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改完就放第四章……避免東主又寫亂了到時候再鎖文…… (6)
十年,皇帝對于這一點實在是太了解了。所以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對太後說道:“母後不要擔心,鴻烈是朕的親弟弟,朕一定會給他一個公道。但在這之前,請母後給朕一點兒時間,讓朕将此事查明白。如果事實證明,此事的确是溫莊和所為,那朕必不饒這妖女。”
太後聽見溫莊和的名字也忍不住怒火中燒,她和這世上很多母親一樣,都認為自己兒子沒有什麽不好的,如果稍微有那麽一點兒的不好,也一定是有紅顏做了禍水。太後恨恨地道:“溫莊和這個妖女!當年迷惑了鴻烈,讓鴻烈竟然只以魏氏女為側妃,還好皇帝抄了溫家,稍解我心頭之恨。但不成想她居然又活着回來了,還惹出這樣的事兒來!她和鴻烈上輩子到底是有什麽血海深仇,竟要這樣害他!”
聽母親将所有事都怪到溫莊和頭上,皇帝反而松了口氣。這樣好,有個人來承擔太後的怒火就省得皇帝自己被太後責怪不信任弟弟了。
皇帝附和道:“母後說得不錯,這溫莊和着實該死。沒有她迷惑鴻烈,也不會有今兒這麽一出兒了。等朕查明此事之後,一定好好收拾了溫莊和給鴻烈出這口氣。母後請放心罷。”
太後罵過了溫莊和,注意力也就重新回到自己兒子這件禍事本身上。她關切地問道:“按說我是不該多問皇帝的政務的。但此事事關鴻烈,我也就顧不得了。我想問問皇帝,你打算怎麽查這個事兒?畢竟,如果是叫來那個溫莊和問話,她必然要說那個珊瑚佩是鴻烈自己掉在密室裏的。問了也不可信。”
這個道理太後明白,皇帝自然也明白。其實說是要查鴻烈這事兒,但皇帝自己心裏也沒個主意呢。那個珊瑚佩至少應該是十年前掉在那裏的,當時可能在場的,算來算去也不過就是溫莊和兄妹和那個已經只剩下了一把白骨的人——畢竟是溫家機密之地,溫家兄妹不可能讓什麽阿貓阿狗都随意進出。
但溫家兄妹——正如太後所說——不可能承認是自己将珊瑚佩丢在那兒的。因為只要他們一口咬定鴻烈去過密室,那就可以挑撥皇室兄弟阋牆,讓天下人都看盡吳國的笑話。
而鴻烈的話呢?他是當事人,他的話自然也不足以為證。
所以無論皇帝在太後這兒說得多麽篤定,但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個案子根本就不可能破。
皇帝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卻又不得不安慰太後,“母後放心,朕心裏有數。母後且看着罷。”
這邊兒皇帝忙着敷衍母親,那邊兒新得了消息的鄭嘉樹則忙着審問溫莊和。他比任何人都更急于知道鴻烈到底發生了什麽。
“襄王是陪着吳主在溫家老宅呆了一天之後,回宮因為頂撞太後被罰。但他到底是真的頂撞了太後,還是在溫家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兒?”鄭嘉樹心裏一半是擔憂,一半是驚喜。他擔憂吳國人真的在溫家發現了什麽,也擔憂他們什麽都沒發現,而襄王也的确是因為頂撞太後才挨罰。同時他又驚喜,因為他總覺得這事兒絕對和溫家老宅有關系,如果是這樣,那就說明他留下溫莊和是對的,溫莊和的計策是有效的。
溫莊和覺得鄭嘉樹瘋了,居然能問出這麽缺心眼兒的問題。這不是廢話麽?她當時不在溫宅,而且她又不是千裏眼順風耳,她怎麽可能知道溫宅裏頭發生了什麽?至于宮裏……宮禁森嚴,她更不可能知道太後宮裏的事兒了。她很想說,鄭大人您要是那麽着急怎麽不幹脆自己撸胳膊挽袖子上陣去打聽?但鑒于他們兄妹命系于鄭嘉樹,她也就不好這麽說。
“鄭大人,這個我就的确不知道了。不過以我對穆鴻烈的了解,他雖然稱不上二十四孝,但也不是什麽悖逆的主兒,不至于就随随便便能跟自己母親頂起來。而且太後據說也是偏疼小兒子,平時即使有什麽穆鴻烈犯渾的事兒,她也大半是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所以我覺得,這對兒母子之間沒道理會鬧成這樣兒。竟至于讓吳主開口要罰穆鴻烈。”溫莊和想了一會兒才想出這麽一個比較溫和的說法來回答鄭嘉樹的問題。
這話僅僅比沒說好一點兒……鄭嘉樹有些嫌厭地看了溫莊和一眼,“有沒有點兒我不知道的?”
溫莊和讓他噎得愣了一下,過了半天才說了一句,“鄭大人還知道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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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反問顯然也讓鄭嘉樹意識到了己方情報的匮乏。他嘆了口氣,停止了從剛才起就一直沒停過的踱步,“是啊,咱們知道什麽呢?咱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在溫家裏到底給襄王留下了什麽東西?你難不成把火器圖紙一直都放在那兒?”
溫莊和在聽到‘咱們’這個詞的時候,心裏微微一動,覺得這是個好兆頭。這個意識讓她心情好了不少,她甚至露出了一個清淺的微笑,“我若把自己這點兒底兒都掀開來給您看了,您以後還不得給我撂到一邊兒去再也不看一眼了?您說,我能幹這種自絕後路的事兒麽?不過鄭大人放心,他們如果真的找到我留下的東西了,那即使這些還不足以讓吳主定穆鴻烈的罪,也絕對夠讓穆鴻烈喝一壺了。”說到這兒,溫莊和頓了一下,然後又安慰似地說了一句,“而且,我雖然未必敢說是什麽忠臣,但最起碼到現在為止,我都牢牢地綁在您這條船上,跑不掉的。”
鄭嘉樹其實并不是懷疑溫莊和,他只是單純地好奇了一下罷了。溫莊和的這種反應可以說是情理之中,但又在他的意料之外。而這種反應,不知道為什麽竟讓鄭嘉樹有點兒後悔問了剛才那句話——也許是因為,他覺得這個時候還不能為了這種事兒和溫莊和生隙罷?
鄭嘉樹在心裏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最說得過去的理由,然後就心安理得的不再去想那種後悔的原因了。
“你當然跑不掉,我也不怕你跑。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麽那麽肯定你送過去的東西能讓他們兄弟産生矛盾?襄王在所有人眼裏雖然都是個不怎麽靠譜的人,但可也從來沒人說過他是個有野心的啊。”鄭嘉樹淡淡地道。
溫莊和想了想,顯然還是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還不足以互信到可以分享這種事兒,所以她只是笑了一下,“鄭大人,穆鴻烈自己有沒有野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像您說的那樣,在別人眼裏呢?如果在別人眼裏他做了有野心的人才會做的事兒,那他即使沒有野心,別人也會說他有。”
“鄭大人,你們文人管這個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作者有話要說: 請客官們相信東主是個寫瑪麗蘇言情的好東主……不要放棄拯救窩!
☆、暗室謀
“恭喜柳大人。”第二天一早,白南山就特意等在了柳梧從府上到驿站的必經之路邊,見到柳梧的馬車後便命人驅車過去,到了跟前兒又親自下車道賀,一派殷勤。
柳梧撩起車簾笑眯眯地看着白南山,口中卻道:“不值道賀,不值道賀。畢竟此事是因為襄王殿下……呵,總之啊,白老爺這話在本官這兒說說也就罷了,但要是讓有心人聽了去,拿到陛下或襄王殿下那兒嚼,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白南山微微一笑,拱拱手謝道:“多謝柳大人提點,是白某失言了。”
白南山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其實他并不那麽擔心這話會被皇帝或者襄王聽見。說句難聽話,無論是因為有失孝道還是別的,襄王這次被關都幾乎等同于成了甕中之鼈,能不能再出來都還是個問題。誰還會怕他的打擊報複呢?而且……襄王是否能出來現在已經不取決于天子了……
“不過,此事于柳大人而言,的确是可喜可賀。可喜之處不但在于扶正,還在于……少了個威脅。”白南山稍稍擡起頭,正對上了柳梧的雙眼。
柳梧聞言,臉色陡然一變,厲聲斥責道:“白老爺益發糊塗了!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什麽威脅。而且再說了襄王閉門讀書,怎麽就是減少了本官的威脅?難不成你是在暗示本官和襄王殿下有過節麽?你好大的膽子!”
白南山并沒有柳梧想象中的那麽恐慌。他甚至笑了起來,“柳大人,您別急。且聽我說。溫端成活着回來了,您應該比我更不想見到這一幕罷?您知道的,如果讓溫端成知道了當年抄家之事的內幕,所有與當年事有關的人都會被他設定為死敵。而比這個更壞的情況,是溫莊和在他之前知道這一切。”他頓了一下,“柳大人,溫莊和的本事這幾天咱們可都是親眼看見了。”
柳梧冷冷地看了白南山一會兒,然後恨恨地放下了車簾,吩咐了一句,“請白老爺上車與本官同行罷。”
白南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登上了柳梧的馬車。
當年所有的商人都仰天子鼻息,依附朝廷,企圖為自己争得比其他競争對手高一點兒的地位——雖然争奪,但每個人在至高的權威面前都是一樣的卑微。這樣一種平等的低微,也構成了一種奇異的平衡。所有人本來對此都很滿足。但後來,似乎不過是一夜之間,溫家異軍突起。溫家憑着研究火器,憑着幾張圖紙就敢在朝堂上要求侯爵之位,要求超然于衆商人之上。朝廷恨他們不忠,衆商人恨他們不義。但恨的同時,又每一個人都渴望得到溫家的圖紙和設計圖紙的那個人。
因為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有了那些圖紙他們就能自行生産而不必依靠溫家的出産,而如果能得到設計者,那他們就可以取代溫家,成為那個有資格向朝廷提出要求的家族。
沒有人不愛高位,沒有人不愛名利,沒有人不愛那種以強權對抗強權的快感。
“溫莊和是梁國的靖安郡主,你能拿她怎麽樣呢?”柳梧看也沒看白南山一眼,口氣甚至也盛氣淩人,但白南山卻還是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所以白南山還是在笑,就像他夫人常年供奉的彌勒一樣,“當年事,除了柳大人之外,在場之人甚少。而這其中完全不怕溫莊和兄妹攜怨報複,從而可能說出真相的人,唯有襄王殿下。”
柳梧微微眯起雙眼,看着白南山,“這倒未必罷?白老爺當日不在場,但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麽?到時候若是你要讨好溫莊和兄妹,把此事說出去,那可怎麽辦呢?”柳梧袖中突然閃露過一道不明來歷的寒光,“本官只放心不會說話的人。”
說着,柳梧含笑理了理衣袖,然後又握了握雙手,仿佛是在暗示着什麽,那種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白南山盯着他的袖口看了一會兒,輕聲道:“柳大人當然可以放心會說話的我。理由之一嘛,就是白某當日雖然不在那兒,但溫家也不會就真的那麽相信我。而且,更要緊的是,白某不喜歡屈居人下,不喜歡再過那種矮溫家一頭的日子。”
柳梧只是笑笑,卻沒說話。白南山自然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但偏偏自己最可信的理由又不可宣諸于口。他也笑了一下,但此時的這個笑容比起彌勒,則更像是小雷音寺裏的黃眉老佛[1],“柳大人不必現在就相信我,柳大人只請看了我們的行動之後,再來決定不遲。”
柳梧眼皮子微微一跳,眉頭微蹙而又舒展,“本官不知道白老爺這個‘我們’指的是什麽。”他看着白南山,心中對這個‘我們’的包含範圍并不是沒有一個猜想,但他想想,卻又覺得這個猜想如果是真的,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白某不才,但仰仗祖宗之恩與福,白家這些年好歹也有些朋友。”白南山稍稍垂下了頭,擺出了一副低姿态,“生死攸關之際,福禍相依之時,這些人不可能袖手旁觀。”
柳梧眯起了雙眼,本就狹長的眼此時帶上了些森然的殺意,隐在長袖中的手也握緊了,“白老爺說的福禍不只是當年那段罷?白家就不想要溫家的東西,不想代替溫家麽?不過請白老爺也想想,白家想要,誰又不想要呢?今日為朋稱友,明日就要刀劍相對,這情景,想想都讓人心寒啊。而更讓人心寒的,恐怕還是一旦失敗,便親朋四散,無人支援。”
“富貴險中求,柳大人應該最明白這個道理。再說,這世上沒有什麽絕對的朋友,只有絕對的黃金白銀和絕對的權位。”白南山笑道,“而有了金銀和權位,自然就有無數的朋友。而且……”
而且,當年溫家兄妹之所以一夜之間親朋散盡,不僅僅是因為大禍将至,人有趨利避害之本能。更多的是因為溫家兄妹實在太年輕,居然不懂得把別人綁在自己這條船上,不懂得在亂局開始的時候就為自己争取最多的支持者。他們年輕無知到,以為只要有那些圖紙,有那個設計者,他們就可以向最尊貴者提出任何要求。
他們不明白,單槍匹馬的游俠只活在話本兒裏,現實中沒有人可以孤身挑戰全天下。
不過這些話,白南山并沒有說出來。
柳梧看着白南山,過了許久才淡淡地問了一句,“說罷,你想從本官這兒得到什麽?”
“柳大人如今是朝中聲勢第一之臣,白某等人只想請柳大人為我等事後造些對溫氏兄妹不利的言論。”白南山笑着從袖管中拿出了一柄鞘上鑲滿了珠寶的短匕首,他稍微将匕首抽出了一些,只見寒光外溢,匕身上似乎都浸滿了血色,“此物名叫殺人匕,初造成的三年中每日以活人心頭熱血為祭,號稱名器。白某聽說柳大人素愛收藏利器,故而,此事若成,則白某願将這殺人匕奉于大人。”他将匕首入鞘,以一種緩慢到足以讓人懷疑他是否真心要收起這東西的速度,将殺人匕收回了袖管。
柳梧看着白南山收起匕首,眼神漸漸變了。他很明白白南山的意思,這不僅僅是以名器誘惑,也是在以性命要挾。白南山不光是在給他看一樣禮物,也是在告訴他,你有奪命器,我也有殺人匕。柳梧既感到了被威脅的羞恥,也感到了鮮血到唇邊時那種刺激。然而在片刻之後,這兩種情緒中還是羞惱占了上風。
所以他即使明知道白南山和自己此時同樣兇刃在身,也還是難以自抑地說道:“然而本官并不需要溫家在此倒臺。反正本官也沒想要那些圖紙。”
“可是,柳大人應該不想要溫家兄妹知道您就是當年提出溫家抄家提議的人罷?而且,如果襄王……到時候以目前溫莊和對襄王的影響來說,她讓襄王去求陛下處置柳大人,也是易如反掌。即使陛下明辨是非,恐怕也難免心中要對柳大人多幾分不滿,覺得柳大人傷了他們手足之情。那個時候,柳大人的仕途只怕是再無上升之望了。”
為商人者唯恐錢財損失,為官者則唯恐仕途難更上一層樓。白南山不是第一天和官吏打交道,自然不會不明白對于官員而言,仕途精進遠比積累財富重要。
此時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随從說了句請大人下車,然後便為柳梧打起了車簾。柳梧沉默着起身,但當他扶着随從的手就要下車的那一刻,他突然轉過頭來對白南山說道:“白老爺說的事兒本官可以同意。不過本官希望白老爺明白一件事兒。錦上添花的本事本官有,但雪中送炭的能耐,沒有。”
白南山微微一笑,拱拱手,什麽也沒說。
作者有話要說: [1]請別問東主為什麽這裏突然串戲到西游記……東主布吉島
☆、宮闱內
此時皇宮中,有一個人的煩惱也許不比柳梧剛才的少——那就是皇後。
皇後看看坐在自己下首一直擦眼淚的魏餘歡,又看看坐在對面轉着手裏的佛珠不說話的太後,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兒就是多餘……對于皇帝關襄王的原因,皇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因很簡單,朝堂傾軋,皇室手足秘聞,這類東西即使是這宮裏最尊貴的女人,最好也是能裝看不見就裝看不見——這也是太後這麽多年來用自己的所作所為教會皇後的。
連皇帝的親媽都不能多說什麽的事兒,她這個做妻子的最好也別插嘴。
然而皇後作為一個旁觀者能這麽灑脫,魏餘歡這個當局者就不可能了。她是襄王府實際的女主人,是穆鴻烈的側妃,就算她對穆鴻烈毫無感情,她都不可能不來求太後饒恕鴻烈,不可能不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何況,人非草木,相伴近十年,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呢?
魏餘歡用帶着些哀求的眼神看了看皇後,皇後本來想裝作看不見,但想了一下終究還是有些于心不忍,“母後,襄王這檔子事兒……您看……”她不知道該怎麽說。說饒恕他?但如果這事兒壓根兒跟太後沒關系呢?說給魏餘歡一個明白?那不就等于說這事兒有內情麽?反正怎麽說都不對。皇後心裏嘆了口氣,幹脆就住口了。
太後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兒媳婦兒,心道年輕人到底心軟守不住。但考慮到皇後的身份,她就還是給了皇後一個面子,接口道:“鴻烈失禮,你們都不要給他求情。他買了溫家的宅子,不知禀報也就罷了,居然還和那個溫莊和糾纏不清,還敢到我面前來說些沒分寸的話,讓他閉門讀書我都覺得輕了!”
既然魏餘歡非得問個明白,那太後也就幹脆給她一個‘明白’。其實太後自問自己這也是在幫魏餘歡了。鴻烈的确是因為溫宅而出事,也的确是因為和溫莊和糾纏不清而出事。不過即使是太後,這個話也就僅僅能到這兒。再往下說,那就要說到皇帝不希望別人知道的部分了。
魏餘歡對于這句話的理解是:鴻烈買溫家宅子的事兒曝光,被皇帝和太後責罵,而皇帝和太後很有可能言語中攻擊了溫莊和,結果鴻烈就犯起了牛脾氣,頂撞了這二人。甚至可能還說了一些類似于他要娶也只娶溫莊和這樣的話。所以,才招致這樣的禍端。而這樣的理由偏偏是不能讓天下臣民知道的——畢竟,堂堂吳國親王為了個女人頂撞君王和母親,的确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兒——因此就只好隐去了原因,只說鴻烈頂撞太後。
不孝雖然不是什麽美名,但總比因女|色而不孝要好聽一點兒。
這麽一想,倒是也能說得通的。
不過皇後卻覺得這事兒古怪的很。如果太後所說的就是實情,那就等于皇室幾乎沒有采用什麽遮醜的手段就直接将罪名公之于衆了。
這很不符合常理。因為在皇後的記憶中,在她嫁入皇宮的這二十年裏,就從沒聽說過有哪件可以稱之為醜聞的事兒,沒在披露時被盡量減輕其醜聞等級的。
頂撞母親是為不孝,這樣的事兒即使是在尋常人家都是要極力掩飾的,何況皇家呢?
如果這個罪名都被拉出來用了,那就說明鴻烈犯的錯兒,恐怕遠遠超過不孝,或者不孝的程度遠遠大于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在這兩種可能裏,皇後傾向于第一種。這種推測的依據很簡單,其實看看太後說起這事兒時的表情就應該知道了——作為一個被小兒子忤逆了的母親,太後顯得太平靜了。
而這種平靜不可能是随着時間過去,而慢慢冷靜下來的結果。
因為皇後很清楚一個母親的心。一個母親即使是聽說別人家出了忤逆子,都不免會設身處地的為同是父母的人不平,為他們感到憤怒,更何況現在是太後自己經歷了這樣的事兒?
也許皇後那個‘這事兒有問題’的表情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了,所以太後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目光,然後又對魏餘歡道:“你回去勸勸鴻烈,讓他仔細想想,在他心裏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重要,還是別的什麽東西重要。讓他想清楚了之後,自己去給皇帝上折子,該請罪請罪,至于具體該怎麽說,他自己心裏應該有數兒。”
皇後益發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了。既然是頂撞了太後,那為什麽不給太後請罪,而要給皇帝上折子?而且,為什麽要問‘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重要,還是別的什麽東西重要’?為什麽不直接說‘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重要還是溫莊和重要’?太後這番話說得似是而非,仿佛是在指着溫莊和,但又仿佛帶着某種只有她、皇帝和鴻烈能聽懂的暗示。
這個朝堂越來越難以捉摸,還好父親已經歸鄉養老,哥哥也只在翰林院編書……皇後第一次如此佩服父親當年的遠見。
“母後,那兒媳也告退了。”看着太後打發走了魏餘歡,卻沒說任何讓自己走的話,皇後坐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有些呆不住了,就想主動離開。
但太後顯然不打算讓她得逞,“皇後別急着走,我還有話跟你說呢。”太後終于發話了,雖然她說的并不是皇後想聽到的那句。
皇後無奈,只得老老實實地答一聲兒是。太後沉吟片刻,“你父親當年說過一句話,我一直記得。”
聽太後提及已經榮休多年的父親,皇後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便只聽太後又道:“你父親當年說,既然不打算殺了溫家兄妹,那就只能留下溫家。否則,其他的任何選擇都可能導致無窮無盡的禍患。當時,我和皇帝都覺得你父親誇大其詞,只是因為要保溫家那兄妹二人才想出來這樣的瞎話。但現在……我不知道皇帝是怎麽想的,但我已經信了。”
皇後沒有說太後英明,也沒有說太後多慮,她只是遲疑了片刻,然後低聲道:“令聖人擔憂,是溫家兄妹之死罪。”
她的父親柳橋當年就差點兒被人扣上溫黨的帽子,如今……她怕舊事重提,怕被遷怒。尤其是在這個柳橋一語成谶,溫莊和果然給鴻烈造成了麻煩的時候。
“你父親當年都說對了,只怪我們誰都聽不進去。”太後沒有理會皇後的話,“我現在真後悔當年一時心軟,讓皇帝放這兄妹倆一條生路……這哪裏是給太子和社稷積福?這根本就是留存禍胎!”
皇後益發低下了頭。太後此時也許并不需要一個人來勸解,她只需要一個人來聽她洩憤。她恨溫莊和的心,就如同她恨當年的自己多勸說了皇帝一句一樣。
這對兄弟毀了溫莊和的家,溫莊和如今就反過頭來要害他們的家。皇後心想,果然是報應不爽。
“皇後,給你父親寫封信罷,就說是我想請他回京一趟。溫家蒙他之恩,他也對溫家頗多了解,也許這次只有他能幫幫鴻烈了。”
皇後心中一震,口中雖然稱是,但卻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父親真的回來趟這個渾水。
所以當晚,皇後便将‘承母後慈命寫與家父的信’交給皇帝禦覽。皇帝默默地看完了信,又問了一遍當時太後的說法,然後才對皇後道:“既然是母後慈命,那就讓人抓緊送出去罷。不要耽誤了。”他頓了一下,對李富道:“太子近來的功課都做得很好,讓人去把那方新進上來的端硯賞到東宮去罷。”
雖然皇後的本意是希望皇帝能說出不讓她送信的話來,但轉念一想,皇後自己也覺得這事兒不可能。畢竟,皇帝和太後現在沒什麽矛盾,而且太後讓柳橋來的理由也算是光明正大,皇帝也不可能說‘朕沒打算讓人查清楚鴻烈一事,因此不必讓柳老大人來了’。這麽一想,皇後也就只好暫時把将自己父親從這灘渾水裏摘出去的心思放下,笑着謝了恩。她明白,皇帝這是在賞太子,但實際上也就是在獎賞她的毫無隐瞞和坦誠相對。
有一個好消息,也算是好的。皇後這樣安慰自己。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就在第二天城門打開,皇後命人把書信送出城之後不久——準确地說是當天夜裏,就有襄王府的人連夜至宮門求見。
在知道他們是為什麽前來之後,皇後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裏有一個雀躍的聲音在叫喊着,只要襄王不幸……那父親他就可以确保全身而退了。
因為,襄王府的人帶來的不是襄王的請罪折子。
而是,襄王穆鴻烈遇刺受傷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死不了
東主是要寫三角戀和瑪麗蘇的好作者
☆、死牢中
當鄭嘉樹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驿站已經被禁軍包圍的時候,溫莊和早就被當作兇嫌扔進了刑部大牢。溫端成父女之所以能幸免于難,還是因為溫莊和對去抓她的刑部官員說了一句,“我哥哥與此無關,你們帶他和我侄女去驿站關起來也就罷了,反正有我在,你們也就可以交差了。”
刑部官員本來是不可能因為這麽一句鬼話就放了溫端成父女的,但溫莊和之後的一句話又打消了他拒絕她的念頭,“你們的陛下讓你們帶溫莊和入獄,但還沒讓你們帶溫莊和的屍骨入土罷?”
原本戴在她高髻上的那支累絲雲鳳紋金簪[1]異常尖銳的簪尾,正抵在她脆弱的脖子上,那官員甚至已經看見細小的血珠從簪子抵着的地方,一點點沁了出來。
說白了就是吓傻了,所以糊裏八塗地就答應把溫端成父女關在驿站而非刑部大牢——皇帝在聽奏報時,是這麽總結的。
皇帝順手罰了那官員三個月的俸祿,但卻無意讓人把溫端成父女從驿站帶出來投入大牢。
因為皇帝認為這種行為既沒必要,也缺乏理智。首先,驿站還是在京城,又有重兵把守,溫端成帶着一個幼女,根本逃不出來。其次,鄭嘉樹還住在驿站,朝廷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鄭嘉樹和刺殺行動有關,既然如此,那麽朝廷也就有必要給他留面子——比如,不把他帶來京城的人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送進大牢。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皇帝并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因為溫端成而讓兩國傷了和氣。
不錯,他并沒有輸掉上一場戰争,但上一次沒輸,并不意味着他就有信心還能贏得下一次。
而且即使贏了又怎麽樣呢?戰争對參戰雙方來講都是消耗,皇帝并不希望在一口氣沒緩上來的時候就開啓下一次。
不過皇帝不知道,其實鄭嘉樹也在擔心。只不過鄭嘉樹擔心的是皇帝一時想不開非要再帶走溫端成父女……如果那樣的話,他這個梁國使臣就尴尬了。
但是還好,皇帝做出了對雙方而言都好的決定。這一點讓鄭嘉樹對吳國國主的好感提高了那麽一點兒。
在度過這個危機之後,鄭嘉樹就想想辦法見見溫家兄妹中的一個——就算不提是否要救溫莊和,也最起碼得先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罷?
不過在他來得及想出辦法見到他最有可能見的溫端成之前,刑部尚書就已經陪着皇帝派來的主審官員去見溫莊和了。這個主審官倒也是溫莊和的熟人——魏景陽。
大牢裏終年陰暗潮濕,魏景陽才一走進去就已經覺得窒息。他認為這樣的環境下,任何人,尤其是溫莊和這樣一個‘弱女子’,一定會崩潰。
但他沒想到,在他看見溫莊和的時候,溫莊和并沒有哭鬧,并沒有發瘋。
實際上,溫莊和在梳頭。
也許是因為以死相逼的時候拔下來發簪弄散了頭發,溫莊和正用她戴着的那把花鳥紋玉插梳[2]慢慢地梳着頭。也許是做慣了大小姐,太少自己梳頭的經歷,所以溫莊和竟然顯出了一種笨拙,她花了很久才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髻,用金簪和插梳等物固定了。
然後她才站起來,走到牢門邊,對魏景陽微微一笑,“魏大哥這是來瞧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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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很多年前的某一個暖洋洋的午後,魏景陽和溫端成一起到湖心亭去找他們正在一起作伴的妹妹。卻發現她們不知說了些什麽,正笑作一團弄得發髻都松散了……
小婢們笑着上前請二位爺且先出去等等,然後便攏上亭周的紗帷幔,捧了雕花鏡,拿來象牙梳,為兩位小姐梳頭、整理衣襟。
帷幔再度掀開的時候,他們的妹妹就又是兩個拿着團扇笑不露齒的淑女了。
那個時候,溫莊和也曾笑吟吟地問他道:“魏大哥這是來瞧我有沒有欺負餘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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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陽垂下眼,想了很久才說道:“是來瞧你,也是來審你。”他看着自己腳下黑乎乎的地面,“靖安郡主,是您派人刺殺的襄王殿下麽?”
溫莊和抿嘴一笑,就仿佛魏景陽問的還是當年那句‘那你欺負餘歡了麽’,她和那時一樣,反問道:“我說我沒有,魏大哥相信麽?”
不過不同的是,那年魏景陽的回答是,既然你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