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酒樓下圍滿了人,這些人不敢靠近,卻又非常有探知的欲望,七嘴八舌的互相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宋亭官府的衙役,也提着刀趕來,從擁擠的人群裏擠出一條縫隙。
等官府摻和進來,他就不好走了。
陸钰随即把手指上的兩枚指環摘下來擲出,那拿刀的兩人背對着他,後腦勺一人挨了一下,直接倒下。
“多管閑事。”陸钰整理了衣服,打了個哈欠。
薛懷咎看向樓下,薛慕極已經把腦袋縮回去了,他做的可以嗎?他聽話來救人了,沒起到什麽作用,陸钰也十分認同他在多管閑事,非但沒管好,還制造了新的麻煩。這般,就夠了吧,陸钰不欠他恩情,薛慕極也沒有理由趕他離開。
陸钰背着手走過去,沖着那很久沒有動作,兩手死死抱在前胸的的老板輕笑,“回去與嚴斌說,想要殺我,我随時奉陪,但請他派點有用的角色出來,這般小打小鬧,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別小看清流一脈的忠誠!”老板大吼着沖上去。靠近陸钰時,他雙手攤開,漏出金色的巴掌大小的圓球,陸钰一皺眉頭,他不曉得是什麽玩意兒,以為是暗器,腳踢起不知是誰落下的長刀,抓住刀柄,擋在身前。只是那玩意兒沒有卡到他刀面上,而是與通紅鮮血一起,從圍欄飛出去。
十八年了,盤雲劍再一次出鞘。
盤雲劍出鞘,薄如輕雲,碩碩寒光,卻是鋒利無比,能劈山開玉。薛家那孩子此時,執劍而立,倒是有獵場時候的正常氣場了,只是……砰地一聲,樓下又發出一陣陣驚呼。
薛慕極從馬車鑽出頭來,仰望聲音處一團黑霧。
爆圈?薛慕極手腳冰涼,怎會有這種東西?好在哥哥沒事。
陸钰剛剛是輕敵了,想不到對方用如此毒招。爆圈,球狀,鎖有鐵環,拉開鐵環會有爆炸,本是祭祀皇陵鞭炮的一種,大量堆砌,制造氣氛,不會傷人性命,旦近距離的話,毀容該是沒有問題。
老板的眼裏,憤恨的光火似乎要把薛懷咎給燒盡。他被盤雲劍齊齊削下三根手指,手上的爆圈滾落地上,薛懷咎一角踢出老遠,爆圈在二層上空炸出一團黑煙。他連着向後翻了兩個跟頭,跳到一張長方木桌上,咆哮嘶吼半聲,左手伸進褲腰,又掏出一個。
他奮力扔出,薛慕極的劍未及到,陸钰手上又一枚指環正打在爆圈中央,爆圈被推出二層,墜下到圍觀者區域。
人群太過密集,若是在圍觀者區域爆炸,總有幾人被灼傷。
“你……”那老板吓得臉色慘白,他清流一脈,一心為國為民,怎想傷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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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钰沒那麽多同情心,正好給他個教訓,爆圈受國庫管制,專門生産,只供給大靖皇族每十年一次的皇陵祭祀之用,民間沒有,而管它的,正是嚴家人。
監守自盜。
“不要!”
老板趴在欄杆上,想要跳下去,又兩枚指環從上極速而出,老板雙膝噗通跪倒,咔嚓,膝蓋骨頭裂碎,再也不能動彈。
然而聲音沒有傳來,那爆圈根本就沒有炸開,而是維持圓球狀,被一個看熱鬧的大嬸接住。
“啊啊!不要過來!快快快……這東西……”
大嬸剛看着東西爆破,吓得趕緊扔出去,爆圈又掉到另一個人手上,“不不,不要給我!”那人像是接了塊燙手的煤炭,連忙往旁邊甩,“別往我這弄!”“啊,來了!”“走走……快跑……”“別過來!”“呀呀呀!救命啊!”
幾下來回,爆圈在下面的人群裏來回傳跳,傳了無數個圈,最後一個胖子,吓得六神無主,随便扔了個方向。
金色的小圈球,畫了一條彎曲的弧線,精準無誤的,落到薛慕極乘坐的馬車裏。
此時人很多,陸钰也在向下看,薛慕極沒探出腦袋。樓上事了,剩下的交給衙門。話說,刺客水平為何這麽弱智,救陸攝政王如此簡單,好像根本沒有前世沈初說的那麽離譜,什麽舍命擋箭,什麽救命之恩,什麽見之親切,什麽父子緣分……
都是陸钰瞎編的吧!
忽然,莫名其妙有個圓圈滾進來,他下意識的止住圈圈的滾動,握上手準備看看是什麽。
這個東西有點眼熟……
薛慕極看見小球有個洞,洞口嘩嘩冒着火星,想起剛剛的爆炸巨響,他猛地反應過來,這就是書上那個皇陵祭祀用的爆圈。說是拉環後會冒火星,之後才炸裂。
馬車布簾被人掀開,薛慕極的手腕被人狠狠抓過去,他半個身體摔在前人的胸膛上,熟悉的氣味裏夾雜着誘人的芬芳,“哥?”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手裏的爆圈就落到前人的手裏,然後順着窗子抛出出,緊接着,四哥的身體,重重的壓上來壓在他身上。
噼啪!
月光如此閃耀,好像馬車的頂不見了。一定是出現了幻覺,剛剛巨響震得薛慕極耳孔生疼,左右眼睛群星亂舞,四維哇哇哇的混亂不堪,整個馬車,彌漫着一股燒焦的味道。薛慕極睜不開眼睛,推了推四哥,四哥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身上,大手還覆在他耳朵上。
“世子!”扶風扶雲的聲音,讓他很有安全感。薛慕極眯起眼縫,兩個暗衛把四哥從他身上拖走。他側身的功夫,發現四哥的眼睛緊緊的閉着,好看的睫毛整齊又細長,讓他忍不住想要吻下去。
淡定!!!
薛慕極大呼喘氣,他這是陷入魔怔了!回去得找個法師來給他驅個魔。
“哥,哥?”
薛慕極推推旁邊,無聲回應,他強行睜眼,四哥的後背衣服烏黑,還有幾處灼傷紅痕深到皮肉,被炸碎的馬車木屑,無數小刺順着漏出的皮肉紮進去,滲出幾絲血痕。剛剛發生了什麽?他撿了個爆圈,哥哥壓住他,然後爆圈炸了,剛才瞬間發生的場景反複又反複,若是那爆圈沒有扔出去,在馬車這麽狹小的空間裏炸開……
他腦子嗡嗡一片空白。
“世子,咎公子只是輕微皮外傷,剛剛那個爆圈拉了環卻沒炸裂,還好咎公子及時跳下,從馬車裏把爆圈扔出來,那爆圈炸時,有馬車頂棚擋住灼氣,才沒有傷到人。咎公子是被剛剛的巨響給震暈的。”扶雲依然後怕,他與哥哥一直盯着樓上,爆圈落下時壓根沒想過回傳着傳着竟然滾到世子的馬車裏。
“快……快……快找郎中,找郎中……”薛慕極爬起來,抱着哥哥的脖子,他的腳疼着,但與他心疼比起來,差的老遠。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即使知道哥哥沒事,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念,“郎中,找郎中……去找郎中。”
世子精神狀況不太好,馬車也壞了,兩個暗衛自做主張,扶風忙背起薛懷咎,扶雲背起薛慕極,兩人越過人群,幾步跨到房頂。
百姓們剛剛都捂着耳朵低頭,這才有人緩緩睜眼,衙役也被吓得夠嗆,驅散着人群,還要到樓上把那群攜帶兇器的暈過去的人們綁走,場上除了陸钰,大概都沒注意,一對雙胞胎背着兩人,輕而易舉的飛到屋頂上不見了。
陸钰從二樓跳下,站馬車旁,薛三教出來的暗衛長,好像是個姓葉的,徒弟輩裏,倒是有幾個身手不錯的。
剛剛那孩子,還真對薛家世子忠心耿耿呢。
陸钰可不想被人認出來,平添麻煩事,他還要走一遭李嘉羽的墳,告訴老朋友他已經做足證據能為他翻案了,很快,他的棺材就能進大靖皇陵,徹底洗脫通敵的罪狀,認祖歸宗,這還多虧了那個時不時瘋瘋癫癫的老頭。
他擡腳繞開炸掉一半的馬車,忽然看見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像是玉璧一類的。
陸钰蹲下身,從木頭渣碎屑裏,取出個玉璧,玉璧上挂着燒斷的線繩。
玉握在手裏的剎那,陸钰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他用不着看玉璧上刻着什麽,因為這玉他太熟悉,這是他曾貼身帶了十多年的玉,他怎能不熟悉。就算碎成渣渣,他也認得。
玉生杭光洞,萬年而成,天下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玉上的花紋,是他親母家族部落的圖騰。
剛剛在馬車裏的人,馬車裏,馬車裏……
陸钰緊緊攥着右手,轉身大步疾行。他輕車熟路的走過宋亭的主幹路,從一處小巷拐進去,拍了拍最裏頭的石頭房的門。
“王爺?”開門的人,顯然非常驚訝。
“給我查,立刻查,平江世子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庶子。所有的一切。”陸钰沒有進門,只有命令。
玉璧通透,在他手心裏透着寒涼,陸钰忽而哈哈大笑,邊笑邊自言自語,“齊安,你還真是謀得一手好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