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薛慕極輾轉半夜,也沒想到什麽好方法,昏昏沉沉到天亮才睡了一會會。他做了個噩夢,夢裏哥哥擋在攝政王面前,被迎面一刀劈成左右兩半,鮮血狂噴數米。他驚得醒來,渾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細汗,拉來扶風扶雲,千叮萬囑自家的暗衛,一定要圍護在哥哥的四周,保護哥哥的安全。
兩人一起吃過早飯,薛慕極圍着馬車轉了幾圈,确定馬匹與車輛沒有問題。薛懷咎要化妝成“偶遇”攝政王,但偶遇也是有原因的,好在嚴大人選的地方是宋亭鎮的鬧市區,時間是黃昏的時候。商團的老板昨天出了大價錢,把宋亭鎮上的所有酒鋪都包了場,裏裏外外全都安上自己的人。
由此,他們順路返回,從西門進城,沿江走正好經過那條小鎮的主幹道。馬車的行進速度,需卡住時間,陸钰在的那裏面一動手的時候,馬車正好經過,才顯得自然“偶遇”。
薛慕極本來是不去的,但剛過去的噩夢實在是讓他不放心,他決定跟着同去,他在馬車裏不下車,這樣陸钰也就不會把功勞算在自己身上,大不了以後背上個膽小鬼的名聲。
馬車裏,他對薛懷咎反複念叨,“哥,你萬事小心,打不過就跑,你靠近陸钰後,在他面前晃一晃比劃幾劍就成,千萬別逞強。還有,你別站他正面,就遠遠站在他側面,盤雲劍削鐵如泥,一般的劍都比不上它堅硬,你比劃的時候,不用太使勁兒,當心比劃過頭砍着自己……”
薛懷咎抱着劍,坐在馬車一角,看薛世子在一邊手舞足蹈的自言自語。
等薛慕極說的口幹,倒茶喝水的時候,薛懷咎輕輕的說,“我不想走。”
“啥?”薛慕極光聽見“不想”兩個字,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他以為薛懷咎不想去救攝政王,想想也是,此時攝政王又沒喲認他做義子,非親非故,且這種沖進敵方陷阱的事是非常有風險的,哥哥練武雖好,卻從沒真的對過敵人,會害怕也很正常。
他壓住自己內心的恐慌,安慰哥哥說,“哥你別怕,我已經布置人手埋伏在附近,處理遠處射箭的,扶風與扶雲跟着你,他們的身手,你清楚不過,區區幾個小喽啰,完全沒有什麽可怕的。”
他見薛懷咎把臉偏向車窗,又不理他,心裏莫名的一陣失落。
馬車經過一塊石碑,石碑刻着古字,标記此地是平江西郊的小鎮宋亭。靠近平江的地區,即使是個小山村,也沾了平江城的光,家家戶戶相當的有錢。宋亭的主幹道,比平江車裏的主幹道窄不了多少。
馬車一路平穩,停靠在一處高大的樹蔭下。根據扶風的情報,陸钰已經進了旁邊的酒鋪,他連随從都沒帶,連雅間也沒要,就一人獨桌坐在二層敞亮的大堂。二樓是敞開的設計,有柱子支撐屋頂,沒有牆壁包圍四面,只有木質圍欄,遠眺是山林江景,風景極好。
薛慕極簡直對陸钰的膽氣佩服的五體投地。明知陷阱,還往裏跳。這人知不知道,他要是命隕平江,天下大亂不說,李嘉霖八成會下旨十萬大軍把無為失責的平江侯府夷為平地。陸钰想死他其實不在乎,但拉着他平江侯府一起去死,他可不樂意。
算了,他去雍都的時候,陸钰還請他吃飯,他看在三叔跟陸钰的交情上,略微浪費點人力物力,盡個地主之誼,幫他處理掉嚴斌這夥閑的沒事找麻煩的老頑固。
薛慕極正想着,忽然傳來一聲瓷器着地破碎的噼裏啪啦。
好像……還有刀出鞘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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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薛慕極想速戰速決,轉臉給他哥哥使眼色,該準備了!薛懷咎單手握緊盤雲劍,靠近車門,準備跳下。
車夫駕着馬車拐彎,從樹下行駛出來,正到那酒樓門口,薛懷咎單腳踩木梁,跳下馬車。
布簾借力,随着風揚起,又落下擋住薛慕極的視線,薛慕極趴在窗口,心急的快要跳出來,眼見一群人,從酒樓裏抱着頭竄出來,驚吓的不行,酒家夥計換了自己人,但畢竟有不知狀況來此地買酒的宋亭百姓。百姓們遭逢突變,完全被吓蒙,不知誰吆喝一聲,“快跑”,才突突突的向一樓大門擁擠着沖出來。而哥哥逆着人流,從一層的樓梯縱身飛躍,上到二樓木梯。
薛慕極把腦袋從馬車窗子伸出來,視線打開,能清楚看到二樓發生的情形。
二樓有十□□個人,都拔出長刀,堵着下樓的梯子,圍着陸钰,領頭的果然是那個商團的老板,扶風之前畫過像給他。陸钰連站都沒站起來,手托着酒杯,小酌一口,又慢慢放下,拿起筷子,夾起一顆小花生米,吃的噴香。好像那個被銀閃光亮的大刀圍着,處于危險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那些圍着的人,沒有急着動手,只是堵住下樓的去路,似乎在等什麽。
薛慕極遠遠見旁邊一抹青煙飄向天空,欣然一笑,他們等的箭雨,不會來了,他的暗衛已經順利解決掉那些埋伏的弓箭手。
老板是個高瘦的黑臉,他似乎有預感,隊友已經暴露了行蹤被秘密剿滅,自己或許也已經落入那厲害之人的圈套。
但殺陸钰是為國為民的天大好事,攝政王一死,李氏皇族的皇位才能無憂,這是他們清流一脈,肩負着嚴正綱紀的責任,且嚴大人與他有恩,更是不顧年邁多病,不遠千裏親自從雍都南下,與他商議行刺之事,思及此,他提起一腔熱血,準備為國捐軀。
以為殺了弓箭手,就能高枕無憂嗎?那個藏在幕後的人,自以為是保護陸钰,還能引出他們,想要把他們一網打盡,斬草除根,這厮想的實在簡單,定會後悔的!
老板舉起刀,這是他們的暗號,舉起刀意味着計劃失敗,弓箭手靠不住,大家将要舍命拼死硬生生的刺殺眼前人。十幾個人見刀尖在上,紛紛跳起來向着陸钰正坐的桌面砍上去。陸钰自然不能再坐,他忽的推開木桌,用桌面擋住最前落下的幾刀,把聚起來的人打散開,右腿挪移位置,轉移到鄰桌座上,側身躲過腰身之上的砍劈。
“一起上,他只有一個人!”老板連着砍五刀,速度極快,卻都被陸钰躲了過去,只把陸钰白色的發帶削下一段。
又有兩刀迎面而來,陸钰手上的筷子迅速飛出,正中舉刀靠近的兩刺客的手心,筷子穿過手心直接紮在他們身後的牆壁上,兩人被帶的後退幾步,手心連在筷子,固定在牆上不能活動,稍稍抽動就是鑽心疼痛,緊接着,鄰桌的兩個碗,從他們頭頂砸下來,他們眼前一黑,當下暈厥。
不一會兒功夫,陸钰用同樣的手法,弄暈了十幾個人,他臉上挂着幾分雲淡風輕的無奈,卻目光如聚,白衣靈動飄閃。他只守不攻,幾個翻身,借着桌子椅子與酒壇子,與十幾個人周旋,躲着頻亂沒有規律的砍刀的同時,看準時機發出筷子做暗器。老板是裏面功夫最好的,他看出陸钰不願傷人,因為攝政王威震大靖的長生劍,自始至終靜靜躺在先前的凳子下,連碰都沒碰過。
早就知攝政王武功厲害,卻想不到人家玩着打,他們連還手之力也沒有。□□裸的差距,老板看着兄弟們一個又一個的倒下,追逐的速度放緩,他的右手,伸進懷裏,拿出一個金色的巴掌大小球。
薛懷咎此時剛到二樓。方才一層進大門時,百姓湧出的逆流耽擱了一會兒,但也就是一會兒,陸钰已經把十幾個人都解決的差不多,暈在地上七零八落,陸钰還在與最後的三人糾纏,陸钰左右轉頭,目掃四面,桌上所有的筷子,都已經用光了。
陸钰閃躲一刀,半身鑽到一張高腳圓桌桌下,靠着桌面有一次擋住刀勢。他剛要動手拎起手邊酒壇,砸到前人腦瓜上,就看見一把特別熟悉的劍,橫在他眼前,然後那個大叫着揮刀的同志,腦門起了個大包,仰臉倒下去不省人事。
薛懷咎用的是刀柄,人暈過去後,與那剩下兩人糾纏。那夥人沒見過薛懷咎,以為是陸钰的侍衛一類,他們沒有辦法近陸钰的身,唯有先打礙事的薛懷咎。
論實戰,薛懷咎沒有絲毫經驗,尤其是對方毫無套路,不要命的往上沖。剛剛他突然出現,人沒有防備,才着了他的道。現下被兩人左右圍攻,看似招架的吃力。他不想傷人,只能學着陸钰躲,躲來躲去被逼到欄杆邊,而陸钰就靠在圓桌桌角,食指拖着下巴看熱鬧。
陸钰思索,這孩子,與之前在獵場上見的直面利箭的那孩子不同,好像是,在故意藏着身手。
他順着欄杆方向,望見一輛奢華無比的馬車,話說天下間用汗血寶馬拉車的,大概也就薛家那位小世子能做得出。這麽多年過去,這兩人倒還是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