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
晚餐結束的時候，我幫着曾珊一起收拾。彼時客人們都聚到了家裏，男人們在書房，女人和孩子在客廳。
異常歡樂詳和的場景。
“安旭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曾珊收拾着碗碟，突然對我說，“我印象中，這是這麽多年的第二次。”
“那麽第一次呢？”
我正在幫她把一個盤子擦幹，這句話問得那樣順溜,出嘴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似乎帶了點不該有的關心。
“第一次？”曾珊瞄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說，“第一次是替夏文丹踐行。”
我，果然還是老二！
“月月，你別誤會。那次是康童主導的，邀請了安總……”
“他欣然前來……”
連我自己都詫異着這句話中濃濃的酸味。
“不是。他那會兒還病得很厲害。”曾珊又瞄了我一眼，“就是你走了差不多一年的時候，夏文丹也要回菲律賓。其實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她那次回來是做試管嬰兒手術的。哎，她的愛情你不了解，那也是一段凄婉蒼恻，等有時間我再把我知道的說給你聽。手術很成功，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抱着一個可愛的男孩。她告訴我們，因為她丈夫的身體時好時壞，已禁不起飛行的颠簸，所以，也許以後，她很難再回*市了。所以，我們還是通知了安總……”
我長久沒有說話，只是把手中另一個盤子擦得锃亮。
“後來我一直在想，也許就是因為夏文丹這事太過隐秘，安總才沒有及時告訴你，也才造成了你們之間那麽多的誤會，以致于……”
“曾姐，我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可是，這些年我也想得很清楚了。我和安旭之間的問題，其實跟第三人無關。我們對對方都沒有做到坦誠以對，以致于心才會越離越遠……”
“其實安總心裏面一直都牽挂着你。剛剛，他還問過我，你今天穿什麽衣服，梳什麽發型，有沒有穿高跟鞋……”
我把已經锃亮發光的盤子再狠狠擦了一遍。
“月月，即使當年安總真的有什麽錯，這6年他把自己也懲罰夠了，你真的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嗎？”
我手中的盤子差一點就掉到地上。
“我殺了他的孩子，他毀了我關于青春愛情夢想的一切，還有……總之，我們不可能了。謝謝你，曾姐，你讓我知道了很多以前我不知道的事。只是，我可能注定要讓你失望了。”
我終于把那個盤子放到架子上，擦了擦手，對曾珊說：“今晚很感謝你和康童的款待，我過得很開心。我還有點事，就帶孩子先走了。有空，我請你們到我家去玩。”
說着，我走出廚房，招呼了一聲小典典，準備趁着大家沒怎麽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
書房的門卻正好在這個時候開了。
康童和安旭走了出來。
“珊珊，安總有點不舒服，想先走。我們去送送他。”康童顯然沒有注意到站在一隅的我和孩子。
曾珊立刻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怎麽，還是很不舒服嗎？要不要再吸一次氧？”
安旭輕輕搖了搖頭。
“剛剛就已經很麻煩你們了。我那是老毛病，沒什麽大問題的。只是，我習慣了早睡，也該回去了。”
“那也好。月月和典典剛好也要走，你們正好一路……”
我根本就來不及想理由反對，那個人的目光已準确地投射到我的方向。有的時候，我真的懷疑他所謂的“僅餘光感”的眼睛，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
“月月，方便嗎？”
他的聲音低沉黯啞，帶着微微的喘。
我還不及表态，身側的小典典已經第一個拍起手來。
“好哎好哎，又可以聽帥伯伯講故事了……”
我只能無奈地擡頭沖那個人說：“安先生，可能剛剛那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
然後，我們三個就真的一起走出了康家的門。安旭并沒有問我住在哪裏，卻出了門就篤定地往小區的方向走。我甚至都懷疑，他早就從小劉口中知道了我住在那裏。我忽然想起那些偷窺的清晨和深夜，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怵。
“帥伯伯，帥伯伯，又講故事嘛……”
出了康家大門，小典典就又纏上安旭了。胖小拉着那只瘦大手，路燈一照，竟也照出幾分溫馨。
“好。典典想聽什麽故事？”
我微微地落在他們後面，只聽得到他的聲音分外溫柔。一時之間，我有些恍神。
“小白兔的，我要聽小白兔的。”
“好。咱們就講小白兔的。”安旭的聲音遠如天籁，“從前啊，有一只小白兔，眼睛特別紅……”
我驀地一顫，腳步不知不覺就緩了下來。
那年那月那個晚上，他躺在我旁邊，舉着一本１６Ｋ的精裝繪本，也是講的這個故事……
那時，我剛剛懷孕。他就讓周航買了一大堆這樣的繪本，放在家裏。
“育兒書上說，孩子的胎教主要由爸爸完成，因為男人的聲音波段低，更适合孩子大腦接受。而且啊，最好是講童話故事……我啊，就準備好好地學習學習，等他（她）長大一點……”彼時他的手輕輕放在我的小腹上，滿臉都是幸福，“每天晚上都講給他聽。”
那時我心痛他的眼睛，想拖過來念給他聽。他死死地抱住那本小白兔書，對我說：“這是父親應盡的職責，你別和我搶。你看，我特意讓小周買的字大的，配畫的，我看着輕松……”
這麽些年，那些故事竟是早已經看進他心裏。那個該踡在他身邊，拉着他的手，聽他講故事的人，是否，也一起刻進了他心裏，印成一道永遠也磨滅不了的傷？
許是沒有聽到我的腳步聲，前面兩人也停了下來。他轉過頭，目光投向我的方向，試探性地喚。
“月月？”
“媽媽在那裏的，站着沒動。”
小典典叫了一聲，放開他的手，跑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拖着我就往前面走。
“媽媽，你也來聽嘛，帥伯伯的故事講得可好啦，比MS.ＳＵＳＡＮ都還好……”
我居然就那麽任她拉着來到安旭的身邊。而小人兒就那麽自然地左手牽一個，右手拉一個，自然地惦起腳，對着那個人說：“帥伯伯，我把媽媽也拉過來了，咱們繼續吧……”
還好，他什麽看不見！
我盯着路燈下我們仨兒的身影，并排着往前慢慢地移動，竟然，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這樣的場景，多年以前，常常出現在我的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