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田笑今天準備充足,背了一個雙肩背包,內含水、紙巾、零食、小電扇等等小件物品。
蘇茜在一旁疑神疑鬼地盯她:“你今晚……要在操場露營?”
憑着這幾日她對田笑的觀察,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之前沒她督促,田笑跑步那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隔三差五不敲一棒子就不知道跑步為何物,耐性極其的差。
而時至今日,已經連續三天踩着點地跑出去鍛煉,而且耗的時間還不是一般的長。
納悶兒啊!
田笑還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高越的事情,只能打着哈哈,往遠地扯:“每次跑完步都累得不想動,索性就準備點東西,跑完了在操場上休息休息,順便看看夜景什麽的。”
蘇茜知道她腦子裏的文藝細胞又作祟了,還夜景?說得倒是挺浪漫的,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想到這裏,蘇茜腦中似有剎那閃電,到嘴邊的話還未出口,就聽見門砰的一聲——人走了!
田笑老遠望見了椅子上的人,不由得加快腳步,剛小跑了一截,便隐隐察覺到異樣。
“你怎麽呢?”
她一走近,發現高越深埋着頭,微微抖動的肩膀起伏不定,呼吸極其不穩。斷了線的汗水直往地上打。腳邊還随意地倒着一個空礦泉水瓶。
田笑放下書包,從裏面拿出一瓶水遞到他面前。
高越微微擡頭,眸子一如既往的亮,嘴皮翻動,連聲音都嘶啞了:“閑着沒事兒,先跑了幾圈。”
他接過水,擰開就喝。喉結滾動,水嘩啦啦的直往裏灌。
“你确定是幾圈,不是幾十圈?”見他喝得急,田笑又連忙道,“喝慢點,劇烈運動後也不宜喝太多水。”
嘴角邊挂着一道細水流,用手背粗暴的一抹,高越站起身,漆黑的眸子在路燈的襯托下似乎更亮了,亮得田笑一時心緊。
“走吧!”他丢下兩字,擡步朝跑道上走去。田笑“哦”了一聲,提上背包小跑跟上,卻在高越停步的時候,扯上他的胳膊直往操場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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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自然而然的親近接觸,是很久之後連田笑自己回憶都不易察覺的開始。
高越深深地掃了她一眼,就這麽愣着被她拉着走。她個子不高也不矮,剛好抵上他的下颌。身材偏瘦,皮膚白淨,脖子纖長,後腦勺有一撮短發,調皮的向外翹起。
他的身體裏像被誰藏了只貓進來,撓得他心癢難耐,直想撚起那一撮翹起的頭發。手擡到一半,他就醒了,收起嘴邊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淺淺笑紋,借着操場四角投射過來的橘黃燈光,若無其事地看向一邊。
也是同時,田笑停步回頭,煞有介事地說:“你這個人外冷裏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這是田笑與他幾天相處下來的直觀感受。
聞言,高越頗有意味地挑了挑眉,一點也不客氣,直接往綠皮草坪上坐。一雙長腿一曲一放,随随便便一個姿勢,都是在好看的張弛之內。
薄唇抿成一條線,田笑覺得眼前的人真是有毒,就算頭上頂了個燈泡,也是範兒味十足,帥得飛起。
高越眼睜睜地看着她從別有洞天的雙肩包裏扒拉出樣樣小物件,以及面前堆起的零食,竟有些哭笑不得。以為她沒吃晚飯,便口不對心地嘲弄了她一句:“沒看出來你這麽能吃。”
田笑則不以為意:“運動消耗後的補償。”
高越:“垃圾補償。”
田笑:“……”
話是說給別人聽的,但嘴巴長在自己身上,該吃的還是得吃。高越撕開一袋牛肉幹,從剝開,含進嘴裏,到咀嚼,每個動作都帶着點兒慵懶,田笑不禁又遙想到了下午茶時間。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慢,就像陽光下搖椅邊打盹兒的貓咪,進入了愛麗絲的夢境一般,不想醒過來的怡然自得。
田笑猛地回過神,一口氣緩緩地直往外吐。又控幾不住記幾地看出了神,怎麽回事?她在心裏嘆氣一聲,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手上的零食一直沒能撕開,因為心不在焉,不知道手勁兒輕重,刺啦一聲——掉了一地。
田笑低頭愣住,緊而擡眼,剛好撞上高越投過來的清冷目光,她定了定神,緩解尴尬地咧嘴笑開,月牙兒眼睛彎彎細長,連上眼角的薄紅在夜色的調度下看不真切。
但高越一點也不在意,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只一眼,就漠不關心事不關己地繼續吃他的牛肉幹,似乎連那輕描淡寫的一眼都懶得給她似的。
好在田笑不介意,自動自覺地埋頭清理事發現場,還沒清理完,突然竄出來一只野狗,膽兒肥的不怕人,蠢蠢欲動地試探着靠近。高越欣賞它的勇氣,剛伸出手去摸,卻被田笑铿锵有力地叫住:“別動。”
高越還真聽話的沒有動,手僵在半空中,聽她繼續說:“這是只流浪狗,不要随便摸。”
高越冷哼了聲:“多大點事兒。”滿不在乎又無所畏懼地繼續朝前伸去,卻摸了個空。
他愣了愣,語帶不快:“你把它吓跑了。”胳膊就勢搭上曲挺的膝蓋,用眼角責怪地瞥她。
田笑:“……”對它動手動腳的是你,不是我。
高越微微佝偻着脊背,依然高出田笑大半個頭,居高臨下地将她臉上的小表情盡收眼底,盯了會兒,嘴角忽然含了絲冷冷的譏诮,問:“為什麽不讓我碰?”
“怕它咬我,還是嫌它髒?”
他話裏有話。
田笑沉默了,好像被他這個問題難住了似的。高越微微挑眉,右手抵上草皮,順勢傾身靠上去,低低道:“你們女生是不是只喜歡親近長得好看又可愛的動物,或者,人……”
有一瞬的氣息從田笑細碎的發尖穿過,噴在她的額頭,像摩挲在耳邊的低啞嗓音一樣帶了絲勾人的滾燙。她的眼底有黑影搖動……
啪的一聲,空氣安靜了一瞬。
高越鐵青着臉坐回去,舌尖蜻蜓點水般地舔了一下唇角,眼神突然發狠:“沒看出來,你手勁兒挺大的啊!”
田笑梗着脖子,臉上的血色不用看都知道又深重了幾分。她天生缺根筋,脾氣好,不輕易跟人生氣。片刻後她放松緊繃的肌肉,道:“人的天性,趨利避害,應激反應。”聲音依然清清靜靜,跟她面上的表情一樣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高越冷冷地笑:“那我勸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田笑打斷,田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左手上那道已經結痂的疤痕,濕漉漉的眼睛裏似有堅韌不拔的光芒。
“因為專業的原因,可能我們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你說的髒,在我眼裏就是形形色色的細菌病毒寄生蟲。”田笑又埋下頭,繼續一顆一顆認真地撿着,清脆的聲音隐隐低啞了幾分,“不是嫌棄它,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愣了一會兒她才接着道,“只是我這個人惜命。”
高越将目光放在遠處,可能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調用在了聽力上,眼睛始終無法聚焦,模糊地看不清楚東西。聽她這語氣好像他剛欺負她了似的,他欺負她了?好像是,好像又不是,他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逗她玩兒,還是真上了脾氣,或是在試探她什麽……忍不住煩躁,他在心裏暗罵了聲自己。
“前段時間網上新聞播報說有人去雲南旅游,正好趕上當地的潑水節,不知道被誰潑了一盆水,沒幾天那人就無緣無故的死了,你知道為什麽嗎?”田笑忽然問他。
高越顯然有些跟不上節奏,他剛還沒有防備地挨了她一巴掌,而且他們明明在說狗,怎麽話題莫名其妙的一下子就跳到了潑水節上,還死了人。不過他心裏再不是滋味,還是很給面子地接了句:“為什麽?”
“因為那水很髒,裏面有一種叫做阿米巴的原蟲,專吃腦組織。”
高越:“……”
恐吓他?
“都說沒文化真可怕,像你們這種有文化的豈不是變态?”接完這話,高越頓了一下,似乎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接得不合适,咳嗽一聲,又假裝不經意地問,“我看你們學校流浪狗挺多的,沒人管嗎?”
“管啊,吶……”田笑向着前方努了努嘴,高越順眼望過去,操場外的大道上一輛頻閃着紅藍燈的巡邏車正勻速開過。趁他還沒轉過頭,田笑飛快地盯一眼他隐匿在陰影裏的側臉,嘴上不停,“大都被保安叔叔抓走了,至于怎麽處理,我沒了解過。”
其實不用了解她也心知肚明,畢竟收養流浪動物的專所基地資源有限,也沒那麽多愛心人士領養。于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田笑都不願去考慮,她從來都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最擅長不自尋煩惱。但這一點落在外人眼裏卻恰恰被斷章取義成了冷漠無情。
田笑兀自起身,把撿回來的小餅幹放在不遠處,坐回來,看着那只仍在附近徘徊的流浪狗小心翼翼地試探靠近,突然想起件事:“對了,你要養狗嗎?”
“幹嘛?”高越警惕地眯了眯眼,剛被她打了一巴掌有心理陰影似的,有些怕了她。
田笑擡手,撚起一縷碎發:“我們這裏有個實驗,不出意外,下個月應該就能做完,會剩下一批比格犬。”在他眯成縫的目光下,她又補充,“你放心,衛生健康條件都是合格的,是經過正規檢疫的實驗動物,無病無害。”
“你在給它們找後路?”高越剝開一顆牛肉糖,含進嘴裏。
“對呀。”田笑點點頭,語氣如常,卻多了幾分敬畏,“那些小動物自出生以來就被馴養成為人類研究的實驗犧牲品,而我們卻不知道該怎麽回報它們,有時候……甚至連它們的那點福利都保障不了。”
說到最後,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怎麽樣,有沒有興趣領養一只?”
高越摸了摸後脖子,嚼着牛肉糖老實說:“我不會養狗,而且我最怕麻煩。”在田笑漸漸失落的目光中他刻意頓了頓,卻搶在她開口說話前,将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試着養一只。”
剛暗淡下去的眼睛又亮了,田笑壓抑不住興奮:“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到時候通知你。”很快她又愣住,遲疑道,“養寵物不是件輕松活,如果你只是一時興起……而且你還沒有工作……”養不養的活還是個問題她沒說出口。
高越一眼便看穿她在想什麽,懶懶地換了個姿勢:“說什麽你都信,你真當我是無業游民,喝西北風過活啊!”
“只是我工作下賤,說了怕你嫌棄我。”
“下賤?”田笑好奇,“有多下賤?”
眼見着高越恨得牙癢癢地瞪她,田笑微微笑了:“只要不違背良心,靠自己雙手掙錢吃飯,沒什麽下不下賤的,就看自己喜不喜歡,只有自己不喜歡,心裏存了偏見才會說自己工作下賤這種自甘堕落的喪氣話。”
将他從上打量到下,田笑開玩笑說:“其實我一直以為你家裏有礦了!”
高越一臉不解:“什麽?”
“你不懂?”看他那疑惑的樣子好像真不懂,田笑稀奇了。她一直以來被室友們視作為無知的書呆子,即只停留在傳統媒體上,而跟不上互聯網。
短短的相處時間,她發現,高越似乎比她還要不關心網絡時事,連個社交軟件都沒有,而且也是最近才玩兒起游戲。
于是乎,田笑第一次在跟上潮流這方面,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種優越感。
她心情頗好地解釋道:“就是家裏有錢的意思。”
“你怎麽會這麽認為?”高越盯她。
“就是看你很貴啊!”
“貴?你當我是鴨啊!”
“不是,你就不能正常理解嗎?是貴氣逼人,而且是那種氣蓋蒼梧雲的貴氣。”
“你在誇我?”高越雖聽得莫名其妙,但似乎不是壞話。
“嗯。”田笑鄭重地點頭,好像只有這樣才能使他信服。“哦,你微信下好了嗎?”
“嗯。”
“加一個吧!方便聯系,用短信太費錢了。”
田笑拿出手機,掃了二維碼,添加成功:“tiger,老虎。”
高越:“薔薇。”
田笑驚喜發現他們的名字連起來:“虎嗅薔薇。”
高越愣了愣,按下鎖屏鍵:“巧合。”
田笑點點頭,随手拿起一個巧克力,都懶得動手,直接用嘴撕開,一口下去咬了接近一半。
高強度的照燈,鋪了高越一背的橘黃亮光,在他面前投出一小片陰影。而籠罩在陰影裏的眸底好似濾過粼粼水光,倒映出一抹溫婉清爽的身影,潋滟泛濫,不可切磋琢磨。
田笑嚼着巧克力,許是上次蝴蝶骨遇襲事件留下的後遺症,在沒有看到操場上踢足球的人,心裏松了一口氣,不自覺地喃喃道,“今晚沒有人踢足球诶,難道大家都考完試了?”她四下張望,沒有注意到高越神情的細微變化。
吃飽喝足後,田笑就不想動了,躺在草坪上找星星。
“你聽說過月亮和星星的故事嗎?”
田笑微微側臉,正好迎上高越看過來的目光,不由得一愣,然後才慢慢體味出他看白癡一樣的眼神。只聽他說:“滿天星鬥,數以億計。你想說哪顆星與月亮的故事?”
這話明顯是在找茬,卻偏偏說進了田笑心坎裏。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想過。然而能這樣想問題的,恐怕這世上也找不出幾個。
田笑手撚衣角,想了一會兒,天真地回道:“書上沒說。”接着就聽見一聲低低的笑,田笑瞬間瞪圓了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笑出聲來。
人如其名,田笑愛笑,是兩位老師最美的祝願。她愛笑,自然也愛看別人笑。然而高越的面無表情,是她認識他以來的無可奈何。
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對他付出的笑,就想收回來。這個隐約模糊的想法被她毫無知覺的壓在心底,慢慢發酵。
所以,田笑情不自禁的也笑起來,卻換來高越更加白癡的眼神。她咳嗽一聲,又轉回去說道:“聽星星和月亮的故事?”
高越保持沉默,田笑就自動默認,講起了小時候就刻印在她腦海裏的故事。
天空雲層很厚,看不到月亮,仔細尋覓還能找出三四個星點。嗓音清清爽爽,田笑偶爾偷瞄一眼,看他有沒有在聽。
這是一個自我救贖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奴隸為了獲取自由,脫光衣服在深冬季節的山頂過夜,兩夜的平安度過,是來自于對深邃夜空裏發光發亮的月亮和星星的信念。而到了第三天晚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他就再也沒有下過山了。
故事說完,好久好久,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高越躺在她的一側,眼睛盯着漆黑的天空,紋絲不動,像睡着了般。田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沒問過他對這個故事的看法,只是在很久以後想起這無心說出的故事,竟是難料的數個夜晚都不能好好入眠。
而此時她只想着把意識集中在呼吸上,随着全身的脈絡,從頭到腳,走走停停。
好像時間都變成了老頭子,走得極緩極慢。
卻不知,操場上的某個足球門框下,有兩個鬼鬼祟祟形跡可疑的身影。
男聲:“你在看什麽?”
隔了一會兒,女聲:“那邊有個厮,背着我在外面鬼混,我來抓奸。”說完後不忘反問,“你呢?”
男聲:“那邊有個哥子,背着我也在外面勾三搭四,今兒被我逮個正着。”
女聲倒吸一口涼氣:“挺你,兄弟。”
又觀望了一會兒,男聲略帶遲疑:“我怎麽老覺得……你跟我看的是同一個方向?”
頓一下,女聲:“我也發現了。”
四目相對,短暫的寂靜後,兩人同時跳腳:“有沒有搞錯!”
他們鬧的動靜不小,成功吸引周邊的吃瓜群衆。看着氣勢洶洶對峙的兩人,以為又是一場小情侶鬧分手的戲碼,看熱鬧的目光越聚越多,不一會兒就将足球框下的兩道人影聚焦成光點了。
閃人是上上之策,但人算終究逃不過天算。兩人從足球門框轉出去,走的卻是同一個方向,且還是同一個目标。
剛剛那一聲動靜傳至田笑耳裏,有醒神提腦的作用。她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從地上霍地跳起來,活像一幅被抓奸的模樣。老遠就望見蘇茜黑着一張臉走過來,然後在三步開外的地方站定。
蘇茜雙手抱起她那引以為傲的胸部,尖着嗓子用稽查大隊長終于抓了個違規違紀的小商販的口吻說道:“誰啊,這是?”調拉得不是一般的長。
在越拔越高的嗓音中,高越若無其事地慢悠悠起身,眼光卻是似有若無地掃向蘇茜身後。
江曾面上強作歡顏,心下卻是一片荒涼。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歷,他覺得今日不宜出行,索性保持着比蘇茜還要遠一步的距離。
“茜子,你也來跑步啊!”田笑幾步跨到她面前,抿着下嘴唇,笑得那叫個自然而然。
從“孺子可教也”的正向思維到“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逆向思維,蘇茜動動腳拇指都能撚算出個一二。
這步,跑得不、簡、單。
見蘇茜陰恻恻地冷笑一聲,田笑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又說:“他是我的朋友,高越。”
蘇茜扭着小蠻腰向前踱了一兩步,突然又轉過身來,瞪眼如銅鈴,那叫個煞氣逼人,“什麽時候交的啊?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個朋友?”然後再一個轉身,高冷表情已到位。看得田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裏還瘆得慌。
這時候她倒眼尖兒了一回,一眼瞥到身後的江曾,“咦”了一聲,道:“你是那個什麽酒吧的調酒師。”
江曾定睛一看,怪不得剛剛偷窺半天總覺得這身影眼熟,原來是那個喝冰凍草莓可樂雪碧的姑娘。
兩個人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他鄉遇到了故知般,成功轉移了話題。
幾句話聊下來,江曾才知道,原來那天是田笑第一次去酒吧,很多東西不懂想向他請教來着,卻被他會錯了意。但他不敢明說,怕一念之差越了雷池,打翻了某人的醋壇子,以後就沒啥好日子過了。更恐怖的是他聯系了前因後果……
自從那晚黃毛帶人來挑事卻被打進醫院躺了三天,高越幾乎是每天踩着點地向江曾要摩托車的鑰匙。到了天微微擦黑的時間點,騎上江曾心愛的雅馬哈MT-07出去溜達一圈,也不說去哪兒,神神秘秘的。有了上次偷窺手機差點兒被滅掉的慘痛教訓,江曾說什麽也不敢再當着他的面直問。但他心癢癢的好奇,好奇到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像得了相思病。
直到今天晚上他休班,豁出去了,說什麽也要尋根究底,看看到底是哪方妖魔鬼怪對他越哥這麽有吸引力。他借了一好哥們兒的車,一路尾随,卻不想來到這所大學。頓時警鈴大作,這貓膩大了。小心翼翼地跟着高越進了學校,左拐右拐,一看他對這裏這麽熟悉,江曾就知道他肯定經常來。
一跟就跟到了操場上,竟然踢起了足球。
江曾驚了,也納悶兒了——越哥大老遠跑來這裏就為了踢足球?不過不得不說他踢足球的技術還是一如既往的棒,當年風彩不減。
半個小時過去,那些球員都散了,只剩下高越一個人。他去附近的易購買了瓶礦泉水,坐在椅子上休息。十分鐘後出現了個女生……
現在想來,眼前這個女孩不就是當初越哥在酒吧英雄救美的那個女孩嗎?也是黃毛找事那天晚上挑釁說不放過的小妮子。江曾當時就站在高越身邊,怪不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就像開了空調,還是零下幾度。也怪不得他陰狠狠地說有什麽沖着我來,與別人無關的話。
他媽的真相了。
第一次見田笑,江曾就覺得不能得罪這姑娘,否則會遭雷劈,這預感真他媽的準了。
江曾欲哭無淚,他的小命全在這一張嘴上,下定決心打死也不能亂說,打不死更不能亂說了。
他們沒聊多久,便不怎麽歡快地散了場。目送着她們離開,高越轉身時,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回去多說一個字……”
未說完的後半句和着那冷飄飄的眼神,江曾真想放一首《涼涼》送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