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夏天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長胖了。
毛小娟那天啃着我做的糖醋排骨說:“看來安氏的夥食的确是中等發達國家水平,連帶着你的身材,也一步由赤貧進入中等發達國家水平了。”
“哎,我這個禦廚是自己害自己啊……”我長嘆一聲,扔了手中的骨頭。自安總上次病後,胃的情況總不見大好,我于是自告奮勇當了“禦廚”——親自操刀為他準備早午兩頓。可這個先人,雖幹得比牛多,卻吃得比貓少,每每剩下的那一大堆,為了遵守國家勤儉節約規定,我只得“自産自銷”了。
“你說,這‘游泳圈’如何消得下去?”我捏起肚皮上那一大堆肥肉,苦着臉問毛小娟。
“還能怎麽樣,但凡減肥,只一個原則——少吃多動。你把那些好吃的多留些給我,而不是私心地去讨好你那老板,再跟我一起多去跑跑步,我擔保一個月見成效!”
“胃病患者的夥食,你也有興趣?”我瞄她一眼,站起來,“不早了,我該去培訓班了。你那跑步改早上我還能參加……”
“得,這早上你要去做飯,晚上要去培訓班,你的時間差不多都安排給你的安總了,我還敢安排你?”她打斷我,嗤笑。
“注意你的言辭。”我一臉的正經,“是安總,不是‘我的’……”
“我們倆,誰跟誰啊,你還怕你那點小心思被我知道了?”
“我有什麽小心思?”我已經紅了臉,卻在那裏死撐。
“這打你去安氏上班4個多月了,你自己說,這每天回到家,說得最多的是誰?你的生活,每天都圍着誰轉?你跟我說的事情,哪一樣不是關于他的?你說,這說明什麽問題?”
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點破我的小心思,或者說,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想清楚的小心思。
我活了23年了,對孤兒院的嬷嬷們,叫親情;對朋友們,叫友情。那麽,對安總呢?叫親情,不合适;叫友情,也不像,那麽,它到底是什麽呢?
“我看,吳铎花了那麽多心思,等了你那麽多年算是白搭了,你八成愛上你老板了。”
毛小娟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錯愕,自顧自己地繼續。
我什麽也沒說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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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公寓在城東,秘書培訓班在城西。坐上地鐵的時候,一直逃避的東西如洪水猛獸般撲過來。
毛小娟說,我愛上了安旭!
我真的愛上了安旭?
原來,那種劃不到親情,歸不攏友情的東東,便是愛情?
那種一天到晚想見他,見不到牽挂,見到了關心的感覺就是愛情?
那種三句話不離他,所有的安排都唯願圍着他轉的生活便是愛情?
我的天啊……
我的臉燒得厲害,心跳得跟亂鼓一般。我垂了頭,四下打量,生怕周圍的人都看穿了我的心思。
真是可笑!正是下班高峰,人人忙着擠地鐵回家,誰又會來看我這個一天到晚胡思亂想的人?
我啞然失笑了。
一晚上老師講了什麽統統沒聽進去。只把那些毛小娟說的,地鐵上想的,還有這4個月來的點點滴滴反反複複咀嚼回味,越想還越覺得真的就是那麽一回事了……
真開心!
如果不是在課堂上,我想我已經大笑出聲。
下了課,那份愉悅卻未曾消褪。哼着不成曲調的歌,我向地鐵站走去。
因為全身心都沉浸在那份愉悅中,連那輛黑色的“邁巴赫”是什麽時候停在我身邊的,我都不知道。
“柳秘書!”小劉伸出腦袋叫我,我才發現,安旭端坐在後座上。
“安總……”
幻想中的男主突然閃現,幻夢剎那間蘇醒,我的結結巴巴不可避免。
“上車吧。”他垂着眸,看不清表情。
我迅速拉開車門坐上去。不等他問,便已主動坦白。
“我,我在這邊上學。這,這麽巧?”
我又一次“腦殘”。這個學校向南走幾公裏不就是他的家麽?這條路,是他從公司回家的必經之路。雖然邂逅我是有些狗血,可将就也說得過去。
“你在學什麽?”他問。
“我,報了一個秘書班。”
我的臉通紅。好在天色暗淡,車內又沒有開車,他看不到。
他沒有再問,我卻像進了審訊室的犯人,争着坦白從寬。
“我……我自己覺得,要當一個好秘書,需要學的東西……還太多,所以,就報了。”
“學多久了?”他雲淡風輕地問,似是并不關心。
事實上,這幾個月來,我和他之間基本上就這樣。自那晚後,我的熱情與日俱增,而他,一直就這樣,不冷不熱,不近不遠,他不是幻夢中的男主角,他是我的老板——安旭!
“半個月。”
“每天都來?”
“不是,一周兩次。今天,還有周六。”
“小劉,先送柳秘書回去。”
“啊,不,不,不用了,我可以坐地鐵回去。麻煩小劉在最近的地鐵站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拒絕,明明那麽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多呆一會兒,哪怕只是坐在他旁邊,偷偷地打量他,也是一種滿足。可是,這一路對白下來,他的平靜淡泊讓我說不出的難受。剛剛的那個幻夢還在腦中往複,明白無誤的現實就如此殘酷……我憋得慌,慌到想奪路而逃。
黑暗中,我感到他似乎扭頭掃了我一眼。可是還等不到我擡頭去看,他的頭已經轉了回去。
“送柳秘書到家!”
“安總……”
“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
他的聲音一直那樣冷,冷得我直打顫。可是我沒有再堅持。
就算我賤吧。不管他待不待見我,我還是死皮賴臉地想在他身邊,哪怕多呆一會兒。
那晚上,車一直開到我們公寓門口。我下車的時候,看到他搖下車窗,眯起眼很費勁地打量那棟陳舊得已經看不出外牆本來顏色的公寓。
他的目光我一貫不懂,我能做的,只是慢慢拉開車門往外走。
“你住幾樓?”他突然問。
“頂樓?”
“樓裏有電梯嗎?”
“沒有。”
我以為他還要接着說點什麽,甚至,也許還會有點什麽動作。可是什麽也沒有。他再也沒說什麽,我只有道一聲“再見”,轉身上樓。
我照例大聲哼着歌,不知是為了給自己壯膽還是為了吼亮樓道中那已不甚明亮的燈。只是今夜,燈一閃一閃的,因為我的歌斷斷續續。我小跑着上樓,氣喘如牛,不知是為了恐懼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毛小娟給我開的門。
“成啊,執着付出終有所報。有‘邁巴赫’的專車接送了。”她守着換鞋的我打趣。
換了以前,我會和她鬥嘴,嘴上逞個一時之利,換來心中半日芳甜。可是,現在,我意興闌珊:“別胡說,只是剛巧碰上。人家是我老板,我只是他秘書!”
我刻意強調了最後一句。
毛小娟一臉的不屑。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資本家還這麽有情有意,不僅送了員工,還等在門口看着員工進家門……”
我一把推開毛小娟,奔到窗前。
那輛“邁巴赫”依舊停在那裏。從我這裏看下去,并看不清後座上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在,他坐在那裏,等着我到家。
那輛“邁巴赫”依舊停在那裏。從我這裏看下去,并看不清後座上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在,他坐在那裏,等着我到家。
我不知哪裏抽了瘋,雙手合攏,在嘴前做了一個“喇叭”,沖着昏黃路燈下那輛影影綽綽的車大喊。
“我到了!我安全到家了!”
我不知道他聽到底聽到沒。但是,我喊過話後,便清楚地看到那輛車慢慢地駛離了我的視線,漸漸遠去,遠到只在黑暗中劃過淡淡的一抹紅線……
後來,即便在那些腥風血雨恨他入骨的日子裏,但凡想起那晚上的那一抹紅,我都總能感到一絲絲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