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寵嗎
應亦丞去到機場的VIP休息室時,衛如珂女士正坐在落地窗邊,喝着咖啡,聽助理彙報接下來一周的行程安排。
門在這時被打開,衛如珂看到來人只愣了半秒,轉臉問身旁,今天她的妝怎麽樣?
助理懵大發了,沒想好怎麽回答,衛如珂便站了起來,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迎上前去,展開雙臂給年輕男人一個毫無保留的擁抱。
應亦丞順從的微微弓起背,埋首母親柔軟的肩上,話音沙啞地說:“好久不見。”
衛如珂情緒湧動至哽咽,好一會兒才用力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時隔八年的久別,說不盡的心酸隐忍、委屈無奈,以及怨恨……都在重逢的一瞬間煙消雲散。
衛如珂推遲了航班,在那間公式化十足的機場休息室裏,與自己的兒子相處了珍貴的兩小時。
“她已經在國外結了婚,丈夫是一位在倫敦藝術大學任教的裝置藝術家。”
“她給我看了他們女兒的照片,大的六歲,小的三歲,據說可愛和可惡成正比。”
“她還說,她一直在關注我。”
“去年我到C大到念書,她看過我的成績單,知道我做了一個叫做‘學習嗎’的軟件。”
“她說,軟件的名字很有調侃意味。”
“她沒想到我會去看她。”
“她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得到我的原諒,因為在那個時候,她離開了我。”
“去見她之前,我對即将發生的事情全都不确定。”
“可是當我推開門看到她的那剎,我心裏只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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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從來就沒有記恨過她。”
“我們聊了很久,很多……”
“一起吃了機場難吃的簡餐。”
“直到我離開時,她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我們是什麽關系。”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
窗外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了下來,壁爐裏炭火燒得通紅,帶着溫度的火光驅散了書房裏的清冷,在玻璃窗上結起水霧。
應亦丞對今夏敘述了會面的全部過程。
他還穿着栗色的外套,大衣敞着,立起的衣領貼合着硬朗的下颌骨線條。
伴随他每次開口,今夏就能窺見他因為情緒浮動而微有些發緊的喉結。
不經意的細節,洩露了他真正的心跡。
今夏探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其實有些事情遠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對不對?”
應亦丞看着她柔軟白皙的小手,遲疑了下,沒有像從前那樣反手将她占有的抓在手心,轉而,克制的說:“很高興在我回來的時候,能夠看到你。”
出自真心的試探,足夠狡猾,足夠小心。
今夏目光輕滞,旋即,眨着眼收回身形,連帶着觸碰他的手也收了回來,“這是你的家,我不會永遠留在這裏,至少現在不會。”
她不會獨獨為了一個人放棄自我。
這對她自身而言是種不公。
今夏挺害怕應亦丞在下一刻向她提出轉學到A市的要求。
把自己的全部傾注在一個人身上,要是有一天那個人累了怎麽辦?不願意再承擔她了,她該怎麽辦?
她總是忍不住去思索這些。
還好,應亦丞沒有繼續為難她的意思,移開了視線,環顧着籠上一層橙紅火光的書房,語調輕松的問:“今天過得怎麽樣?一直呆在這兒嗎?”
就換話題了……
今夏有一種被放過的劫後餘生的感覺。
“嗯。”她狀态調整極快,拿起身側原版的《伊索寓言》展示成果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好像還是高估自己了,還好裏面有閱讀随筆,不認識的單詞用軟件查一下,基本上能看懂。”
應亦丞從她手裏把書拿過來,素白的指尖在有了年頭的書封上輕輕摩挲,“這是我奶奶的書,你把她的随筆當提示看?”
今夏聽得出他話裏的詫異。
畢竟應奶奶在《農夫與蛇》的空白處寫的是:農夫應該把蛇撿回家炖湯。
而對于《獅子與鹿》最大的感想則為:這鹿審美有問題,竟然嫌棄自己的腿不好看。
今夏顫着肩讪讪的笑起來,“你奶奶的随筆比書好看。”
“我第一次翻到這本書時,也是這麽認為的。”應亦丞随意翻了兩頁,又将書合上,擡首掃視錯落在書架裏的書籍,“這間書房裏至少一半的書被奶奶點評過,大部分是初版,爺爺很心疼,時常為這件事和奶奶争執。可是奶奶去世後,他卻經常一個人來這裏翻書,看得哈哈大笑,但那時候要是有人打擾他,不管是誰,一準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沒想到應爺爺是個那麽長情的人……”老先生對妻子的感情,讓今夏很是感動。
應亦丞側首望住她若有所思的小臉,自賣自誇道:“我們應家的男人都很長情。”
“是嗎?”她表示懷疑。
算起來他們也才認識半年,更不要說這半年聚少離多。
長情什麽的,沒有漫長的歲月做見證,誰知你最後對誰長情?
應亦丞不解釋,把書放下,站了起來,“走吧,帶你四處逛逛。老爺子說等他百年了,這棟房子連着裏面的擺設裝飾全捐出去做博物館,家裏挺多值錢玩意兒,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今夏靠坐在飄窗裏,昂起腦袋盯着他看,滴溜溜轉的眼珠子裏全是掂量。
天快黑透了,晚飯時間快到了,反正也逛不了多久。
那就逛吧!
很快今夏就發現,這哪兒是參觀他家裏的值錢玩意兒啊?
根本是‘走進應亦丞成長史’個人專場!
不管走到哪裏,随便一幅挂在牆上的畫、一張地毯、一支有缺口的花瓶,甚至窗外的一棵樹,應亦丞都能說出一段與自己有關的成長經歷。
今夏在他的地盤走進他的圈套,實在是時不與她。
晚飯前的四十分鐘,她對應亦丞13歲以前不愁吃穿混世魔王的基本人設有了大致的了解,甚至應廣慶要考她,她還能針對性的說出一兩個家長們都不知道的重點。
至于13歲後,那些折磨與苦難,她是不會再提的。
今夏只是覺得,應亦丞越發的奸猾了。
想要留住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而事實上,她并沒有想好到底要怎樣處理他們之間狀似和平實則岌岌可危的關系。
是開始抑或結束,仿佛掌握在她一個人的手裏。
這未免過于沉重,對于應亦丞來說,又過于輕松?
她真的能做出正确的抉擇嗎?
當她做出事與願違的選擇,應亦丞會怎樣呢?
想到這裏,今夏心裏忽然有種惡意的期待。
晚飯吃西餐,小半天沒見的應廣慶老先生換身三件套的英倫風西裝閃亮出現,手裏煞有其事的握着一根精致的黑色權杖,杖頭上還浮誇的嵌了巨大一顆藍色石頭。
今夏看得快傻眼了。
原來換裝在應家是個傳統。
她悄悄摸摸的問應亦丞,那顆石頭是真的還是假的?
應亦丞也鬧不清楚,低聲回說,估計是假的,要真的就被鎖保險櫃了,不會刻意拿出來顯擺。
老先生耳聰目明,展開純白的餐巾講究的鋪在胸前,跟今夏抛出誘餌,“做我孫媳婦兒,花花綠綠的小石頭給你拼出一條彩虹挂脖子上。”
今夏就沒吭氣了。
抿着嘴,不自覺的眨巴着眼睛,接不上話。
結果還是應亦丞給她解的圍,從漂亮的雕花托盤裏拿了餐巾遞給她,對應廣慶說:“別逼她,她想法,也會有決定。”
應廣慶沖孫子急,“你就沒點兒想法?”
八字沒一撇的人生大事,怎麽能只由一方做主。
應亦丞聞言輕松的笑了笑,說:“我有想法還有風度好麽。”
今夏總算反應過來了,原來是在等她先出招啊……
晚飯結束後,回到下午那件有壁爐的書房,今夏和應亦丞陪應廣慶玩超豪華版大富翁。
初戰商海的今夏很快就不敵應家老小,負債累累,淪落到只有坐在一旁觀戰的份。
今懷在這時給她發來信息——
懷神今天不上班:【吾妹今天分手了嗎?】
今夏:【還沒有,你失望了?】
懷神今天不上班:【不不不,相反有點小慶幸。】
慶幸你暫時還能以‘大舅子’的身份對俱樂部老板狐假虎威?
今夏憋着一口惡氣:【沒話說就別回了,是不是明天來接我?】
懷神今天不上班:【決定明天分手?】
今夏擡起頭深呼吸,埋頭打字:【把你想說的話一次性表達完全!不然以我現在對你老板的影響力,我建議他換個青隊的主教練,他還是會大概率采納的。】
懷神今天不上班:【這就是重點了吾妹!畢竟應亦丞這種長得好脾氣不錯還比咱們家有錢的對象,過了這村,不會再有同款的店,就算有,估計你也會因為觸景傷情拒絕走進去。】
今夏:“……”
臭哥哥是專誠來找她不愉快的?
懷神今天不上班:【親情提示你,明天中午俱樂部在城堡辦年會,接到母皇的聖旨,晚飯後送你回大伯家,是分手還是繼續糾纏不清,你快點決定。】
懷神今天不上班:【最後,為了讓你感受到哥哥的愛,幫你預約了魔都頂尖造型團隊,明早9點過來給你量身打造戰袍,就算真的要分手,也要帶着‘老娘一定會讓你終生難忘’的決心,對吧?】
對你妹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懷:我妹當然說什麽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