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改完就放第四章……避免東主又寫亂了到時候再鎖文…… (13)
“哦?可是我可聽說,貴國襄王不僅要奪回靖安郡主,還打算向什麽人奪回一塊兒珊瑚佩。”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
溫莊和漫不經心地用手壓了一下開滿花朵的花枝,“如何?鄭大人跟他們的接觸還算順利麽?”
鄭嘉樹看着她撥弄的那條花枝,有些仿佛因為剛才多喝了幾杯而頭疼似的揉揉額角,“也無所謂順利不順利,反正聽見那種話之後,魏景陽就不太可能無動于衷,即使他無動于衷也會有人忍不住要告訴吳國國主求功。這個也就用不着咱們操心了。”
“那就好,承蒙鄭大人幫襯,我這眼瞅着是不是就可以向陛下請功了?”溫莊和顯然心情不錯,也全然沒被之前的任何事影響。鄭嘉樹皺皺眉,卻沒回答這句話,只是問道:“你之前和襄王都說什麽了?”
溫莊和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收回了手,“也沒什麽,聽他說說那些老調子罷了。其實鄭大人自己也是聽過無數次的,還不就是什麽,不會放我走,一定會讓我跟他一輩子這種廢話?他也沒什麽新鮮的了。”她并沒當回事,“不過鄭大人的戲很好,穆鴻烈都信了。還直問我,鄭嘉樹有什麽好的。”
鄭嘉樹到底有什麽就比我好,就讓你甘願被他當衆輕辱?他就算是梁帝重臣又如何?不過也就是個臣子罷了,我,還是吳國襄王呢!
這是穆鴻烈的原話,但溫莊和自問這種話沒什麽必要說得太明白——這話說出來讓人覺得矯情。
因為她當時也說了,襄王又如何呢?難道就不是臣了麽?君王眼中,衆生平等,都不過是臣子罷了。
鄭嘉樹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只是順着溫莊和的話問了一句,“那你是怎麽告訴他的呢?”
溫莊和也沒覺得這事兒有什麽不對勁,反倒是沈惠民看了他一眼,打岔道:“穆鴻烈沒疑心就是最好的,要不然咱們這回就不算是做圓滿了。珮琛先醒一醒酒,等待會兒好一些了,便入宮禀報陛下,也好讓陛下高興。”
本來溫莊和對鄭嘉樹的問話沒什麽感覺,但沈惠民如此刻意打斷,卻反而讓她多心起來。她故意裝出一副不明白沈惠民意思的樣子,刻意繼續回答鄭嘉樹的話,“我就告訴他,因為鄭大人是陛下的表弟,也是陛下的重臣,有鄭大人在,我和哥哥還有侄女就都可以安枕高卧,再無後顧之憂。”
這也是穆鴻烈會相信這樁戲碼的原因。溫莊和就是這樣市儈的人,對于如今的她而言,感情遠遠不如實際利益來得可靠。
她愛慕利,勝過于愛慕一切。這也就意味着,她愛慕給她帶來利的人,也會超過愛慕其他所有人。
能帶來利的人,本身就是利。就好像,會帶來災難的人,本身就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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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惠民并不了解溫莊和,所以他聽了這個回答心裏反而松了口氣,笑着對溫莊和道:“不管怎麽說的,郡主只要能讓穆鴻烈相信就好了。陛下聽說之後,也必然欣慰。”
溫莊和對沈惠民笑道:“日後陛下和太後跟前,還要多仰仗沈大人和夫人提點。莊和先謝過了。”這也是為什麽溫莊和在得封郡主之後沒被貴婦小姐們更加厭惡的原因——雖然大家都不喜歡一個商賈人家的丫頭突然一躍做了郡主,但鑒于溫莊和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不以郡主自居,所以反而不那麽招人讨厭了。
沈惠民點點頭,但因為不确定鄭嘉樹到底是什麽意思,所以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然而即使沈惠民不說,鄭嘉樹也一樣知道官商之間這點子勾當,他不願意讓沈惠民不滿,便也暫時順着溫莊和這話笑笑道:“是得好生謝謝沈大人,要不是沈大人方才幫我說了幾句話,保不齊就要讓魏景陽看出點兒什麽。”鄭嘉樹客氣了一句。
沈惠民見話題不再在溫莊和身上打轉,也就放心了,“珮琛本就有個好計策,我也不過是順勢說幾句罷了,實在算不了什麽。”
鄭嘉樹又看了溫莊和一眼,然後對沈惠民道:“沈大人,陛下吩咐,此間一旦事了便要我趕緊入宮禀報。如今酒也稍微下去些了,皇命在身,不敢耽誤,珮琛便要先行一步了。”
沈惠民便和溫莊和一起送了鄭嘉樹。
看着鄭嘉樹的車轎走遠,溫莊和才從袖子裏拿出一卷銀票,塞到沈惠民手中,笑吟吟地道:“方才有不相幹的人在,都不敢和沈大人正經說倆句話。”
沈惠民瞥了一眼,見是單張便有一千兩的票子,又将銀票拿在手裏不動聲色地一撚,大概也就知道這是多少銀子了,他将銀票放入袖管,笑着搖搖頭,“要真說不相幹,沈某才是那個不相幹的人罷?才子佳人,這不正是人間美談麽?”
溫莊和就像這才明白沈惠民的意思一樣,掩口笑道:“您管會說笑的。我這樣的人不過是殘破之身,算什麽佳人呢?若說佳人,那也該是映霞姑娘才對。”
沈惠民聞言大笑道:“靖安郡主這話就是說笑了,映霞不過就是個有張漂亮面孔的女人而已,玩玩也就罷了,難道還真能做鄭夫人不成?有了當年前車之鑒,下一位鄭夫人必将由陛下親自指婚,由太後主婚,否則不能成。映霞算是什麽呢?”
聽說沈惠民這話,溫莊和心中一動,“沈大人知道的這麽仔細,想必是有什麽好消息有了風聲了?”
“哪裏有這麽容易呢?珮琛一次糊塗之後,畢竟……許多身份相當的有女兒的人家都不願意和他結親,就算是陛下也不好為了他讓群臣不滿。而不夠身份的,陛下又不願意。所以,也只能是先等着看看。”沈惠民笑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珮琛自己也許已經有主意了呢?”
只要不是個傻子,就都能知道沈惠民要說什麽。溫莊和倒也沒什麽可慌的,“也許罷。不過沈大人不是也說了麽?下一位鄭夫人必然得是陛下和太後都認可了的。能得這二位聖人認可的,必然得是名門淑女。至于鄭大人自己有什麽主意,聖旨一下,也就是沒主意了。”
“道理是這麽說的,不過這種事也的确難以預料。珮琛重感情,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了一直想辦法接濟着花容夫人。”沈惠民笑眯眯地看着溫莊和。溫莊和也是微微一笑,“重感情的人大多不會太壞,只是,也并不一定所有重感情的人都值得傾慕。十年前,莊和何嘗不重感情呢?”
也只是自以為重感情罷了。沈惠民暗道。不過這種話是完全沒有必要說出來的,所以他只是說道:“郡主也不必太傷感,往事已矣,過去就過去了。再說,誰年輕的時候沒荒唐過呢?只要知道錯了,改了那就是好的。”
沈惠民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郡主,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今後,郡主打算怎麽辦呢?”
溫莊和垂下眼,輕聲道:“沈大人的意思我心裏頭都是明白的。我和鄭大人不過是為了皇差才在一塊兒做了這麽一出戲。這算不得是什麽真情實感,也算不得是什麽可以觀察的事兒。我這輩子遇見過一個穆鴻烈已經承受不起了,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莊和,只求沈大人庇護,到時候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兩句,讓我和哥哥能好好兒做做買賣,這就夠了。再不敢有什麽其他的非分之想。這點,還請沈大人放心。”
沈惠民并不會真的相信她,但他自問溫莊和就算真是在騙自己,也沒什麽可能付諸實際行動。就像他剛才說的一樣,鄭夫人非得是有梁帝指婚,太後主婚不可的。而溫莊和,就算是靖安郡主,也仍舊是商賈出身,無論如何都沒有那個資格。這輩子頂到頭,也就是個做外室的命。
一個連名分都得不到的女人,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只要郡主不做傻事,這個心願必可達成。”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
“莊和。”
溫莊和次日出了家門本要去看看店鋪,卻在門口就被人叫住了。
而站在門前那棵垂柳後叫住她的人,卻是穆鴻烈。
“襄王若要見我,需得有陛下首肯,不然彼此身份不同……”溫莊和這番冠冕堂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穆鴻烈笑着打斷了,他說道:“我今天孤身一人前來,就是為了和你好好兒說幾句話,。”他想了一下,“就像當年一樣,只有咱倆,說一些真的,推心置腹的話。”
溫莊和總覺得今日的穆鴻烈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但又确實說不出來,便抱着且聽他說說的态度,也沒反駁所謂‘當年的推心置腹’,“那王爺想說什麽,就站在這兒說罷。”
“你心裏頭還是戒備我呢,你怎麽不想想,這是梁國,我能怎麽樣呢?”穆鴻烈向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下,維持了二人之間一個足夠暧昧的距離,“莊和,有一件事,我一開始騙了你,但後來就再也沒騙過了。只是你再也不肯相信就是了。”他頓了一下,專心地看着溫莊和的面部表情,柔聲道:“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讓你進我的府。”
溫莊和轉開頭,但也沒有反駁,沒有嘲諷。
“莊和,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你只是讓自己不要相信我。沒錯,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沖着溫家去的,但到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也跟皇兄說過,他可以打散了溫家,拿走溫家的一切,我只要你就夠了。但皇兄不肯,皇兄說……唯獨你不可以。你知道為什麽麽?”
因為溫莊和出身商賈人家身份不足,做了皇家的兒媳婦讓人家笑話——這是最冠冕堂皇的那個借口。而最實際也最刻薄的借口是,溫家今日縱然倒了,但只要溫莊和這條血脈有一息留存,那溫家的秘密就還活着,溫家的心就不會死,總有一天,溫莊和還有可能挾勢以壯大襄王,威脅國君。然而國君之威,恰好不容動搖,不容置疑。
“你們就那麽害怕玉閻羅?就那麽害怕溫家的火器圖紙?以至于甚至不能容忍溫家的人活着?”溫莊和明白,然而溫莊和還是反問了一句,“君王之威,到底有多重要?你們的權位到底有多重要?你們留下溫家,到時候……我不是告訴過你麽?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但是你們偏偏不,你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殺我們。穆鴻烈,你告訴我,你既然認為,你的權位比我的命還重要,你又有什麽資格說什麽喜歡我?你覺得你配麽?”
“權位對于權位的擁有者而言,比任何一個人,甚至一百萬人的性命都重要。”穆鴻烈笑了一下,柔聲道:“莊和,即使是你,是一個女人,你難道就敢說,自己能輕易地看着別人從手中奪走那種,要誰死誰就必須死的權力和地位麽?當然不會,因為誰都知道,這種權力一旦丢失,不但幾乎不可能再回來,甚至可能還會丢掉自己的命。就算有不愛權力的人,也不會有不愛命的人罷?權力就是命。不能放棄命,所以不能放棄權力。我這麽說,你覺得清楚麽?”
溫莊和當然明白,沒有人會輕易放棄那種權力,甚至如果還有一線希望,都不會有人輕易放棄追逐這樣的權力。
她笑了笑,“我明白。所以這樣想想,其實你也沒什麽錯。我只是恨你,居然能騙的了我。或者……其實我最恨的,可能還是自己,恨自己居然會上一個男人的當。”
“你沒有。最起碼,你最終還是沒告訴我……沒告訴我到底玉閻羅在哪,又是什麽。”穆鴻烈笑着問道,“到底,玉閻羅是什麽呢?”
溫莊和微微一笑,也并不作答,只是轉過身便要上車。
然而穆鴻烈還是抓住了她的手,“不過,莊和,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知道。”
口氣中還是一貫的溫柔和風流,甚至連一點點脅迫和強硬都沒有——就像是尋常情人間的玩笑和逗趣。
溫莊和站在踏凳上,正和穆鴻烈差不多高,她就那樣平視着他,看上去也是心平氣和,仿佛根本沒有被威脅到,“那襄王殿下知道什麽呢?是知道玉閻羅在哪兒,還是知道玉閻羅是什麽?”
你不可能知道,你如果知道,我們就不可能還能這樣安然無恙地對站着說話。
穆鴻烈走到她身前,二人的身子幾乎就要靠在一起了,“于我而言,你就是玉閻羅。”
穆鴻烈笑了起來,嘴唇幾乎就要貼在溫莊和的耳垂上,“人面如玉,但卻是我的催命符,這不是玉閻羅,又是什麽呢?莊和,你知道麽?當年我千算萬算但就是沒想到,你我居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莊和,我現在就想聽你說一句,你喜不喜歡我,是喜歡我,還是喜歡那個鄭嘉樹。”
“如果你還喜歡我,那就跟我走,我寧可你做我的催命符,也一定要把你帶回去,讓你做我的王妃,我的王府的女主人。”
溫莊和就那樣站着,一動不動,甚至沒有任何意思要躲開穆鴻烈,她沉默了很久,然後突然就笑了起來,“我如果不喜歡你,也就不可能會被你騙了。鴻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甚至願意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托付給你,但我沒想到啊,我沒想到你就只是拿我當成一個踏板。只要當初,你說一句你只要我,那溫家的一切你就都唾手可得。但你偏偏舍近求遠……”
那聲音,仿佛和記憶中,十年前桃花樹下的少女,一模一樣。
“我也很後悔,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穆鴻烈将手放在溫莊和的胳膊上,掌心的暖意和十年前幾乎別無二致。
溫莊和看着他的手,然後緩緩将胳膊抽了出來,順勢推了一下那只手,“我們之間,絕對沒有可能,沒有希望。鴻烈,我喜歡你,我怎麽可以容忍我自己催了你的命呢?你如果帶我回去,難道你的皇兄就能放過你麽?他難道不會懷疑你得到了玉閻羅?難道不會懷疑溫家和你已經結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甚至……他也許還會懷疑你裏通外國呢。”
“那算什麽,大不了,我就把魏氏逐出王府,甚至,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連她的兒子也可以讓她帶走,不礙你的眼。這樣,我這種無情無義的人,也就永遠都不可能有資格去威脅任何人了。而且,魏家也會視我如仇雠。”穆鴻烈一邊說着,一邊益發放肆起來,竟伸手去撫摸溫莊和的面龐,他再次湊到她耳邊,“莊和,你也應該發現了,我身後跟着的人都聽見了,就像鄭嘉樹派來的人,也都看見了,一樣。”
“莊和,你難不成還覺得,你有什麽選擇麽?難道鄭嘉樹就寬宏到可以原諒你這樣和老情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麽?還是說,你本來也不在意這個新歡的意思?而且……鄭嘉樹也不真的在意你這個新歡的身邊還有沒有別的人?”
溫莊和的笑意一點點擴大,她也伸出手撫摸着她十年來都沒再觸碰過的那片臉頰上的肌膚,柔聲道:“傻子,除了你,我還在乎過誰的意思呢?但即使我當年那麽在乎你的意思,你不也一樣背叛了我,還差點兒就殺了我麽?鴻烈,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混賬,在意你們,就跟自殺沒什麽區別。同樣的錯誤,我絕不會犯第二次了。”
穆鴻烈抓住她撫摸自己面頰的手,将額頭抵在她額頭上,低聲笑道:“那也好,這樣的話,你就會永遠記住我,記住這輩子唯一一個那樣騙過你的人。”
溫莊和閉上眼就維持着這個姿勢站了很久,然後才睜開眼,緩緩地推開了穆鴻烈,轉身上車,在放下車簾的那一刻,穆鴻烈确定自己聽見溫莊和對他說道:“那就……讓它永遠停留在這樣的印象裏,也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罷。”
鴻烈,你說得對,我就是你的玉閻羅。
你是唯一一個那樣騙過我的人,而我也是你唯一的玉閻羅,我們誰也不欠誰,誰也沒有辜負過誰,十年過去了,但最終就像……
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
穆鴻烈是在三天後離開的梁國,并在離開前指名要求溫莊和送她。梁帝遲疑之後,還是同意了。
送行之前,鄭嘉樹特意找到了溫莊和,“明日送行,穆鴻烈要求你去送他,陛下已經準許,但你心裏要知道,你是梁國的郡主,如果做出任何失禮的事兒,都是不可原諒的。”
溫莊和到似乎全然不在意鄭嘉樹這番話,她低着頭繼續看自己的書,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如何失禮?如同那天在這個家門口那樣麽?”
鄭嘉樹臉上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怒氣,“你還好意思說那天麽?你有臉做我都沒臉提!”
溫莊和啪地将書往桌子上一摔,霍然起身,“鄭大人,就算你是陛下的表弟,是今上寵臣,也沒道理這麽說話罷?我要跟誰說話,怎麽說話,說什麽,那都是我的事,就算是穆鴻烈……你的人盯着呢,也該知道我什麽不該說的都沒說罷?既然知道,鄭大人又憑什麽這麽跟我說?再說,我有臉沒臉也只跟我哥哥有關,跟鄭大人無關。”
這件事當然跟鄭嘉樹沒關系,然而鄭嘉樹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你那是在穆鴻烈面前丢我的臉!你不要忘了,他還以為你是我的人呢!而且不止他,那天之後,就連這個都城的許多人,也都是這麽以為的。你落我的臉,怎麽就和我無關?”
“穆鴻烈相信?他怎麽可能相信,一個男人要讓人監視自己的情人?”溫莊和冷笑一聲,言語中的諷刺不言而喻。
“老情人就在此地,新歡放心不下,讓人跟着點兒,這事兒有什麽不能理解的麽?”鄭嘉樹一咬牙,“溫莊和,這是在梁都,只要你一步走錯,我都有借口能殺了你,所以你最好……”
“最好聽鄭大人的,然後獻身于大人,是麽?”溫莊和嫣然一笑,“大人,陛下可未見得就很喜歡看見您和我這種人混在一起罷?尤其是,當我手上還有可以動搖天下的玉閻羅的時候。鄭大人,您和穆鴻烈是一樣的,裝得再深情,也不過是想收服了我向君王邀功,而且,即使最後真的一往情深了,也照舊會為了自己的命和前途,想方設法的殺了我。”
“這個當,我十年前就上過一回,難道如今還能不長記性麽?鄭大人,那您就太小瞧我的記性了。”溫莊和神情一冷,眼中帶着明顯的不屑,“所以,您就省省罷,深情款款醋海生波這種戲碼,我看着惡心。”
鄭嘉樹勃然變色,卻偏偏一時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溫莊和轉過身背對着他,過了一會兒聽鄭嘉樹不說話,自己似乎也平靜了下來,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鄭大人回去罷,該怎麽做我心裏有數。”
“你說了那種話,難道連道歉都不打算給我一個麽?”鄭嘉樹冷着臉問道。
溫莊和并沒轉過身去,她長嘆一口氣,“鄭大人,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我希望穆鴻烈走了以後,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井水不犯河水……您也可以放心,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投奔吳國了。玉閻羅也好,火器圖紙也好,終歸都會是陛下的,都會是梁國的。”
她不該那麽說鄭嘉樹,如果他喜歡她,那她不該傷害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如果他不喜歡她,那她更不該得罪自己的大靠山——但當看見那種嘴臉,聽見那種語氣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
他們都是一樣的,企圖控制她,企圖操縱她,企圖奪走她的一切。一個是賊,一個則是越來越像那個賊的人,她實在無法低下頭。
“你跟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往我母親身邊送婢女,然後讨好花容麽?”鄭嘉樹的聲音益發冷淡生硬起來。
“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我也不會再聯系懿徳。這樣可以了麽?鄭大人請回去罷。”溫莊和有些不耐煩。說完這句話,便立刻要離開。
“溫莊和,我再說一次,你如果膽敢明天在我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和穆鴻烈做出任何不軌的行為,我絕不會放過你哥哥。”
不知道是鄭嘉樹最後這句話真的起到了什麽作用,還是怎麽樣,反正還好,那天在衆目睽睽之下,鴻烈并沒有作出任何失禮的事,他只是走到溫莊和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然後笑着說道:“我一直想在這麽多人面前跟你說一句對不起——為我無休無止地,對你的利用。”他頓了一下,有問了一句,“那麽,你原諒我麽?”
無論是溫莊和還是鄭嘉樹都深知什麽是無休無止。
十年前,為了得到溫家的寶藏而接近溫莊和,然後在不可能完成任務的情況下,輕易抛棄了她。十年後,又因為一塊珊瑚佩而為了自己的活路去追求溫莊和回頭。都是利用,只是一舍一求,情形不同罷了。
溫莊和今天穿着一件紅色泥金花鳥的長裙,富貴氣象中卻不知為何透着一絲寒意,“永遠都不會了,因為,永遠都不會再見了。”
因為永遠都不會再見,所以要不要原諒也就無關緊要,所以也就不必昧著良心說原諒。穆鴻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笑了一下,“既然永遠都不會見了,那為什麽不當是給死囚吃的最後一頓好飯,說句瞎話讓我覺得寬慰呢?還是說,連這樣你都覺得不值得?”
溫莊和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才緩緩露出方才交疊在左袖下的右袖袖口。
那裏一大塊黑紅色的印記。
“這是我丈夫的血,這就是你欠我的。這件衣服我一直都沒丢,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你看看,你到底欠了我什麽。”溫莊和緩緩地道,“你欠我的,是血。”
如果不是因為穆鴻烈,溫莊和也許也不必遠嫁,就算遠嫁也許也可以不必在什麽都沒發生之前就殺死意圖謀反的丈夫——這就是穆鴻烈欠她的血。
鄭嘉樹看着這一幕,不禁一皺眉,但他并沒做出任何評價,只是對穆鴻烈道:“天色不早,襄王早些啓程罷。祝襄王一路順風。”穆鴻烈聽他逐客,便笑着搖搖頭,說道:“你今日看我淪為如此境地,也許覺得好笑,但你焉知,這不是來日的你呢?”
不是焉知,而是昨天就已經知道了。鄭嘉樹心中暗道。
且不說是否說中了,單說這話說的就已經十分挑釁了,就算鄭嘉樹對溫莊和一丁點意思都沒有,也未必就能不生氣,“襄王殿下,您這話……”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莊和拉住了,溫莊和對穆鴻烈道:“你昨天問我的話,我還有一段沒有回答完,既然你今日就要走了,那我也不妨就告訴你。”
“鴻烈,愛從來都不是最可靠的感情,因為它不過是一時糊塗,是一時失察,是一時神魂颠倒。它可以很輕易就被扭轉為憎恨、厭惡和惡心。但有一種感情關系是堅韌的,那就是恩情。恩情不會輕易被磨滅,也不會輕易被變換成其他的負面感情。你問我喜不喜歡鄭大人,我告訴你我只喜歡過你。這是實話,因為我對鄭大人不是喜歡,而是感激。感激他的恩情。如果沒有他,我和哥哥也許早就曝屍荒野,也許早就屍骨全無。但因為有他,所以我今天還能站在你面前,告訴你我有多恨你,又曾經有多愛你。這種感情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牢不可破了。”
“鴻烈,我喜歡你的時候,喜歡只一種是沖動,但我感激鄭大人的時候,感激卻是理智的。這世上不會有永遠的糊塗,因為理智的時刻總是比較多一點兒。”
喜歡,關乎你好不好,關乎于比較。但感激,卻關乎過去,關乎永遠不可能被替代的過去。所以喜歡只是那麽一瞬間,但感激卻有可能長久到一生。
即使明知道是謊話,鄭嘉樹心中也還是一動。然而思及梁帝曾經的警告和溫莊和昨天的冷言冷語,鄭嘉樹還是沒做任何表示。
穆鴻烈看着二人笑了一下,然後沖溫莊和一拱手,“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如果有下輩子我當牛做馬也還這筆債。”
不,你怎麽會還不清呢?
血債,血償。
不就可以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
僅僅半個月後,穆鴻烈和大半個使團死于吳國境內的事就傳遍了梁都。
人人聞言色變,皆說,雖然吳國國主說這是山匪所為,但實際上恐怕還是和吳國國主有關,不是有人說麽?穆鴻烈才一死,立刻就以保護不力為由罷免了魏景陽,還稱魏景陽昔年與溫家過從甚密,頗有可能合謀謀害襄王,更以此為借口,稱‘襄王側妃魏氏有兄如此,其子不堪襲王爵’,最終只讓人家世子做一個閑散宗室。
鄭嘉樹的直覺告訴他,這就是溫莊和做的手腳,但他想不通的是,到底誰會幫溫莊和做這種手腳。不過這句話他不打算親自問,他把這事兒直接交給了花容。
“聽說,吳國襄王死了?”花容瞧着被自己約過來,順便給孩子們送日常用品的溫莊和,試圖從她臉上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溫莊和聽了這句話卻仍只是面不改色地微笑,“我也已經聽說了。只是沒想到花容夫人回避俗世之人,還能如此耳聰目明。看來夫人這兒,雖然遠離都城,但卻絲毫不顯僻靜啊。”
“鄭大人想知道,是不是溫家娘子下的手。”花容沒有隐瞞。溫莊和對于這種坦白似乎還是有些驚訝,“夫人就這麽露了底牌,鄭大人他知道了之後,能答應麽?”
“只要我問下去,溫家娘子就總會猜到,與其如此,不如我就直接自己說出來的好。”
溫莊和掩口一笑,“夫人倒是很直接。那我也就有什麽說什麽了。對,是我找人殺了穆鴻烈。那又如何呢?他死,對于梁國只有好處,而沒有絲毫壞處。”
花容念了聲佛,然後嘆息道:“這是何苦呢?”溫莊和看着窗外院子裏玩耍的孩子,淡淡地說道:“如果不是他,我今天或許就能像這樣安寧地坐在自己家的窗下,看着窗外我的孩子在玩兒,對面,坐着的也不會是花容夫人,而有可能是一個對我好的丈夫。他欠我血,欠我命,欠我一輩子。我現在不過是找他要回這條命罷了,這有什麽不對麽?至于他的那些随從……為了偉大的利益,總不免要損失幾個過路人,這豈非尋常?”
“你要報仇就說報仇,還有什麽利益?你要報仇殺穆鴻烈一人難道還不夠麽?”花容似乎被這句冷血的話激怒了。
溫莊和嘴角微微一挑,“如果只為殺穆鴻烈一人,我随便找個殺手就殺了,何必還為此付給那些山賊一百條火槍和五門大炮作為酬勞呢?穆鴻烈的命哪裏值那麽多錢?”
就算花容不知道一百條槍和五門炮到底價值幾何,但也可以猜得出這一定不是一筆小錢——畢竟,當日吳、梁對陣,吳國拿得出的火炮也不過兩百門,火槍也不過兩千五百條。花容這樣一對比,更是不禁側目,“你都殺了穆鴻烈了,你還想要什麽?難道你還要更多人的性命麽?”
花容很想說,即使是黃金百萬,也不夠買一條性命。
然而她知道,溫莊和不會在意那些與她無關的東西。
溫莊和抿嘴一笑,“我只再要一個人的命,就可以知足了。夫人要不要把鄭大人請出來,我們一起猜一猜,那個人是誰?”
花容一愣,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即來不及否認,也還來不及問一句你如何知道,便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從內間走出來的那個人,果然便是鄭嘉樹不錯。
“花容夫人從來沒買過玫瑰香露,我也久已不用,但偏偏我方才坐下的時候就在這兒聞見了那個味道。所以鬥膽猜一猜,至于真猜中了,那就是意外之喜了。”溫莊和瞧着鄭嘉樹,“鄭大人不喜歡我讨好花容夫人,但還讓夫人叫我前來,這豈非是自相矛盾麽?”
花容見鄭嘉樹出來便主動起身讓出了位子,自己坐了下首,溫莊和卻不過是微微欠身,甚至連起身都不曾。鄭嘉樹見狀不大高興,但也并沒太過計較,“讓你來,和你自己要來是兩回事。”
要你來,是命令。你自己要來,是違抗命令——溫莊和當然明白這個意思,“鄭大人這是拿我當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主兒呢?不過罷了,來都來了,鄭大人有什麽話就直接問罷,也省得大家猜來猜去,都不得安生。”
“陛下不喜歡打仗,你再想要誰的命,都得自己想辦法。”鄭嘉樹倒也是直截了當,“這也是陛下要我跟你說的。”
梁帝什麽都看出來了,所以才會有所謂‘不喜歡打仗’,溫莊和倒也是沉穩,聞言只是笑了一句,“我也不喜歡看打仗,但這事兒,陛下自己說了算麽?”
鄭嘉樹臉一沉,“溫莊和,你敢大不敬?”
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