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說完了？”
他終于從我身上移開目光的時候，才淡然地開口。
“說完了。”我徹底沒有了底氣。我感覺自己再一次碰上了“綿綿化骨掌”。
“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像……”
他嘆口氣，低語。卻又像意識到什麽，生生斷了後面的話。他的臉愈發蒼白，額上開始有了細細密密的汗。他伸出手，緊緊地抱起膝蓋，抵在胸前，再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我想問，但不敢。我不知道彼時的自己到底讓他想起了什麽，可是有一點我是清楚的，那便是，我引起的這段記憶，對他而言，似乎便是讓他變化，令他痛苦的根源。
“胃還是很痛？”我看着他的膝越蜷越緊，額上的汗也越來越多，忍不住問。
他有些艱難地搖頭。
我一拍腦門，猛然想起，從早上開始到現在，他幾乎就沒有好好地吃過東西，而柴胡，本身對胃還有刺激的作用……
我真是一個馬大哈！
“對不起，安總，我應該先給您，準備點吃的。要不，我現在去廚房随便給您做點……”
我等不及他回話了，我已經轉身走了出去。說實話，這個時候，就是找點借口，我也得趕緊出來，我不敢再呆在裏面了。突然的變化讓我害怕。
安旭的廚房和其他幾間房間并不同，雖然寬大依然，卻放得滿滿當當。櫥櫃、操作臺、冰櫃、微波爐、電炒鍋，電砂鍋……甚至還有一個烤箱和一臺綜合果蔬榨汁機，就像有很多人常年在裏面做飯一般。可惜，打開冰櫃，空空如也。還好，我順利地在櫥櫃的底層找到了米。看成色，還很新鮮。我舀了一小勺米，放進榨汁機裏，把它們打成小小的碎粒，然後，放進電砂鍋裏，加了點水，熬起粥來。我燒了點開水，又在櫥櫃中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圓口的瓶子，小心地把水灌進去，做了個簡易“熱水袋”，用毛巾包了，拿回到卧室。
“給……”我伸出手。
他有些費力地擡起頭，眯起眼問我：“什麽？”
“我給你做了個‘熱水袋’，拿去捂在胃上，比你這樣強抵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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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去，放到胃那裏，神情慢慢緩和下來。
“謝謝！”他輕聲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撇撇嘴，“你不喜歡我說這幾個字，我更受不起這幾個字，我們，就別這麽客氣了。成不？”
他依舊微微蜷着身子，對我的話不置可否。我依舊在他床邊坐下來，小心地看着那袋“柳氏生理鹽水”。
過了一陣，室內開始彌漫起粥的清香。
“廚房裏煮了什麽？”他問。
“還能有什麽，你廚房裏的東西只能讓我熬個白粥。”
他突然再一次沉默，沉默得我莫名其妙。過了好久，我才聽到他的低語，如同，自言自語。
“你……居然會做飯？”
“在孤兒院，從5歲起，就必須要完成力所能及的工作。不然，就沒飯吃。我9歲的時候，就能為幾十個孤兒院的孩子做飯了。”
在我說話的過程中，他一直微眯了眼看我。我突然發現，他的視力不好對他而言還有一個特別的用處，那就是，他可以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把你看清楚了，而你卻沒有辦法看得清楚他的目光。如同現在，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卻一言不發，你根本就無從猜測他到底在想什麽。我有些不安地挪動了下自己的身體，胡亂地想着自己剛剛是哪一句話說得不對了……
“小時候，你吃了很多的苦吧？”他突然問。我驀地一驚，随即，一股暖絲絲甜滋滋的感覺便迅速爬滿全身。
“其實也沒啥。”我發自內心地笑，“可能比起那些家庭健全的孩子，我們的确少了很多來自家庭的幸福和開心，可是，我們還是有自己的快樂。比如，我們可以和好多好多年齡相近的孩子們一起玩，逢年過節，那些熱心公益的人士還會帶着好吃好玩的到我們這邊來和我們一起過節。有好吃的蛋糕面包有時還有火燒，我最喜歡吃火燒了……還有還有，我記得有一年春節，他們還專門在我們這邊為我們放了煙花。漫天的五彩缤紛，是我這一輩子見過的最美最好的事物了……”
“你很容易滿足……”
“也許是吧。”我燦爛地笑着，“從小，嬷嬷們常對我們說一句話，你用怎樣的眼光看世界，世界就是怎樣的。所以，每一天，我們都會努力想那些讓自己開心的事，讓自己一直都快快樂樂的，這樣，世界也都是快快樂樂的。”
我轉頭看他，他已經垂了眸，不知在想什麽。
點滴已差不多見了底。我站起來小心地拔了他手上的針，收拾好輸液架，再去到廚房。粥已經熬得差不多了。我盛了一小碗起來，用水涼了涼，端到他面前。
“不管有沒有食欲，多少吃一點。至少，不讓胃那麽難受。”我說着，把碗遞到他手上。
他似是怔了下，接過碗的時候，居然沖我擡頭一笑。
“我原本以為，你會喂我。”
“為什麽？”我聳了聳肩，“這些事，你自己都可以完成，不是麽？”
我實在不相信，驕傲若他，能忍受這樣直白的憐惜。
他再次眯了眼看我。我已經記不清這是今晚上的第幾次了。可是，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目光中的贊賞與開心。
他說：“真奇怪，你不過才來了幾天，我卻感覺你已經來了幾年。”
“呵呵……”我咧開嘴笑，“我不知道這句算不算你對我的表揚。”
他笑而不語，拿起勺子小小地嘗了一口粥。
我沒有像那些小言主角那般問他味道如何，因為，我對自己多年練就的手藝有絕對的信心，即使是一個無添加美味無特色的“三無”白粥，也不例外。
果然，他的表情徹底輕松下來。盡管他吃得很慢，但是我知道他享受着呢。
榨得并不算細的米權當小米熬了近一個小時，跟濃米湯也差不了太多，既暖胃又消化——我真為自己的創意洋洋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