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戲精世子
佛堂內,老太君一巴掌扇在三房媳婦的臉上。
老人的手上握着信紙,激烈的顫抖着,她沒有女兒,自打薛三爺死後,她幾乎就是把三媳婦當成女兒來疼惜愛護,要不是白紙黑字送到她這裏,她還不曉得這位媳婦,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她的警告,做出這麽荒唐之事。
葉紅袖捂着左臉,一言不發,靜靜的跪在地上。
“你當我什麽也不知道?二房那孩子的事,我為你隐瞞多少次,他受的罪,他身上的傷,侯府裏的人都以為是蕭珍兒憤恨嫉妒所為,其實都是你!你挑撥,你設計,多少你都有摻和。你牽扯進二房後宅的是非就罷了,可你真是越來越大膽,還敢把極兒牽扯進去。不說平江世子是雍都那邊定下的封號,位高三品,他可是馮欣的親兒子,她與忠兒多少年才有了這麽個兒子,要是有個什麽閃失,你讓我們平江侯府,如何與敬寧侯府去交代!”
老太君把手上的信紙扔到地上,葉紅袖撿起來,與自己收到的那一封,一模一樣。
“母親,這件事,事有蹊跷。”葉紅袖心思,自己買通二房的金兒做的事裏,并沒有綁架這一環。難道是那丫鬟大膽,自作主張?為何還索要一千兩黃金?
老太君擺擺手,示意人起來說話,這個孩子也是可憐,三兒子病死年前才過門,夫妻倆連房都沒有圓,之後一直沒有改嫁而是留在侯府為夫君守寡,所以她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由着她背地裏去虐待二房的小兒子,“先不說這,昨天跑馬場的事故,難道不是你指示的?”
葉紅袖沒打算不認,說,“母親,我做事有分寸,世子身邊有那對雙胞胎暗衛,區區驚馬,絕不會出事的。”
“是沒有出事,出了事就晚了。你當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那是因為,我讓楊師傅瞞着馬被釘子紮到腳跟的事故,沒有與馮欣說全部的實情。孩子啊,馮欣她是什麽身份,是敬寧侯的同胞親姐,不是在開元說不上話的蕭珍兒,忠兒他對馮欣癡情,也不是我那風流成性的二兒子。你得罪大房,馮欣認真起來對付你,就是我,也保不了你。”
老太君扶着椅子,拉過三兒媳的手,語重心長的說,“紅袖,你說你恨那孩子,我理解,我何嘗不恨他克死我的義兒,我何嘗不想他消失在這個世上。可我什麽也不能做,因為他姓薛,他的身上流着我們平江侯府薛家的血。媳婦啊,身為女人,從嫁給夫君的那一天,就要明白,我們沒有權利,因着自己的喜怒,處置夫家的血脈。”
葉紅袖想要解釋,這信她也莫名其妙,定是有人借機誣陷她,剛要說話,老太君的貼身丫鬟忽然匆匆而來,趴在老太君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老太君的臉色瞬間泛白。
老人屏退丫鬟,深情嚴肅,“紅袖,信上的匪首是誰?你快快與他聯絡,趕緊放人。”
葉紅袖搖頭,“母親,這封信,我完全不知道是誰寫的!”
“你怎麽這般不知輕重!忠兒下令封城,帶了一半府兵,更找了平江衙的包大人,去長堤找人了。那匪首被捉,供出你來怎麽辦?”老太君真的生了怒氣。
“我真的沒有做,您要我從哪裏變出個匪首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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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紅袖咬着唇,思索着誰向她身上潑髒水,她整治薛懷咎的事從沒有想過瞞着老太君,因為她拿定老太君會為她遮掩,但這也使得老太君認定,這次綁架人的事,一定是她做的。
跳進平江都洗不清。
她正琢磨是誰,更奇怪為何薛侯爺這麽急着找人,不就是個生來就帶着黴運的庶子麽?
老太君心裏着急,“昨日未事成,難道是那丫鬟擅自做主?來人,去把那二房的丫鬟悄悄帶來,我親自來問。”
二房的丫鬟被叫來,連連磕頭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葉紅袖說,“你真的沒有自作主張?”
丫鬟哭唧唧的搖頭。
老太君是不相信的,難道三媳婦到現在還在自己眼前演戲,還拉個丫鬟演雙簧?
她手上的拐杖,敲打上丫鬟的肩膀,丫鬟疼的尖叫,卻也不敢躲,眼看老太君的拐杖,又要揮上去,聽屋外渾厚男聲,“母親住手。”
門被推開,暗衛長與扶風扶雲,一邊擋住老夫人,另一邊把丫鬟駕離拐杖波及區域。
老太君還未及說“大膽”,就看見自家長子冷峻的臉,站在門口。
“忠兒……”老太太看孩子的臉色,就明白,剛剛幾人的對話,已經被門外的幾人聽得清楚。
薛侯爺帶着人,把平江城翻了個遍,依舊沒有自家極兒的任何消息。
一籌莫展,那馬車劫持幹淨利落,他連一點點線索都沒有,扶風帶來的的消息,說看見有個丫鬟鬼鬼祟祟的到佛堂。
平江侯想起來母親也收到信,大概是被吓着,他還是親自去安慰,別再把香爐那種迷信擺出來到處說,再說沒有線索,他需回府問問昨天與極兒同去的二房庶子,兩人昨夜有沒有得罪上什麽人。他把府兵交給四爺,自己帶着一小部分人回到府上。
結果,在佛堂門口,他竟然聽見,昨天驚馬不是楊師傅所說的意外,而是蓄意謀劃,謀劃的人竟然是三房弟媳,而且老太君,知道這件事,幫忙隐瞞他。
老太君偏向三弟,他并不埋怨,都是一家人,母親親近誰都是好,且三弟自幼聰明,只是身體一直不好,十二年前因病而死,要不然,平江侯府的經營,他早就放給三弟去管,自己也能清閑許多。
三弟死後,三弟媳婦揪着二房的孩子不放,他自然不會相信什麽克死一說,但既然二弟不管,他也不願伸手去攙和二房的事兒。
只是,三弟媳越界出格,把他的兒子放牽入危險之中。
“母親,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麽?極兒他現在人在哪兒?”薛德忠已經壓抑着自己的怒火,現在不是處置的時候,找到兒子要緊。
“極兒?”老太君一直以為被綁架的是二房的那個,被兒子問愣了。信上明明說……
薛侯爺幾乎是憤怒外加後悔,他的腦海中把線索理清楚,匪是三弟媳找的,本來要綁架二房那孩子,結果綁架錯了,錯弄成他的極兒。
難怪信上寫的是世子薛懷咎,還要一千兩黃金,明白的自己不給就名正言順的殺掉,二弟問罪也是埋怨他這個不願意出錢的哥哥。
三弟妹究竟安的是什麽心!
薛侯爺勒住同樣驚吓的三弟媳婦,“葉紅袖!我再問一遍,你買通的那個劫匪,究竟藏身何處!要是極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葉家全家償命!”
……
平江封城,進出城門的馬車,排到十條街有餘。
衆人紛紛議論,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來來往往的平江侯府的府兵不說,連同平江官衙的人馬都驚動了。
小巷裏,有家不起眼的馄饨攤。
“老板,小馄饨再來兩碗,不加香菜。”還沒到飯點兒,攤子人不多,唯有一對兄弟坐在桌邊。
年長的青年,理了理頭發,說,“薛世子,你爹為了找你,快把整個平江給掀翻天了,你這般悠哉的吃馄饨,真的好嗎?”
薛慕極點點頭,誠摯的桃花眼眨眨泛波。
莫子康知道此公子是平江世子的時候,眼珠子要掉下來,他真應該拉着他大哥過來看看,什麽才叫做六親不認的白眼狼。被寵的無法無天的薛小朋友,自己綁架自己戲耍自家親爹。
薛慕極坐在桌子上,小短腿還夠不到地面,來回晃動。
“你說你繞個大圈子,直接跟你爹說不就得了?你爹那麽疼你,一定立馬去查。”
“我直接與爹說,豈不是要烙上個告狀的名聲?再說我爹他太善良,又孝順,奶奶她老人家一句話,爹心裏就會猶豫,顧念親情,放過那個罪魁禍首。而且,我若不把最壞的結果給他演出來,爹是不會意識到這種勾心鬥角會殃及到無辜的我,也不會想着某一天可能扶風扶雲沒有絕對的能力能夠護我周全。所以,我這場戲,也是為老爹敲個響,侯府裏的算計,應該狠心整治一番,否則會殃及無辜的我呢。”
莫子康提醒道,“不要忘記,你答應我幫我找岳将軍的下落。”
薛慕極手上轉着筷子,“康哥哥,你瞞着你大哥找岳将軍,是在懷疑自己的身世嗎?”
莫子康撲哧一口馄饨湯水噴出來。
“你怎麽知道的!”莫子康跳起來,掏出手帕使勁兒擦,他自問,這個懷疑,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薛慕極自然也是得益于上一世來自沈初對着盤雲劍的碎碎念,至于沈丞相怎麽知道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猜的!”
莫子康拉過薛世子,“你還知道些什麽?關于我的事兒!對了,你還沒跟我解釋,你怎麽知道我大哥細作的車聯絡暗號的。”
薛慕極想了想,瞎編道,“平江是我家地盤,你西涼細作潛伏在其中,我知道暗號有奇怪嗎?”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抓人!”
“為什麽要抓?那是雍都那些吃皇饷的人該做的事,雍都從沒給我們平江侯府一文錢,還時不時的找個由頭要錢!想讓我們白幹活,想得美。再說,抓了舊人,你們還會派新人來,我們還得費心思另找線索,平白添麻煩。”薛慕極拍拍莫子康的肩膀,“康王爺,你究竟是不是西涼王與皇後的親生兒子,又有什麽關系?他們認你,不就行了?榮華富貴一樣不少,文官武官哪個敢置喙?”
莫子康微微沮喪,“你不懂,我與大哥,父皇,母後,長得都不像,而且我每次問這事兒,所有人都搪塞推脫,像是有秘密瞞着我。”
薛慕極把最後一口湯喝完,看見不遠處升起三面通紅的五角星旗子,扶雲已經挂上成功的暗號,他站起來拍拍衣服,對莫子康說,“我說過幫你打聽,你就安心等兩天。你吃飽了沒?沒吃飽就再叫幾碗,這頓我請,你慢慢吃,我要回去看戲了。”
父親這般興師動衆,老太君該是知道被綁架的人是自己,三房那個藏得很深的夫人,也該在人前露露臉了。
他寫了五封一模一樣的錯信,分別教給五個人,因為他要判斷,侯府裏這五個拿的出給丫鬟巨額賞賜的主子,誰才是驚馬案的幕後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