曦公主求見!”
“讓她先去偏殿等着,孤等會兒過去。”
“是。”
寧晨曦自然是看到了樂清歌的狼狽樣子,她巴不得樂清歌早點消失在眼前。一想到樂清歌曾經利用她去破壞哥哥嫂子的關系,又想到樂清歌利用瑾瑜哥哥的嘴臉,她就恨得牙癢癢!
聽到回話,寧晨曦也沒有多說,去了偏殿等候。
太醫們讨論了許久,聲望最高的鄭太醫率先跪在寧墨軒的面前,“恕微臣才疏學淺,王妃的毒,無藥可解。”
寧墨軒前所未有的冷靜,“你們告訴孤,用盡你們畢生所學,王妃還能活多久?”
“至多半年。”
寧墨軒握拳的手微微顫抖,他深吸了口氣,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不許在王妃面前多嘴。”
“是。”
寧墨軒打了個手勢,鄭太醫見狀知趣的回道:“微臣這就去抓藥。”
擁擠的內殿一時間空曠了許多,鳳榻上的女子,還在昏睡中,唇色泛白,臉上也沒有了昔日神采。寧墨軒凝視着趙娅,似笑似哭,自言自語道:“婉兒,你說,是不是我曾對你太壞了,所以,老天來報複我了?!”
寧墨軒坐在趙娅身邊神神叨叨了好一會兒,才去找寧晨曦。
寧晨曦見來人只有一個,緊閉的房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也毫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