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考試
歐柏學院的考試周持續了整整十天,克維爾頓生不如死。
初等生的基礎課程是三門,《法典》、《官方語言與書寫》和《形式學起步》,另外可自選一至兩門擴展課程。
克維爾頓在必選課中的成績,也就語言書寫過得了關。依布烏海跨域甚廣,不同地方的血族新生口音總會受到一些擾亂,就算練起官方語有時候也有些口齒不清;在這一點上克維爾頓占了大便宜,國王平日一言一行都象征着依布烏海最正統尊貴的儀态,無論口音還是字體都是克維爾頓的教科書一般的存在。
因此,在克維爾頓考完這一門後,被初等新生含糊刻板的聲音轟炸了遍的考官簡直身心愉悅,遞給她專門給新生預備好的糖果後,想了想,又偷塞給了她一顆。
但是之後,《法典》這門課考試的時候,克維爾頓腦袋嗡嗡叫成一團,啃着指節不知所措;《形式學起步》更糟糕了,掰着手指都算不來;至于她自選的那門《食譜學》……
呵呵。
平時上課不都是吃嗎?這些奇怪的營養名詞什麽時候冒出來的?
克維爾頓幾近倒地不起。
不過比她更倒地不起的多得是,她的考試課程在考試周中只是非常小的比例,甚至有幾天完全不用來學院,但是高等院校的學生們每天都水深火熱。
“我下一個學期絕對要換課!”
“科倫教授的課?他進度是快了點,有點跟不上,不過很盡職啊。”
“他盡職得我要哭了,他的規矩是考不過的學生會給指引者寄溫馨信件……”
“啊對了,我居然跟道格學長在一間考場!天哪《古戒律》這門課我快學瘋了,奮筆疾書寫了四個小時還沒寫完三分之二,結果道格學長寫了兩個半小時後,提前交卷了走了。”
“我想我知道他去哪兒了……我的考場是《論血族氏族的起源發展》,他半途過來,順便考完了這一場……”
“……我一直擔心的就是學術領袖每次選課都在十七門課朝上,真的不會撞到缺血嗎?”
“說到血,有點餓了……”
Advertisement
“是呢……”
克維爾頓随便抓了一下頭發,整個人都快被埋在茂密樹冠間,往下瞄了一眼,見到那兩個高等院的血族一路跑去街邊的店鋪買血糕,又轉過頭來,将樹上壞死的枝桠折了下來。
她考完了,全部科目考完的血族必須義務勞動一下,這是個傳統。
被替代工作的授課者正幫着她扶梯子,不斷回答她的問題,讓她別折錯了樹枝。授課者很心驚膽戰,因為克維爾頓總是亂動,弄得梯子極其不穩當。
“這根上面的葉子頂端變成白色了,但是脈絡顏色沒有變,我們還需要它嗎?”
克維爾頓認真盯着一根枝桠,瞧了好半天,等着下面的答案。
“需要,它變成白色,是因為夏夜季節。”
克維爾頓停頓了一下,猛然低頭,欣喜地揮了揮手。
梯子下方是披着淺色長衫的國王,襟口刺繡着花紋一路蔓延到高領,銀色的長發被攏在風帽中,他揚起頭的時候,風帽邊沿才微微被掀起。
授課者驚了一下,差點沒扶住梯子:“王!”
國王伸手接替了他扶住橡木梯的兩側,向授課者颔首致意後,朝克維爾頓輕輕一笑。
克維爾頓立刻手腳并用地爬了下來,直接撲上去吊在了國王身上,期希地用小靴子踢了踢,“我們走嘛!走吧走吧?”
授課者擡頭看了看修理了大半部分的古木,又看着小王女一臉熱切的模樣,有些猶豫;然而還沒等他說什麽,國王一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抱着克維爾頓讓她站在了梯子上:“繼續做完你的義工任務,我會在這裏等你。”
克維爾頓一臉不樂意,整個腦袋埋在國王的衣襟處磨蹭了半天,又側過頭看向伫立一旁的授課者,哀求道:“能不能走啊?”
授課者往後退了兩步:“……”
這種事不要問我,我只是個路人。
克維爾頓一臉挫敗,又蹭了好久,才勉強讓理性壓倒感性——如此高深的詞還未在小王女腦海中成形,她糾結了半天,在修沃斯不高興和我不高興之間,最終……垂頭喪氣在國王臂彎間轉過身,兩只腳輪流跺着梯子,重新爬了上去。
工作量還有一小半,然而克維爾頓的效率簡直翻倍,剛剛授課者講述的信息迅速過濾,需要和不需要的枝桠特征依次分類,從下面往上看,像是見到一只小動物拼命往樹冠裏鑽,抛出的枯死枝桠紛紛落地。
“我完成了!”
這一聲像是等待已久的號角,克維爾頓鑽了出來,順着梯子直接滑了下去,細小的樹皮屑順着她帶起的風翻飛起小小的卷,落了國王一身。
似乎覺得沒有得到應當的回答,她又強調了一遍:“我完成了。”
國王拂去肩上的灰,對視面前還神采奕奕又一副矜持模樣的小王女,彎腰牽起她的手,像第一次教她寫字一樣将她蜷成團的柔軟爪子握住:“很好,一個無憾的起始,也應該會有一個無缺的結尾。”
克維爾頓哦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擡頭:“我們今天要做什麽嗎?”
“也許是的。”
停頓了一下後,國王問出了任何一個年幼血族都喜歡聽的話,“你想去哪裏玩?”
… …
如果要是格爾木侯爵那一家子遭遇這個問題,只要格爾木侯爵敢問,他兒子安瑞就敢一口氣說出:“琥珀窟、綻放殿堂、蘭德海岸、白涯樹林、安格火山邊境、千羽湖、黛布安城、氏族遺跡陣、諾丹羅爾西港口……”等十多個遍布東南西北的各大景觀。
而且侯爵永遠分不清他是真心想去,還是說着玩的——說着玩這種混賬事,他确實也幹過,還讓侯爵窩心許久。
後來格爾木侯爵學乖了,每次都豪情萬丈一揮手,如同遛狗:“走,兒子,帶你出去轉轉。”然後出門左拐買一袋切碎的血煎餅,遞給他後,就跟自家夫人挽着手享受月光散步去了。至于跟在後面的尾巴,聞着空氣中血煎餅味兒不散,證明兒子就沒走丢。
國王沒有格爾木侯爵如此豐厚的經驗。所以當醫師崔恩照例按時為王女做完檢查後,略微提醒了一句:“這個時候的孩子需要長者帶領玩耍,更有益身心健康。”,國王思考良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玩什麽?”
崔恩原本覺得自己可以說一籮筐,但是剛想闊闊其談,突然哽了一下。
……玩什麽?
啊這個問題,莫名有點高深。
仔細想起來,好像沒什麽可以玩的,孩子有時候玩得也莫名其妙,毫無劇情的一個小布偶就夠他們移來移去玩一天。
崔恩也沉思了一會,最後誠懇道:“王,我認為殿下會帶領您;孩子的游戲,您不應該是主導者,權力在他們的手上。”
崔恩自我感覺這話說得很有道理,而且這個建議非常符合當下情況,那場在蘇路曼義賣之後的暴雨把他吓得不輕,就算大雨只是持續了較短的時間并且落時如綿雨,但崔恩堅持這個事情非常嚴重,必須從源頭疏導。
為此他找到了王城總管:“我覺得,張弛有度适當放松是必不可少的事,你覺得呢?”
摩西雅只盯了他半天,回了一句話:“平時沒見你這麽關心王,你是瞄上了王女殿下,準備間接獻殷勤麽?”
崔恩:“……”
總管你這邏輯思維就跟喝了博維科酒一樣。
也是醉。
不過好在國王接受了他這個建議,除了無法更改的朝會,調整了提案批審以及各項政議的時間,禦前接見一律押後,最終能留出半天時間的空白。
崔恩很滿意這樣的一帆風順發展方向,但是這個方向抵達到王女殿下身上時,轉了個舵。
王女說:“那我們能不能去圍觀考試呀?”
國王:“……”
克維爾頓碰到“玩”這個字,自然反應當然是興奮激動手舞足蹈,但是想起曾經安瑞拼命跟她套近乎的時候,透露過他最煩的就是被格爾木侯爵帶出去玩。每次提到這一點,安瑞就很忿忿:“要麽說這個地方不好玩,要麽嫌那個地方太遠,還總是聽我媽的,陪我玩又不是買菜,怎麽還帶這麽挑挑揀揀的!”
克維爾頓對這個前車之鑒很警覺,況且她并不認為哪裏有什麽好玩的,更多的時間不如窩在王城——幼年血族都是共同性是非常排外,雖然指引者都每天教導他們需要結交朋友,然而如果真的有一大票朋友,那就反常得過分了。
總之,憑着剛被考試轟炸完畢的腦子,克維爾頓也想不出來玩什麽,她無心想玩的時候一粒灰塵都可以玩出花來,絞盡腦汁想怎麽玩的時候,就算漫山遍野的花也是浮灰。
半晌後,克維爾頓決定遵從內心的感覺,抱着國王的手臂在學院中到處亂走。
這種類似于散步的舉動不應該發生在孩子身上,因此國王一直沒明白克維爾頓在做什麽。
還沒學過“占有欲”這個詞的克維爾頓也不知道。
但是這種感覺超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