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前趕回宮裏,最後到讓寧墨軒更加嫌棄她了。
寧墨軒如今頂着昭惠嬌小的身子,這樣揪着趙娅的衣領也使不上勁來,倒是趙娅輕輕一掰,便将他推開了。
趙娅淡然一笑,“和君子在一起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做到坐懷不亂,倒是有些人,自己思想太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寧墨軒氣急了,白皙的面龐此刻已是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突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我小人?是我思想太龌龊?”
趙娅見他的面目有些猙獰,不想同他繼續争辯什麽,“不讓見就不讓見,我呢,去找你那些姬妾吃喝玩樂去。王爺,公文還沒批,您先去忙吧!”
趙娅背對着寧墨軒,朝他揮了揮手。
寧墨軒一拳重重擊在了白玉欄杆上,雪白的欄杆染上了點點猩紅。很多事情已經不在他能控制的範圍,尤其面前這個女人的言行,愈發不受他掌控。
趙娅還沒來得急去找長樂和安怡,安怡卻率先找上了她。
“姐夫,能和你聊聊麽?”
趙娅愕然點了點頭,“有什麽事麽?”
安怡小心的問道:“姐夫是和姐姐吵架了麽?”
趙娅看着安怡小心翼翼的眼神,淡然一笑,模糊的答道:“是,也不是。”
“那姐夫是因為什麽生姐姐的氣?”
當然是因為寧墨軒太讨厭才生氣的,趙娅如是想。
見姐夫遲遲不回答,安怡問道:“姐夫是因為宮中的流言生氣麽?”
“什麽流言?”趙娅不假思索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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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姐夫是因為我和長樂姐姐才到昭陽殿的。”安怡的臉紅到了耳根。
趙娅松了口氣,“沒有的事。”
“姐夫不用瞞我們了,這些天我也聽說了不少,都說姐夫整年整年都不怎麽踏足昭陽殿,若不是……”
“不是。”趙娅立即打斷了安怡的話,“孤和王妃的恩怨別人摻合不來,除非王妃自己想通了。”
“那……姐夫突然在昭陽殿宿了好幾晚,真的沒有一丁點別的原因麽?”
趙娅有些好奇,“你希望有什麽原因呢?”
安怡讪讪的笑道:“沒……沒什麽。姐夫要不要去昭陽殿坐坐?”
“孤還有其他事,下次再去吧!”
安怡歡快的點了點頭,目送姐夫的背影離開。
此後幾日,趙娅更加荒唐了,不僅晚上留宿在其他姬妾那裏,白天也陪着那些姬妾看戲聽小曲,頗有些沉溺聲色的感覺,凡是有關王妃和樂清歌的消息,一律謝絕。
陳雪雁雖然奇怪王爺最近幾天的行事作風,卻也想着終于有機會能親近王爺了。于是她準備了一些王爺平日愛吃的吃食,命人去請王爺,此時趙娅正陪着某姬妾欣賞宮廷樂師新編的舞蹈。
一聽是陳雪雁,趙娅臉立刻就沉了,這幾天她光顧着跟寧墨軒生氣,差點忘了大事了。雖然不能将陳雪雁繩之以法,但耍她一耍,倒還是可以的。便朝來人說道:“叫陳妃沐浴更衣,今晚孤去她那兒。”
這邊的小宮女滿心歡喜的傳話回去,那邊昭陽殿也派人來了,那不是別人,正是菡萏,菡萏朝趙娅使了個眼色,“事關長樂公主和安怡公主,請王爺務必回昭陽殿一趟。”
趙娅明了的點了點頭,直至走出老遠,趙娅才邊走邊小聲問道:“到底是什麽事?”
菡萏臉色沉重,“奴婢不知,只是您若是不出面,這件事怕是不好解決。”
聽及此處,趙娅的腳步走得愈發快了。
☆、20. 喜歡性轉姐姐
“瞧瞧這是什麽!”見到“王妃”踏入荷香苑,寧墨軒将某物體直直的朝趙娅的腦門砸去。
趙娅條件反射性的閉上了眼睛片刻,而後才撿起落在腳尖的某物,仔細一看,竟然是男人的矜帶,趙娅淡淡的說道:“一條矜帶而已,有什麽好稀奇的。”
“你可知你們趙國,女子送男子矜帶意味着什麽?”
趙娅搜索了腦海裏的記憶,答道:“表白。不是……女子向男子示愛的意思……”趙娅忽然意識到什麽,“這矜帶是誰做的?”
寧墨軒朝四周使了個眼色,一衆宮女知趣的退出了房間。寧墨軒指着矜帶道:“這可是安怡繡的!”
趙娅看着寧墨軒焦急的樣子,不慌不忙的說道:“安怡如今十四歲,眼見就到了及笄之年,她有喜歡的男子,又有什麽問題?”
“那你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
“讓我猜猜……”趙娅想着,既然寧墨軒這麽問,必然她也是認識的,“寧瑾瑜?顏玄榮?宮中侍衛?”
寧墨軒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趙娅一眼,“她喜歡的是她姐夫。”
“哦……姐夫……等等……姐夫?!”趙娅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寧墨軒,“等等……我先消化一下……”
“喜歡姐夫……”趙娅呢喃着,喜歡姐夫這種事怎麽感覺好像在上演家庭倫理劇……她又問道:“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姐夫的?”
“這該問你,你到底做了什麽,讓她開始喜歡你的?”
趙娅有些不樂意了,“喂,寧墨軒,人家喜歡的是你,跟我有什麽關系?”
寧墨軒拍了拍趙娅的肩膀,“長樂和安怡來的第二日,我們就靈魂互換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她喜歡的,不可能是我,應該是你這位性轉之後的姐姐。”
趙娅只覺得膝蓋一軟,倒是寧墨軒反應極快去扶了她一把,這一扶又不小心碰到了趙娅的腰間,趙娅像是被什麽燙到了一般,敏捷的彈開了。
寧墨軒冷笑了一聲,收回了手,“放心,我對自己的身體沒興趣,你反應不用這麽大。”
趙娅表示:唔,這個信息含量有些大,腦海裏不自覺的在研究寧墨軒說的到底是“興趣”還是“性趣”……
“昭惠!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啊?!”趙娅這才回過神,“你是怎麽知道安怡她喜歡‘姐夫’的?!”
寧墨軒嘆了口氣,“長樂突然發現了她藏起來的矜帶,在我再三追問下,她才說的。我就說,最近她怎麽這麽關心她姐夫……我說,昭惠,你做事能不能靠譜點兒?”
趙娅抽了抽嘴角,“你不關心關心這兩個妹妹怪我咯?!你要多關心關心長樂和安怡,我至于操這麽多心?至于讓安怡莫名其妙喜歡上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麽淺顯的道理難道你不懂麽?”
“嘴上說得容易,你自己又做得到麽?”
一股火氣蹿上心頭,趙娅怒道:“你怎麽就知道我做不到?”
“咯呲——”昏暗的房間忽然明亮了起來,二人停止了争吵,紛紛朝門口看去,“姐姐,姐夫,你們不要吵了,都是我不好。”
門口那哭得梨花帶雨的,不是安怡又是誰?
芙蕖連忙跪下,“公主恕罪,奴婢實在是攔不住安怡公主。”
趙娅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連忙推着安怡朝門外走去,“我的小祖宗诶,我和你姐姐商量正事,你就不要摻合了啊,聽話,乖!”
見姐夫這邊行不通,安怡又轉而朝姐姐求救,“婉姐姐,安怡真的沒想過要破壞……唔……”
趙娅連忙捂住了安怡的嘴,這王宮可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讓安怡這麽嚷嚷下去,不出半日,整個楚王宮都知道王爺和王妃因為安怡公主喜歡王爺而大打出手,還會生出各種各樣的衍生版本,趙娅正色道:“安怡,聽話。”
倒是寧墨軒蹙了蹙眉,厲聲道:“安怡,你在趙國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趙娅苦笑,呵呵噠,這麽兇的姐姐對上這麽溫柔的姐夫,難怪安怡回喜歡上自己。趙娅深吸了口氣,“放心,不會有事的,聽話。”
倒是遠處的長樂見狀,立刻跑了過來,拉着淚眼婆娑的安怡離開了。
見衆人都退得遠遠的,趙娅才問道:“現在該怎麽辦?”
寧墨軒只扔下一句:“自己惹出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趙娅反駁道:“你若能盡職盡責當個好姐姐,壓根就不會出這爛攤子!”
“是麽?你惹的爛攤子還少了?”
趙娅順着自己的胸口,方才差點沒被寧墨軒氣得背過氣去,她自言自語道:“對牛彈琴……我懶得跟你說。”
寧墨軒耳尖,趙娅自言自語的話一字不差被寧墨軒全聽到了,“你罵誰呢?!你以為靈魂互換了,我就不能拿你怎麽辦了?”
趙娅深吸了口氣,平複自己的心緒,冷然道:“我懶得跟你吵,因為吵架時解決不了任何事。寧墨軒,我謝謝你發現得及時,有機會讓安怡迷途知返。我會自己好好跟安怡談談,不勞你費心。”
趙娅頭也不回朝安怡和長樂所居住的墨荷苑走去。
長樂見來人是姐夫,卻是有些詫異,“姐夫?怎麽是你?婉姐姐呢?”
趙娅淡淡的說道:“她需要好好靜靜。安怡,能和你單獨說會兒話麽?”
長樂小聲朝安怡道:“我就在門外,有什麽事,叫我一聲。”
安怡點了點頭。
趙娅問道:“安怡,你覺得什麽樣才算是愛情呢?”
聽到“愛情”這樣的字眼,安怡不由得紅了臉,嗔道:“姐夫說什麽呢?”
“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覺得是什麽樣的,只管放心大膽的說,沒人會說你什麽的。”
安怡偏着小腦袋,思索了一會兒,“嗯,兩個人相互喜歡。”
“那你知道婚姻又意味着什麽麽?”
“當然是夫妻之間相守一輩子。”安怡不假思索的答道。
趙娅問道:“姐夫先給你說個故事好不好。”
安怡微笑着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趙娅醞釀了一下話語,緩緩說道:“從前,有一位老師帶着弟子外出游學,經過一片麥田時,老師對弟子們說:‘今天我給大家上最後一堂課,你們到前面的麥田裏找一株覺得長得最好最大的麥穗交給老師。’弟子們欣然朝麥田走去,第一位弟子沒走幾步就發現一株很大的麥穗,立刻将麥穗摘了下來,可他越往前走,就越後悔,前面有更好的麥穗。第二位弟子吸取了前面一位弟子的教訓,每每當他看到大的麥穗,總告訴自己,前面還有更好的麥穗,直到他走到麥田的盡頭,也沒有摘到一株麥穗。第三位弟子吸取了前面兩位弟子的教訓,一開始将所有麥穗分為大中小三類,等到麥田快走完,根據自己的經驗,選了一株自己最滿意的麥穗。他摘的那株麥穗也許不是麥田裏最大最好的,卻是他最滿意的。”
趙娅轉過頭,意味深長的對安怡說道:“老師告訴他的弟子,這麥田就像人的一生,挑選麥穗就像挑選合适的愛人。姐夫只是這麥田裏的一株麥穗,安怡覺得姐夫很好,喜歡姐夫是因為沒見過其他更好的麥穗,安怡要試着往前走,才會找到最适合安怡的麥穗。明白麽?”
安怡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姐夫,安怡明白了。”
趙娅微笑着,寵溺的摸了摸安怡的後腦勺,“姐夫很高興有像安怡這麽漂亮這麽可愛又這麽懂事的女孩喜歡,所以,姐夫也相信,将來安怡也會遇到一個愛安怡,疼安怡的男子,能和安怡相守一輩子。”
大約是安怡覺得姐夫這番話太有哲理,即便說的是這麽敏感的話題,安怡也不覺得那麽難為情了,她忽然釋然了,點了點頭,微笑道:“謝謝姐夫。”
趙娅從衣袖間拿出那條矜帶,“這條矜帶還在等着它的主人,安怡你可要好好保管,別再弄丢了。”
安怡笑了,不摻任何雜質的笑,那樣的笑與趙娅腦海裏某些記憶片段重合了起來,安怡笑道:“姐夫慣會取笑人。”
“诶,我可不是取笑你,我可是真心祝福你。”
安怡難為情的側過身去,嘟着嘴嗔道:“還說……”
趙娅笑道:“知道女孩子家臉皮薄,我不說了。姐夫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辦,就先走了。”
可不是很重要的事,找陳雪雁收利息的事拖了那麽久,如今可将利息,利滾利全讨回來。
趙娅并不知道,她方才的話,被人全聽了去,偷聽者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只能原地嘆息。
而聽說今晚王爺下榻莺語閣,整個錦繡殿都忙得不可開交。住在主位的陳雪雁開心得不行,連同住在側殿的骊姬也沾了沾光。
趙娅到達錦繡殿時,那陣仗頗有些身經百戰的将軍凱旋歸來的意思,就差沒放鞭炮歡迎了啊!這讓趙娅有些不淡定了。趙娅劍眉緊擰,小聲嘀咕道:“不過是種馬王爺臨幸一位妃嫔,有必要這麽誇張麽?”
貼身太監雖然沒聽清王爺說了什麽,但從他的語氣依稀明白這主子的意思,“王爺這是太久沒來錦繡殿了,她們這才高興過了頭。”
趙娅心裏冷笑着,如果以後還能笑着迎接王爺,那才算你們心裏接受能力強大。
☆、21. 莺語閣的小懲
趙娅一踏入莺語閣,便被殿內的陳設給驚到了,說富麗堂皇一點也不為過。
光門口的珠簾都是大小相同的粉色珍珠串成的,屋內作為擺設的細頸瓶都是镏金的,連同焚香用的鼎都是镂刻着工藝繁複鳳求凰的半人高青銅鼎。四方的大床上用的紗幔竟然是前些日子姬妾們所争搶的銀雪織錦緞子。
這莺語閣的規制竟是比昭陽殿還要氣派許多。趙娅記得上一次來莺語閣還是在二月二春日宴上,當時她命人悄悄給陳雪雁下了點巴豆,讓她在衆人面前出糗,而後寧墨軒罰她來莺語閣照顧陳雪雁,當時的莺語閣可沒有現在氣派。倒讓趙娅有些疑惑了,“孤記得上一次來,好像……”
陳雪雁微微颔首,“王爺,前些日子妾身的母親來宮中看望妾身,母親覺得妾身的宮殿太過簡樸,于是從王爺給妾身母家的賞賜之物裏撥了一批賞玩之物添置在妾身的宮殿裏。”
趙娅更加疑惑了,這麽多東西運到宮中,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莫非是寧墨軒知道,并沒有告訴她?
陳雪雁瞧着陷入沉思的王爺,問道:“王爺可是覺得不妥?”
趙娅淡然一笑,“你喜歡就好。”
陳雪雁又是問道:“那比起王妃的昭陽殿……王爺更喜歡哪裏?”
趙娅環視了一周,打起哈哈,“重要的不是宮殿有多華麗,而是住在這宮中的人。”
陳雪雁步步緊逼,“那相比之下,王爺更喜歡這錦繡殿還是昭陽殿呢?”
“最喜歡的,自然是雲霞殿。”雲霞殿不僅住在寧墨軒的親妹妹寧晨曦,還住着樂清歌。
陳雪雁朝着床邊走去,右手輕輕撫過那銀白的銀雪織錦緞子,“妾身認為,不管是哪個宮殿,住的都是楚人,而昭陽殿住的,始終是外人。”
趙娅聽着,覺得她話裏有話,“依愛妃的意思,孤應當如何?”
“王爺非池中之物,更何況妾身母家英雄輩出,只要王爺願意,等王爺平定四方後,趙國遲早是囊中之物。王爺又何必虛與委蛇日日與厭惡之人賠笑臉?”
趙娅心中一驚,這陳家的胃口,還真不小,趙娅面容上依舊保持淡定,“哦?愛妃覺得孤很厭惡王妃?覺得孤對着王妃、長樂和安怡都是虛與委蛇?”
陳雪雁的鳳眼閃了閃,“十年前……墨軒就答應要娶雁兒為妻,若不是因為她,若不是因為她是趙國長公主,她又哪裏配成為墨軒的妻子?這些年,墨軒怎麽對她的,整個楚王宮的人都看着。自從長樂公主和安怡公主來後,墨軒留在昭陽殿的時間比六年來墨軒去昭陽殿的次數加起來還要多。這不是虛與委蛇又是什麽?墨軒,雁兒是心疼你……”
十年前?十年前寧墨軒才十一二歲吧!十年前就答應娶陳雪雁了?古代的孩子還真是早熟啊!趙娅不由得一怔,雖然知道如果不是趙王橫插一腳,這楚王妃的位置肯定就是陳雪雁的了,可她從來不知道,寧墨軒的桃花債能追溯到十年前。
趙娅清了清嗓子,“孤不需要同任何人虛與委蛇。”
從明靜的窗幾透入的光線打在陳雪雁的粉面上,眼角的淚花愈發顯得晶瑩剔透,“雁兒不明白,墨軒明明那樣讨厭昭惠,為何還要處處護着她?”
趙娅挑眉,“孤何時護過昭惠?”
丹鳳眼微微眯着,顯得狹長而又惡毒,“不說遠了,二月初二的春日宴,王爺明明可以當衆拆穿王妃給妾身下巴豆,可是王爺只是讓她與妾身一同離席,王爺不是護着她又是什麽?光出賣無影衛行蹤這一條,王爺完全有理由廢了她的王妃之位,可是王爺卻什麽都沒做。她依舊還是楚國高高在上的楚王王妃!”
趙娅疑惑的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無影衛被出賣行蹤一事?”
陳雪雁一驚,自知失言,低下頭,“這麽大的事,雁兒多少有些耳聞。”
趙娅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定論,卻未多言,反而厲聲道:“孤不追究,并非護着她,孤自有打算,倒是你,這些本不該是你們女人該攙和的事情!”
陳雪雁連忙跪下,“妾身知罪。”
趙娅瞥了一眼端正跪在地上的陳雪雁,“既然知錯,那就好好跪着反思自己錯在哪裏,想明白了,再起來。”
“是。”
趙娅便怡然自得的靠着貴妃椅上,順手捏起一塊糕點,若不是看着陳雪雁還在,她還真想吹個口哨,哼個小曲兒來應應景。躺着躺着,趙娅不小心便打了個盹,也不知讓陳雪雁跪了多久,只覺得腹中空空如也,便問道:“愛妃可想清楚自己錯在哪裏了?”
“妾身不該過問政事,更不該質疑王爺的決定。”
陳雪雁的聲音,聽着有些虛弱,趙娅便朝着門口的婢女喊道:“來人!”對着跑進來的宮女說道:“快将你們主子扶起來。”
“是。”
趙娅等了片刻才對陳雪雁說道:“孤也有些餓了,命人傳膳吧!”
陳雪雁被宮女扶着坐在金絲楠木雕花的凳子上,小心的揉着自己的膝蓋。
吃飯的時候,趙娅也是各種挑剔,好似全然忘記了昭惠記憶裏那些餐桌禮儀。這些貴族的禮儀裏,即便是遇到自己不愛吃的菜,也從來不直言,遇到十分讨厭的菜,只要皺一皺眉,負責布菜的女官便會将那道菜撤掉。趙娅非要對每一道菜品頭論足一番,諸如:刀工不夠好菜沒切好,火候不夠或者燒過頭了,淡了濃了之類,每一道菜總能被她挑出毛病,一旁負責布菜的女官已是窘迫到不行,陳雪雁的臉色更是如同調色盤,一陣青一陣紅的。
吃到最後,陳雪雁忍不住說道:“妾身不知王爺何時對吃食要求這麽精細了。”
趙娅幹笑了兩聲,“長樂和安怡這次從趙國帶來一個叫水芝的宮女,那手藝可是一絕。孤的嘴可是被她給養刁了。愛妃若是有空,可以向水芝學兩招。”
叫堂堂的側妃向一個宮女學廚藝,分明就是想當衆打陳雪雁的臉。
陳雪雁沉着嗓子,略帶諷刺,“原來都是跟趙人學的,怪不得王爺連楚國吃飯的規矩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到底是窮鄉僻壤裏出來的,就算挂着公主的身份也甩不掉那一身粗鄙氣質。”
趙娅聽着話裏帶刺,立刻黑了臉,“你胡說什麽?”
陳雪雁絲毫不懼怕,“不是麽,王爺?楚國可是國姓諸侯,一言一行都是依照中原禮儀而來,今日王爺在餐桌上的舉止,傳出去足以讓人笑掉大牙!”
不覺間,趙娅捏緊了拳頭,明明是想幫昭惠報仇,反而丢了她的臉。趙國對于這些國姓諸侯來說,就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國,誰也瞧不起。
趙娅覺得無論如何,總要給昭惠挽回點顏面才是。她強扯出一個笑,“愛妃說得對,是孤失儀。不過,若是愛妃這裏的廚子做出的膳食無懈可擊,孤也不會失儀了,不是麽?”言下之意便是,我也只是在你這裏丢臉了,在昭陽殿那邊,我的禮儀可是不差分毫。
陳雪雁笑道:“廚子做的東西不合主子胃口,趕明兒換一批便是。”
趙娅繼續道:“即便趙王是外姓諸侯,說他們粗鄙這等不敬的話語,孤也不想聽到第二次。”
陳雪雁只是淡淡的答道:“是。”
原本趙娅還準備了不少捉弄陳雪雁的小把戲,如今看來,那都是小兒科。誰特麽說古代人智商普遍低下的,你給我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趙娅覺得現在有些進退兩難,玩太大了,怕不小心玩脫了壞了男主的計劃被男主弄死,玩小的,分分鐘就被陳雪雁給破了。
趙娅道:“孤知道愛妃喜好丹青,上次愛妃送孤的《漲潮圖》孤很喜歡。只是書房只挂一幅畫顯得單調了些,不知愛妃今日能否繪制一幅山水畫,好事成雙嘛!”
陳雪雁應道:“過幾日妾身畫好了,給王爺送去。”
趙娅是打定了要變相折磨陳雪雁的心,豈能就這麽放過她?“眼下時辰還早,愛妃現在就畫吧!”
陳雪雁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推辭,在趙娅的要求下,一畫就畫到了午夜。陳雪雁熬紅了眼,手也酸得厲害,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王爺明日還要早朝,還是早些歇着吧!”
趙娅聽到這種拐彎抹角的話,心底不由得冷笑,“無妨,影響不了孤早朝。孤陪你。”
“王爺,妾身實在是乏了,妾身明日再畫可好?”
門外響起了梆子聲,已是三更天了。趙娅故作姿态,“哎呀,都這麽晚了。愛妃早些就寝吧!”
只見陳雪雁朝趙娅走來,朝她伸出白皙的雙手。趙娅條件反射性的抱着胸,“你幹嘛!”
陳雪雁也是一驚,“當然是替王爺更衣。”
趙娅覺得自己的反應的确過了頭。前幾日挑的幾處宮殿,都是講姬妾晾在一邊,自己玩自己的睡自己的。陳雪雁可不像一般的姬妾那麽好打發。
趙娅幹笑了兩聲,“孤今個兒覺得這貴妃椅睡着挺舒服的,今晚孤就睡在貴妃椅上。”
“那怎麽可以,若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待妾身?”
趙娅朝貴妃椅上一躺,将毯子往身上一裹,“就這麽決定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說罷,朝陳雪雁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
陳雪雁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言語,換了寝衣,睡下了。
☆、22. 兵分三路爬山
每一個夜晚,總有人安睡,有人失眠。而這個夜晚,陳雪雁注定睡不安穩了。王爺難得來莺語閣一次,自己睡在床上,卻叫王爺睡在貴妃椅上,她如睡針氈,輾轉反側間,天已是大亮。
翌日清晨,多日來養成的生物鐘将趙娅吵醒,卻發現陳雪雁早已梳洗穿戴好,眼下有烏青,眼睛裏更是布滿了細密的血絲,精致的妝容下,難掩憔悴之色。趙娅不由得心中冷笑,這才剛開始呢!就熬這麽一次夜就這麽誇張了,将來還不知會變多醜。
梳洗完畢,陳雪雁道:“妾身特地吩咐廚房準備了王爺愛吃的早點,王爺可一定要多吃些。”
趙娅随手挑了幾樣嘗了嘗,點點頭,道:“嗯,比起昨個兒的晚膳,倒是合孤胃口。孤求愛妃畫的畫,愛妃三日內能否完成?”
陳雪雁一愣,沉思了片刻,回道:“妾身勉力一試。”
趙娅笑道:“孤可是等着愛妃的畫,愛妃可別讓孤失望。”
“承蒙王爺擡愛,妾身定不負所望。”
趙娅微微揚起嘴角,要的就是這句話。
吃過早飯,趙娅便急忙趕去早朝。只是趙娅前腳一走,劉嬷嬷便在陳雪雁旁邊小聲道:“主子,奴婢覺得王爺今日有些奇怪。”
陳雪雁眺望着王爺背影早已消失的門口,“怕是這一段時間都有些奇怪。你傳信給哥哥,讓他好生留意着。就怕是昭陽殿那位弄的什麽幺蛾子。”
劉嬷嬷環顧四周,小聲道:“要不,奴婢再讓大少爺弄些碧落散,将昭惠給——咔嚓……”劉嬷嬷說着,做了個掉腦袋的手勢。
陳雪雁比了一個“住手”的手勢,“上一次抓住了夏荷,卻沒有牽連到我,想必也是聽了王爺的指示。墨軒這池水深得很,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奴婢是替主子不止,若不是趙王非要橫插一杠子,今日楚王王妃就是主子您了。昭惠在這個位置上坐得也夠久了。”
陳雪雁邪魅一笑,“坐得久又有何用?她昭惠如今不還是處子之身。若不是哥哥告訴我這個消息,我差點真以為墨軒喜歡上她了。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劉嬷嬷也跟着笑了,“主子說得是。只是,奴婢不明白,主子為何不動用老爺的關系,直接逼昭惠下位?”
陳雪雁冷笑了聲,兩彎丹鳳眼透着些許得意與狠辣,“墨軒想要自己掌權,當然不能太靠着陳家。依照父親的性子,若是墨軒事事靠着陳家,父親非得将他架空了不可,若是由父親出面逼昭惠下位,寧墨軒這個楚王也只是個空殼了。如今這樣挺好,寧墨軒不愧是我陳雪雁看上的男人,有謀略,有氣魄。”
劉嬷嬷褐色的眼珠靈動的轉了一轉,明了的笑道:“奴婢明白了,還是主子看得長遠些。”
陳雪雁轉過頭,拉着劉嬷嬷的手,親切的說道:“這一路多虧了奶娘的指點,我聽說奶娘的小兒子又給奶娘添了個孫子,趕明兒讓哥哥送些賀禮過去……”
劉嬷嬷的嘴咧得更開了,臉色的溝壑也愈發明顯,“多謝主子。看主子的樣子,昨晚怕是沒睡好,主子要不再去歇會兒?”
“不必了,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是墨軒急着要,就算熬夜,我也将這幅山水圖給他畫好了。”
趙娅下了早朝,習慣性的回到了昭陽殿,寧墨軒像是篤定了她會回來一般,早早的命人備下了茶點,在昭陽殿一處涼亭中等着她。
趙娅看着寧墨軒這架勢,料想着這寧墨軒怕是又來“關心關心”她在那些姬妾那裏的情況了。她冷笑着,朝寧墨軒走去。
寧墨軒優雅的倒了杯茶,“嘗嘗我煮的茶如何?”
趙娅坐在了寧墨軒的對面,端起茶杯,抿了口,“你怕是沒這麽好心請我喝茶吧!我這個人不喜歡繞彎子,有什麽話快說。”
寧墨軒也捧起一杯茶,閉上眼仔細的嗅着茶香,淡淡的說道:“品茶最忌心浮氣躁。”
趙娅回道:“那也要看跟誰品茶。”
寧墨軒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沒喝過你親手煮的茶,卻不知我們倆誰的茶藝更勝一籌。”
趙娅淡淡的笑道:“誰的茶藝更勝一籌我不清楚,倒是我知道,誰說話拐彎抹角的本事更勝一籌。”
寧墨軒眼中無波,嘴角彎出的弧度卻是美妙,“誰說話拐彎抹角的本事更勝一籌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你那些小兒科的把戲。”
“哦?!”趙娅對寧墨軒話裏的意思格外感興趣。
寧墨軒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眼睛裏藏不住的得意,“你讓雁兒畫山水畫,不過是想在幾日後丹陽亭詩集會上當衆出他們陳家的醜,是,與不是?”
趙娅不由得一怔,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寧墨軒淡然一笑,說道:“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趙娅氣得頭頂冒火,明明只是淺淺的笑,趙娅卻覺得那麽刺眼。
寧墨軒又是道:“你也只能玩玩這些小把戲。”
趙娅如朗星般的雙眼直直的盯了寧墨軒片刻,苦笑着,大概他又要阻撓自己了吧!
趙娅的臉色直接由晴轉陰,由陰轉大暴雨,“我的确只能玩這些小把戲,因為我沒本事啊!因為我沒本事一口氣将陳雪雁搬倒啊!因為我不能像你一樣能忍啊!你可以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裏籌謀個十年八載報仇,可我做不到,我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本事。”
憤怒的話語,帶着酸澀。
寧墨軒一怔,見她的眼睛裏竟蒙上了一層水霧,心中忽然就莫名的抽了一下,“我……可以幫你。”
趙娅冷笑了一聲,“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寧墨軒的嘴角勉強彎出一個弧度,“我不阻止你見誰。”
趙娅冷冷說道:“無所謂。”
“我準許你出宮,陪長樂和安怡一同出游。”
趙娅翻了個白眼,“沒興趣。”
“帶上瑾瑜還有顏玄榮。”
趙娅忽然眼前一亮,“成交。”
寧墨軒緩緩起身,“準備準備,後天一早出發。”
石桌上另外一壺茶也湊了個熱鬧,茶水在紫砂壺中沸騰,熱騰騰的水汽從茶壺裏蹿了出來,模糊了人眼前的視線。
寧墨軒嘆道:“可惜了一壺好茶。”說罷,他便離開了。
趙娅沉思了片刻,也不知寧墨軒到底真的是随口一說,還是話裏有話。即便寧墨軒此舉有什麽目的,可以繼續給寧瑾瑜和長樂繼續創造機會,又可以見到顏玄榮,總而言之,對她來說是件好事。
兩日後,趙娅一行人輕裝簡從如期出發,第一處目标自然是谪仙塔。位于楚王都南部谪仙峰之上,站在谪仙塔上,王都的景色一覽無餘。
到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