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坐在周航對面的時候，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接觸到他滿是審視的目光。我只是友好地沖他笑笑，擡手撚去我橙紅色羊毛裙子上的一根白色羽絨。
那已是典典生日過後差不多三周。我居然再也沒在小區中見過安旭，連聲音也不曾聽過。雖然我會在典典和ANN複雜的目光中吃下一頓頓并不見得舒心的晚餐，但是比起見到那個人給我的壓力，這些實在不算什麽。
如果有可能，我當然不想見到他。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坐在他外面的辦公室裏，等待他的接見。
“小周，請問我還需要等多久？”
“你事前并未預約……”
周航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
“可是他已經答應見我……”
“他今天的日程原本很緊。不是因為你，這個時間林醫生應該過來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安旭的私人醫生林放拎着藥箱走了進來。
周航立即熱情地站起來。
“**銀行的趙總過來了，應該馬上就完。”
他說着，眼角不住地瞟我。我只是優雅地笑着，腦子中卻飛快地過濾着剛剛的信息。
“那……這位女士……”
“這是MARCA集團的吳總。她有時間等，是不是，吳總？”
我還來不及說話，裏面的門開了。安旭輕咳着，與**銀行趙總走了出來。
“安總，你放心，我們合作這麽多年，你交待的事，我們銀行定會盡心竭力。”
趙總剛離開，周航已經迎了上去。
“安總，林醫生已經來了。”
安旭的表情明顯滞了一下，我已經優雅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我也已經到了，安總。”
今天是個大好晴天，安旭采光良好的辦公室幾面通透，我又穿着那麽明豔的裙子，不知道他些微保留着的視力是否還能感知我的存在。
他的臉上有公式化的微笑。雖然接下去，他接連輕咳了幾聲，可這絲毫不影響他敏銳的判斷力。
“林放，麻煩你再等一會兒。周航，給吳總沖一杯**秀芽進來。”
說着，他已經率先轉身進了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溫暖如春，這讓穿着羊毛裙子的我還沒坐下，背上已經出了微微的一層細汗。
“請坐。”他已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不知是因為天氣尚好，還是因為在自己的辦公室中。他的步履穩健而迅速，除了比大半個月前似乎更瘦了點，他看上去幾乎是好的。
周航端茶進來的時候，朝我使勁眨了眨眼睛，我淡笑不語。周航離開後，我端起茶來喝了好幾口，卻始終不曾發聲。坐在對面的人終于先開了口。
“怎麽不說話？”
“剛剛，您的助理用眼神不斷地提醒我。所以，我正在想，怎麽用最不刺激您，最優雅最好聽的話和您談今天我來的目的。”
我蓋了茶杯，輕輕放在自己面前，打量對面的人。
他的确更加瘦削了。剃得很光潔的下巴仿佛刀削一般。鬓邊多的點星星點點雖無損他的容顏，卻讓那張蒼白的臉平添了多一份的滄桑。這樣溫暖的房間，他依然穿着深灰的呢絨大衣，饒是這樣，也沒有讓他的臉微微地變一下紅。
“吳總，別繞彎子了，你是為**銀行來的吧？”
他垂了眸，不再看我，語氣中的疏離卻那樣明顯。
這不是我想要的，至少現在，我能讓這樣的情形繼續下去。
我很優雅地露出8顆牙齒，揭開杯蓋，緩慢地喝了一口茶。
“這麽多年了，這茶的味道，一點都沒變。更難得的，是你居然還找得到。我聽說，現在*市市面上已經沒有這種茶了。”
“可是你現在也不喜歡了，不是麽？典典告訴我，你現在最喜歡喝玫瑰香茶。”
他依然垂着頭，語氣淡淡的。
“上次的事，對不起。”
我突然說。他微一怔，頭已經擡起來。
他的眼底青黑，更襯得一對眸子沒有半分的光茫。我盯着那對眸子，一字一頓。
“事實上，今天過來，我主要是來向你道歉的。我實在是一個太過固執的人，因為我的固執給你造成的傷害，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你不必因為那筆貸款而對我這樣。”
他散亂的目光沒有辦法停留在我臉上，但是，我卻在那裏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你一直對我這麽好……”我刻意地停頓了下，成功地看到他的臉上微微地有些變化，“是我，一直太過分。安旭，對不起！”
我相信經過那麽多年的錘煉，我的聲音可以輕而易舉地和着我的心思随時變化。比如現在，它一定是誠懇而真摯的，甚至帶着安旭最熟悉的甜蜜。它的效果立竿見影。
“月月，你太任性……”
他一直緊繃着的身體也放松了些，他任由自己靠了椅子後背，頭微微傾向我這邊。
“即使再恨我，你也犯不着跟錢賭氣。那麽低的成本，你怎麽去做那麽大的項目？”他話鋒一轉，“做生意，講的不是一個利字。有利才有其他。任你再大的集團，資金鏈接不上，都是很危險的事。以後，再不要這樣任性了。”
“謝謝你，安旭。” 我再一次很“誠懇”地說，“這次商業街項目不是你出面跟趙總作保，也許現在，我已經走投無路……”
“周航還是改不了多嘴。”他忍不住打斷我。
“不是他說的。”我站起來，慢慢走到他身邊，“除了那筆政府作保的貸款，那麽多家銀行多一分都不願意批。試問這市裏，還有誰能說動**銀行出面？我想到的，只能是你。我回來這幾個月，對你那樣，你還能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出面，安旭，你讓我說什麽好？”
我站在離他座位幾步之遙的地方，看他微蹙的眉慢慢展開。
“我說過，我最不喜歡聽的，是‘對不起’和‘謝謝你’。我更不希望你因為知道了這件事，而背上什麽包袱，甚至覺得自己欠了我什麽。如果說到欠……”他側過頭，身子劇烈地起伏了下。
“你不舒服？我叫林醫生進來。”
我跨前兩步，差一點，就擡起了自己的手。
他轉身沖我的方向微微擺手。
“不礙事。”
就那麽一下，他的臉已經迅速青白下去，聲音中夾雜的喘息也越發濃烈起來。
我看着那張臉，心裏有個地方莫名地扯了下。
“我不是因為感激才來說剛剛那些話的。”我說，“這些日子，我想通了很多事情……還有，典典還是喜歡，你送給她的禮物……”
我突然有些語無倫次。那上面的話原本是在心裏排演過好多遍的，可是現在說起來，不知怎麽的，就多了些緊張與慌亂。
我看到他的頭繼續往我的方向傾了傾，似乎是在确認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我突然害怕再在他的辦公室中呆下去。我迅速拉開皮包，翻出一個包裝精美袋子，交到他手上。
我說：“生日快樂，安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