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信件
“綁架你?”
薛慕極見馬車內兩人略有驚訝,非常堅定的說,“沒錯,綁架我。”
莫子康雖然受寵,自幼被太子哥哥保護在羽翼之下,但畢竟在西涼皇宮長大的孩子,勾心鬥角的事兒也見的多。故意讓自己受傷,然後嫁禍給別人,這不是後宮衆女子們争寵時候用爛了的招數麽?
只是,他一個外人,薛小公子為何要他摻和上薛侯府內宅的是非?他本能感覺這位小公子此舉有下文,問,“你在平江的人脈,比我廣的多,綁架你不找你的親信,為什麽非要找我這個西涼的王爺?”
“我的親信,只有扶風扶雲兩個,他們還有別的用處,我得再重新找個人。剛剛還愁着找誰,恰巧就遇上了你。你我彼此信任,因為你不想我說出你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會跑去與我父親告密,你幫我演戲,做綁架者,再合适不過。”
莫子康扶額,他撞上什麽倒黴事兒啊,得逞最好,要是失敗,堂堂西涼康王綁架平江薛侯府公子,傳到雍都與涼都,稍有不慎,會引起兩國戰争,他哥不打斷他的腿才怪,但他剛剛作出的承諾要履行,權衡再三,比起娶秦小姐做夫人,他寧可選擇陪着這位公子胡鬧。他問,“我要如何綁架你?我從未綁架過人。”
薛慕極說,“我過會兒,與你細細說明明兒你綁架我的時辰跟地方,以及逃跑與隐藏的路線,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蒙個面裝個劫匪,扛着我上馬車,在街上露個背影讓過路人瞧見就成。”
薛慕極打了個響指,從馬車外忽然鑽進來一個人,莫子康吓了一跳,薛慕極說是自己人,扶雲把一摞紙與一支筆還有磨好的墨汁放在主子身前。
薛慕極把紙鋪開,開始寫字,他左手執筆,寫的字橫平豎直,彎處抑揚頓挫,有點兒書法家的風骨。前世謝漫星出生是左撇子,後來生生被他那驸馬爹給改成用右手,變成左右手都能寫字,字體完全不同,但他很少用左手寫,省的被謝驸馬知道又念叨他。
他寫完第一頁紙,然後又開始寫第二張,寫完五張一模一樣的,把紙折起來,交給扶雲。
他沒有注意,本來看着窗外薛懷咎的薛懷咎,早早轉過臉,靜靜的看着薛慕極寫字,還微微皺了皺眉頭。
薛慕極細細交待完綁架計劃的細節,在莫子康的住處把人放下。
那個今日下午在跑馬場搗亂,與他麻煩的幕後之人,快要倒黴了。
馬車緩緩行駛,距離侯府還有段距離,薛慕極又貼到四哥哥身邊,思及自己與未來大理寺卿的關系,似乎好了那麽一點點,他應該可以踩着鼻子上臉,稍微的試探一下。
他托着圓圓的腦袋,問,“哥,剛剛在船集夜市,你也看到了平江繁華,這份家業,是薛家先祖的開國功勳,也得益于平江黃金水道與得天獨厚的環境地理,更是千年來,歷代平江家主的苦心經營,所謂創業不易,守成最難,身為薛家子弟,我們是不是應該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把家業給守好?”
薛懷咎還是不說話,薛慕極這麽久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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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自言自語,“平江出富商,卻不出權宦。千年來與皇都雍城,除了交稅,幾乎沒有什麽來往,恐怕在平江百姓眼中,不識雍都,唯有咱們侯府為主。好在侯府不養兵,沒有軍事力量,與開元蕭家與夢澤陸家完全不一樣,李氏皇權沒必要顧及我們。但土霸王坐久了,難免就會自以為是,薛家家主們與雍都越來越疏離,雍都要的稅銀,也不屑于按着數量上交,雍都吩咐的各種事情,平江侯府也能敷衍就敷衍。”
依舊是沒有回應。薛慕極聽到外面扶風與門就侍衛打招呼,馬車先走二房住處,拐個彎就到常新院了。四哥就要下車,薛慕極忽然站起來,抓住哥哥的手,他得把話問完,得到回答,才能心裏有個數。
“我是這麽想的,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有一天,哥你位極人臣,朝廷有人命你查平江的財稅或者行政施為,想要借着平江的錯處,治薛侯府的罪過,收回黃金水道的經營權利,你會站在哪一邊?”
薛懷咎還是不說話,卻是眼神微閃,雖然被細長的睫毛遮住,仍然被薛慕極看在眼裏。
猶豫。
薛慕極有些沮喪,四哥哥的反應,離着他的期待稍偏。
罷了,有些事兒也急不得,六年還長着呢,他總有辦法讓眼前人毫不猶豫的說出“站在平江侯府一邊。”
……
第二天,滿臉雀斑的蔡大儒,發現臺下坐着的學生只有二房的兩個。
難道是昨夜船夜市逛得久,早上睡過了頭?他找了個侍衛去銀楓院催一催,然而侍衛回來說,銀楓院的大門上挂了鎖。
蔡大儒氣的吹胡子瞪眼,薛慕極還是第一個敢逃他的課的學生。他手底下教導出來的皇親國戚有的是,就算是如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陸钰,小時候聽他說課,也都是畢恭畢敬的。
蔡大儒心裏記下這筆,回頭定要罰這賊小子抄寫禮經一百遍,小小年紀,就目無師長,長大豈不是要目無天子!可一把年歲與個孩子斤斤計較有失得體,他翻開書,先給底下兩個學生繼續上課。
殊不知,薛侯府各房的院子裏,都收到一封奇怪的信。
老太君早起去佛堂上香,就見那裂了縫子的香爐底下,壓着一封信,老人打開信紙,字跡陌生,信上三個字,驚得她把剛要丢給丫鬟念給她聽得信紙給收回來。
“來人,立刻叫三房媳婦來佛堂見我。”老太君把信讀完,眉毛上的褶子更深了。
同一時間,二房夫人蕭小姐,發現她梳妝盒子底下,也壓着一張信紙,她打開看過一遍,沒看懂,上面為何稱薛懷咎為世子?還有為何薛懷咎被綁架,匪首要寫信給她?明知道她不喜歡那倒黴孩子,巴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趕緊去死。
總歸姓薛,蕭小姐轉念一想,能進她屋子的人定是府裏的,該不會是哪個姨娘要算計她,想讓她知情不報,事後捅出來,離間她與老爺的關系?畢竟那個掃把星是姓薛的。她随手叫來貼身丫鬟,命她把這封信送去大房給薛侯爺。
丫鬟送信到侯爺的書房,剛碰上四房的老爺正要推門進去。
四房老爺一陣風似的鑽進書房,手裏舉着張皺巴巴的信紙,早兒有人把信塞在他的長靴裏,說綁架了薛懷咎,匪首竟然問他索要一萬兩黃金,關鍵的關鍵是,他想了半天,沒想起這個跟自己一個姓的孩子的模樣來,他着急來問,“大哥,究竟誰被綁架了!咱們府上有兩個世子嗎?你跟馮欣姐,啥時候又收養了個孩子?”
低頭,薛德忠書桌的鎮紙下,壓着一封一模一樣的。
薛德忠剛剛把府上的暗衛長與侍衛長叫來,全府上下秘查送信人是誰。如他所猜,定是府上的人。府上出了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物,潛入書房不被人發現的危險分子。
四房老爺與丫鬟送來的信,與他的一模一樣,暗衛回報,說是老太君與三房弟媳,也都收到了信,老太君還傳了三房弟媳過去佛堂。老太君偏向三子,三爺死後,愛屋及烏,把三房夫人當做親女兒一般,或許是被信裏的內容吓着,找個人過去作伴。
五封信,一模一樣的內容,一千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富貴如平江侯府,要拿出現錢也要花幾天湊一湊,交換一個偏房的庶子?可能嗎?平江世子是自家小兒子,名字都不對。薛德忠思量,究竟是誰,與他開這樣的玩笑?
正想着,暗衛長匆匆而來,入門就跪下連着磕頭,“侯爺,出大事了,剛剛屬下查人查到春曉院,只有蔡先生與二房的兩位公子在學習讀書。世子他人不在,屬下奇怪,問二房三公子與四公子,最晚見到世子的是四公子,昨夜與世子同去夜市。銀楓院的下屬回報,銀楓院門鎖着,屬下就擅自做主,撬開了鎖,進去看,扶風扶雲不知去了何處,世子,世子他人也不見了!”
薛德忠再看信,一股子寒涼遍布全身。
“找,先搜府上,每個角落細細搜,別驚動夫人。傳我命令,平江封城,找到世子前,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
薛德忠的手腕在顫抖,薛侯府幾乎算的上是與世無争,他自問沒有的罪過什麽江湖人士,而且平江富庶,人們的生活富足,家家的家底殷實,盜匪這個行業,幾乎不存在,偶爾有幾個也是從別處逃命而來,隐藏在這遍地撿金子的地方随便做點小生意,就比他們過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整天被喊着捉打的盜賊生活過的舒坦,誰還閑的沒事去做匪啊,早早放下屠刀,改邪歸正了。
侍衛長把薛懷咎帶來,薛德忠問起昨夜兩人都去過哪裏,還是什麽線索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薛慕極身邊還有暗衛,扶風扶雲武功高強,定會保護主子安然無恙。
正想着,暗衛長又來了,身後跟着兩個狼狽的少年,少年正是扶風扶雲,自幼跟在極兒身後的暗衛,還有幾個平江百姓。
暗衛長臉色鐵青,自己一手訓練的出色徒兒,竟然給人迷暈了睡在路邊,把世子弄丢了,他真相找個棍子狠狠抽兩人一頓,只是當下找世子更加要緊,他命令到,“把剛剛發生的如實上報王爺。”
扶風與扶雲跪在地上,扶風先說,“世子早兒課前,想去跑馬場練習騎射,世子說要走着去,屬下與弟弟就與世子同走,拐過堤壩,一輛馬車經過,忽然鑽出個黑衣身影,把世子給劫走,我與扶雲立刻追着馬車,爬上馬車木梁,馬車裏忽然灑出一團白煙,之後屬下與弟弟就昏迷不醒,直到師傅發現我們。”
扶風低着頭,天知道他背後內襯早就被汗水浸透,平生第一次,在師傅與侯爺面前說謊。雖然昨夜背了許久,但還是半句話半句話的卡頓。
後面的幾家百姓,都是看見有個圓圓胖胖的小個子,被一個黑影帶上馬車的。被暗衛長拉來,紛紛争相描述當時發生的狀況。
“屬下教徒無方,求王爺責罰。”暗衛長跟着跪下來,薛侯爺哪裏有心情管這些,已經沒有任何僥幸心理能抱存了,“走,帶上一半府兵,聯絡平江衙,跟他們去事發地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