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騎射課
薛慕極邊問,邊拿着抄好的《鳳蘭雅續》,怎麽讀怎麽難受,說實話,他再也不想模仿原身寫字了,為了寫出這筆狗屎字,他的手腕險些抽筋好幾次。
想來平江世子刻苦練字,一年之後有所大成,應該也沒什麽人懷疑吧?
“熱鬧?”
薛懷笛想起來,之前薛慕極說要他把什麽當熱鬧看來着?
為他出氣???
他渾身冰涼,吃驚的盯着十二歲的世子弟弟。
“你你你……是你……二哥被狗咬是你……”
薛慕極微微笑,肯定回答,“是我做的。”
沒錯,這就是薛慕極的報複。不僅為他自己,像薛懷瑾這種道貌岸然的小人,是他上輩子加這輩子,最最讨厭的一種人。他也要讓在背後謀劃的六姨娘,嘗一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跟他比算計?他上輩子雖然沒算計過別人,但看過的算計,比這幫侯府逍遙高門貴子們吃過的白米飯還要多。他這輩子只想抱着金山銀山混吃等死,一個未來的大理寺卿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千萬別有誰不長眼再來招惹他。
敢拿他當刀使,還放狗咬他,找死!
是他讓妙音偷來六姨娘的香粉,抹在衣服上,然後讓妙音教鹦鹉不斷地說“箱子”,說得對,就給它瓜子吃,這鹦鹉聰明又貪嘴,三天日日如此,很快就習慣了聞着香粉的氣味就以為有人給瓜子,忽閃着翅膀撲過去大叫“箱子”。
是他故意讓薛懷笛日日來送來取,又讓扶風用小石子,引着薛懷笛去常慧院,為的就是讓鹦鹉碰上六姨娘。六姨娘抹着與妙音一般的香水,鹦鹉自然而然的學說話“箱子”,忽閃着翅膀想吃瓜子。
這就是他的目的,提醒六姨娘,用“箱子”沉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人。像六姨娘這樣狠毒的人,往往會往狠毒方面聯想。明明普通的物件,她就能聯想成為殺人的兇器。
女人自然是他找的,孩子壓根不是薛懷瑾的。女孩本她本與父親相依為命,靠着賣唱為生,薛懷瑾卻利用他們孤苦無依,處處為難他父親,抱她摸她親她,她只能忍着,那晚喝醉了酒,還想要強迫她,然而,她的鄰居屠戶,沖過來把她救走。她就感恩嫁給了窮屠戶,并與屠戶有了親生骨肉。忽然有人送她父親十畝良田,教她演上一出戲來吓唬薛懷瑾,她心中早有怨氣,合計就答應了。
常年賣唱,演戲的功夫自然是足的,薛懷瑾那傻子一聽她懷孕,竟然急的相信了。
Advertisement
薛慕極又讓扶風,拿着五百兩銀子随便找了個北地賣狗的商販,指使商販去與原老板訂貨買猛犬五十只。五十只不是小數目,原老板四處調貨,正給他準備以上謀劃的時間。扶雲查過,原老板這個人特別摳門,在路上一定餓着狗。所以他更加堅定,失去籠子束縛的狼狗,能夠勇猛的沖出去,找尋香噴噴的人肉食物。
這個人肉食物,就是原老板的親外甥。
一切按着他預想的走,女子懷孕找上門來,薛懷瑾不想負責急的找媽,六姨娘果然上當,自認為做出最好的謀劃,天衣無縫,讓兒子去約女孩,到原家的貨倉碼頭,趁着夜深無人殺人滅口。
同一時間,原家運狗的船只靠岸,狗籠子被雇工搬下船來。隐藏在雇工群體中的浮雲,趁人不備,把籠子的鎖鏈砍斷,把餓極了的狗放了出來。
被打暈的女子自然不會有事,有扶雲在旁邊看着呢。薛懷瑾跌倒也是扶雲用樹枝子絆的,要是被他跑去人多的地方,世子的計謀可就功虧一篑了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薛懷笛掰着手指思索好久,才把所有的事兒都想明白,這連着一串一串的,難道弟弟就不怕中間有個什麽閃失,或者被大伯父查出什麽來?
薛慕極才不怕。
北地商販倒賣猛犬,做的是正經生意,父親沒得再問。至于為什麽要買惡犬,他一定會說是自己生意的需要,絕不會把背後可能存在的陰謀供出來。被咬傷的可是薛侯府公子,正常人都會避之不及,絕不可能主動說。
至于女子,薛慕極早就教過她,一問三不知裝失憶就成。
一個懷孕的女子,他那憨厚的平江侯老爹怎會為難?
六姨娘吃了虧,也只能把苦楚往肚子裏咽,他敢說自家兒子在外風流弄大了人家女孩子的肚子嗎?有傷門風,平江侯爺知道,一定會讓他兒子娶那女兒過門的。他兒子已經這樣,再娶個妾,還有哪家小姐肯嫁啊!女子跟着屠戶回老家,不再糾纏她兒子,還正和她心意呢。
薛慕極眨了眨無辜的桃花眼,“三哥,你這只鹦鹉,幫了我的大忙,不如,就送了我吧。”
薛懷笛趕緊點頭,他哪敢不給,他可不想變成他二哥的悲慘模樣!
五彩鹦鹉拍了拍翅膀,有瓜子便是娘,誰它養無所謂。
唠了會兒嗑,薛懷笛哈欠連天,支撐不住,要回去睡覺。
薛慕極赤着腳爬上床,午休過後,下午還要去馬場,學習他最不擅長的騎射,他得養足精神。
妙語幫小主子蓋上被子,問,“世子,您把謀劃全部都告訴二房笛公子,萬一他去向老爺告密怎麽辦?他與瑾公子,都是二房老爺生的,比您更親啊。”
薛慕極唇角一勾,說道,“保守同一個秘密,他才能與我一條心。”
薛慕極當然還有別的想法,老太君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她過世之後,平江侯府必然要分家,二房一脈,就不能住在平江祖宅裏了。二叔不管事兒,蕭小姐的母家又高貴,二房掌家的大權,鐵定落在薛懷笛的手中。到時候,未來大理寺卿的得失,就全與這位嫡兄哥哥說的算。
大房與二房隔着一層,他能暗地裏伸手,卻不能明着插手二房的事兒,所以,與薛懷笛處好關系,有利于他更牢固的抱住大理寺卿這條黃金腿,度過不愁吃穿的美好人生。
說起薛懷咎,早晨在課上,聽說他的傷好的差不多,還主動要求回去學堂上課。
本來薛侯爺請師傅,只為了教育嫡子成才,順帶捎上二房家的嫡子薛懷笛,薛懷咎能來學堂,純屬運氣。
話說,這位活的無比悲慘的未來大理寺卿,可能是把平時的運氣都攢起來,積累到一定數目,才滿點爆發,來個旁人一輩子也遇不上的牛掰運氣。
比如說,六年後陸攝政王被行刺的時候,他能剛好經過,還在密密麻麻射來的衆多箭中極其巧合的擋住了要射中攝政王心髒的那一箭。
再比如說,他偷偷寫好壓在箱底的對沿江貿易的見解的薄薄的紙,被一陣風極其巧合的吹了出來,整張紙糊在了剛巧路過、且對兩房嫡子同樣問題的答案非常失望的學堂授課師傅蔡大儒的雀斑臉上。
蔡大儒愛才如命,舉着張破信紙非常興奮,四處找尋這答案是誰寫的,找到薛懷咎那裏,他發現了平江侯府最有天分的孩子,于是立刻請求平江侯,把薛懷咎領到學堂來接受他的教導。
薛懷咎也很争氣,每樣功課都是三人裏最好的,得到了各門功課師傅的一致贊揚,薛慕極嫉妒的源頭,也是如此。于是,他閑的沒事就犯賤,薛懷咎越是忍讓不理他,他就越想欺負人,越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唉,這位小世子真是給他找麻煩!
下午學騎射,薛慕極決定洗心革面,改變自己過去在未來大理寺卿面前的不良少年的惡劣形象。
他抱着抄好的《鳳蘭雅續》,早早的等在跑馬場。跑馬場在離着侯府不遠的山林裏。
教課的楊師傅,從馬場旁邊的馬廄,牽着三匹小馬過來,還以為自己午覺沒有睡醒。真沒想到,第一個到馬場的學生,竟然是平江世子!
“楊師傅好。”薛慕極非常禮貌的鞠躬。
楊師傅點點頭,心裏犯嘀咕,世子殿下是最讨厭學習騎馬的,平時總找千般理由能不來就不來,對着自己,也總是一副沮喪的模樣,今天竟然一身勁裝精神抖擻。
薛慕極抱着本書,遠遠見着薛家二房的兄弟倆,一個明顯沒有睡醒,走路都左右搖晃,另一個,黑發如瀑,細眉長睫,白淨柔嫩,潤薄朱唇,宛如國色天香……
不不不,他為什麽只看到臉!這是一張漂亮精致的男人的臉,可是未來狠厲毒辣殺人不眨眼的大理寺卿的臉!明明與他一般年紀,竟然比他高了一個頭。他一定要端正自己的審美态度,與他前世那些撩過的美佳人區別開來。
“世子,你怎麽來這麽早?”薛懷笛納悶。
“不早不早,我也剛剛到。”薛慕極想跟薛懷笛身後的薛懷咎打招呼,他揮了揮手上的書,誰知薛懷咎低下頭,直接向左拐彎去向楊師傅問好。
裝看不見嗎?這不行,我知錯就改的拳拳誠意都寫在臉上呢!看我,看我,快看我!
薛慕極跳到楊師傅處,杵在旁邊不住地咳嗦,咳咳咳……咳咳咳……奈何人家師徒正在讨論如何挑選優質馬匹的專業問題,完全把捶打着胸口還跳來跳去的世子當成空氣。世子小朋友什麽也不懂,完全插不上話,只能瞪着迷茫的大眼。
等到兩人說完話,薛慕極終于逮着機會插一句嘴,連個阿字都沒說出來,就被楊師傅打斷,“人齊了,開始上課吧!”
三人找到自己的馬,之前楊師傅教過幾人上馬的動作,這節課是讓大家自由練習。
三匹馬一般高,都是溫順的小馬駒,薛慕極比兩人矮了個頭,爬上馬背比較吃力。他連着跳了三次,還是沒有爬上去。馬兒都覺得無聊,吸了吸鼻子,開始用蹄子撓地下的土。
薛慕極看着其他兩人都騎上馬,圍着四面跑馬道的栅欄溜達,他緩緩蹲下,跟馬一起撓土。
上輩子,他就不喜歡騎馬,更不能夠理解,雍城那些親戚們,明明有馬車可以坐,既能遮陽能擋雨,風吹不着還不用費力氣,為什麽偏偏愛騎馬呢?這輩子,他更是買汗血寶馬給他拉馬車也買得起,還學什麽騎馬啊!
楊師傅一鞭子甩過來,打在地上,“世子,你怎麽還不練習!”
薛慕極擡頭指着馬說,“馬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你上馬的動作不對當然上不去!你連跳都懶得跳,能上去嗎?”然而楊師傅只是拿着馬鞭子吓唬人,卻不敢真打,平江世子是什麽身份?放在雍都跟正三品大員一個級別,傷了還了得?
他空甩了兩鞭子,薛慕極還蹲在那兒,打死不騎。
他沒辦法,侯爺安排的課程,他不能不交差。他幾步上去,抱起薛慕極翻身上馬,把薛慕極放在上面又翻身下來。他拍拍馬屁股,說,走。馬兒優雅地邁開步子,薛慕極抱着馬背,被小馬馱向着栅欄處。
薛慕極跟着馬來到薛懷咎旁邊,兩匹馬親切友好的蹭了蹭脖子,連帶着馬上的兩個人也離得特別近。薛慕極終于能與二房四哥說上話,他從懷裏把《鳳蘭雅續》摸出來,往薛懷咎面前一擱,“四哥,你先湊合着看。”
薛懷咎明顯的向後躲,眼前人笑的酒窩凹進去,肯定有鬼,又不知道想出什麽幺蛾子整他。
薛慕極往前逼,薛懷咎往後退,兩人都坐在馬上,圍着栅欄繞圈子。
“四哥,你就收下吧。我字寫的不好看,你嫌棄的話,我回去好好練字,一年之後再給你抄一本新的……”
薛慕極不送出書絕不罷休,今天死纏爛打也要人把他的歉意收下,收一次就能收第二次,慢慢的就明白他是個無知且純良的好弟弟,之前種種不和平都可以當個屁一放了之忘了幹淨。
正此時,薛懷咎的馬忽然長嘶一聲,前腿繃緊,馬頭高昂,像是發狂瘋癫般毫無預兆的向着東邊沖。薛慕極的馬也受了驚,險些把人從馬背上掀下去。那小馬的彈跳能力驚人,高高躍起,跳過栅欄,向着跑馬場東邊的林子沖進去。
東邊可是個懸崖啊!
薛慕極的馬也跟着要向外跑,他只覺身邊飕飕兩陣風,扶風已經拉緊馬繩把馬安穩住,扶雲輕巧的把薛慕極的身體從馬上抱下來。
楊師傅被突然發生的事故驚呆了,他飼養的馬兒一慣溫順,況且還是小馬駒,怎麽會忽然發狂瘋跑?他來不及多想,薛懷咎被那馬帶着跑出去,他得立刻去救人!
然而他剛越上馬背,只見短小人影,靈巧如燕,一躍上馬,高揚馬鞭,馬繩勒緊,小馬沿着跑馬場的大門就沖出去,大門的幾排栅欄被撞得碎裂成圓木,馬兒拐了個彎,撒開蹄子,往東邊樹林狂跑。
就聽旁邊人喊,“世子!!!世子不可!!!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