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撿寶貝
薛慕極騎着馬追趕在後面,一前一後兩匹小馬駒,在枝杈剛剛抽綠芽的樹林裏奔跑。
兩匹馬,距離東邊懸崖的距離越來越近。
好好的馬為何會突然發狂?薛慕極自然不會懷疑楊師傅故意牽來性情暴力的難馴的馬兒故意害他們,但事發絕不自然。
他沒有閑工夫把事情梳理清楚,當下人命要緊。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禦馬這麽好,竟然連人帶馬,連番晃過無數粗壯的樹幹。好幾次他都以為要撞上,但他駕馭馬繩都輕松的躲過去了。
馬上的薛慕極,眼見要追上前面那匹忽然發狂的馬了,他踩緊馬磴子,擡起腰,想要趁着馬蹄子沒到懸崖的時候,跳過去把人給抱住。
滾在地上,雖然比較狼狽,總比掉下懸崖要強。未來的大理寺卿,又不是傻子,要是烙下殘疾什麽的,鐵鐵的要恨死在暗中做手腳的人,這個人雖然暫時不曉得身份,十有八九跟薛侯府脫不了幹系!
為了自己以後的安穩日子,他豁出去了。
薛慕極已經目測到懸崖,他攢足力氣,對準目标縱身一躍,他閉上眼睛,準備接受接下來的身體與土地的沖撞。
他聽見驚天嘶鳴聲,兩匹馬似乎達成了什麽默契,你叫一聲我叫一聲。
然後他穩穩的抱住了目标,他的雙臂充滿了力量,在馬嘶吵鬧中大喊,“四哥,抓緊我!”
多麽英勇的形象!
他本想從他的馬背上跳到對面的馬背上,然後在飛馳的快馬與緊張的危險中,抱住未來的大理寺卿哥哥,來個英雄救美,然而……
誰來告訴他,現在他半身挂在樹杈上,而薛懷咎拉着他的的腰帶,兩人懸空在山崖歪長的半吊子松樹下,山風飕飕,來回搖晃,是個什麽狀況?
山風把他的頭發吹得遮住眼睛,撓的他臉癢癢,薛慕極下意識的用手去抓,聽着身下人冷清的不能在冷清卻絲毫不容他違背的命令,“別動,樹杈不結實,你再動,咱們都得掉下去。”
薛慕極立刻化做僵屍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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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今命懸一線,他真心感謝他的衣服的料子足夠結實,成的住兩個人的重量。
這位哥哥第一次與他講話,雖然兩人目前的狀況比較危險,舉頭是桎梏烈陽,低頭是萬丈深淵,他還是強忍住瑟瑟發抖的身體,比較友好親切的做出回應,“太好了,我趕得及救你!”
然後他看到了薛懷咎的白眼!
白眼!!!我冒死救你,你竟然一點也不感激我,還用白眼來瞪我!想死的話你別抓着我的褲腰帶啊!喂喂喂你抓那麽緊我的褲子要掉了要掉了……
他感覺身下的褲子緩緩的滑落。
忽然,耳旁兩道疾風,他的身體瞬間上移,腳底着地,迅速趕來的扶風與風雲一人一個,把他與薛懷咎給救上來。
楊師傅下馬,看兩人沒事,也是長舒一口氣。他用馬鞭狠狠甩了兩匹小馬駒,小馬駒靠在一起,委屈的擺着尾巴。
薛慕極把褲子提起來,腰帶整理好,他的背後被樹杈捅出一個窟窿。扶雲把鬥篷披在他的身上,遮蓋狼狽之處。
兩人安然無恙,薛慕極邀功似的看看被扶雲丢在一邊的薛懷咎,薛懷咎撲打撲打身上的灰塵,轉頭就走。
你就不能說句話表達一下感謝之情嗎?
薛慕極居然能夠理解原身為什麽總愛欺負這個人!怪不得沈初被憋的要找把破劍訴苦!
簡直……太氣人了!
楊師傅走過來,摸了摸憋着氣的薛慕極,薛慕極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冷汗,“世子受驚了,不知為何馬蹄子上紮了個釘子,好在馬兒感受到懸崖危險,又有同伴嘶鳴呼喚,自己停了下來,只是停的太快,把你們甩了出去。謝天謝地,甩的不遠。樹杈接住了你們。”
薛慕極心思卻是放在馬兒蹄子下的釘子上,侯府的跑馬場,日日有專人打理,好好的馬,怎會踩到釘子?
楊師傅還在自言自語,“咎公子的馬術不錯,馬兒靠着懸崖的時候,已經跑的慢了很多,憑借他的馬術,絕對能夠穩住身體跳下來的,為什麽,會連同世子你,一起被甩出去呢?”
薛慕極那時候閉着眼,睜開眼就已經挂在樹上了,他問扶風扶雲,“你們看見我們怎麽掉下去了嗎?”
扶雲推推哥哥,他倆緊緊追在後面,前面情形看的一清二楚,扶風趴在小主子的耳朵上,說,“當時情況危急,咎公子拉緊缰繩縱身躍下馬背,腳剛落地,世子您就忽然從馬上跳下去,抱着咎公子就向着懸崖推,咎公子沒有站穩,被您推着,就兩人向後挪了幾步,一起掉下懸崖。”
……唉……
難怪給他個白眼!人家明明已經轉危為安了,他再生生把人帶着他自己又推向危險境地。
加上芋圓過敏的事故,已經是第二次了。
哥哥我好心辦壞事,你看在我奮不顧身見您有危險就沖出去,原諒我這一次吧!薛慕極心裏默默呼喊,聳拉着腦袋跟在楊師傅後面。
發生這樣的事故,課是上不成,楊師傅還思索如何向侯爺回報這件事,這件事說到底責任在他,侯爺責罰他心甘情願領受。
扶風與風雲繼續隐身,薛慕極忽然駐足。
他摸摸懷裏,懷裏的那本好容易才抄好的《鳳蘭雅續》,不見了。
他剛剛跑的急,定然是掉在騎馬行進的樹林子裏。
他立刻返回樹林去找,扶風與扶雲看見自家世子折回去,詫異之下也跟着進了樹林。楊師傅喊了幾聲,薛慕極說他有點兒私事,不用等他。楊師傅見扶風扶雲跟着,剛剛兩暗衛的身手比他不知道高出幾個層級,就自行牽着馬下山,找侯爺請罪去了。
薛慕極三人從山頂沿着馬跑過的方向細細的找,從懸崖處一路找下來,晚飯前,終于被他發現了那本不算太厚的書。
書上蓋着兩片樹葉,被馬蹄子踩上個印子,皮面髒了,但內裏完好無損。
薛慕極找到書,打了個響指示意兩暗衛下山,卻覺得腳下有個凸起,蹲下身子仔細看。
一枚玉璧。
這山是薛侯府的地産,并沒有住戶,更不走人,除了樹就是草,哪裏來的玉璧?
玉璧晶瑩剔透,成色光滑,質地上乘,薛慕極前世見過許多貢品,立刻判斷此玉産地西涼,西涼翠玉那是萬中選一,極其易碎,把他刻成玉璧相當費工夫,能有者,身份不低。
玉身細化,刻字已經模糊,一看就是經常被人把玩在手裏,經常撫摸。薛慕極仔細辨認,仍然是看不清來路。他隐隐覺得此玉在哪裏見過,搜尋兩人的記憶,卻是完全沒有線索。
不是他的,也不是扶風扶雲的,那只剩下兩個人可能為此玉的主人了。
薛懷咎或者是楊師傅。
楊師傅一個粗漢子,舞刀弄槍,随身帶着一塊如此名貴的翠玉,恐怕不太合适。
但若是二叔賞賜給女子的,就說的過去。
薛慕極手裏握着玉璧,嘴角微微張揚,這次,他撿到了未來大理寺卿的母親留下的寶貝玉佩,總能夠改善那麽一點點關系了吧。
……
薛慕極下山,就乘馬車去二房的常新院。
從常新院門口,還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哭聲。
據說,薛懷瑾醒來後,知道自己将來要與拐杖相依為命,臉面也毀了,拔下床邊母親頭頂的簪子就鬧自殺。六姨娘吓得只知道哭,下人們手忙腳亂只知道按着薛懷瑾纏滿布條的身子。隔壁院補覺被吵醒的蕭小姐,一腳把門踹開,直接給了要撞牆的薛懷瑾一巴掌,扔下一句話,“想死,滾出去死。”
薛懷瑾立刻老實了,他不想死,只是想通過自盡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痛苦且委屈的情緒。若是因為這樣,被趕出侯府,如此樣子,定然是去哪哪嫌棄。
他與六姨娘,完全不知道,此案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主謀悄悄溜進了常新院的西屋。他不想見薛懷瑾,薛懷笛被侯爺叫去外出找他爹。發生這麽大的事兒,二叔也不知被那個狐貍精迷得,連着兩天沒着家門。
薛慕極進屋的時候,薛懷咎正在洗衣服。他洗的外衫,只穿着內裏。他沒有可換的衣服,薛侯府的裁縫壓根沒算過二房還有第四位公子要量身,盆子裏這套,還是撿的薛懷瑾之前扔下的。
薛慕極恨不得把自己整櫥子做了卻從沒穿過的的衣服,都抱過來,給薛懷咎,然而人家比他高了一個腦袋,他的衣服,人家穿不上啊。
薛慕極狠狠鄙視完自己的身高,無比誠懇的把《鳳蘭雅續》擺在房間裏唯一的家具——書桌上。
書桌上還有零零散散的幾本書,都是手抄本,薛懷咎不可能有錢買書,就是抄書的紙,也是撿別人剩下的。薛侯府的下人都過的比他強,至少人家還有每月的俸銀呢!
薛慕極放書後,站在桌子旁邊,然而低着頭洗衣服的人,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兄弟之間,要恨到什麽地步,才會把大活人當空氣,完全無視啊!
薛懷咎洗衣服的動作忽然停下。
眼前,晃過熟悉的一抹淺綠。
擡眼,薛慕極拿塊玉璧在手裏。薛懷咎一摸脖子,自下生就帶着的玉佩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