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熱氣騰騰的飯吃到一半,田笑把最後一包濕巾紙遞給高越,抱歉道:“早知道這裏的空調壞了,就不來吃魚了,要不……還是開電風扇吧!”
長條桌的一邊是綠皮沙發,一邊是寬面長凳,田笑坐在最裏面的沙發上,旁邊放着兩個包,一件白T恤,以及一頂棒球帽。
高越坐在對面,汗如雨下,像蒸桑拿。他撕開濕巾紙,迫不及待地往臉上、脖子上抹,淡淡的茶香混合着汗液的味道,直往眼睛和鼻子裏鑽。他閉上眼睛,享受這短暫的清涼,道:“确定你的眼睛頂得住,那你就開。”
聽他這麽一說,田笑瞅瞅旁邊的超大功率落地電風扇,又瞅瞅對面熱氣騰騰的人,剛拿起的筷子又被她放下,嘆口氣,張嘴想說什麽,卻又半天說不出口——
這大熱天又不是一直呆在空調屋,穿兩件T恤,其中一件還是長袖,兩只胳膊捂得嚴嚴實實,到現在快捂成紅燒肉了,也不把袖子挽上去。田笑老早就想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但是一路過來,也沒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至少表面上沒事。
所有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田笑都沒察覺自己也是汗流浃背。
好生生的一頓飯高越吃得極其的憋屈窩囊,耳朵嘴巴臉蛋紅撲撲的,甚至連喉結都紅成了焖排骨。他時不時放空自己呆滞着,像狗一樣吐出舌頭散熱,那一頭硬漢的板寸也掩蓋不了他微微嘟嘴散發出的奶萌可愛。田笑看着他的小表情,心情頗為複雜,既懊惱又好笑,又似乎很歡喜看見他這個樣子,還有種類似于心疼的情緒,總之說不清楚的五味雜陳。
等高越結賬回來,田笑把腰包和衣服帽子遞給他,拿着包的手觸到了一個方形硬物,像是筆記本之類的東西。田笑也沒有多想,倆人拿齊東西,都急不可耐地想出去透透風。
正要離開桌前,高越擡擡下巴提醒:“手機。”
田笑迷迷糊糊“哦”道:“差點兒又忘了。”
“你腦子是消過磁的硬盤嗎?不長記性。”相處過幾次後高越發現田笑有個丢三落四的毛病,忍不住吐槽一句。
田笑:“……”
還沒走出門,冷清的店裏進來五六個吵吵鬧鬧的客人,兩波人狹路相逢,但對方人多勢衆,明顯沒有要讓路的意思,而且來者男男女女一身流裏流氣,裸露在外的肌膚隐約能看到五花八門的紋身。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社會人。
田笑和高越自動自覺地往一邊靠,由于這邊有很寬的長條凳擋着,一時挪移不開,讓出來的空間一個人過綽綽有餘,兩個人過又有點擠,而對方又毫無謙讓,眼看着田笑的肩膀要被撞上,高越踏前一步,用半個身子擋住她。
那人撞上了高越的左肩,像撞上了一塊磚頭,側翻了身子,懵了懵,繼而罵咧一句:“走路不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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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長眼睛的是你。”
高越微微颔首,蹙眉。目光冷冷地落在田笑的腦瓜頂。不輕不重的聲音倨傲不恭,聲線落得很低,像根針,挑釁得一幹人等莫名的心凜,傻了一樣愣在當場。
沒料到他會出言不遜地反擊,矮了半個頭的男子愣了一時半會兒才反應過來,臉上旋即火燒火燎,像被人當衆打了個耳光一樣,讓他無地自容。這種被人僅憑一句話就輕而易舉壓過一頭的羞憤屈辱像毒藥一樣順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一時間男子膈應得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他一把抓住高越的肩膀,眉毛聳拉成倒八字,怒道:“你說什麽?”
他微微擡起下巴,嚣張地瞪着高越,勢要找回他的面子。高越應聲側首,居高臨下地盯他,一雙似養活在水銀裏的眸子冷得可怕。
那男子看着年紀不大,也不過二十出頭,對上高越的眼睛,不知為何心裏直犯慫,像被暗處的毒蛇盯住了一樣,抓住肩膀的手不自覺地松動了幾分,本能地想要避開視線。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得不像個活物。
被半摟在懷裏的田笑感受到暗流湧動,心叫一聲不好,稍稍回轉過身,一把抱住高越蠢蠢欲動的胳膊肘。因為太緊張,從手心傳來的一陣顫栗,她都分不清是來自于自己還是高越。田笑朝那群人和氣地點點頭:“不好意思,這地方有點窄。”
然後仰頭,後腦勺抵在高越的胸口,暗暗使眼色,“我們走吧!”說完也不等他反應,拉着他的胳膊肘就往外擠,嘴裏還不忘客氣說,“讓一讓,謝謝!”
每年寒暑假,學校外的大多店鋪因為客源少沒什麽生意而選擇關門一段時間。尋常這個時間點擠滿了S大學生的街道上卻是寥寥無人。
田笑深吸口氣,擡手擦擦額頭上的汗。高越不逮勁兒地觑她:“你怕了?”
“能不怕嗎?”田笑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一眼,“你沒看到他的同伴虎視眈眈地盯着你?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則忍……”
“別人都踩你頭上了,還能忍?”
“哪有你說得那麽嚴重,你沒看到我客氣地說了句不好意思他們也沒說什麽嗎?要是真鬧起矛盾,你再能打,能打得過他們一群人?反正別指望我,我除了當累贅和站在旁邊給你加油助威以及你被打殘了給你叫救護車以外基本幫不上什麽忙……”
高越:“……”
“你還真是有什麽說什麽,一點兒也不避諱。”
田笑權當他是在誇她,笑了笑:“田……我爸經常說,出門在外要以德報怨。”為了不引起誤會,只有在家的時候她才會叫田老師和唐老師。
高越挑眉:“用德抱了怨,那用什麽來抱德?”
田笑不假思索:“自己問心無愧的良心啊!”
高越扯嘴:“天真。”
田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也覺得,但是沒辦法,我長這麽大,沒遇到過什麽大的挫折煩惱,我的閱歷見識只能讓我止步于此。”
“反正人活一世,活的就是一個我覺得,我認為,我開心,天真就天真吧!”
高越:“你這人還真是特別……”
田笑嘿嘿兩聲:“是嗎?”
高越:“……特別好騙。”
田笑:“……”
“你應該多學學網上的土味情話。”以為他會說什麽特別可愛之類逗人開心的話的田笑禁不住小聲嘀咕着。
“你說什麽?”
田笑迎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心虛地連忙擺手道:“沒什麽,沒什麽……”
有風從身後吹來,兩人漫步在清靜的街道上,田笑挽了挽耳發:“剛剛謝謝你啊!幫我……”一聲尖叫猝不及防地劃破夜空。
電光火石間,田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跪倒在地,她的頭被人死死地扣着,額頭隔着一道厚實的炙熱抵在地上,那觸感像是人的手掌。一具滾燙的身體壓着她,裹着她,像銅牆鐵壁一樣。混沌的腦中一陣轟鳴,随後漸漸明朗,耳邊清晰地傳來棍棒極速揮舞劃出的氣流聲,與重重落在肉身上的悶響,以及偶爾冒出一兩聲低低聽不真切的沙啞氣聲,像是從喉嚨深處透過緊咬的牙關不小心逸出來的□□——飄渺,堅韌又孤傲,不可侵犯。
心髒像要撞破胸腔,咚咚地狂跳,田笑腦子很亂,她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在她潛意識裏隐約有了個概念——高越此刻正用他的身體保護她。
他在挨打。
對方下手很重。
這時從頭頂傳來一句:“夠了,打死了不好收拾,走。”
但有人好像還不過瘾,又狠狠的連打了幾棍,并有恃無恐道:“老子叫你嚣張,嚣張。”那人似乎仍不解氣,還想再下手,卻被人拉了一把,催促道:“快走,把條子招來了麻煩。”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漸漸跑遠了,街道又恢複了寂靜,好像剛剛這裏并沒有發生毆打事件。而附近的行人或止步不前,或繞道而行,即使義憤填膺,也沒有勇氣做催化劑,上前管這些除了麻煩還是麻煩的閑事。
壓在田笑身上的那股力頓時卸去,她悶頭悶腦暈了一會兒,才從地上顫巍巍地爬起來,高越就半坐半躺在旁邊,一張臉因為疼痛扭曲得猙獰可怕。田笑心一揪,慌手慌腳地爬到他身邊,急促道:“你,你沒事吧?”
田笑沒哭,但也快哭了。
她長這麽大連打架鬥毆都沒有圍觀過,更何況是親身體驗。
高越鎮靜下來,向着一邊吐了口和着血的唾沫,嘴邊挂着一道血絲,惡狠狠道:“媽的,這群王八蛋。”
“你沒事吧?”田笑又問了一遍,好像只有聽他說一句沒事她才能放心似的。
“死不了。”高越剛想站起來,頭卻被一雙小而發涼的手固定住,田笑顧不了那麽多,湊上來,扒拉着他的麻腦袋看了看,根根硬挺的短發才寸長,有沒有受傷一目了然。
仔細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樣,田笑才松口氣,嘴裏嘀嘀咕咕:“還好還好,頭沒事。”
她跪坐在地上,兩個人此時離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看清對方睫毛的顫動,以及眼底的單薄人影。有那麽一瞬,好像周遭遠遠近近的喧鬧聲都隐匿在了心跳的萬籁沉寂中。突然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高越的手背上,田笑忽地擡手,捂住了半張臉。
高越緊跟着皺眉:“你哭什麽,說了死不了,絲……”他不小心觸動了傷口,擰眉等着這陣疼痛過去,頓了會兒,“嘿,你還來勁兒了……”
眼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直往身上打,田笑搖了搖頭,微微擡起下巴,露出被血模糊了的半張臉:“虧大了……”
從社區醫院出來,田笑摸了摸貼了創可貼的鼻頭:“好久沒流過鼻血了,幸好只是擦破了皮,沒傷到骨頭。”
看一眼高越,她有些焉頭耷腦,聲音弱弱的:“幸好你也沒傷到骨頭,現在感覺怎麽樣,還痛嗎?”
看她沒精打采的樣子,像只病了的卷耳兔,高越有些失神地盯着她耷拉的腦袋看,揣在兜裏的手鬼使神差地往外抽了抽,卻被他及時摁捺住,沒事兒一樣又揣了回去。
“你放心,那些地痞流氓貫會打架鬥毆,知道打哪裏不致命又能教訓人。而且單打獨鬥最重要的不是實力,而是韌性,我這種人命硬,抗揍,怎麽打都打不死。”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一頓挨打,甚至把它當做一個玩笑。但田笑笑不出來,聽在耳裏甚至不舒服,像鞋子裏進了顆小石子,不痛不癢地隔應得慌。
“你這種人是哪種人?”田笑聲音不悅地反問他,似乎很不喜歡他用這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說自己。
“早跟你說了,我不是個好人。”開玩笑一樣的口吻,語氣卻有些固執。
“那我也早說了,不是個好人但也不是個壞人。”田笑也固執道。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壞人?”高越像是鐵了心的死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你這人……”還有完沒完了,田笑無語,能讓她無語到有些生氣還能杠上幾句的人也是少見,“有壞人說自己是壞人的嗎?如果你真是個壞人,那你剛剛為什麽不反抗?你不是不能忍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才是你的風格啊!”
田笑過意不去,過意不去他為了保護她而選擇任人欺辱毆打。高越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領了她的情,也明白像她這種得到了別人的幫助就要百倍千倍地還回去的人心理壓力很大,便故意開玩笑道:“好人命短,壞人長壽,像你這種乖巧可愛的人很容易死掉……”
田笑:“……”
“所以你出門最好小心一點。”聽不出是善意還是玩笑的警告。
田笑将頭偏向一邊,不管他怎麽說,至少她認定了一點——是旁邊的這個男人保護了她。
“謝謝你,還有……”田笑忽然頓住腳,“你身上有傷,衣服能遮人眼睛,但掩蓋不住氣味,打了這麽多藥膏不是多穿幾件衣服就可以遮蓋住的,所以別再穿這麽多,傷口需要透氣,才好得快。”剛剛醫生為他上藥時,田笑在一旁瞧見了他左臂上原本就貼了三張藥膏,隐隐約約透露出淤青的肌膚,應該是不久前才受的傷。怪不得在地鐵上聞到的那股清涼味田笑覺得怪怪的,原來是藥味,這樣也說得通他為什麽在大熱天穿兩件衣服了。
高越知道她話裏有話,也沒說什麽,走了一截路,見她歪着頭若有所思,卻始終緘默不語,以為她心有餘悸的還在擔驚受怕,便主動牽起話頭:“怎麽,感覺三觀被颠覆了,這個世界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
“我不知道。”不用看也能猜出,下狠手打他們的就是在飯店裏遇上的那波人。田笑擡頭望望天,“就因為點小摩擦,不分青紅皂白,追上來人打,我不明白,至于這麽大戾氣嗎?”
她嘆口氣,無奈道:“你說打就打吧,還襲擊,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我看電視裏打架,不是都要先啊一聲嗎?他們怎麽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納悶兒的嘟了嘟嘴。
高越:“……”
“我活了二十年都沒遇上這種事,怎麽最近老是……”眼睛不自覺地看向高越,正好高越也在看她,愣了愣,田笑反應極快地笑彎了眼,“可能遇上水星逆行了。
高越似笑非笑:“你是在指我?”
田笑擺手:“我沒說。”
高越緊盯她眼睛:“你敢說你沒那個意思。”
田笑心虛,嘿嘿笑道:“看破不說破。”
“所以你是承認了。”
……
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高越自嘲道:“你是對的,沒我,這種事情的确不會發生。”
田笑想說什麽,卻發現說什麽都不合适,索性閉嘴。因為有些無可争辯的事情坦誠始終要比掩飾好。
“以後不會了。”
“啊?”田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聽他那口氣像是在保證什麽。
“你最近不要一個人出學校,特別是晚上。”高越直接跳過前面的話題提醒她。
田笑明白他的意思,怕她又遇上那夥人,找她麻煩,形成惡性循環是最壞的結果。
“正好,我明天要離開。”
“離開?”
“我要去北京參加夏令營。”察覺到他的疑惑,田笑解釋說,“就是研究生夏令營,本科生在夏令營期間,可以提前接觸導師,了解自己想學專業的情況,以及導師的科研課題。”
高越點點頭,狀似不經意地問:“去幾天?”
“夏令營三天,加上中途耽擱,也要五六天吧!”穿過街道,想起那晚在酒吧他對黃毛說兄弟不能亂叫的話,田笑突發奇想,“诶,我們也算共患難過了,是不是可以叫一聲兄弟。”
“兄弟。”高越不正經地笑了,語氣輕佻道,“你先長個小弟弟出來,我還可以考慮考慮……喂,你走那麽快幹嘛!”
看着氣呼呼、悶頭往前走的人,高越作惡得逞般摸了摸鼻子,滿眼都是不懷好意的笑,漸漸臉色越來越冷,冷得陰狠,他停了一步,咬緊牙關忍了忍,跟上去。
高越把她送到了公寓門口,離別前,對她不客氣道,“以後出門長點腦子。”
田笑幾欲說出口的謝謝,就這麽被他一句話噎死在了喉嚨裏。他對她說話是真的一點也不客氣,田笑有點不滿地向他真誠建議:“你說話可以憐香惜玉一點。”
見他被噎了一下,田笑剛笑彎眼卻見他的嘴角勾出一道讓她有不好預感的淺紋來,果不其然聽他戲谑道:“那你是香,還是玉啊?”
田笑揣着是香還是玉的問題,拖着個死皮賴臉的人飛去了帝都,參加長達三天的夏令營活動。
一路上蘇茜都在找借口:“我不是怕沒獨自出過遠門的你找不到東南西北嗎?”
“別跟我說有人同行,人家一對情侶你也好意思插一腳,虧你想得出來,也不怕膩得慌。”
“再說最近新聞播報,什麽女大學生外出失聯,什麽明目張膽的當街搶人……”
“這些遠的不說,就昨晚,也不知道是誰深更半夜做噩夢,非要爬上我的床,抱着我才睡得着。我也是擔心你,這才舍命陪君子跟你一起飛,瞧你板着個什麽臉……”
蘇茜噼裏啪啦了一大堆,田笑也就敷衍地笑一笑,其實她心裏比誰都清楚,蘇茜就是為了打個幌子過去Happy而已。但是……
“那你也不至于帶這麽大個箱子啊!”田笑無語。
“哎呀,出門在外多有不便,總要準備些東西,而且……”蘇茜忽然神神秘秘,“我還帶了我的寶貝。”
“寶貝?”田笑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到學校報道後,田笑沒有落榻于校方為她安排的宿舍,而是和蘇茜住在附近的一家賓館。七點左右,田笑接到了家裏來的電話,唐老師問她進展順不順利,簡單聊了幾句後唐老師說起了前天晚上的事。
“什麽?偷狗?”田笑觸電般從床上站起來,吓得正趴在床沿邊為愛豆發電的蘇茜差點兒摔個四腳朝天。
唐老師依然溫聲細語:“下午帶田鴨脖出門遛彎時,小劉告訴我的,說你張爺爺家的狗被偷了。他調了監控,看見前天晚上你把田鴨脖系在幼兒園門外,被兩個鬼鬼祟祟的人牽走了,幸好及時被人發現。小劉說那好心人為了救田鴨脖和兩個偷狗人打了一架,好像受了傷,小劉說他戴着口罩,認不出是誰。我就讓他調監控,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什麽?”從唐老師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驚喜,不知道是在期待什麽,田笑下意識捂緊了手機。
“那好心人就是前天我買菜回來,幫我把田鴨脖牽回來的小夥子……”
田笑挂斷電話,無力的一頭栽倒在床尾,蘇茜眼不離手機,好奇:“怎麽,你家大傻被偷了?”
“差點兒被偷了。”田笑悶悶道,前天晚上發現田鴨脖不見了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對,原來真的出了事兒。難道那道影子不是錯覺,而是救田鴨脖的好心人?
田笑翻了個身:“不管怎麽樣,幸好有驚無險,不然我會哭死的。”
“你要是有哭的那個力氣,還不如拿出手機幫我家愛豆反黑,這群躲在陰溝裏的黑子太喪盡天良了,到底拿了多少資本的錢,要這麽惡毒的詛咒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少年郎,真當姑奶奶是文明人不會罵髒話,媽的……”
田笑:“……”
夏令營一結束,田笑就被蘇茜拉着浪跡帝都,吃遍大街小巷,踏足名勝古跡,以及在各個風景區幫她錄制舞蹈視頻。
蘇茜混二次元,也是b站舞蹈視頻的up主,雖然更新速度慢,但定期上傳的視頻一定是不折不扣的高質量作品。田笑就知道她那大箱子裏放的是她最近新購的cos服以及五花八門的道具設備。
其實,蘇茜能跟着她一起來田笑打心底開心。她知道天不怕地不怕,從小就滿世界跑的大小姐早就踏遍了這些地方。此番故地重游,卻是為了留下她與她的足跡。
就如蘇茜對她說的一樣:“我不來,你絕逼參加完那個枯燥又無聊的夏令營,就馬不停蹄地往回趕,沒一點樂趣。”
她說得對,田笑是不會一個人去旅行的。
方向感差到叫人無語的她,連看個地圖都傻傻分不清楚。
田笑從小性子清淡,一天只知道死讀書,沒情趣也不解風情,這樣單調乏味的她時常融入不了女孩子的圈子。孤單難免會有,但更多的還是無聊。因為她明白,道不同不相為謀,更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往。
自然她也明白,孤僻離群也不是她的本願。只是每次在她想要與人拉近距離的時候,卻沒人願意為她踏進一步。
妥協與将就也不是她的初心。
所以她選擇緣來惜緣,緣去惜己。
人生的相遇與錯過不計其數,卻只有那麽幾次的相遇,與沒有幾次的錯過,能在心上落地生根,或熨燙出消弭不了的疤痕。
而蘇茜之于田笑,就是那麽幾次相遇中的一次。
其實田笑是個很依賴人的人,只是她自己沒發現,需要人帶着她去玩,去瘋,去嘗試,将她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瘋狂因子挑唆出來,而蘇茜就是她的那根導火線。
天氣太熱,拍攝完了之後,路過一家奶茶店,推着行李箱的蘇茜停下腳,回頭努嘴:“我請你。”
走在後面的田笑心不在焉地撐着傘,脖子上挂了個攝像機,反應遲鈍地轉身看去,愣了愣,目光游移到旁邊的一家超市,道:“我想喝礦泉水。”
“你不喝綠茶了?”蘇茜問。
“喝礦泉水,才純。”田笑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徑直朝超市走去。
“什麽鬼?”蘇茜在她背後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