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三
孫夫子皺了皺眉頭,對嚴學正道:“循着慣例,若是二人的借條在兌現的時候,若是兌現的人已将條約兌現,那麽,得到兌現的人就要将字據給對方。”
“那兌現的人在确認字據或借條無誤後,便可将字據或是焚燒、或是撕毀,以示兩不相欠。”
“你既口口聲聲說你已經将銀子給了徐琳琅,那必已經确認過這張紙上的內容了,怎地如今卻是這般。”
“由此可見,确是徐琳琅說的那般,是徐琳琅将這紙張掏出了的時候,你以為這是賭約,便急忙奪了過去,想要将這賭約銷毀,來個無對證。”
嚴學正驚愕地看着孫夫子:“夫子,不是這樣的,我将銀子給了這丫頭,她便把賭約給了我。”
“我信任這丫頭,便看都沒看這字據便撕了,誰知道徐琳琅給我的竟然是一張假的賭約。”
沒有人幫着嚴學正說話。
胡珺兒和馮城璧倒是想幫嚴學正,可嚴學正這理由也實在是太牽強了,牽強的讓人沒有辦法幫她。
若是她兌現了賭約,怎會看都不看寫着賭約的那張紙就撕了。
孫夫子搖了搖頭:“你就兌現了你們的賭約吧,離開棠梨書院,還是給徐琳琅一千兩銀子,你從這二者之中選一個吧”
嚴學正仍然掙紮道:“夫子,我已經将一千兩給了徐琳琅,她卻這般訛詐我。”
嚴學正擦拭了一番頭上的冷汗,看向徐琳琅:“我要到官府告你,讓官府治你一個訛詐之罪。”
徐琳琅面不改色:“學正既說我訛詐你,盡管去報官好了,剛好我也想去告學正賴賬之罪。”
嚴學正依然不承認。
徐琳琅看着賊心不該的嚴學正,道:“嚴學正,你就将賭約兌現了罷,既到了官府,青天大老爺多的是審問的法子,随便審一審,你便要漏了餡,你有何苦非要讓公堂上尋那無趣兒呢。”
徐琳琅說的話可不假,當今的應天府尹,不知道辦理過多少案子,就這麽個小事兒,用個法子審一審,就能知道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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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學正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分析着若是上了公堂,自己有多大的贏面。
嚴學正豁了出去:“上公堂就上公堂。”
如果現在上公堂,那麽還尚有那麽一絲贏面,可若是此刻解決,那賭約在徐琳琅手裏,自己只能是認了。
“混賬。”罵話的卻是孫夫子。
“嚴三娘,你是成心将我棠梨書院的顏面往完丢嗎。”
“別說是我了,這一衆學生都能看的明白,你壓根兒就沒有兌現賭約。”
“在這兒丢人還不夠,你還要到公堂上去丢人嗎。”
嚴學正依舊不放棄:“夫子,明明是徐琳琅诓騙我。”
孫夫子不為所動:“就算是上了公堂,這官司你也必敗無疑,“你若是不信,現在就去應天府尹處遞狀子。”
嚴學正軟軟跌坐在地。
馮城璧和胡珺兒忙上去扶住了嚴學正,這兩年,嚴學正也給馮城璧和胡珺兒行了不少方便。
馮城璧譴責徐琳琅:“就算是要嚴學正兌現賭約,你也不必這般苦苦相逼。”
胡珺兒也道:“哼,為了幾個錢就這樣逼迫自己的學正,真是大逆不道。”
徐琳琅冷笑一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怎麽就成了大逆不道之舉了。”
孫夫子也制止徐錦芙和胡珺兒:“你們二人,休得強詞奪理。”
徐琳琅走近嚴學正,迫視嚴學正的眼睛,開口道:“所以,學正,你是要選擇離開棠梨書院,還是給我一千兩銀子。”
嚴學正已經癱成了一堆爛泥。
她怎麽能離開棠梨書院,她的臉面,她的銀子,都是從棠梨書院學正這身份上來的。
自在這棠梨書院做了學正之後,她在夫家的地位都提高了不少。
後來,又收了各位夫人們的“關照銀子”,她的夫家更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
若是丢了這差事,婆家怎麽可能繼續像以前那般擡舉她。
她可不能丢了這個營生。
可若是不離開棠梨書院,就要給徐琳琅一千兩銀子,一千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她的所以積蓄加起來,也沒有五百兩,況且,這些積蓄有一半還在她婆婆手裏呢。
為了讨好婆婆,她可是把“關照銀子”的一半都孝敬了婆婆。
那死老太婆,是光進不出的主兒,根本不可能将銀子拿出來給她。
她上哪兒找剩下的大幾百兩銀子去啊。
本還想着掙徐琳琅那一千兩,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倒連自己的銀子都賠進去了。
可是若是在離開棠梨書院和給徐琳琅一千兩銀子當中選一個的話,嚴學正還是想選擇給徐琳琅一千兩銀子。
她可不能離開棠梨書院,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繼續留在棠梨書院,她就還能掙“關照銀子。”
嚴學正苦着一張臉,道:“我還是給你一千兩銀子吧。”
徐琳琅道:“那學正就将銀子給我,我将賭約給學正,這樣一來,我們也好兩清。”
嚴學正哪能這般好說話:“琳琅,我手頭也不寬裕,沒有這麽多銀子,要不這樣,我每個月給你十兩銀子,直到給夠一千兩。”
此時徐琳琅倒是好說話,道:“這般也好。”
“不過,我也得知道知道,嚴學正是否有這個財力每個月給我十兩,我想問問,嚴學正的銀子從何而來,嚴學正若是能說個出處,那這法子便是可行。”
嚴學正支支吾吾的說不上來。
孫夫子卻開了口:“嚴三娘,我且問問你,你每個月的束脩銀子不過二兩,你每個月要給徐琳琅十兩,你是從何處來的錢。”
嚴學正辯解道:“我家裏。”
孫夫子打斷了嚴學正的話:“不要對我說你家裏,你家裏是個什麽情況我最是清楚不過了,怎麽可能幫你還的上每個月十兩銀子。”
的确,嚴學正每個月的束脩是二兩銀子,她那夫君,在碼頭做着苦力活,每個月最多掙二錢銀子。
嚴學正能每個月還十兩銀子,很明顯,這錢的來路便說不清道不明了。
嚴學正失望的看着孫夫子,道:“三娘,當年,我體恤你生活不易,就把你招進這棠梨書院做學正。”
“這當學正,起碼德行得能夠說的過去,你呢,先是賴賬不說,現下裏,還有好多錢是說不少來處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了這些錢是怎麽來的,你自己心裏更是清楚的很,我也不說破了。”
“關于這賭約,你還是選擇離開棠梨書院吧。”孫夫子對嚴學正是徹底失了望。
嚴學正想的明白看,她才不能離開棠梨書院呢,若是離開,她的財路就徹底斷了,孫夫子哭到:“不,我不離開棠梨書院,我還那一千兩銀子。”
孫夫子面無表情:“你若是不選擇離開棠梨書院,那你即便還了五百兩銀子,也要離開。”
“卻不是因為賭約要離開,而是我讓你離開。”
嚴學正驚愕地看着孫夫子:“表叔。”
孫夫子正色道:“棠梨書院,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容不得不良習氣.”
孫夫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棠梨書院初開的時候,夫人們便往孫夫子處送銀子,都被孫夫子一一拒絕了。
孫夫子自己知道這一層,便對嚴學正千叮咛萬囑咐,不能收夫人們的銀子,如今看來,嚴學正還是這樣做了。
孫夫子打定主意,不能讓嚴學正再留在棠梨書院了。
書院內夫子和學正的一言一行,都影響着學生的教養。
若是徇了私,将侄女繼續留在這棠梨書院,助長了書院內的不良風氣,自己該如何和皇上交代下去。
孫夫子打定了主意。
嚴學正徹底慌了神,她不能離開棠梨書院,一旦離開棠梨書院,她就要回去洗衣做飯,而且,沒有了棠梨書院的這份收入,她那婆婆,不定會怎麽挫磨她呢。
嚴學正跑過去跪在孫夫子面前,哭求道:“表叔,你不能趕我走,你不能趕我走。”
孫夫子早已下了決心,不能讓侄女繼續留在棠梨書院了,并不為所動。
恰在此時,一直都沒有來書院的徐錦芙踏入了清蘭學舍。
徐錦芙待在府中,因為考了末名覺得丢臉到要窒息,謝氏冷靜下來,勸徐錦芙,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露怯,若是一直躲在府中,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直接告訴應天府衆人她以前的名次是有貓膩的。
徐錦芙強振作了起來,來了書院。一進門,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嚴學正。
嚴學正正在絕望之時,調轉方向,跪向了徐錦芙:“徐二小姐,你幫幫我,你替我求求情。”
徐錦芙生怕嚴學正揪扯出自己,一時滿臉怒色:”你離開便離開,攀扯我幹什麽。”
現在,徐錦芙只想着孫夫子能趕緊離開,別将她的老底掀出來。
孫夫子冷着一張面孔對嚴學正道:“你若是公平公正,安分守己,我又怎會趕你走,事到如今你若不走,便會陷我于不忠不義之地,讓我沒法兒和陛下交代。”
徐錦芙也跟着怒目道:“你還不快走。”
嚴學正徹底失去了清醒,哭天搶地的哭鬧了起來,憤怒地看向徐琳琅:“都怪你,都怪你這個下賤坯子讓我丢了這好差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徐琳琅冷眼看向嚴學正:“你走到這一步,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與我有何幹系。”
“還有,我告訴你,你可別打什麽報複我的主意,我若是有個什麽不如意,第一個便從你身上查起。”
嚴學正受了刺激,已經顧不上什麽了,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哪裏需要我報複你,就算我不報複你,,也自有人不想讓你舒坦,哪裏需要我動手。”
徐錦芙見嚴學正愈發的言語無狀了,怒喝道:“還不快走。”
嚴學正似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徐二小姐,你也趕我斥責我,那好,既然你不仁,便也不要怪我不義了。”
嚴學正看向少女們:“哈哈哈,你們不知道,這棠梨書院的末名,每次都是徐錦芙,哈哈哈哈,是我,是我給她換了試卷,她才考了中間名次。”
“哈哈哈,這徐二小姐啊,是末名,你們看着吧,等我走了以後,這徐錦芙每次必考末名無疑。”
“哈哈哈哈哈哈。”
孫夫子皺了皺眉頭,喚出了棠梨書院的守衛,将嚴學正送回了她的娘家。
嚴學正此刻這般樣子,将她送回夫家,也實在不妥。
嚴學正那趨炎附勢的婆家若是看了嚴學正這個樣子,定然轉而便把嚴學正送回娘家了。
其被夫家送回娘家,還不如現在先送往娘家修養幾天,待嚴學正平靜下來,再回去婆家。
嚴學正被送走了,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徐錦芙身上。
嚴學正方才竟然說,若不是她為徐錦芙換了卷子,徐錦芙每次便要考末名了。
這嚴學正說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胡亂攀扯。
衆人皆看向徐錦芙。
徐錦芙驚慌失措:“你們都看我做什麽,才不是我,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