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盤雲劍的裂縫不深,但能隐隐見到裏面有微光。
家傳的寶劍竟然是空心的,薛慕極比陸昭還要好奇,上輩子他的靈魂在這劍裏,被沈初扔在劍匣很久,算上他驸馬老爹,公主老姐,誰都沒發現這劍竟然是空心的。
從藏書閣找了個鐵鍬,薛慕極使勁兒砸劍身,但劍身上的縫隙,沒有絲毫變化。想起這縫子,是被季明的劍砍的,可季明已經走了,他上哪裏去找那麽大的劍去啊。
“盤雲劍是李家皇族世代相傳之物,義父與皇上,說不定知道如何把劍打開。”陸昭提起盤雲劍,左右端詳,“既然能把東西放進去,也能把東西拿出來。”
哥哥你有所不知,這劍是齊安長公主傳給我的,我完全不知道這劍是個中空的啊!陸钰肯定也不知道,若是知道早就找人砸開了,當年齊安長公主死後,陸钰把公主府裏裏外外翻了多少遍,就連枕頭也要打開看看有沒有藏東西。
薛慕極拖着腦袋,努力回憶,他前世老娘,究竟能放什麽東西進去呢?
齊安長公主明知親兒不好練武,還把盤雲劍留給親兒,似乎是想把這份秘密,永遠壓在箱底。那她為何又要留下呢?她是期待着有人能揭開嗎?真是糾結啊!
齊安長公主雖然不是馮皇後嫡出的公主,但她從小就聰慧非常,有股子男兒的英氣,與嘉羽皇太子的關系很好,可以算是當年最受帝後寵愛的公主。公主府與東宮走的非常近,齊安公主跟随太子參與國政,所以當年,即使李齊安選的驸馬是謝家的家奴出身,身價低微,在雍都皇城依舊是無人敢輕視的厲害女子。
馮太後與東宮的博弈中,齊安長公主理所當然的站在了皇長兄的一邊,也導致了東宮失勢,嘉羽太子死在獄中後,齊安長公主首當其沖被列為第一幫兇,被馮太後禁足府中。
馮太後為了逼長公主交出嘉羽太子嫡系的細作與暗衛網,下旨要把公主府所有人流放離島,那是個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對于一位皇族公主可謂是最重的懲罰。但齊安長公主卻提着盤雲劍登上大殿,在父皇與朝臣面前,例數馮家外戚專權,皇上軟弱無能,太後肆意幹政,合謀害死大靖國太子,之後,拔出盤雲劍,磨向脖子,自刎殿前。
她這一死,馮太後徹底斷了線索,東宮的力量被深深地隐藏,長公主府剩下個家奴出身不管事的驸馬,跟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兒,還有個剛斷奶的男孩,就此落魄,成了雍都皇城人人避之不及的冷清門庭。
這一段比較悲慘的歷史,還是謝漫星的薛慕極,從姐姐那裏聽說的。其實他對這位老娘的印象并不是非常深刻,完全沒有辦法想象,能生養出姐姐這樣平凡樣貌懦弱個性女兒的娘,會是一個美貌傾城膽色過人的女中豪傑。
還有,剛剛季明的話,說什麽盤雲劍本來就應該是哥哥所有,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正想着,忽然,咣當一聲,陸昭手裏的劍,沿着劍鋒初,劈成兩半。
從劍裏,飄然而出一張紙。
看着斷成兩半的劍,薛慕極的嘴巴張成圓形,驚呼,“哥哥,你怎麽辦到的!!!”
Advertisement
陸昭的手心,握着一枚玉璧,正是他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塊。
剛剛薛慕極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時候,陸昭看盤雲劍的劍鋒,細細的裂痕處,有一個非常清淡的圓圈,他敢确定,之前沒有。
可能是因為劈裂才顯現出來的?陸昭仔細觀察,圖案清晰,似乎是刻上去不久,圓圈裏還有個空心,好像一枚錢幣,但大靖的圓形錢幣明顯比這個圓圈大,看着看着,他覺得圓圈裏的圖案非常熟悉,很像是他自幼貼身的那玉璧的圖案。
他只想試一試,把脖子上的玉璧摘下來貼上去,竟然完全吻合。
盤雲劍段成兩節,他也吓了一跳,這是薛慕極送他的劍,若不是薛慕極非要打開看裏面有什麽,他絕對不想對劍造成任何傷害。
薛慕極倒是不覺得可惜,雖然盤雲劍比較值錢,但哥哥如今的身份,要什麽劍沒有,畢竟是先王帶上戰場的劍,煞氣太重,斷了正好。跟劍比起來,他更期待劍裏飄出來的那張紙。
“哥哥,你看。”薛慕極已經把紙撿了起來,“上面畫的是什麽?地圖?三叔畫的?”
陸昭立刻判斷,“沒錯,畫的是雍都向南的西梁山脈的地形,上面的墨痕是标注,似乎在指向什麽,可惜只有半張,墨痕到此,就沒有了。”
“西梁山脈?”薛慕極面色黯然。
“怎麽?”陸昭問。
“沒什麽。”薛慕極嘆息,他怎麽可能與哥哥說的明白,他的真身,還埋在西梁山脈一百零八個不同的地方。
真是的,明明不願意去想,當年被分屍的凄慘結局。大靖那麽多土地,偏偏就指向這個破山。
也不知道那個喝酒敵不過,就殺人滅口的匪幫老大,還在不在。
圖還只有半張。
另外半張呢?
薛慕極見旁邊窗戶有人影,推開,果然,是自家暗衛扶雲。扶雲有事找他 ?
“世子,這些陶瓷碎片,背面似乎有雕刻紋樣。”
扶雲得世子命令,把老太君碎了的香爐重新粘起來,但是手工活非他所長,他拼了半天,始終做不成原狀,卻被他發現了碎瓷片的背面,好像有曲曲繞繞的墨跡。
薛慕極拿出兩片,覺得這筆法眼熟的很。
“三叔的字?地圖?”薛慕極又拿來幾片,拼了一會兒,“哥哥你快來看?”
是後半張地圖。
薛慕極找來紙,把後半張地圖畫下來,再把兩張合在一起。
“西梁山脈。這個位置,是山脈中心的谷地。”陸昭指了指墨跡最終标記的地方。
薛慕極把腦海裏的線索理了理,三叔在西梁山脈藏了一個東西,然後畫了一張藏寶地圖。他把一張地圖,分成了兩半,一半藏在自家佛堂的香爐裏,被老太君天天抱着。而另一半,則送給了齊安長公主,齊安長公主曾與嘉羽太子一起來過平江城,與三叔也是舊相識,幫三叔把地圖藏在了家傳寶劍盤雲劍中。
說三叔想讓特定的人找到寶藏,才把藏寶圖弄得這麽糾結複雜,但這特定的人怎麽想也不存在。若不是他重生這麽一次,平江侯府的人跟謝家的驸馬,完全沒有任何交集,謝驸馬更不可能把盤雲劍,送給平江侯府的人。
但若是說,三叔不想讓人找到寶藏,那閑的沒事畫張圖幹什麽呢?
更混亂了,薛慕極拍拍腦袋,完全想不出為什麽。
寶藏圖出現的蹊跷,先暫且放一邊,反正已經有确切的指向,他們走一趟去找找,看三叔究竟想要告訴他們什麽。
眼下,又更重要的事情。
“哥哥,你等會兒我。”薛慕極往樓梯上走,上到第三層,藏書樓的書,排布很随意,每個書架被塞得很滿,唯有第三層最角落的書架,只放着一本書。
小時候,薛慕極來藏書樓找哥哥的時候,不想打擾哥哥用功,就在下面幾層,随意走來走去,正巧就見過這本書。他随便翻了翻,是一本普通的畫集,裏面畫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有些是平江侯府裏的熟人,還有些人不認識,都是三叔随手之筆。
當年他根本不知道,有一天,他會再翻開這本書。
他決定回來,就是為了看這本書。
他一頁一頁的翻找,終于翻到那一張熟悉的頁,那一頁畫着許多人,都穿着黑衣,表情淡漠麻木,為首一人,身後背着長弓。
兩次刺殺他哥哥的人,都在畫中。
薛慕極的身後,被汗水浸透,他為世子多年,當然知道侯府裏三叔留下的人手有哪些。這些畫裏人,他并沒見過,但與三叔留給侯府的暗衛,武功師出同源。
師出同源……
東宮。
當年嘉羽太子入獄前,托給齊安長公主,又因長公主自刎而消失,如今為攝政王陸钰效命的暗衛營。陸钰這幾年,幾步沒有留在雍都,借故四處巡視,遠離國事,把暗衛營與細作營,全數交給了皇上。
“小心皇上。”季明走時,是這麽說的。
真相就在眼前,為什麽?哥哥做陸钰的義子,為大靖賣血出力,陸钰是在為大靖的朝廷培養肱股之臣。皇上為何要刻意瞞着陸钰,派暗衛精英來暗殺哥哥!
不,不是的,西風山獵場狩獵的時候,哥哥還沒做上陸钰的義子呢,皇上忽然提出狩獵,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設局馮家,難道是為了……
他敢都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為什麽呢?
哥哥自小與他生活,只同他去雍都一次,與皇上見面的次數,用五個手指就能數的過來。那時候他因為與陸茜的賭約,不能現身,什麽事情都派哥哥出去打點。
難道是哥哥說錯了話得罪了皇上?那個笑起來滿眼天真的小皇帝,真的會因為區區幾句話記仇,專程派精英暗衛追殺好幾次嗎?
不合邏輯啊。
風吹過,書頁又翻過一頁,薛慕極瞬間愣住了。
這一頁,當年他走馬觀花,并沒有翻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