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隔着錦被,徐幼微也能感受到他身體在發熱,落在他背部的手,察覺出他脊背繃得很緊。
不快的記憶浮現。
她閉了閉眼睛,斂去痛苦之色,卻是再不敢招惹他。
孟觀潮斜斜覆在她身上,側轉臉,在她耳邊低語:“小五,想麽?”
“……”她腦筋糾結到了一起。對這問題頭疼。
“嗯?”他語聲有些沙啞,“想要我要你麽?”
“你想麽?”她只能這樣應付。
孟觀潮斂目凝視她。
她看着他目光灼熱迷離的眼眸。
他卻不允許,親吻她眼睑,迫使她閉上眼睛。
随後,長久的吻她的面頰、雙唇,溫溫柔柔,輕輕淺淺。
這期間,他背部逐步放松下來,可這樣的克制,讓他出了薄汗。
她反倒不忍心了,“其實,可以了吧?”
孟觀潮輕笑,手滑入錦被,扣一扣她腰肢,“你是我的。急什麽?”
徐幼微不語,只是摟緊他一些。
體內的邪火完全退卻,他蹬掉薄底靴子,盤膝坐在床上,像之前那樣,将她連同錦被抱在懷裏,“這事兒一想就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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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麻煩,徐幼微是知道的。她是言行如常了,過了最虛弱的那一段,不再嗜睡。可小身板兒到底是太單薄。甚至于,小日子都亂着,日子總對不上。
“萬一不相宜的時候有了喜脈,便是真把你送到了鬼門關,鬧不好——”說到這兒,他語聲頓住,蹙了蹙眉,是有些惱自己,“這話是真不吉利。”跟她,有時候他說話是不帶腦子的。
徐幼微語凝。她又何嘗不是這樣,這檔子事,一想起來,便關乎前世小産。而在今生,這樣的孱弱,鬧不好便是一屍兩命。
這一回,倒與他無意中有了默契。
“我曉得。”好一陣,她輕聲道,“再不會有比我們更煞風景的夫妻了。”覺得好笑,也真笑了出來。
他也笑。夫妻,聽她說這倆字兒,真好聽。
“晚幾日,我去找師母,請她想想法子。”
“只能如此。”孟觀潮柔聲說,“該調理的,讓師母幫你。這類事,不方便讓太醫院的人經手。”
徐幼微眼睑低垂,想着自己的心思。
那兩年的夢境所見很多事,總會讓她覺得,是自己身死之後,魂魄追随在他附近,不連貫地看着他孤傲絕決地度過餘生。
卻又真不願意承認。不希望他的日子那麽寂寞,不希望他的心緒那樣暴躁痛苦。
而在夢中,太後與皇帝都是不讓他省心、不稀罕無上尊榮的做派。
太後出自慕容氏,比孟觀潮年長一歲,是先帝第三位皇後,進宮之前,與孟觀潮很是熟稔。
不知是她身死第幾年的事情,太後觸怒孟觀潮,惹得他破例對女子動手,險些活生生掐死太後。那一幕之後,太後薨。可她不論夢裏夢外,想起時,都覺得太後并沒身死,只是離開了深宮。
——太讓她着急了,只看到那可怖的一幕,卻不知原由。
“在想什麽?”孟觀潮撫一撫她面頰,“到底做了怎樣的噩夢?”她面色又不大好了,似是還在後怕。
“與你有關。”在驗證出真假之前,她不想提,亦不想提醒他那些徒增不快憂心的事,“夢裏,你的日子太讓人揪心了。”
孟觀潮就笑了,眸子亮閃閃的,“真是為我?那麽,眼下對我,有沒有一點兒喜歡?”
內斂起來,能将一份情意收藏在心裏十餘年;直接起來,便是什麽話都當面與她說。
“說不好。”徐幼微抿了抿唇,“你總是讓我頭疼,又——”心疼。這是感情,卻不知是不是男女之情。
他笑得眉眼飛揚,“又什麽?在意?關心?”再多的,不是他會奢望的。
“差不多。”
“有盼頭了。”他低頭,側了臉,猝不及防地含住她右耳垂,“等你滿心滿意都是我的時候——”語聲轉為輕微,“再把你辦了。”
徐幼微着惱,推開他俊臉,小臉漲得通紅,表情甭提多別扭了。
他哈哈地笑着,摟緊她,輕拍着,“今兒事情少,哄着你睡。不怕了,有我陪着呢。”擔心她為那個噩夢後怕,不能再安心入睡。
她心海泛起層層溫暖的漣漪。
不知不覺的,天氣就熱起來,到了端午節。
當日,孟觀潮在家中過節。
太夫人把他喚到面前,和聲問:“不打算陪幼微回趟娘家?”
“今兒有雨。我手癢。”孟觀潮說,“去那邊,您放心?”事情到此為止即可,再鬧出事,就真難看了。
“那就別回徐家,去寧府。”太夫人已經料定他是這态度,“寧家兒女都在別處,山高水遠的,過節也回不來。昨日就送了帖子過去,權當散散心。”
“成。”
孟觀潮說記下了。
太夫人這才吩咐王嬷嬷,備好夫妻兩個要帶上的禮品。
去寧府的路上,徐幼微放在心裏的,也是他是否難受得厲害,看他臉色有些不好,問:“師母的藥,用着都不成了?”
“管用。可到底不是靈丹妙藥。”孟觀潮說,“別提,不提就忘了。”
她說好,嘀咕一句:“其實是想給你捶捶背。”
他一樂,“又逞強。”
徐幼微想想也是,轉手遞給他一把折扇,“我畫的扇面兒,喚人做的。将就着用。”
孟觀潮揚了揚眉,打開扇子,見扇面上畫着蝶與蘭,沒落款具名。
她的筆墨,很拿得出手。
“怎麽沒有題字?”他搖了搖扇子,端詳着湘妃竹扇骨、白玉扇墜和大紅色絡子。
“落筆太虛,就沒寫字。”她說,“反正你也不用太像樣的折扇。”
孟觀潮手邊的東西,名貴的,謹言慎宇都收進了庫房,不然,恐怕連禦賜之物也要毀。他對衣食住行也真不講究。此刻,他凝了她一眼,“已足夠好。”
不論是她給自己花的心思,還是如今的時日。
足夠好了。
徐幼微問起太後:“太後又不舒坦?”
“沒。”孟觀潮輕聲告訴她,“只是那麽一說,這一陣不知在忙什麽。前兩日提了一嘴,等你再好些,會讓你和娘進宮說說話。”
她笑着說好。
随後,他閑閑地搖着扇子,覺得手不穩了,便忍不住蹙眉。
徐幼微拿過折扇,放在一旁,猶豫片刻,握住他修長微涼的手指。
他眉宇舒展開來,笑。
“你在閨中的時候,我在寧府見過你幾次。”他問她,“一直也沒問你,當時知不知道經手的一些藥草,是給我用的。”嫁過來之後,她不難推斷出他曾為病痛出入寧府,所以,只問當時。
“指的是哪些時候?提醒兩句?”
孟觀潮略一思忖,“玉碎、曾念過一個方子給我聽。”
徐幼微目光微閃,看牢他,“原來,當時的人是你。”她有印象,且印象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