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再度站在安氏大樓門前的時候，我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現在，我着得體合身的職業套裝，長發很規範地在腦後挽成一個髻，臉上是淡淡的精致的妝容，10厘米的高跟鞋在腳上順風順水，很清脆地敲打着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
這麽多年來，安氏的內部風格并沒有太大變化。連那部我熟悉的直達電梯也依舊靜靜地停在大樓的一角。
那是這些年來，每每想起安氏，我唯一的記憶，畢竟，當年的我，最後一次進出安氏，就是依靠着那裏……
可是今天，我不能就這麽坐上去見他。
我來到前臺，很輕松地露出八顆牙齒。
“你好，我是德國MARCA集團的MARY.WU。上周，我的助理跟你們進行了聯系，約好現在和你們安總見面。”
前臺站着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年紀不會超過20歲，稚嫩的臉上甚至還有細碎的絨毛。她一面迅速地翻查着記錄，一面撥打着內線電話。幾乎是立刻，便擡頭沖我職業化地微笑。可惜，她還太小，盡管努力着，她露出的牙齒數目多了兩顆。
多麽像當年的我……
“您好，吳女士。安總已經在38樓等您了。請這邊走。”
她小心地站在我身前不到一步的地方，微躬了身，帶着我向那部專用電梯走去。
電梯一如當年的快，只是一閉眼睜眼之間，38樓已經到了。
“請這邊走。”小姑娘依然在前引着，很快便來到我熟悉的那間辦公室門前。
周航已經站在那裏，見到我的第一眼，是我想像當中的驚詫。
“周秘書，這位就是德國MARCA集團的吳女士。”
直到小姑娘離去，一貫以穩定沉着著稱的周航都沒回過神來。直到我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半張的嘴才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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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周秘書。我們又見面了。”
“月月姐。怎麽會是你？你怎麽姓吳了？”他光顧着說話，連手也不曾伸出來。
我淡笑
“我夫家姓吳，嫁給他後，按那邊的規矩，随了夫姓。你們安總呢？”
“安……安總，在裏面。我……我帶你進去。”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已經完全不是我熟悉的那個周航。
隔間依然，可是熟悉的“山水畫”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白得碜人的整幅牆壁。
“這間房，去年……做了一些重新裝修……”
“裝修得很好，早該這樣了。”我依舊淡笑着，看周航輕輕敲了那扇門。
室內沒有應答。
周航有些瑟縮地看了我一眼，再加重了力度敲了敲門。
“進來。”隔着門，我只聽見一個并不熟悉的聲音。
低沉而嘶啞的聲音。
“月月姐……”周航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扭開門。他看着我，目光中滿是乞求，“安總……最近……身體都不好……你可不可以……”
“小周，你想多了。我現在是代表德國MARCA集團和你們安總談生意的。”
說着，我已經搶先扭開了門把手。
我曾經在無數個夢裏夢到這一刻，可所有的夢境疊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刻來得震憾。
他剛剛從嘴上摘掉一個灰色的罩子一樣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吸氧機的嘴，勉力地撐着自己站起來，有些步履維艱地向我走過來。
他的面容比起五年多前并不太大的變化，只是，臉龐越發刀削斧砍一般，而臉色，也比以前更加灰白。最大的變化，是他的神情。以前，他是那樣神采奕奕。即便他不愛笑，抿緊唇的樣子也會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盡在他掌握之中。而現在，他微微地笑着，可是卻那樣空洞而蕭瑟，仿佛整個世界都再與他無關。我很快便知道了這樣的變化來源于何處。那是，他的眼睛。以前，即便是霧朦朦，他的視線也基本上能落到他想聚焦的點上，目光雖不犀利，卻準确而深刻；而現在，他雖然朝我的方向走過來，視線卻空洞無物，散亂得讓人不忍目睹第二眼。
他走得微微有些慢，但即便這樣，走到我面前不到兩米的時候，我能清晰地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我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這個距離是以前他能看到的範圍了。那麽，他已經看到我了，他的表情為何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并沒有再往前走，而是掩嘴輕咳了兩聲，才試探性地向我站的方向叫了一聲：“周航？”
周航原本站在我身邊，在他喊他之前，已經搶先站了過去，似是不經意地擡手一扶，安旭已站在我面前。
“安總，這……就是MARCA集團的……”
“我是MARY.WU，”我實在不願意看周航為難的樣子，搶先介紹了自己，“很高興和您見面，安總。”
從我出聲的第一刻，我就看到他原本的微笑瞬間凝結，他意識地往前再邁了一小步，氣息幾乎噴到我臉上。他微微地俯下身體，很仔細地聽我的話。
我說完的時候，他竟然呆立在當場。過了差不多一分鐘，他才有些顫抖地伸出手來，低聲地問：“不好意思，吳女士，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的聲音很像……”
“是嗎？像誰？”我并不甚禮貌地打斷他，又禮節性地輕輕碰觸了一下他的手，觸感冰涼。不知怎麽的，我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
他微前傾着的身子随着我這四個字狠狠地戰栗了一下。原本空洞的眸子在這一刻竟然發出震驚的光。他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連喉嚨那裏也發出破風箱一般的轟鳴。他灰白的臉越發灰敗下去，隐隐地還泛着紫。
周航在一旁緊緊地攙着他，投向我的目光中滿是乞求。
這樣的場面已經出乎我的預料，事實上，現在，我除了看着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安旭，我什麽也做不了。
我看見他的前胸劇烈地起伏着，他的臉由紫轉青，唇狠狠地顫着。他應該是想說點什麽，可是，他似乎怎麽也開不了口。
我們仨兒就那樣詭異地站着，我已經開始後悔回來以前沒有好好地了解他個人現在的狀況。
“月月……”
突然，站在我對面的他低吼了一聲，像是用盡全身所有的力量。他狠狠地甩開一旁的周航，想往前再邁一步。可是，他沒有來得及。他甚至還沒有聽到我的那聲驚呼，就揪着前胸的衣服，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