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連幾天,方好學都沒有出現,方嬸出現的頻率也低了些,不過還是來這裏照看他的。
方學景并沒有敏感的覺得有什麽,他并不是真正的孩子,他前世去世的時候已經二十七歲了,而且,那個時代如此的亂,少年早熟的人不知多少,方學景二十多歲就擔任了茅山掌教,更是比一般人成熟,甚至讓人覺得他規矩嚴謹到像個小老頭,當年那個軍官求他相助,就是用了最古老的方式,跪在他道觀門口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最終才感動了方學景,使得他出手相助,最後連命都賠上。
從某種角度上,方學景很像是古代那種隐居避世的高人,天賦過人,性情單純,因避世而居,所以感情也很單薄。前世,他多年來都不怎麽稱呼自己的父親為父親,而是恩師,足見一般。
所以,方嬸的心思他從不關心,去世的生身父母他也只是認為是責任,至于方好學,他是個例外吧!他從未感受過這種炙熱的親情,所以,也忍不住有些感同身受,也許日積月累,他會把方好學當成真正的叔叔,而不在乎的人,他根本就沒有去考慮過什麽,所以在不在他身邊也無所謂。躺在病床上,方學景有一點點擔憂方好學的安危。
方好學回來的時候臉色很正常,支開方嬸讓她出門吃飯之後就坐到的方學景的床邊,“我查了,你記得別說出去。”
“嗯。”方學景看向方好學,幾日未見,他似乎又滄桑了許多,眼球中都是血絲,若是他現在能行動,完全可以給方二叔畫一張符,讓他戴在身上也能聚氣讓他好受一些。
什麽桃花符轉運符逢考必過符他不會畫,但是聚氣符避鬼符遮陽符護體符他還是會畫一點的。
方好學張了張嘴,“你真的想知道?”
“嗯。”方學景語氣淡淡,但方好學卻聽出了堅定。罷了,他這個侄子遭逢大變,和之前仿佛換了一個人,成熟了不少,甚至都沒有在他面前因為父母去世哭過,心裏不知道積壓了多少事,方好學有些心疼。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但是你必須答應叔,絕對絕對不能自己去做什麽,即使是以後你長大了,做什麽之前也必須先跟叔說!你答應我。”方好學按住方學景的胳膊。
“好,叔,我什麽的不做,要是做一定跟你商量。”
方好學看着方學景淡然的态度,一時間心頭不知道是酸是痛,這還是他皮猴兒似的侄子嗎?
“好。”方好學嘆了口氣,“你爸的朋友,确實是知道這件事情,也告訴警察了,只是,警察并沒有查這件事情,他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方好學說到這裏,看了一眼方學景,想看看他是不是能明白他這些日子在做什麽,他一貫知道自己這個侄子聰明,但是小聰明和大聰明卻是兩回事。
“警察沒有查他,他在警局有後臺,我爸說過,那個人是個富二代。”
“哪個富二代背後沒有點勢力呢?”方好學道。“若是明明白白的去查,什麽詐騙賠錢道歉我們都認了,而且他如果只是被你爸騙了,那就也是受害者,沒道理非要壓着這件事,不能說出。”
“叔你去警局查了嗎?”
方好學驚訝的看了眼侄子,最終還是點點頭,“我找了你爺爺以前的一個朋友的兒子,跟他偷偷打聽了下情況,他讓我不要查下去了,桃花瓶的事兒有人壓了。”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那人身份敏感,不能讓人知道他來過這兒,另外一個,就是他幹的。”方學景淡淡的道。
方好學渾身一顫,沒有說話。
“叔你別查了,讓人知道就不好了。”方學景輕聲道。
“嗯。”方好學悶悶的道。
“我爸的朋友可信嗎?會不會告訴別人你去找他們的事情了?”方學景也知道那幾個人什麽品行。
“沒事,他們不敢,我告訴他們要是讓人知道我是從他們這裏得到的消息,那麽殺人犯能殺一次,就不在乎多殺兩次,他們吓着了,這種人,吓唬吓唬嘴就嚴了。”方好學道。
方學景沒有說話。
“乖寶,你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嗎?你爸的手機我也去查了,沒有你說的那張照片了,其他的照片都還有。”方好學目光透着一絲恨意。
“記得,但是我不會畫畫。”方學景道。
“那就好好記着。”
“嗯。”
方學景又在醫院躺了一個月,方嬸已經回去了,離開家這麽久,絕對讓她連表面的和平都快維持不住,哭着在方學景面前就抱怨起自己的女兒想她了,要她回去,方好學這邊有事回不去沒事,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但是她在這裏也沒什麽大事,她想先回去。
方好學也覺得想念自己的女兒,不忍心讓女兒這麽久見不到父母,自己媳婦确實是仁至義盡了,他在這裏待的時間也确實是過分了些,但是,再過分他也還是要待着的,總不能案子不破,人不入土,侄子病不好,學沒上自己就走了,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關,所以也就先讓方嬸回去,反正方學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方學景出院之後又忙完了方父方母白事的剩餘部分,雖然案子至今沒破,但是都已經這麽久了,總不能一直不讓入土為安,所以方父方母也就辦了喪事,正式入土,方學景休學了兩個月,又被方好學趕着扔進了學堂,追補進度。
方好學又給方學景安排了住校問題之後,才去收拾方父留下來的那些家産破爛,在方好學眼裏,那些瓶瓶罐罐的假貨都是垃圾,是得扔了的,卻被方學景攔住。
方學景蹲在地上,看着方好學收拾出來的一堆東西,似乎有想要挑兩件的意思,方好學皺起眉頭,“乖寶,這些東西都是害人害己的,你要是留念,就拿其他的吧!”
方學景擡起頭來,站起身,這些日子,他跟這位方叔的感情越來越好,心底裏已經真的把他當做自己的叔叔了,“叔,還是有些東西是真的的。”
方學景說了之後,就蹲下去把朱砂符紙之類的東西挑出來,符紙毛筆這種東西沒有作假一說,完全可以留下來用。
方好學看着方學景竟然留下那些畫符的玩意兒,氣的直接把手裏的一個瓶子摔碎,反正都是贗品也沒什麽好心疼的。
“方學景!你要是敢學你爹你試試看,看我打不打斷你的腿!”
方好學自從有了五分肯定是那個買桃花瓶還壓了案子的所謂富二代害了自己哥哥一家之後,對這些神神道道的騙術就從不屑一顧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甚至連自家哥哥的留念也不願意從這些東西裏面選,更不允許方學景繼續接觸這些東西。
方學景要是挑了什麽瓶瓶罐罐的他也認了,反正擺着也沒什麽,卻偏偏拿了朱砂符紙這些東西,擺明着要學要畫,他怎能不怒。
方學景被吓了一跳,他從沒見過方二叔生這麽大的氣,仿佛一下子要把這些日子的憋屈全部發洩出來似的。
方學景抖了一下,但還是站起來,“叔,這東西是真的,我就是想給你畫張驅邪聚氣符,雖然功效沒那麽神奇,但是也能讓你處在聚氣之處,對身體有好處,也很難被什麽邪氣陰氣入體。”
“方學景!!”方好學臉色都猙獰起來,“你敢跟我搞這些神神道道的試試看!”說着,就一把奪過方學景手裏的東西,當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方學景愣愣的站着原地,心裏卻有些明白方好學只怕是真的厭惡了這些東西,一時間也有些為難,他是真想給方叔弄個聚氣符什麽的,他前世親手繪制的聚氣符,就是千金也不可得。
方學景雙眼放空,開始默默思索再去哪裏搞點符紙朱砂,畢竟,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生身父親以前是在哪裏進貨的,方叔手裏的這一堆估計他拿到的希望是不大了,方學景被訓的耳朵嗡嗡作響,卻一個字都沒聽心裏去。
方好學罵完一頓之後覺得也舒服了些,開始有點淡淡的後悔,別說的太厲害,吓到了。也就趕緊拍了拍方學景的肩膀,“乖寶,乖寶,你沒事吧?”
“叔,我沒事。”方學景反應過來。
“嗯,以後記着,絕對不能碰這些東西,都是害人的。”
方學景沒有說話,方好學只當做他聽心裏去了,心疼又浮上來,到底是剛失去父母的小孩,正是敏感的時候,他剛剛好像說的太過分了。
方好學低下聲音來,“乖寶,你在這裏上完這學期,我回京都去跑一跑給你轉校,到時候你就去京都,住我家裏,跟正雅一起做個伴。”
“哦。”方學景不清楚京城的學校不是那麽好上的,只是默默的答應,反正在哪裏都一樣,又不是現在就走,他還有時間去微山湖底拿回自己的掌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