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改完就放第四章……避免東主又寫亂了到時候再鎖文…… (5)
眉頭緊鎖,揮揮手讓他下去了,“白兄,看來咱們這一出兒唱砸了。”
白南山摸摸自己的胡子,嘆了口氣,“真沒想到鄭大人如此糊塗啊。”
蘇鶴亭搖搖頭,又嘆又笑,“白兄這麽說可就是不了解鄭嘉樹此人了。這位鄭大人雖然是正經王室貴戚,得國主愛重,但畢竟是久居高位,朝野內外不知有多少人嫉恨他。不過任憑多少人嫉恨,偏偏就是從沒有人能扳倒他。這可不是運氣。這是本事啊……白兄,鄭嘉樹這個人不是個傻子,他即使知道溫家眼下有用,也不會看不清咱們倆家的重要。他沒按着咱們的意思走,要麽證明溫家擺出了讓他不得不更重視的理由,要麽就證明他不想讓咱們得逞,不想向咱們示好。”
“那賢弟認為是哪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呢?”
“前者更有可能。鄭嘉樹此人沒必要為了一時證明自己不上當就放棄這麽個示好的機會。而且按着咱們之前看到的情形,分明溫家這兄妹倆已經是捏在他手心兒裏了,他完全沒必要再顧及他們什麽。所以向咱們示好原本應該只是一個順水人情兒,于他沒半分影響。但他沒這麽做,就說明溫家拿出了什麽東西,讓他必須讓步。”
白南山不認識鄭嘉樹,但他卻和溫端成打過交道,“溫端成雖然算不上什麽賢德之人,但也算是個方正君子。如果有什麽投機取巧的救命法子,那十有八九也是溫莊和這個妮子出的。”他頓了頓,“這個丫頭啊,如果一次打不死她,她以後只怕就能變出無數花樣來報複我們。”
岐黃堂和溫家這種做雜貨生意的商人沒什麽來往,蘇鶴亭也只是聽人議論過幾句溫莊和,在他印象裏幾乎所有人都說溫莊和是個無知嬌縱的丫頭,“溫莊和不過是個女流之輩,能有什麽本事?”
“賢弟,沒本事的人是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變成一個殺夫求榮的毒婦的。當年她被當作是無知之人,是因為溫家不需要她做太多,但不做不意味着她不會做。”白南山突然壓低了聲音,“賢弟,為了咱們兩家以後着想,溫家這兄妹倆已經是不得不除了。”
蘇鶴亭似乎笑了一下,輕聲問道:“那白兄看,咱們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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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烈是因為家仆回報側妃見到了溫端成,才知道魏餘歡去了溫家祖宅。他心裏疑惑,魏餘歡和溫莊和即使當年真的有點兒交情,那這麽多年為什麽沒想起來去故友的老宅看看,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了?不過他倒不是懷疑魏餘歡和溫端成有什麽私約——一來,雖然當年二人有過口頭婚約,但畢竟當時魏餘歡還小,又過了這麽多年了,沒道理突然就舊情複燃;二來作為襄王側妃,魏餘歡身邊時時刻刻都有許多仆婢,真要說私通款曲……也不可能。所以他只是疑惑魏餘歡到底為什麽要去溫家老宅。
“餘歡,你跟了也快我十年了,你就是這王府實際的女主人,也是我身邊兒位分最尊的女人,你我之間,形同夫妻,你沒什麽話不能跟我說。所以現在,你告訴我,你去溫家老宅幹什麽了?”
魏餘歡臉色蒼白地擰着手裏的帕子,半天說不上話來。
鴻烈皺皺眉,看向跪在一邊兒的綠蠟,“綠蠟你說,側妃到溫家老宅都去了哪兒了?”
綠蠟偷偷看了看魏餘歡,想了半天到底不願意出賣自己家小姐,便只是磕頭不肯說話。鴻烈看着膩煩,便叫來等在一邊兒的兩個粗壯仆婦,冷冷的道:“把她拖出去,打到說為止,如果一直不說,就打死了算罷。”
那兩個仆婦雖然也有些不忍心看着綠蠟這樣一個瘦瘦弱弱的丫鬟做了王爺的出氣筒,但她們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仆婦罷了,只有聽主子吩咐的份兒,而沒有跟王爺這兒多嘴的道理。但其中一個也是好心些,大着膽子勸了綠蠟一句,“姑娘,說了罷,何必受那個皮肉之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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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賣了側妃,也挨了打,反而兩邊都落不了好兒,還不如幹幹脆脆地得罪一邊兒,讨好另一邊兒呢。
綠蠟也怕,但她看看魏餘歡,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關,一個字都不肯說。鴻烈冷笑了一聲兒,“我府上有這麽個忠仆,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拖出去好好賞她?”
那兩個仆婦再也不敢多嘴,忙領命就要将綠蠟拖出去。
“住手!”魏餘歡還是出聲兒制止了。她跪倒在鴻烈腳邊,“王爺,我說……您放了綠蠟罷,跟她沒關系。”
鴻烈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兒,“那你說啊。”
“妾……妾去了湖心亭。”魏餘歡身子還有些發抖,她沒等鴻烈問為什麽去湖心亭,便道:“妾是想起來舊日裏跟溫家姐姐作伴的光景,又想起如今大家立場不同,實在心裏傷感……所以才……”
鴻烈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倒好像是從來都不認識她一樣,“是麽?”鴻烈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原來是念起過去的好兒了啊?不過餘歡,你到底是想起來過去兩個人做伴兒的日子了呢,還是想起你們魏家盛極一時的日子了呢?或者……兩個是一起想的?”
魏家的發家史并沒有那麽光輝,相反,這種興起充滿了投機倒把和賭博。
魏家當年也是商賈,但其家業不但比不上溫家,甚至都比不了蘇、白這樣的人家。但就在梁吳二國分立的時候,魏家先人将全部的賭注都放在了吳國這一邊,他們捐出了幾乎全部的家産,換得了戰亂中吳國開國之主冊封的爵位——還好,吳國雖然沒大獲全勝,但也不算失敗了。而魏家則經過這麽一出兒之後,成功上位。
不管正經的書香門第官宦人家是否就覺得魏家矮他們一頭,反正相對于更多的仍舊屬于底層,只能任人魚肉的商賈來說,魏家賭贏了。不但如此,在放棄經商之後,魏家還竭力和溫家交好,并借着溫家的財力在近二三十年裏扶搖直上,甚至一度位極人臣——直到十年前,随着溫端成一脈一夜之間的敗落,魏家也漸失君心。
“餘歡,你怎麽不說話了?我還想聽你講呢。你到底,想起的是什麽呢?”
魏餘歡身子顫抖,卻不知為什麽,憑着直覺就覺得自己絕對不能說出那幅樹下美人圖的事兒。因為直覺告訴她,說出來之後,可能會帶來她和整個魏家都無法承受的後果。
鴻烈的手指扣着椅子扶手,神色漸漸不耐煩起來,他皺着眉看着剛剛撿回一條命來,尚且驚魂未定的綠蠟,“怎麽樣?你主子不肯說,你說不說?到了這地步了,你們還想瞞我什麽?是不是真要我給你們治一個裏通外國的罪,然後丢到刑部大牢去才肯說實話?”
綠蠟帶着些懇求的看着魏餘歡,“側妃……您說罷……”也許說了,反而是給自己留餘地呢。她心道。
魏餘歡咬着嘴唇,許久才顫顫巍巍地道:“妾……是去看那架樹下美人屏風的。因為……因為溫家姐姐當日放在那個鑲金粟的盒子裏的東西,并不是一對兒孔雀簪子,而是……”她不知怎麽竟流下淚來,“而是一幅和那屏風上一模一樣的樹下美人圖……”
鴻烈先是一皺眉,似乎完全沒想到那幅樹下美人圖能有什麽問題。但只是片刻之後,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猛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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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喜歡的就是我罷?”鴻烈靠近溫莊和,嗅着她發上淡淡的玫瑰香,嬉皮笑臉地問了一句。
溫莊和笑吟吟地退開了一步,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不是。我最喜歡的偏偏就不是你。”
“你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呢?難不成這世上還有哪個人比我對你還好麽?”鴻烈跟上去一步,一句反問看似是責備,但實際上卻沒有絲毫的擔心。
“我呢,最喜歡的是我家湖心亭裏那架六扇的樹下美人屏風。”
“一個死物罷了,有什麽趣兒呢?怎麽比得上我能對你好,能陪你說說笑笑,打發時間?”
“它是死物,但也是我的命根子,是我們溫家的寶貝。你雖然對我好,但未必就真的能如你所說的那樣一輩子對我好。萬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還能有它。你說,它是不是對我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什麽?鄭嘉樹沒把溫端成抓起來?”蘇鶴亭皺眉問道。那家丁說了聲是,蘇鶴亭眉頭緊鎖,揮揮手讓他下去了,“白兄,看來咱們這一出兒唱砸了。”
白南山摸摸自己的胡子,嘆了口氣,“真沒想到鄭大人如此糊塗啊。”
蘇鶴亭搖搖頭,又嘆又笑,“白兄這麽說可就是不了解鄭嘉樹此人了。這位鄭大人雖然是正經王室貴戚,得國主愛重,但畢竟是久居高位,朝野內外不知有多少人嫉恨他。不過任憑多少人嫉恨,偏偏就是從沒有人能扳倒他。這可不是運氣。這是本事啊……白兄,鄭嘉樹這個人不是個傻子,他即使知道溫家眼下有用,也不會看不清咱們倆家的重要。他沒按着咱們的意思走,要麽證明溫家擺出了讓他不得不更重視的理由,要麽就證明他不想讓咱們得逞,不想向咱們示好。”
“那賢弟認為是哪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呢?”
“前者更有可能。鄭嘉樹此人沒必要為了一時證明自己不上當就放棄這麽個示好的機會。而且按着咱們之前看到的情形,分明溫家這兄妹倆已經是捏在他手心兒裏了,他完全沒必要再顧及他們什麽。所以向咱們示好原本應該只是一個順水人情兒,于他沒半分影響。但他沒這麽做,就說明溫家拿出了什麽東西,讓他必須讓步。”
白南山不認識鄭嘉樹,但他卻和溫端成打過交道,“溫端成雖然算不上什麽賢德之人,但也算是個方正君子。如果有什麽投機取巧的救命法子,那十有八九也是溫莊和這個妮子出的。”他頓了頓,“這個丫頭啊,如果一次打不死她,她以後只怕就能變出無數花樣來報複我們。”
岐黃堂和溫家這種做雜貨生意的商人沒什麽來往,蘇鶴亭也只是聽人議論過幾句溫莊和,在他印象裏幾乎所有人都說溫莊和是個無知嬌縱的丫頭,“溫莊和不過是個女流之輩,能有什麽本事?”
“賢弟,沒本事的人是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變成一個殺夫求榮的毒婦的。當年她被當作是無知之人,是因為溫家不需要她做太多,但不做不意味着她不會做。”白南山突然壓低了聲音,“賢弟,為了咱們兩家以後着想,溫家這兄妹倆已經是不得不除了。”
蘇鶴亭似乎笑了一下,輕聲問道:“那白兄看,咱們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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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烈是因為家仆回報側妃見到了溫端成,才知道魏餘歡去了溫家祖宅。他心裏疑惑,魏餘歡和溫莊和即使當年真的有點兒交情,那這麽多年為什麽沒想起來去故友的老宅看看,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了?不過他倒不是懷疑魏餘歡和溫端成有什麽私約——一來,雖然當年二人有過口頭婚約,但畢竟當時魏餘歡還小,又過了這麽多年了,沒道理突然就舊情複燃;二來作為襄王側妃,魏餘歡身邊時時刻刻都有許多仆婢,真要說私通款曲……也不可能。所以他只是疑惑魏餘歡到底為什麽要去溫家老宅。
“餘歡,你跟了也快我十年了,你就是這王府實際的女主人,也是我身邊兒位分最尊的女人,你我之間,形同夫妻,你沒什麽話不能跟我說。所以現在,你告訴我,你去溫家老宅幹什麽了?”
魏餘歡臉色蒼白地擰着手裏的帕子,半天說不上話來。
鴻烈皺皺眉,看向跪在一邊兒的綠蠟,“綠蠟你說,側妃到溫家老宅都去了哪兒了?”
綠蠟偷偷看了看魏餘歡,想了半天到底不願意出賣自己家小姐,便只是磕頭不肯說話。鴻烈看着膩煩,便叫來等在一邊兒的兩個粗壯仆婦,冷冷的道:“把她拖出去,打到說為止,如果一直不說,就打死了算罷。”
那兩個仆婦雖然也有些不忍心看着綠蠟這樣一個瘦瘦弱弱的丫鬟做了王爺的出氣筒,但她們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仆婦罷了,只有聽主子吩咐的份兒,而沒有跟王爺這兒多嘴的道理。但其中一個也是好心些,大着膽子勸了綠蠟一句,“姑娘,說了罷,何必受那個皮肉之苦呢?”
到最後賣了側妃,也挨了打,反而兩邊都落不了好兒,還不如幹幹脆脆地得罪一邊兒,讨好另一邊兒呢。
綠蠟也怕,但她看看魏餘歡,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關,一個字都不肯說。鴻烈冷笑了一聲兒,“我府上有這麽個忠仆,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拖出去好好賞她?”
那兩個仆婦再也不敢多嘴,忙領命就要将綠蠟拖出去。
“住手!”魏餘歡還是出聲兒制止了。她跪倒在鴻烈腳邊,“王爺,我說……您放了綠蠟罷,跟她沒關系。”
鴻烈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兒,“那你說啊。”
“妾……妾去了湖心亭。”魏餘歡身子還有些發抖,她沒等鴻烈問為什麽去湖心亭,便道:“妾是想起來舊日裏跟溫家姐姐作伴的光景,又想起如今大家立場不同,實在心裏傷感……所以才……”
鴻烈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倒好像是從來都不認識她一樣,“是麽?”鴻烈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原來是念起過去的好兒了啊?不過餘歡,你到底是想起來過去兩個人做伴兒的日子了呢,還是想起你們魏家盛極一時的日子了呢?或者……兩個是一起想的?”
魏家的發家史并沒有那麽光輝,相反,這種興起充滿了投機倒把和賭博。
魏家當年也是商賈,但其家業不但比不上溫家,甚至都比不了蘇、白這樣的人家。但就在梁吳二國分立的時候,魏家先人将全部的賭注都放在了吳國這一邊,他們捐出了幾乎全部的家産,換得了戰亂中吳國開國之主冊封的爵位——還好,吳國雖然沒大獲全勝,但也不算失敗了。而魏家則經過這麽一出兒之後,成功上位。
不管正經的書香門第官宦人家是否就覺得魏家矮他們一頭,反正相對于更多的仍舊屬于底層,只能任人魚肉的商賈來說,魏家賭贏了。不但如此,在放棄經商之後,魏家還竭力和溫家交好,并借着溫家的財力在近二三十年裏扶搖直上,甚至一度位極人臣——直到十年前,随着溫端成一脈一夜之間的敗落,魏家也漸失君心。
“餘歡,你怎麽不說話了?我還想聽你講呢。你到底,想起的是什麽呢?”
魏餘歡身子顫抖,卻不知為什麽,憑着直覺就覺得自己絕對不能說出那幅樹下美人圖的事兒。因為直覺告訴她,說出來之後,可能會帶來她和整個魏家都無法承受的後果。
鴻烈的手指扣着椅子扶手,神色漸漸不耐煩起來,他皺着眉看着剛剛撿回一條命來,尚且驚魂未定的綠蠟,“怎麽樣?你主子不肯說,你說不說?到了這地步了,你們還想瞞我什麽?是不是真要我給你們治一個裏通外國的罪,然後丢到刑部大牢去才肯說實話?”
綠蠟帶着些懇求的看着魏餘歡,“側妃……您說罷……”也許說了,反而是給自己留餘地呢。她心道。
魏餘歡咬着嘴唇,許久才顫顫巍巍地道:“妾……是去看那架樹下美人屏風的。因為……因為溫家姐姐當日放在那個鑲金粟的盒子裏的東西,并不是一對兒孔雀簪子,而是……”她不知怎麽竟流下淚來,“而是一幅和那屏風上一模一樣的樹下美人圖……”
鴻烈先是一皺眉,似乎完全沒想到那幅樹下美人圖能有什麽問題。但只是片刻之後,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猛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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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喜歡的就是我罷?”鴻烈靠近溫莊和,嗅着她發上淡淡的玫瑰香,嬉皮笑臉地問了一句。
溫莊和笑吟吟地退開了一步,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不是。我最喜歡的偏偏就不是你。”
“你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呢?難不成這世上還有哪個人比我對你還好麽?”鴻烈跟上去一步,一句反問看似是責備,但實際上卻沒有絲毫的擔心。
“我呢,最喜歡的是我家湖心亭裏那架六扇的樹下美人屏風。”
“一個死物罷了,有什麽趣兒呢?怎麽比得上我能對你好,能陪你說說笑笑,打發時間?”
“它是死物,但也是我的命根子,是我們溫家的寶貝。你雖然對我好,但未必就真的能如你所說的那樣一輩子對我好。萬一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也還能有它。你說,它是不是對我好?”
☆、珊瑚佩
第二天一早,鴻烈就進宮求見并說明了那幅樹下美人圖的事。
當天禁軍包圍了溫家祖宅,皇帝則禦駕親臨,坐在湖心亭裏,帶着鴻烈,一起看着自己身邊的大太監李富親手拆開了那架樹下美人屏風。
“鴻烈,你可知道,或能猜到這裏面有什麽麽?”皇帝似乎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鴻烈雖然并不舍得溫莊和的愛物被這樣對待,但他還是覺得這不過是死物,以後若有那麽一日……大不了他再做十個給她補償就是了。所以他重新安下心來回答皇帝的問題,“回皇兄的話,臣弟只是記得當年莊和說過,這屏風便是她的命。但莊和并沒說過這裏頭有甚麽。”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移開了目光去看李富,淡淡地道:“那就好好看着,看看她在這裏頭弄了什麽玄虛。”
鴻烈心中一凜,但還是說了一句,“是,臣弟也覺得這裏頭大約有什麽古怪,所以才請皇兄來主持。”
皇帝笑笑,沒再說話,只是示意鴻烈接着看着。
不過多時,李富便從樹下美人屏風的碎片裏找出了一把小小的銅制的鑰匙。然後雙手呈給了皇帝,請陛下過目。
皇帝接過來鑰匙,翻過來翻過去地看了半天,然後又遞給了鴻烈,笑道:“你看看這鑰匙可有什麽眼熟的地方麽?”
鴻烈接過來,卻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搖搖頭,說道:“皇兄天縱英明,都看不出這鑰匙有什麽古怪,臣弟自然更不知道了。”
鴻烈雖然當日正跟溫莊和情濃,但凡是問到溫家之事——大到火器圖紙,小到家裏一個仆婢懲戒——溫莊和的回答全部都是,“你急什麽呢?你我若有來日,這些事你早晚都能知道。”
鴻烈曾佯裝不悅,說道:“你這話什麽意思?現在還跟我分得這麽清楚,你我還談什麽以後呢?”
溫莊和是怎麽說的來着?
哦,對了。溫莊和跟他說道:“倘若你真是想跟我有什麽以後,那你做什麽這麽急着問我這些呢?難不成你真心裏是覺得我們不可能有什麽未來,所以現在急着給自己撈什麽好兒麽?”
鴻烈有些恍惚地想,也許……溫莊和那個時候就知道他是目的不純的……也許她從來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相信他,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愛他愛到難以自拔……他以為她會因為得到一個王爺的愛慕就像一個真正的無知少女一樣洋洋得意、失去所有判斷能力。
但實際上,也許那個因為自以為是而洋洋得意,失去所有判斷力的人,是他,也僅僅只是他。
是他,自以為瞞天過海,自以為演技過人,自以為可以為皇兄立下功業,同時抱得美人歸。
然而他錯了,她每一次笑着面對他的甜言蜜語的時候都伴随着洞明一切。她什麽都明白,只是因為也許真的有那麽一點感情,所以始終都沒戳穿他。
他一直在騙她,而她則一直在防備他。
鴻烈突然覺得悲哀和可笑。他想,這算是什麽愛呢?
這是戰争,是角逐。唯獨不算是愛。
“搜!全力找出這把鑰匙應該打開的那扇門!”鴻烈恍惚中突然聽見皇帝這樣說。他看見皇帝面容肅穆,神色間流露出任何人都不可奪的堅決意志。
他嘴唇動了動,也許是想說什麽——想為了讓他和溫莊和的關系不再那麽像互相戒備和利用而在此時說什麽。但片刻的猶豫之後,他最終還是沒有作出任何制止皇帝的行為。因為他很明白,這個時候的任何阻止,不但是無用的,而且還是有可能被解讀為心懷叵測和意圖颠覆的。
也許是對那把鑰匙守衛的東西抱有了太高的期待,皇帝竟然一整天都沒離開溫家老宅,他不但讓所有來奏事的大臣都到溫家老宅來面聖,甚至連折子都讓人抱來老宅看。
直到晚上掌燈時分,禁軍首領才過來禀報稱:“陛下,臣等在一房間裏發現了暗道,暗道盡頭的密室正可用那把鑰匙打開,密室中有很多圖紙和火|槍實物,還有……一具人的骸骨……臣已命人守住了密室。請陛下前往。”
皇帝看了一眼鴻烈,反而沒急着過去看,他只是問那禁軍首領道:“那是什麽房間?可能看出原本是什麽人在用麽?”
他并沒有關心那具骸骨,因為他即使不問也能知道,那化成骸骨的人在活着的時候應該就是溫家所有火器的設計者。
這個人如果還活着,那就價值千金。但死了之後,則不值得被多問一句。
禁軍首領想了想,道:“那房間看着像是個書房。應該是原本屬于溫端成的,因為臣看見裏頭還擺着溫家當年的賬本。”禁軍首領遲疑了一下,還是補了一句,“臣有罪,臣看了一眼那幾個賬本,發現裏頭頗有些……溫家當年和魏家往來的私賬。”
鴻烈對這件事根本就不擔心。溫家和魏家有來往是人所共知的,溫家就算給魏家送過些銀兩也沒什麽好奇怪。就算皇帝有心拿着這個治魏家的罪,那也不過是治魏景陽那位已經致休了的父親的罪,未必會牽連到魏景陽。
而且即使牽連到又怎麽樣呢?魏餘歡已經出嫁,娘家的罪責又不會牽累已經出嫁的女兒,更不會牽累到他這個‘女婿’。
這就是一件說和鴻烈有關也算是有關,說無關也根本無關的小事。
他真正擔心的是那個密室裏的東西。
火器圖紙麽?如果那就是溫家保密最嚴的火器圖紙,那當年他們為什麽沒帶走?是因為來不及麽?而且,溫莊和為什麽要把那些圖紙交給他呢?難道十年前都不信任他的溫莊和,會在十年後突然對他改觀,以至于幾乎是以與性命相當之物相托?
鴻烈不相信這世上有這種奇跡。他更相信陰謀和算計——因為這兩樣東西才是真正伴随他長大的,也是他最熟悉的。
他這樣想着的時候,皇帝卻已經起身。皇帝看他還愣愣地出神,便笑了一下,“鴻烈也随朕過去看看,看看這溫家到底給咱們留下的是些什麽東西。”
禁軍首領在前領路,帶着皇帝和鴻烈一行人直奔了那書房地下的密室。
一進密室,鴻烈首先看見的就是那具伏在桌案上的骸骨。那森森骸骨上已經不見皮肉,襯着昏暗的燭火,更顯得恐怖陰沉。
皇帝對着那骸骨忍不住皺皺眉,他只看了一眼架子上那些落滿灰塵的火|槍,然後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桌子上那些禁軍們連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圖紙上。
鴻烈很想過去看一眼,但也許是怕忌諱,所以他想了很久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站到了不遠處的一個書架前,等着皇帝看完圖紙後發話。
只要他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這件事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鴻烈這樣心存僥幸地想着。然而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書架下露出的一樣東西。
雖然那東西大半都被擋在了書架下,但鴻烈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當他認出的那一瞬間,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一枚墜着杏黃色穗子的球形雕嫦娥奔月的珊瑚佩。
而這枚珊瑚佩,偏偏就是當年皇帝賞給鴻烈,鴻烈又作為信物轉送給溫莊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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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珊瑚佩看着倒是有趣。”溫莊和看見他新佩上的珊瑚佩,笑着說了一句,“嫦娥奔月麽?前兩日是中秋,戴着倒還應景兒,如今麽……就過了時候了。”
“這是皇兄中秋夜宴上賞的,賞我做了好詩。你喜歡麽?你喜歡我就送給你。”鴻烈對于玩物從來都不那麽介意見溫莊和喜歡,便幹脆将那珊瑚佩摘了下來,塞給她,“我不在你身邊兒的時候,就讓它和那個香囊替我陪着你,也替我看着你。”
“那我可真就收下了。”溫莊和笑道,“它們替你看着我,可以。但反過來,我也要它們做個見證,如果來日你敢對不起我,我就讓它們替我千刀萬剮了你這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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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烈一時竟呆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在他反應過來,馬上要将那個珊瑚佩完全踢進書架下的陰影裏的時候。他突然聽見皇帝在他身邊說了一句,“鴻烈,你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他還來不及解釋,就見皇帝已經将目光放在了他剛剛看的地方。李富見狀,立刻蹲下去撿起了珊瑚佩交給皇帝。
不過皇帝并沒認出這樣東西——他一年賞出去的東西太多了,一枚僅僅是好玩的珊瑚佩實在不值得他記住。然而號稱過目不忘的李富卻是記得的,他帶着恐懼看了鴻烈一眼,然後對皇帝道:“陛下,此物……乃是當年中秋佳宴天子禦賜于襄王殿下……”
皇帝一愣,怔怔地看着鴻烈,然後突然笑了起來。
他說道:“鴻烈,你不是說,你不知道這把鑰匙麽?”
鴻烈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來剛才皇帝曾經跟他說,‘看看這溫家到底給咱們留下的是些什麽東西’。那個時候他還覺得不好回答,現在他卻确切地知道答案了。
溫家給他們留下的不是什麽能摧毀千軍萬馬的火器圖紙,而是讓他們兄弟殺死對方的匕首。
作者有話要說: 東主決定了……把女主的感情線推遲到下一卷展開
這卷先解決一個問題……
以及,東主最近收了一篇吐槽各種設定的文,爽爽爽,安利給大家《同人文中各種容易崩的設定》……好像是這個,作者叫聖母皇太後
不過太後已經有日子不更了……
☆、猜疑心
當晚回宮後,皇帝就以襄王頂撞太後為名,命鴻烈回府閉門讀書,其談判使之責由副手柳梧暫代。
對于這個結果,柳梧其實是竊喜不已的。但與之相反的是太後的态度。
太後像很多多子的母親一樣偏疼幼子。但鑒于她是吳國最尊貴的一位母親,而她的長子則是吳國最尊貴的國主,她對于幼子的偏疼度也是相對有限的。畢竟,她首先是吳國的太後,其次才是兩個兒子的母親。對她來說,心疼自己的小兒子雖然重要,但如果小兒子的福禍悲喜和吳國社稷沖突,那她就不得不狠下心來袖手旁觀。
不過這一次,她認為事态并沒有發展到足以威脅社稷安危的程度。所以她選擇了插手。
“皇帝,鴻烈是你看着長大的,他是什麽樣的孩子你還不知道麽?他胡鬧也糊塗,一天到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幹什麽了。就算他當年真去過那個什麽密室,那沒準兒也都忘了。再說,他不是也說了麽?那個珊瑚佩他早就送給那個溫氏了,不定是什麽時候被那個溫氏丢在密室裏的。”太後平日裏那副總是淡淡的表情終于被焦急和不安所取代。她不相信小兒子能做什麽越軌的事兒,但也不得不疑惑,畢竟禦賜于鴻烈之物的的确确是從溫家的密室裏找出來的。
她唯一能用來說服自己的就是這件事兒也許也是溫莊和作祟。
而實際上,皇帝又何嘗願意承認自己弟弟是個存心颠覆自己,毫無手足之情、君臣之義的人呢?
只是事關龍椅,事關江山傳承,他不可能根據自己願意或不願意來判斷是非。相比于一廂情願地認為鴻烈是真的從未到過密室,從不知道溫家的秘密,他更傾向于假設鴻烈欺君。因為信任鴻烈是有風險的,而否定鴻烈的忠心雖然在心理上讓皇帝不太舒服,但卻是萬無一失的。
朝堂之上,不需要絕對的信任,只需要絕對的穩妥。
禦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