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二天我去了個大早。隔着玻璃，遠遠地望着那張辦公桌。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能走進去，把那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因為，這似乎是我能表達自己愧疚心情的唯一方法了。
昨夜，我竟然失眠了。翻來覆去的，都是安總的那張臉——蒼白如斯白裏泛青。
他最終是被三個工作人員擡出電梯的。因為，他已經沒有辦法讓自己撐上去。擡上來的時候，他的眼鏡已經掉了，那雙好看的細長的眼睛微閉着，嘴半張着，很艱難地呼吸。
“對不起，安總，對不起，安總……”我在他身邊不斷地說。根本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最後那句話還是因為自己讓他發病而抱歉。
他沒有睜眼，只是很艱難地沖我搖頭。
“不……”他只說了這一個字，便被工作人員張羅着送走了，餘下我一個人，站在那裏長久地發呆。
如同現在，我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
“月月……”曾珊的聲音，“麻煩你到我這邊來一下。”
我垂着頭進去。
“昨晚的事，我聽說了。”曾珊的聲音如常的冷靜。
我有些慌亂地擡起頭。
“如果不是因為我，安總可能不會……”
“那樣密閉的空間，即使什麽也不做，估計他也夠嗆，所以，別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月月，你不用為這件事自責。”
我感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難怪曾珊年紀不大就已經在這樣的企業做到總裁的首席秘書。如斯的體貼周到實在讓人如沐春風。我站在那裏，唇微微有些抖。不過，很快，感動之餘，我就發現一個問題。隐藏在曾珊話裏的問題。
“安總……身體不好嗎？”
我幾乎立即就問出了口。話出口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對這個問題答案的關心程度遠遠超過剛剛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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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麽說呢……”曾珊明顯猶疑了下，“安總的肺……不太好，連帶着心髒也有些……小問題……一旦周圍空氣不好，他就會有些問題……”
曾珊後來還說了些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我似乎更迷惘了。
安總便是這個時候走進辦公室的。
他看上去不算太好。臉依然青白着，唇微微有些發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戴眼鏡的原因，他走得比昨天慢了許多。
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在他路過我的辦公桌時，猛然站起。
“對不起，安總，昨天讓您受累了。”
雖然曾珊一再強調，昨天的事是意外，也關不了我柳某人什麽事。可是，我的良心始終不安着，尤其是在看到現在的他的時候……
我突然的站起顯然讓他有些吃驚。他捂了嘴輕咳了兩聲，才擡起頭來看着我。
他的眼睛微眯着，目光帶着些朦胧。
“不關你事！”
他言簡意赅。說完便準備繼續向前走。
“您明明可以不在電梯裏說話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是這話不說出來，我心裏難受得緊。
他的腳步微滞了下，還是繼續向前。
“我聽說，一旦周圍空氣不好，您呼吸便有些困難……您其實是怕我恐懼，對吧？”
他再度掩嘴輕咳，腳步卻似乎加快了些。
“謝謝您，安總！”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還有，對不起，安總！”
他原本很有節奏的步子突然顫了下，撐了下那扇落地玻璃，才讓自己站穩。他站在那裏滞了片刻，才緩緩地說：“記住，不要對我……說那兩句話。我平生，最讨厭聽到的，便是……這兩句！”
說着，他迅速地拉開裏間的門，再砰然關上。“山水畫”迅速地降了下來。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任那聲音在室內回響——蒼涼而悲恻的聲音！
我實在不知道，我到底說錯了啥！
一個下午我都小心翼翼的。我不想到他辦公室去，可偏偏下午文件不斷，曾珊又不在，我只得硬着頭皮一趟一趟地進去。
我想他是真的生了氣，因為這麽多次進去，他連正眼也不曾給我一個，只是拿了那個放大鏡，埋首在那些文件堆裏。不過這樣也好，省了我的寒暄，我常常是把文件放下就走，也少了許多麻煩。
唯一的不爽，是他一直在咳。每一次我進去，他幾乎都掩着嘴。可是他右手邊的煙灰缸中居然還堆滿了煙頭。我忽然有些生氣。
老板怎麽了？老板就可以置自己的身體不顧了？他不愛惜，我還介意呢。要是他倒了，我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工作豈不就懸上了？
因為懷着這樣的念頭，我最後一次進去的時候，故意重重地放下文件夾。
他果然被驚到，驀地擡起頭來。
他今天一直都沒有戴眼鏡，那雙細細長長的漂亮眼睛有些霧朦朦的，我的心突然之間跳得有些厲害。我咽了下口水，有些結巴地說：“安……安總，我……我是想說，您……您……還是，少抽點煙吧……”
他的眉頭慢慢蹙起，似是要發怒的樣子。我已悄悄地轉動了自己的腳，稍有風吹草動，立馬轉身就跑。
可是他什麽也沒說，他只是眯起眼盯着我看了幾分鐘，然後驀地低下頭去，拿過一邊的放大鏡，打開我剛剛放在桌上的文件夾。
我分外無趣，只得對着空氣讪讪笑了下，輕身輕輕走了出去。
替他關上門的時候，我照例聽到了幾聲壓抑的輕咳，還聞到了淡淡的煙味……
我那天沒有等到安總下班就提前離開了，因為我實在害怕和他單獨一起呆在電梯裏的那種感覺。雖然曾珊一再強調，一個好秘書，一定來得比老板早，走得比老板遲……
我想，我這輩子，注定成不了一個好秘書了。因為，我是那樣惹老板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