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想……不曾想将王妃惹惱了，王爺，都是清歌的錯，王爺要罰就罰清歌吧！”說罷，樂清歌又跪下了。
趙娅的嘴角抽了抽，暗暗罵道：喜歡跪，那就跪着吧！
趙娅轉而朝其他宮女問道：“誰見到王妃推了清歌，站出來！”
趙娅的一聲呵斥響徹大殿，宮女們皆是一驚，半晌，才有人慢慢開始站出來。
趙娅看着那些宮女，“你們先站好，等王妃來對質。”
樂清歌偷偷擡起頭，一雙誘人的桃花眼目光柔柔的看了王爺一眼，卻發現王爺的視線始終沒有落在她身上，不禁一陣眩暈。
“小姐……”宮女一陣驚呼。
趙娅鄙夷的看了樂清歌一眼，“扶你家小姐休息吧！”
不多時，宮女來報：“王妃和晉南侯門外求見。”
趙娅挑眉，寧瑾瑜也來了？這可真是精彩，原本以為是什錦湯，不曾想是大雜燴，立馬吩咐道：“去将晨曦公主也請來。”
☆、35. 對質
看到寧瑾瑜，趙娅心中一陣竊喜，她很期待這一鍋大雜燴會煮成什麽樣子。
見了禮之後，趙娅讓他們都坐下，金絲三頭鳳首青銅鼎爐內龍涎香燒得正旺，鳳嘴吐出的雲霧一圈一圈徐徐散在殿內。
寧瑾瑜見到樂清歌被包成白粽子的手，不由得一緊，礙于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将話從喉間咽下。
寧墨軒問道：“王爺喚我們來有何要事？”
“等人都到齊了，再開始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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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寧晨曦也來了。只見她梳着十分簡單的發髻，發髻上素金得只有一只白玉簪斜斜的插着，身上的衣裙也很是素淨，月牙白翠竹襟子并水綠色煙波蘇錦及地長裙。臉色略微蒼白，卻并沒有憔悴之色。
趙娅很不習慣她這幅打扮，想來這一身也精心裝扮了許久。
寧晨曦對着王妃不懷好意的瞪了一眼，朝趙娅見禮，“王兄。”
趙娅吩咐道：“冷月，将今日見到事發的宮女和太監都傳來。”
冷月應了聲“是”便急忙離開。
見着趙娅故弄玄虛，寧墨軒早就有些坐不住了。
趙娅悠然自得的呷了口茶，開口道：“清歌，你來說。”
樂清歌的視線飛快的從王妃身上掃過，又回到了面如冠玉的王爺身上，“是。”
婀娜的身姿緩緩走到中間，“今日，王妃到了公主的宮中……”
“王妃因為什麽到了公主的宮中，別漏了。”一直低着頭用茶杯蓋輕輕撥弄茶葉的趙娅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那神情，很是傲慢。
樂清歌愣了片刻，才說道，“今日，公主……她自盡被人救下，王妃便來公主的宮中探望公主的情況。而後……而後因為王爺身邊的李公公傳來了一句……一句……”
“孤沒有這麽不要臉的妹妹，孤等她死了，去替她收屍。”趙娅接過話，“繼續。”
這話說得寧晨曦心裏有些不舒服……
樂清歌的頭低得更低了，“而後公主傷心不已，王妃非但不勸，反而跟公主起了争執。清歌想勸誡兩句，不防惹惱了王妃，于是她……王妃她推了清歌……”
樂清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分明就是有些心虛了。
聽完樂清歌的敘述，寧墨軒只是眉頭緊鎖，沒有過多的表情，倒是寧瑾瑜訝異的看着寧墨軒。
趙娅這才擡起頭，目光冷厲的盯着樂清歌，“你方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樂清歌擡起頭，觸及到王爺的目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她忙跪下，“清歌所說句句屬實。”
“哦？”趙娅冷笑了一聲，“孤問你，當時小李子傳過話之後，公主說了什麽？王妃又說了什麽？她們因何而起的争執？”
“小李子傳過話之後，王妃說要去禀告王爺，說公主自盡一事純屬欺騙，公主氣不過，理論了幾句……”
寧墨軒惱怒了，“本宮何時說過這話？你……”
“閉嘴！”趙娅呵斥道，“沒讓你說話。”趙娅狠狠瞪了寧墨軒一眼，而後賞了樂清歌一個标準的八顆牙的微笑，“清歌，你接着說。”
樂清歌對比了王爺對自己和對王妃的态度，松了口氣，連說話也順暢了不少，“清歌瞧着那麽的宮女都在場，覺得這樣争執下去不妥，便讓公主和王妃屏退左右。而後，王妃和公主吵了兩句，清歌瞧着公主有些虛弱，便替公主說了兩句，讓王妃善待公主，不料王妃惱了，她……她便推了清歌。”
寧墨軒聽着樂清歌的說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
趙娅轉而問道：“晨曦，是這樣麽？”
寧晨曦虛弱的答道，“的确如此。”
趙娅又對一旁的屬于樂清歌的宮女問道：“你們之前說，見到王妃推了清歌，是與不是？”
一衆宮女連連點頭，趙娅又問道：“冷月可将其他的宮女太監帶來了？”
冷月也帶着一行人進來，“奴婢見過王爺。”
趙娅瞧着一旁兩三個宮女，和冷月身後一大群人，不禁笑道：“你們也都看到王妃推了清歌？”
一衆宮女都連連點頭稱是。
寧墨軒的臉徹底黑了，當時他并沒有主動去推樂清歌，但是樂清歌的确因為他一甩手摔倒了，而且，正好宮女們破門而入，他想争辯卻也是無力，但不管怎麽說，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趙娅又轉而問道：“你們可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雲煙突然站出來，“王爺，奴婢有話要說，請王爺恕罪。”
“但說無妨。”
“倘若王妃真只是推我家小姐一把也就罷了，可是，她卻将小姐朝碎瓷片上推，可見其心之狠辣。”雲煙說得字字泣血。
寧墨軒勃然大怒，“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好個刁奴，竟敢污蔑本宮！”
雲煙狠狠瞪着寧墨軒，“奴婢說的，句句屬實。”
寧瑾瑜也站了出來，“這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吧！”
趙娅轉而問道：“晨曦，你說呢？”
寧晨曦也是眼淚汪汪，“清歌和雲煙說的句句屬實。”
寧墨軒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你們兩個竟然串通了污蔑我！”
雲煙争辯道：“污蔑？小姐身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據！”
寧墨軒忽覺百口莫辯，趙娅湊到他跟前，耳語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可還好受？”
寧墨軒盯着趙娅，心裏說不出個什麽滋味。
趙娅轉身道：“我記得，方才清歌說了，讓王妃和公主屏退左右。”
樂清歌心中一緊，輕聲道：“是。”
“那王妃推清歌也是在屏退了左右之後？”
樂清歌點了點頭，應道：“是。”
“也就是說當時殿內只有清歌、晨曦和王妃你們三個？”
寧墨軒插嘴道：“說的不錯！”
“啪——”趙娅朝着金絲楠木的桌子就是一拍，吓得在場衆人皆是一驚，趙娅大怒，“既然只有你們三個，那麽這些宮女又是如何親眼見到王妃推了清歌？！”
一衆宮女太監都吓得腿軟，求饒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一旁的樂清歌也捏緊了衣袖。
趙娅指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宮女，“你，對，就你，說說當時你看到的情況。”
那宮女聲音顫抖着，“當時殿內只有公主、王妃和清歌姑娘三人，奴婢們在外面候着，聽到殿內的動靜非常大，冷月第一個推開門沖了進去，于是，奴婢們也跟着進去了。只見到王妃和公主依舊站在大殿中央，而清歌姑娘半個身子倒在公主放賞玩之物的櫥幾上，地上全是碎瓷片。而後，王妃氣沖沖的走了，清歌姑娘和公主又讓奴婢們都退出房間。再之後……就聽到清歌姑娘被碎瓷片紮了的事……”
樂清歌的臉色随着宮女的話越來越慘白，已然有些發暈，又聽到雲煙驚聲到：“小姐……你怎麽呢？小姐……”
這一驚呼，又吸引了衆人的目光，趙娅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賤人就是矯情。”法克，老娘動不了你，先将你身邊的賤婢揍一頓再說！
趙娅怒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将你家小姐扶下去，自己出去領十巴掌！再有高聲喧嘩者，翻倍處罰！”
一時間，衆人噤若寒蟬。
趙娅對着底下瑟瑟發抖的宮女道：“也就是說，你們進了內殿，清歌是倒在櫥幾上，并非倒在碎瓷片上。是與不是？”
“是……是……”
“也就是說，沒有人親眼看見王妃推了清歌，也沒有人親眼看見是王妃将清歌推倒在碎瓷片上，是與不是？”
一衆跪倒在地的宮女和太監連連稱是。
坐在一旁的寧晨曦瞧着事态發展不對，連忙跑到趙娅面前，“哥，她們沒看到，可我看到了！”
“晨曦，你身體很虛弱，怎麽能站起來，快坐下。”趙娅微笑着，可這番話說得寧晨曦十分心虛。趙娅湊到寧晨曦身邊，“你當真見到是王妃推的清歌？”
寧瑾瑜也站出來，目光懇切的說道：“晨曦，說實話。”
寧晨曦目光灼灼的凝視着寧瑾瑜，而後像小媳婦一眼抿着嘴，遲疑了半晌而後道：“哥，昭惠嫂子的确推了清歌一下，可是……可……可清歌是自己摔倒在碎瓷片上……”
“哦~”趙娅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
趙娅暗笑，美男計還真是有奇效，分分鐘竟然就能讓寧晨曦叛變。靈光一閃，趙娅心裏又有了另外的主意，覺得，看狗咬狗也不錯，于是開口道：“既然是場誤會，事情就到此為止，晨曦你留在雲霞殿繼續閉門思過。過幾天是端陽節，端陽節當天，允許你出雲霞殿。至于清歌的傷，你們好生照顧着。”
寧墨軒不服氣，“血口噴人，就這麽算了？！”
“說的也是。”趙娅頓了頓，“那些聽風就是雨，口口聲聲說王妃推了清歌的宮女太監，每人去領上十板子。至于誣蔑王妃的雲煙，杖斃！這事到此為止，休要多言！”
說罷，趙娅走到寧墨軒面前，偏過頭朝他使了個眼色，“走吧，王妃，晉南侯！”
寧晨曦有些不舍，“瑾瑜哥哥……”
寧瑾瑜回過頭，“端陽節那天，我再來找你。”
寧墨軒快步走到趙娅身邊，趙娅小聲耳語了一番，寧墨軒一怔，“有把握麽？”
趙娅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不試試怎麽知道？”
☆、36. 端午節（一）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彌漫着淡淡的泥土的芳香。
從雲霞殿出來後，寧瑾瑜只是道他會勸一勸晨曦，而後，便告辭了。
長樂的心情似乎很好，見到姐姐姐夫回到了昭陽殿便立馬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他們身邊，“姐姐，姐夫，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娴靜的安怡倒是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眉宇間掩飾不住喜色。
趙娅道：“這麽開心，是有什麽好消息？”
長樂朝着姐姐緩緩道來，“的确是好消息，大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年初，父王說等大哥成婚後，就立他為世子。”
衆諸侯國的制度不同，有些是嫡長子繼承制，有些則是由上一任諸侯王親自立嗣繼承。趙王膝下子女并不少，算上剛出生不久的，一共有六子九女，最受寵的蔡姬便占了三個兒子去，趙王妃一共育有一子三女，唯一的兒子比蔡姬的二王子僅僅大了二十多天，所以，這兩個王子之間的競争是相當激烈的。
以趙王妃顯赫的母族，足以甩了蔡姬十條街以外了，只要趙王不生性多疑，蘇創的世子之位是穩打穩了。
趙娅笑道：“的确是好消息，看來趙王是打算讓大王子成年禮和婚禮一起舉行了。”她轉而對寧墨軒說道：“看來我們需要準備一份大禮了。”
寧墨軒不置可否，長樂連連點頭稱是，“大哥和二哥的婚禮一起辦，婚禮後二哥就該去藩地就任，這樣大哥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當世子了。”
趙娅補充道：“順便，你們還能在楚國多待上一段時間。”
被人看穿了心事，長樂臉紅的笑了起來，白皙的臉龐泛着紅暈，微微颔首，輕揚的嘴角，美眸流轉，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二人回了房間，宮女們很知趣的退出了房間，她們似乎已經習慣了王爺和王妃單獨相處的生活模式。沉默了許久的寧墨軒才開口問道：“想去參加你弟弟的婚禮麽？”
趙娅愣了片刻，或許昭惠是很願意的，然而，她只是個冒牌貨，還是別花樣作死送上門給人家拆穿的好。趙娅一秒鐘化身文藝青年，“相聚總要分別，還不如不聚。知道他們過得好，我也便安心了。”
趙娅轉而問道：“倒是你，今天被那麽多人冤枉的時候，你有什麽想法？”
趙娅的八卦細胞又開始沸騰了。
“既憤怒，又難過。”寧墨軒應道：“因為被冤枉而憤怒，又因為被自己曾經最信任過的人冤枉而難過。”
趙娅安慰道：“不必難過，樂清歌不過是受人蒙蔽和挑撥。且看着吧！”且看着吧，被自己最相信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與陷害，又是何等絕望。人都有慣性，習慣性做一些事，習慣性去相信一些人，有時候明知是那個人的錯，也會在心底默默的為他找借口。趙娅就算不這麽安慰，想來寧墨軒也會這麽想。趙娅心裏暗暗期待，期待樂清歌這顆心頭的朱砂痣變成心頭刺被寧墨軒親手拔掉的那一天，但願這一天不會太遠，她還有機會能看到。
趙娅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從聖母的角色轉型成惡毒女配了。樂清歌這一招并不高明，卻很有效。她本無意跟樂清歌争什麽，只是……倘若今天沒有靈魂互換這回事，被冤枉的是自己呢？樂清歌是否真的受人挑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樂清歌心裏有要對付自己的念頭，否則，任憑他人舌燦蓮花，樂清歌也不會做這等栽贓嫁禍之事。
寧墨軒默然，并未答話。
五月初五，端午節至。
楚國的習俗裏，這一天并不早朝，午時會在宮中三殿設宴。一大早，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都要在院內挂上艾葉，身上也要佩戴驅邪避祟之物，小孩子更要用雄黃酒畫額驅邪，不過楚王至今無子嗣，畫額這一步就至今省略了。
當然，寧墨軒這幾天是極其忙碌的，要根據情況給受重視的大臣們準備艾虎和長命縷等端午節必備和賞賜，每一份禮物都要經過細心的挑選，然後才命人送至各家各戶。饒是有菡萏幫忙，也讓寧墨軒累着了不少，便活動筋骨邊嘆道：“比批閱公文還累。”一旁躺在太師椅上的趙娅十分得意，就差沒吹個口哨哼個小曲以示慶祝了。
賞賜在五月初五的這一天井然有序的發下去後，宮女備好了由佩蘭、艾葉等香草熬成的蘭湯，讓王爺和王妃沐浴。
收到賞賜的女眷會在沐蘭湯之後，進宮謝恩，這算是寧墨軒第一次在正式的場面與他的臣子的老婆見面，在寧墨軒的印象裏，這個過程就是走個過場，作為一個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的王妃，頂多就是坐在鳳椅上等貴婦們謝個恩就完事了。當然，寧墨軒沒打算這麽快完事，至少也要在他那些臣子的老婆口中套出些話才算。
第一個目标便是他的岳祖丈陳相國的發妻，陳雪雁的奶奶，陳老夫人早已年逾六旬，花白的發髻上鬓着象征富貴的牡丹金摞釵，一襲折枝牡丹紋碧綠對襟并姜黃裙襯裙襯得整個人高貴端莊，陳老婦人的長媳靠着她寸步不離，陳氏雖已上了年紀，但也算得上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大約是新做了祖母，陳氏的穿着便顯得有些老氣了。
寧墨軒率先開口道：“陳老夫人近來身子可好？”
“托王爺王妃的福，老身一切都好。”
寧墨軒先是簡單的寒暄，從陳老夫人開始連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先問候了一遍，直至問道了她的孫子陳賢，陳老夫人的神色倒是沒什麽變化，倒是陳氏有些不悅了，“還說呢，前幾日的詩集會上，我兒平白被人冤枉弄污了別人的畫。可這晉中誰人不知我兒最愛幹淨，平日縱是見到書桌有一絲塵埃都要擦上好幾遍，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弄污他人的作品？”
寧墨軒似笑非笑，“這詩集會在晉中可是最為有名的，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如何能作假？”
一旁也有貴婦附和道：“王妃，你可不知道，現在晉中的傳言可多了，基本分成了兩派，一派說，有人嫉妒陳賢公子的美名，想要誣陷他，一派說陳賢公子沽名釣譽，這才糟了報應。”
“胡說！”陳氏怒道：“我兒在家孝敬長輩，關照幼弟，在外尊師重道，人人都道我兒孝順仁義，何時遭過這般羞辱？！”
聽及此處，夏氏不樂意了，“那可難說，孝順的名聲你從你們陳家傳出來的，誰知道是不是沽名釣譽呢？”
雖然這些貴婦的行為顯得有些沒規矩，但是寧墨軒并不介意，這樣意味着他能探聽更多。
陳氏辯駁道：“我兒的品格在詩集會上人人稱頌，依夏夫人所言，這整個晉中的文人雅士都陪着我兒沽名釣譽？”
夏氏嘲笑道：“可就在前幾天的詩集會上，你兒子的名聲已經臭了。”
“好了！”陳老夫人怒喝一聲，轉而朝寧墨軒賠笑道：“老身管教不嚴，王妃見笑了。”
夏氏翻了個白眼哼哼了兩聲，陳氏怯怯的看了婆母一眼，縮回了脖子，“臣婦失儀。”
寧墨軒淡然一笑，“陳賢公子人品如何，衆人有目共睹，陳夫人和夏夫人再戰各自的立場上争辯幾句倒也無妨。”
聽到王妃的話，陳氏如獲大釋，“王妃明鑒，聽聞夏夫人的女兒和臣婦的女兒在宮中素來不和，夏大人和臣婦的丈夫在政見上又多有争執，想來如今夏夫人處處針對臣婦皆是出于此因。”
寧墨軒不置可否，夏氏嘲諷道：“陳夫人多心了，臣婦的丈夫和陳大人雖政見上有争執，卻都是為楚王效力，至于臣婦的女兒靜芳和陳夫人的女兒雪雁是否當真不合，自有王妃明鑒。”
寧墨軒正欲開口，陳氏輕蔑的說道：“夏夫人的女兒夏靜芳和臣婦的女兒雪雁可是一同進宮服侍王爺的，可是如今臣婦女兒已是側妃，而夏夫人的女兒依舊是美人，夏夫人心存嫉妒臣婦也能理解。”
可憐陳老夫人一個勁朝陳氏使眼色，陳氏卻視若無睹。
夏氏反攻道：“側妃又如何？如今王妃可是頭一份恩寵，這一個多月王爺可都是日日宿在王妃的昭陽殿。沒有王爺的恩寵，側妃也只是虛的。”
寧墨軒微微蹙眉，平日她們私下議論些什麽也是正常，可是這樣當衆說這些實在是不敬，而且，宮闱之事，又豈能容宮外之人咬舌根？！
陳氏大笑道：“可至少，這一個多月，王爺還去過一次錦繡殿，夏夫人您女兒所在的長寧殿，王爺可是一步都沒踏入過！”
“放肆！”寧墨軒的手往桌上狠狠一拍，“宮闱之事豈容爾等議論！”
衆人皆是一驚，均低下了頭，陳氏和夏氏告罪道：“王妃息怒。”
陳氏和夏氏都不是真怕，誰都知道王爺并不喜歡這位來自趙國的王妃。
紅蓮來報：“公主，王爺傳話，請公主帶着女眷入席。”
☆、37. 端午節（二）
寧墨軒怒視着底下一衆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女人，還有幾個怯怯的少婦。
原本是想探聽別人的家事，沒想到自己家的事被人家翻了個底朝天。就像明明你是想去別人家蹭飯吃，沒想到被別人蹭了飯不說，連同你冰箱裏結的冰渣子都被人挖去做沙冰了。
寧墨軒強忍下心底的怒意，吩咐道：“紅蓮，命人帶着衆女眷入座。”然後由菡萏扶着，先去更衣，再去太和殿。
宴會安排在太和殿，作為王爺王妃，可以坐在高臺，底下用屏風隔着，一邊是作為臣子的男席，一邊是命婦和宮嫔的女席。這樣的安排，既不會顯得尴尬，衆人又能仰視高高在上的王爺和王妃。
趙娅并未等寧墨軒一同入席，早早的就入座了。
寧墨軒盛裝遲遲而來，高高的發髻上鬓着鳳鳴九天金步搖，細細打磨的紅寶石嵌作鳳眼，耳上戴着碩大的東珠制成的耳墜，濃豔的妝容掩飾了原本吹彈可破的肌膚，原本清秀的面龐平添了幾分妖嬈。
昭惠的皮相原本就是極好的，只是昭惠素來喜歡淡雅，從妝容到衣着，只有出席正式場合，才會盛裝。趙娅第一眼見到寧墨軒時，卻是被驚豔了一把，看習慣了淡雅的昭惠，如今盛裝之後，卻帶着些許成熟女人獨有的風情，這是趙娅不曾見過的。
只是……再看看寧墨軒的表情，脖子梗直着，臉部表情僵硬着，活脫脫就是落枕了的樣子，就連行禮時，整個頭都不偏不倚，表情僵硬不自然。
入座後，趙娅依慣例說了會子官話，而後才問道，“你脖子怎麽呢？”
“每次宮宴，一定要穿成這樣麽？”
趙娅點了點頭，端起酒杯飲酒。
寧墨軒面上微笑，咬牙苦笑道：“戴這麽重的首飾，脖子都短了一寸。”
“噗——咳咳咳……”被酒嗆了的趙娅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順氣，安慰道：“沒關系，就算短了一寸，那也是我的脖子。哈哈哈哈……”
寧墨軒依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側目道：“下面有人看着呢！至于笑得那麽誇張麽？”
寧墨軒的話剛一落音，底下便有人說道：“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爺遇上了喜事也別藏着掖着，說出來，好讓大家也樂一樂。”
此話一出，原本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的場地，霎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皆看向了趙娅。
趙娅朝聲源看去，那不正是上次說罰三十大板，最後十二板子就暈過去的骊姬？趙娅挑眉，這貨是想将上次沒打完的板子補上麽？
趙娅高聲道：“适才王妃說了她小時候過端陽節的趣事，孤覺得挺有趣的。”
長樂忽然來了興致，安怡看着她的表情，适時的按住了她的手，“趣事往往都是糗事，還是不要當衆問的好。”
長樂了然的點了點頭。
骊姬繼續說道：“到底是什麽趣事呢？能博王爺開懷一笑。”
趙娅偏過頭，惡作劇似的問道：“王妃，到底是什麽趣事呢？”
寧墨軒狠狠瞪了她一眼，将她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宮嫔們都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瞧着王爺和王妃，原本還悶悶不樂的樂清歌此刻露出了不善的笑容，就等着看王妃出糗了。
寧墨軒毫不猶豫的将山芋又抛給了趙娅，說道：“既然王爺覺得好笑，不如由王爺來講述如何？”
“王妃說，幼時夫子問她，最喜歡的詩人是誰，王妃說是屈原，夫子又問她為什麽，是因為喜歡屈原的《離騷》麽？王妃搖了搖頭，說道：別的詩人都留下了一大堆詩詞要背，可是屈原除了留下了詩詞，還留下了端午節能休息一天，不用上學。”
衆人哄堂大笑。
寧墨軒不慌不忙，“王爺還沒聽妾身說完呢！後來妾身又對夫子說，只有這樣的日子，父王才能抽出時間休息。”
趙娅一愣，這丫真機智，她煞有其事的贊道：“到底還是王妃有孝心。”
臣子們也溜須拍馬的稱贊王妃有孝心。
寧墨軒十分厚臉皮的朝趙娅小聲說道：“給你掙點面子，記得感謝我。”
小小的插曲一過，該喝酒的繼續喝酒，例如各位臣子，該唠嗑的繼續唠嗑，例如各位命婦，又或者像樂清歌這樣的，繼續悶悶不樂的看着臺上，乞求王爺的一個眼神。
見宴會又熱鬧了起來，寧墨軒這才開口道：“如今愈發不像樣了，今日命婦們來昭陽殿謝恩，卻一個一個聊起宮闱內事，成何體統！”
趙娅想了想，問道：“她們說什麽？”
寧墨軒的臉糊成了醬色，猶豫了半晌，才道：“就連王爺每晚宿在哪裏，宮外婦人都知道了。”
趙娅：……
臣子關系王族之事也屬正常，但是這個關心好像有點……似乎……有些不妥吧！這就好比如果鄰居天天關心昨晚你老公有沒有睡了你，你一定會暴跳如雷：卧槽，這跟你有半毛錢關系？！
趙娅幹笑了兩聲，“楚王至今沒有子嗣，我想，關系王爺私生活的，除了這些命婦，還有楚國周邊的諸侯國也一樣關心吧！”
寧墨軒淡淡道：“楚國講究立嫡立長，若是王妃五年無所出，方可再立。若非你是趙國長公主，王妃之位早換人了。”
趙娅臉色一沉，“也就是說，王爺你本來就沒打算讓昭惠一直當王妃是麽？”若非如此，這六年來，王爺為何從來不願意踏入昭惠的昭陽殿呢？想來早有打算。
寧墨軒心中一驚，急忙道：“我從未這樣想過。”
趙娅垂下眼睑，淡然道：“無所謂。”
寧墨軒卻是急了，他伸出指骨分明的纖纖玉指，覆在了趙娅的手背，“我未曾這樣想過。”
趙娅奇跡般的沒有條件反射的彈開，只是淡然的推開了他的手，“不重要，我們只是合作夥伴，外加一個有名無實的夫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系，不是麽？”
寧墨軒的心，如同三月和煦陽光催發的嫩芽遭遇了一場倒春寒，寒冷入骨，瀕臨死亡，他沉聲道：“你怨恨我也是對的。終是我先對不住你，為了利益娶你，卻又不好好待你。”
趙娅的心如同被重物撞擊了一下，而後她扯出一個笑容，嬉笑道，“有得吃有得住，還有那麽多人伺候，你沒有對不起我。好啦，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吧！”
寧墨軒聲音微寒，“可我知道你并不開心，不是麽？”
趙娅轉過頭，正色道：“說實話，要說一點氣也沒有是假的，可原本這樁婚姻，本來就是一個不願意娶，一個不願意嫁。說到底，又能怨恨得了誰？所以，寧墨軒，你不必覺得愧疚，我不稀罕，也不需要。你有這會子悲春傷秋的時間，不如多想想怎麽完成你的大業。我們的合作只包括對付陳氏一族，并不包括如何幫你奪回政權和軍權。”
“如果重新開始呢？我對你不再有偏見，你對我不再有怨恨，給我，還有你自己一個機會。”寧墨軒期待的看着趙娅的表情，那目光宛如春筍期待春雨一般。
趙娅的腦海裏閃過幾幕昭惠記憶中的場景，若是昭惠在，大約她會很高興吧！對于趙娅來說，本來就沒有開始過，何來重新？
趙娅擡起頭，目光落在了女席上的某一處，只是一個眼神，樂清歌滿血複活，朝王爺回以微笑，趙娅嗤笑一聲，“機會不是別人給的，是你自己争取的。”
寧墨軒順着趙娅的視線看去，最終定格在樂清歌處，“我最讨厭被人欺騙，無論曾經多親密的人，只要有一次，這輩子，我都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趙娅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是啊，我騙了你那麽多，隐瞞了你那麽多，若不是靈魂互換這檔子事，想來你也用不着天天這麽辛苦的對着我，真是難為你了。”
“昭惠。”寧墨軒梗着脖子轉過頭，嚴肅而又認真的說道：“我想重新認識你，真正的你。”
趙娅淡定的将手朝寧墨軒的額頭探了探，“沒發燒啊？！哦——一定是你今天出門忘了吃藥！藥不能停啊！”
寧墨軒又急又惱，一把掐住趙娅的手脖子，鑒于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趙娅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奮力的收回手，“快放手！”
“我真是病糊塗了才同你說這些。”說罷，寧墨軒“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妾身有些乏了，先行告退，王爺慢用。”
這樣的争吵，自然大家都看見了，大臣們埋頭喝酒假裝不知，宮嫔們幸災樂禍，長樂和安怡面面相觑，有心人也在這時起身離席。
趙娅悠然自得的喝着酒，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宛如平靜的湖水，又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38. 不可能娶她
寧墨軒氣急了，扔下趙娅，率領四朵蓮花以及二等宮女的大隊伍浩浩蕩蕩的回到了昭陽殿，菡萏迅速的卸掉他頭頂的金釵珠翠以及假發，換下他那一身沉重的華服，紅蓮貼心的說道：“公主，我替您按一按頭皮吧！這樣會舒服些。”
寧墨軒點了點頭，早已被扯得發麻的頭皮在紅蓮娴熟的技藝下瞬時覺得舒緩了不少。
門口的小宮女來報，“王妃，骊姬求見。”
寧墨軒微微蹙眉，她來做什麽？他可還記得骊姬來昭陽殿叫板，最後被趙娅下令責打三十大板的事情。“不見。”寧墨軒吐出兩個字。
小宮女欲言又止，遲遲未退出去，寧墨軒問道：“還有什麽事？”
小宮女很為難，怯怯的說道：“骊姬說，王妃若是不見，她就長跪不起。”
一旁正在給寧墨軒按摩的紅蓮開口道：“公主，要不，讓奴婢去打發她走吧！”
寧墨軒嘆了口氣，“算了，讓她進來吧！”
紅蓮忿忿道：“骊姬仗着母族和她姐姐陳妃素來嚣張跋扈，奴婢只是擔心她沒得又惹惱了公主。”
見骊姬走進來，寧墨軒示意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