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
有宴請,都會赴宴。
不同于孟觀潮的潔身自好,他一向妻妾成群,只要有美人願意跟随,他就收攬到身邊。很是放縱,卻始終沒有子嗣。心思倒也不難猜:自己始終禍福難料,添了孩子,興許就要被自己連累。
前世,孟觀潮始終留着他,由着他往返封地、帝京之間。
孟觀潮病故之後,他亦跟随皇帝扶棺而行,痛哭不已。而他,又明明是最恨太傅的人。
最終出手收拾他的,是原沖——算是這樣吧,靖王并沒讓原沖出手,說我了解孟老四,他不在了,我反倒活不成了。你走吧,看在老四的情面上,我不會讓你落下弑殺帝王手足的罪名,留下鶴頂紅,過一兩日,派人來收屍。
是那麽說的,也真那麽做了。
男人之間的情義,那份兒複雜,她是真看不透。
十一月初,有五名言官一起用原沖、李之澄的事做文章,彈劾原沖、孟觀潮失德、違背禮法。
原沖、孟觀潮一反常态,很耐心地解釋,并請兩位太醫出面作證,又列出可以作證的三位在金陵的官員,如有必要,可以讓他們來帝京。
按理說,五名言官沒詞兒了,就應該收手了,卻有二人在金殿上怒斥太傅、五軍大都督颠倒黑白,收買太醫、官員,睜着眼睛說瞎話。
其實也沒說錯,因為兩個人是大老爺的人。大老爺還不了解孟觀潮?為了弟兄、嬌妻,就沒有他辦不出的事兒。
孟觀潮、原沖就陪着兩個人說車轱辘話。
兩個人索性向皇帝磕頭,請皇帝徹查。
皇帝氣鼓鼓的,說有人證,查什麽查?給朕滾。說完起身離座,揚聲說退朝。
兩個人也怒了,居然追到了南書房,指責皇帝為虎作伥。
皇帝氣得小臉兒煞白,當即喚侍衛:“把這兩個人綁到刑部,問問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嚴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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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聽說之後,心慌不已:兩個人這是唱的哪一出?這與他安排的章程完全不符。
更讓他心慌的還在後頭:兩個人到了刑部大堂,只挨了十板子,就氣焰全無,招認是受了他的唆使。
于是,滿朝文武都明白了一件事:孟府老大與老四不合。
皇帝卻是沒了脾氣,慌手忙腳地把刑部尚書喚到跟前,讓刑部将兩人的案子擱置:當真處置太傅的長兄,讓太傅的臉面往哪兒擱?
刑部尚書巴不得如此,恨不得給小皇帝多磕幾個頭。
孟觀潮則去慈寧宮見太後,直言道:“能不能為原沖、李之澄傳道賜婚的懿旨?”
太後面露震驚之色,“我為他們賜婚?”
孟觀潮微笑着凝視她,“為難?那就算了。臣去求皇上成全。”
“不,你等等。”太後啜了一口茶,“我答應,但是,你能不能讓我出宮游玩一兩日?就是,不帶侍衛,喬裝改扮,自由自在地出門。”
“……”孟觀潮多看了她兩眼,躬身行禮,“臣告退。”
“你別走啊。”太後急得站起身來。
孟觀潮權當沒聽到,闊步離開。他本意是打草驚蛇,可太後這奇怪的反應,到底有沒有被驚到?
當日,皇帝傳旨,為原沖、李之澄賜婚,親筆書寫聖旨的時候還說:“四叔,我給李小姐封個郡主吧?嗯,還有林漪妹妹。”
孟觀潮笑了,“不用。倒是可以早些冊封李小姐诰命夫人。”
“這容易。初十當日,我再傳道旨意。等會兒我就知會禮部的人。”
“好。”
皇帝寫完聖旨,笑問:“我近來特別乖吧?”
孟觀潮笑出來,“嗯。”
“那麽,元宵帶我和林漪賞燈的事情——”
“答應你了。”
皇帝險些雀躍歡呼,又順勢道:“賞燈之後,我要去你家裏看煙火。”
“行啊。”
“诶呀,四叔,”皇帝麻利地站到椅子上,又猴到孟觀潮身上,小胖臉兒笑成了一朵花,“你怎麽這麽好啊。”
孟觀潮笑着拍拍他的背,心說正在算計你娘,可不就要對你好點兒。自己也覺得不厚道,可是,沒法子。
十一月初六,傍晚,靖王回到帝京。回來第一件事不是回府更衣面聖,而是風塵仆仆地趕到孟府,見孟觀潮。
孟觀潮正在跟母親、妻子、女兒用飯,聞訊後有些驚訝,到了外院暖閣見到靖王,笑,“胡子拉碴的。何時起,我們靖王爺不修邊幅了?”
靖王笑着給了他一拳,沒正形地道:“想你想的。”
孟觀潮笑了,“怪不得我總做噩夢。”
靖王大笑,随後道:“我得問清楚幾件事情。”
孟觀潮便遣了服侍在室內的下人。
靖王正色道:“西北那兩個總兵,與他們有牽扯的那些官員,你怎麽還不給他們定罪?我聽說,都關進诏獄了?”
“嗯。”孟觀潮閑閑落座,“好不容易逮住這麽多官員,不好生利用,不是太虧了。”
“你就說你想怎麽着吧。”靖王拎過一把椅子,放到孟觀潮對面,落座後,身形前傾,定定地看住他,“真不想讓我活了?”
孟觀潮失笑,“那得看你想不想活。”
“不就是要收拾你們家老大麽?”靖王道,“我不是早跟你說了,只要你讓我回京,過兩年舒坦的日子,我就幫你把他弄死。怎麽着,不信我了?我幾時跟你說過虛話?”
“不是不信你。”孟觀潮說道,“還有兩個人,你也得幫我整治。”
“直說。除了你,我沒轍,別人都不是事兒。”
孟觀潮笑出來,“太後、寧王,這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他們能有什麽貓膩?”靖王蹙眉思忖着,“寧王看中的,不是原沖媳婦兒麽?被李家一再婉拒婚事之後,他才神叨的。
“有兩次,先帝要給他賜婚,私底下問他是何心思,他都說只要李之澄。先帝就生氣了,說你是皇子也一樣,沒道理強娶誰,該滾哪兒滾哪兒去。”
孟觀潮挑了挑眉,“這些,我從未聽說過。”
靖王就道:“那時候,先帝正往死裏使喚你呢,你怎麽可能顧得上這些。”
孟觀潮說道:“但是,太後、寧王絕對有問題。三五日之後,我就知道他們做過什麽好事了。到時候,你出手收拾他們。要不然,那些關在诏獄的人,會一起咬定你有謀逆之心,西北那兩個總兵所作一切,都是你唆使。就算沒有憑據,衆口一詞,你也沒得辯駁。”
靖王蹙眉,“一件事情而已,你怎麽能因勢利導到這地步?不怪你人嫌狗不待見的,忒狠了些。”
孟觀潮擡腳踢了靖王的座椅一下,靖王立時随着座椅向後滑出去一段。
靖王笑起來,重新轉回到他跟前,“我幫你。事情有了眉目之後——”
“立即給那些人定罪,與你并無關聯。”
“成!”靖王擡起右手,五指舒展開來。
孟觀潮與他擊掌。
“那我就走了啊。”靖王站起身來,“趕緊換身兒行頭,去拜見宮裏那小崽子。”
孟觀潮瞪了他一眼。
靖王哈哈地笑,“這不是不拿你當外人麽?”
“個倒黴鬼。”孟觀潮笑着起身,“我送送你。”
“是該送。過兩日,我送給你和尊夫人的好酒、禮物就到了。”
“你要是安生些該多好。”孟觀潮說。如果靖王能安生些,也能成為他的朋友。
“拉倒吧。我安生下來,那些官員就會變着法子彈劾我,那小崽子不辦了我才怪——太後一直看我不順眼,關乎我的事兒,她少不得跟他兒子絮叨。”
也的确是那樣。孟觀潮不再言語,送靖王到了府門外,看他上馬絕塵而去,才返回內宅。
要怎樣,能讓靖王收起野心,并安生地活下去。
又要怎樣,能讓徐家曾擁立靖王的事情成為再不會被人提及的過去。
都需要絕佳的機會,卻不知要到何時才會促成那種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