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因你的回眸
五天前,左佑思量再三後把那三張照片發給夏嵬後,夏嵬就像銷聲匿跡了一樣,沒有電話,信息,也沒有出現在他眼前。
說不忐忑,那是假的。他當初只當夏嵬是領導,一個很有能力,手段黑也好,強勢也罷,這樣一位領導在他連想都沒想過的位置上坐着,他感覺心裏踏實。反之,像李浣紗和王楠,親眼見證了張未明的工作能力,以及為人處世的作風,對張未明不止一次失望。
他對夏嵬在這方面,沒有失望過,他甚至崇拜作為領導的夏嵬。
如今心理五味雜陳。
事情比他預想的要糟,他以為夏嵬會說點什麽,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字一句都沒回他,失望有,不安也有。
左佑從床上坐起來,藍圖看他還穿着外套沒脫,于是問:“出去?”
左佑搖頭說:“太冷了,只想貓被窩裏。”陽城算是北方城市,十月下旬溫度不過零度左右,風很大,空氣幹燥。也許是海濱小城待慣了,乍一換地方,哪哪都不舒服。
藍圖拿着平板邊看邊說:“這裏還好,只是冷,我們去西北支援,那簡直了。”他滿臉的一言難盡,不想形容,“我去了兩回,回回曬的死黑,還幹巴瘦,也就夏總,一年去好幾回,完全不當回事,哎~!”
左佑也挺好奇夏嵬為什麽天南海北的跑,他問:“夏總為什麽總去,就是其他分公司?”
藍圖放下手裏的平板,盤腿坐床上,轉身對着左佑,擺出要長篇大論的架勢說:“他在富原算是‘老人家’,我們都這麽叫他,因為他資歷深,再就是業務牛,現在總部那邊很多銷售培訓課程都是他做的,好多分公司的年齡還沒他工齡大,只要開山立派的地兒,都想把他拽過去吸個幹淨。”藍圖說話像講評書,連說帶比劃,把分公司都講成小妖精了。
左佑笑着說:“聽着他怎麽像唐僧呢?”
藍圖一拍大腿,“很上道嗎兄弟,就是這麽說的,他也沒個家,天南海北跑呗,這叫造福群衆,我就是他頭幾批帶出來的銷售,這麽多個分公司,很多像我這麽大的員工,如果還留在富原的,基本都是他的學生。”
左佑沒注意後半句,只留意了前兩句,什麽叫‘他也沒個家?’他問:“沒家?”
藍圖知道自己口誤,趕緊解釋:“是沒成家,沒結婚。”
左佑緊跟着問:“沒,對象?”
藍圖嘿嘿一笑,他應該是富原唯一知道夏嵬隐私的人,他隐晦的說:“對象,好像有,據說還是馬拉松。”他說完,翻身躺倒,夏嵬的隐私太敏感,他不想多透露,要不是他見過孫陽天幾次,他都不知道夏嵬是個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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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佑看藍圖躺下,不想多說,他起身去洗漱。嘴裏含着牙刷,碰到了口腔裏的潰瘍面,疼得他吸了口氣,一吸氣牙膏沫吸進了嗓子眼裏,嗆的他一通咳。
漱口用了兩杯水,才讓嗓子好受些。他兩手按在洗漱臺邊緣,想起了之前夏嵬幫他往口腔裏上藥,那會兒他完全沒感覺自己的行為以及夏嵬的行為有什麽不對,現在想起來,簡直就像是他在撩夏嵬。
閉上眼都是那天的畫面,左佑打開水龍頭,捧水洗臉,再睜開眼,他感覺很多事都清晰了。
沒人會平白無故對一個人好。
所以,他怎麽就會認為,夏嵬的那些行為看起來很正常?
馬拉松是什麽概念?
馬拉松式的戀情沒了新鮮感,所以上他這來找新鮮刺激嗎?
從毛巾架上抽下毛巾,胡亂擦了兩下臉,心理的惱怒無處發洩,左佑死死攥着手裏的毛巾,回身揚手“砰”的一聲狠抽到牆上。
他聽見藍圖在外面喊:“怎麽了?摔倒了?”
左佑沒答,進浴室打開花灑,熱水兜頭澆下,他才發覺自己還沒脫衣服。衣服被澆濕,脫的過程比平時費事,整個過程結束,左佑心理的堵悶又被疑問替代。
他現在,是不是有些過分在意夏嵬?
是在意?或者,只是因為夏嵬的行為讓他在意?
反複思考後他又推翻這個結論,其實并不是,如果人都不在意,何來在意行為。
例如時孑城,他不在意這個人,連帶他的行為一并不在意。時孑城的行為并不比夏嵬的行為相差多少,所以他是因人而異了?
在陽城的項目支援了半個多月,左佑胡思亂想了半個多月,忙的時候沒空想,有空的時候糾結的又睡不着,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自己有病。
對,就是有病,累到快吐血,他竟然還有時間胡思亂想到失眠。
站在園區客戶參觀的主路上,左佑從剛栽種好的金銀木上揪下一顆金銀果,紅果子直徑不足一厘米,暗紅色,飽滿結實。
他面前的這一排金銀木是剛栽種好的,他身後,工人正在栽種另一排。北方寒冷,金銀木耐寒,10月結出的果實通紅誘人,在枝子上接了密密實實一排。把金銀木放在園林主要參觀路線上,讓這個季節的園林看上去沒那麽蕭條。
下班的人群經過都會跟左佑打聲招呼,大家分工明确,早些完成的,也沒必要留在工地挨凍。
左佑等着身後那排金銀木完成,簽了綠植公司的單子,他也可以回酒店了。他一手揣兜,一手捏着紅果子,原地跺了跺凍得冰涼的腳。他來陽城沒帶厚衣服過來,鞋子也不厚實,好在他的工作閑不住,總是到處跑。他把捏在指尖的紅果子遞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有股清苦的味道。
身後的工人看見了,以為左佑要吃,趕緊喊:“別吃,別吃,有毒。”
左佑聽說有毒,轉回身把果子遞給工人看,問:“這個,有毒?”
工人拿着鐵鍬正在往金銀木根部培土,說:“吃了,惡心嘔吐拉肚子,可不能吃啊。”
左佑撇嘴,其實他沒吃,只想聞聞,果真好看的東西都有毒。對,好看的人也有毒。
“餓了?”
左佑聽見這聲音,一緊張,“噗呲”把指腹上的紅果子給捏碎了。
他低頭先看了看拇指和食指,鮮紅的汁液順着手指往掌心流,看起來很美很妖嬈的。他正龇牙咧嘴,一張紙巾遞到面前,他沒擡頭伸手接過,擦掉鮮紅的汁液。擡頭問工人:“師傅,這果子捏碎了,汁液有毒嗎?”
工人覺得好笑,笑着沖他擺手說:“不礙事,不礙事,不吃沒事。”
左佑揚手,隔着很遠,把紙巾扔到垃圾桶裏,擡頭看身側站着的夏嵬說了聲:“謝謝領導!”
夏嵬見他終于肯看自己,眼神控制不住的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兩秒,鼻尖顴骨下巴,都凍紅了,他問:“怎麽穿這麽少?”
左佑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然後擡頭看夏嵬的衣服,這人只穿了一身西裝,還好意思說他穿的少,他說:“比你穿的多吧?”說完又感覺自己太沒禮貌,沒大沒小,但是讓他恭敬,此時他又恭敬不起來。心理又開始糾結,左佑擡腳往工人那裏走,問:“師傅,還要多久?”
工人往三輪翻鬥車上看了眼說:“栽完了,培好土,澆完營養液收工。”
左佑聽完就站在工人旁邊沒走,夏嵬站在他身後,像是怎麽也忽略不掉的存在,看不見人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夏嵬就在自己身後,他不知道是氣場太強還是什麽。
不出十分鐘,全部忙完,左佑簽了綠植公司的單子,也準備回酒店。
夏嵬看他把單子給了工人,上前一步說:“帶你去吃飯。”
左佑扭頭看他很想說:我自己會吃飯。
可是怼人的話在嘴裏翻了好幾個來回也沒說出口,夏嵬曾經在他心理根植的領導形象太頑固了,只要這人站在他面前,他就沒辦法真的開口怼他,最多也就是在心裏腹诽。
左佑沒說話,也沒管他,這不是幸福城他不需要打卡,下班他都是直接走。沒管夏嵬他徑直出了項目,夏嵬卻一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的腳步聲,聽起來都讓他煩躁,左佑猛地停下,轉回頭瞪着夏嵬,剛要張嘴說話,夏嵬擡手指兩人身旁的車說:“上車,我有話跟你說。”
夏嵬面對着左佑,左佑回身正對着項目,他看見陽城項目銷售經理和兩名銷售從項目走出來,遠遠看見夏嵬,已經向他們倆人走了過來。
陽城銷售經理在三步外就開口打招呼:“領導,您怎麽過現場來了?”
夏嵬轉頭看人,說:“明天早上開會,我一會兒有事。”
經理點頭說:“好,那我通知他們,會議改明早。”
夏嵬點頭默認,轉頭又跟左佑說:“先上車。”
左佑在四個人的注視下,上了車。夏嵬改了會議時間,就是為了有話跟他說?
車子開往陽城商業中心,左佑開始以為夏嵬想去商場餐飲區吃飯,結果這人去了男裝專賣店。
夏嵬進去沒多久,就挑了兩件棉服,一件黑色中長款,一件軍綠色寬松短款。
可是,左佑怎麽看這兩件衣服,都不像是夏嵬能穿的樣式。诶?說不定是給自己男朋友買的。
左佑沒跟着進去,同層奶茶店裏,他買了大杯的奶蓋烏龍茶,邊喝邊站在店外等夏嵬。凍了一天,喝着熱飲玩手機,不能更美了。夏嵬花了不到二十分鐘,買完出來,兩人去了商場頂層吃飯。
兩人找位置坐下後,夏嵬看了眼左佑手裏的奶茶說:“沒我的份。”他聲音小,語氣跟平時不同,聽着竟有幾分委屈。
左佑咬着吸管擡頭,心想,這個夏嵬是假的?他咕咚一口咽了嘴裏兩顆珍珠,嚼都沒嚼,差點噎住。他拿開奶茶問:“這是奶茶,你喝奶茶?”根本不信好嗎,夏嵬喝奶茶的畫面他想想都會起雞皮疙瘩。
夏嵬眼疾手快,長手臂伸過桌面,拿起左佑放在桌上的奶茶,吸管放進嘴裏,吸了一大口,正好還吸到一顆珍珠,就在左佑伸手要搶的時候,他已經把杯子放回原位。一邊嚼珍珠一邊沖左佑挑眉毛說:“奶茶我為什麽不能喝?”
左佑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了,張口就罵:“靠~!”他拿起奶茶,用杯底往桌面一磕,奶茶和珍珠在透明杯子裏“嘩啦呼啦”的翻滾晃蕩,“我他媽管你能不能喝,這杯是我的……”他說着又磕了一下杯底。
夏嵬眼看左佑炸毛快給自己炸糊了,把手邊放着的購物袋,往桌面一放,笑呵呵的說:“送你的,你穿太少了。”
左佑張着嘴還想罵,看見兩個大購物袋頓時消音,但是一臉的憤怒還在,只是沒了音。他看看袋子又看夏嵬,憤怒的臉上頓時又擰起兩到眉。
給他的?
不是給男朋友嗎?操,什麽情況?
他擡手把袋子推回去,語氣生硬的說:“謝謝,拿走!”
夏嵬翻着手機遞到他面前,示意他看手機,手機屏幕是一張報銷憑據。
左佑瞪着夏嵬,目光移到他手機屏幕上,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什麽。租車公司的費用富原給報銷了,憑據是厲陽的字。他問:“什麽意思?”
夏嵬見他忘了奶茶的事兒,放下心來跟他解釋說:“租車費用,興恒一定會報批,但是要跟其他款項一起走,不知道什麽時間能下來,公司那邊先給墊付着,所以你和厲陽的錢,會轉還給你們。”他說完又把兩個購物袋子往左佑面前推,“你付了三千,扣除買衣服的錢,剩下的我轉給你。”
左佑一臉驚呆,所以這是自作主張花了他的錢,給他買衣服嗎?他深吸一口氣問:“我的錢,你做主買衣服?”
夏嵬心安理得的說:“你穿太少了,你如果不想買衣服,那三千都轉你,衣服也送你。”
左佑轉臉對着牆又罵了句“靠!”
夏嵬抿嘴笑,叫來服務員點菜。
左佑把購物袋子從桌子上拿下來,順手把放在袋子裏的機打票據找出來看。
夏嵬正在跟服務員點菜,看見左佑翻看購物小票,心想不好。果真等他點完菜,手機信息提示音響了一聲,他沒看手機,先擡手撓了撓額頭,真難搞,追個人這麽難嗎?
左佑擡頭看夏嵬說:“報銷的錢肯定走財務,或者人事那裏,衣服的錢轉賬給你,收吧。”他最後兩個字說的尾音上挑,像是恐吓威脅,好像夏嵬不收,他能把人怎麽地似的。
夏嵬手指在手機上點了點,想轉移話題,于是說:“我這段時間去了兩個剛成立的分公司做培訓,一直都沒在津市,昨天剛回來。”
左佑還是那副‘收款’的表情。
夏嵬無奈,上身前傾看着他的眼睛問:“你能聽聽我的解釋嗎?”
左佑受不了他的視線似的,往沙發背上一靠,轉頭看向一旁,他知道這段飯的正題終于來了,但是他也有疑問,不能總是他被動,他問:“眼見不算數嗎?現在是眼見為虛,耳聽為實嗎?”
夏嵬猜想自己在左佑眼裏信任值應該很低,他硬着頭皮說:“對!要聽嗎?”
左佑勾起一側嘴角,心想你還能編出花來?他說:“不想。”
夏嵬一皺眉,心理一沉,他最不想看見左佑這種不在乎的神情,他不管不顧的開始說:“照片是我和我,前男友……”
左佑“哧”的笑出了聲,小聲嘀咕:“又是前男友。”
夏嵬被他打斷,聽清他的話後問:“又?”
左佑幹脆的說:“去時孑城的公寓吃飯,也見過他前男友,”他說完怕夏嵬誤會似的,又說:“我沒別的意思,你們這個年紀,有前男友,現男友什麽的都太正常了,可以理解,接着說。”
夏嵬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什麽叫:你們這個年紀?
還有,這語氣滿滿看熱鬧的意思,是幾個意思?
但是他又無法反駁,他确實有個前男友,他接着說:“我大學畢業就跟他分了,從那時到現在一直單身。”他說完等左佑的反應,可是左佑已經喝起奶茶,一副聽不到重點等着他說下文的表情。
他嘆了口氣說:“照片是我們倆,這些年,他都不甘心分了……”
左佑滿臉好奇的打斷他問:“你做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兒了?”這麽多年不甘心,牛了哈!
夏嵬壓壓心理的火解釋說:“沒有,是多方便考慮,确實不适合才分的。”
左佑更納悶了,皺着眉問:“不适合怎麽會在一起?不是應該發現很适合才在一起嗎?”他是沒談過戀愛,只有一段悲催的單戀未遂。
夏嵬被問懵了,好好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實話實說:“他要結婚,走形婚,他家裏情況特殊,擔心出櫃後自己一無所有,所以畢業就結婚了。”
左佑把奶茶‘砰’的一下又摔在桌上,震驚的問:“啥?形婚?”
夏嵬點頭,左佑現在的神情,跟他當時聽見孫陽天說要結婚時差不多,更多的是不解,甚至難過都很少,他那時才知道自己不愛孫陽天。
左佑一把抓過奶茶,吸了個幹淨,趕緊嚼兩顆珍珠壓壓驚。同志搞形婚這事兒,他聽說過,沒遇見過,現在就剩下滿腦袋不可思議。忽然感覺夏嵬有點可憐,這算是被抛棄了嗎?
也不對,既然是形婚,兩人可以在一起啊?
左佑不解的問:“他形婚,你們也可以在一起啊?”
夏嵬張了張嘴,沒說口自己并不愛孫陽天,聽起來他非常渣。大三他出櫃,有人陪,特別是孫陽天那種人,很能帶動他的情緒和心氣,當時感覺孫陽天好看,性格好,有這麽一個人陪着他讓他那段時間很安心,沖淡了家人對他的不解和怨恨,當時他還感覺自己選擇出櫃做對了。
他想了想說:“我們的立場相差太大,觀點沒辦法融合,他有他的堅持,我也有我的想法,而且他結婚,對我的沖擊不大,你……懂嗎?”
左佑把夏嵬這句話反複的理解了好幾遍,才明白什麽叫沖擊不大,就是沒對他的感情造成傷害呗?直白點,就是沒傷心,男朋友結婚他不傷心,那就是不在乎呗?
左佑想的越透徹看夏嵬的眼神越鋒利,最後無意識的禿嚕嘴蹦出兩字“騙子!”語氣裏帶着不滿。
夏嵬聽的都愣住了,想到會被嫌棄,沒想到這麽嚴重。他還想解釋幾句,可是他一張嘴,左佑就擡手叫停。
左佑擡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說:“停!我知道了,不用說了。”他聽完并沒有感覺心理舒坦釋懷,反而讓夏嵬說的心裏更堵了。
夏嵬問:“那你對我的誤會解除了嗎?”
左佑立刻說:“我對你沒有誤會,”這話太假,他回答的太快,話沒過大腦,說完感覺不對,“并不是誤會的問題,我只是想說……”他說不下去停住了,他對夏嵬沒有誤會嗎?當然有,沒有他別扭個屁啊!但是現在承認有誤會,又怕夏嵬覺得誤會解除了,又可以胡作非為……神馬亂七八糟,敢對他胡作非為個試試。
夏嵬等不到後半句,于是問:“你想說什麽?”
左佑看服務員來上菜,打岔說:“什麽也沒想,餓了,想吃飯。”
夏嵬剛剛有些激動,終于等到左佑正面回答問題了,結果話只說了一半兒,不當不正卡的他難受。可是看清左佑的欲言又止,又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慌亂,他知道不能在追問下去。
兩人和諧的吃了頓飯,驅車一起回酒店。
左佑看見酒店出現在視線內,問:“你,”他說完這個字,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跟夏嵬說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不再用‘您’‘領導’這些稱呼,“你也住這兒?”
夏嵬聽他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轉頭看他,沒先回答他的話,車子停在地上停車場,停好後,他沒有下車,他想繼續吃飯前沒聊完的話,他說:“我也住這裏,富原跟這家連鎖酒店有合作。”
左佑點頭後要下車,手剛碰到車門,就聽見“咔噠”一聲,車鎖了。他猛地轉頭看向夏嵬,眼神裏帶着警惕,好像夏嵬是一個要行兇的壞人一樣。
不過夏嵬确實有目的,他怕他留不住左佑,只能先鎖上車,這件事在這半個多月裏他反複斟酌,如果不是工作忙拖到現在,他早就想跟左佑當面說明白。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他并不想就此錯過機會。他說:“我有話跟你說,坐一會兒行嗎?”
左佑覺得好笑,笑的一臉不可思議,他笑着問:“我說不行,你會打開車門讓我走嗎?”
夏嵬看着他沒說話,用堅定的眼神告訴他:不能。
左佑目視前方,強壓下心理的火,臉上總算不太難看了。
夏嵬問:“現在,我們的誤會算是解除了嗎?”他一直盯着左佑的側臉,語氣很輕緩。
左佑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夏嵬繼續問:“你看到照片後,對我的态度就變了,是因為對方是個男人?還是因為,你認為我背着男朋友亂搞?”
左佑從夏嵬開口後,心髒越跳越快,這兩個問題他認真的回答哪個都會坦露自己的問題。第一個問題,他如果誠實回答,夏嵬就會知道他多數的可能是個gay,第二個問題,他更心虛。
這段時間,他郁悶的原因也正是第二個問題。就算夏嵬背着自己男朋友亂搞,幹他什麽事?不想搭理就不搭理,不想見就不見,可是情況正好相反,他就是忍不住的會糾結郁悶,夏嵬喜歡男人,夏嵬有男朋友,對,現在沒了,單身,所以他的問題越來越明顯,他糾結的僅僅是夏嵬亂搞嗎?
并不是。
夏嵬等了幾分鐘,也沒等到左佑的回答,他竟然笑了,他好像發現了左佑正在心虛。
左佑虛張聲勢的扭頭瞪夏嵬,臉上表情冷的像冰,心理卻慌亂的不敢開口,所以只能假裝氣勢兇狠的瞪着人。
夏嵬緩緩開口,嘴角一直挂着笑,說:“我猜是因為後面那個問題,……對嗎?”他為了不惹怒左佑,最後還加了個疑問,借此表現自己不是極其肯定,而只是猜測。
左佑卻不這麽認為,他就感覺自己上了賊船。呸,不對,是賊車。非常想一頭撞死車門上算了!
不等左佑開口,夏嵬想一次性說完,于是緊接着說:“可是,我沒男朋友,”他這句話說的語氣有點可憐,還攤了攤手,表情很無奈,“所以,不存在亂搞問題。”
左佑徹底不想跟他說話,就想靜靜看他不要臉的為自己洗白,看他能給自己吹到三米五嗎?
夏嵬不停歇的說:“現在,我們也不存在第一個問題對嗎?”
左佑回想了一下第一個問題:因為對方是個男人?
夏嵬想表達的意思是,他的态度轉變不是因為夏嵬喜歡的是個男人或者喜歡夏嵬的是個男人。
直白點理解就是,不是因為夏嵬的性取向問題,才招致他的反感。
左佑的沉默,夏嵬當做是默認。他說到這裏,忍不住又開始有些激動,怕左右打斷他,于是一鼓作氣說完:“左佑,你的感覺沒有錯,我不是在亂搞,我是在給自己找男朋友,我在追求一個我喜歡的人。”
左佑感覺自己耳膜都快被心跳聲給鼓破了,“砰砰砰……”一下比一下力道大,他眨了幾下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反應能力還在,好在只是有些地方不正常。
他聽見夏嵬說完了,甚至能聽見夏嵬的呼吸聲,他伸手又去拽車門,車裏的空氣好像被他們倆吸光了,待的越久越難耐。
夏嵬看左佑僵在座位上,不動不說話,表情從最開始的兇狠到平靜再到心虛,現在是直接怔住。他很想伸手去摸摸那張被他吓到的臉,可是看左佑的樣子,如果他摸上去,左佑應該會吓到反彈跳起來。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最後只能伸手去碰了碰左佑放在大腿一側的手。
左佑像觸電一樣迅速收回手,放到大腿上,扭頭看夏嵬問:“說完了嗎?”
“我可以追求你嗎?”夏嵬把最後一個問題問出口,說的小心翼翼,期盼滿滿。
左佑的耳膜再一次鼓噪起來,聲如擂鼓,大腦裏亂糟糟一片。他不是沒想過夏嵬喜歡他,原本對他示好的行為,就指向了這個結果。現在聽見夏嵬親口承認,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震撼千百倍。
他甚至,沒想開口拒絕,可是也不想肯定的回複。
夏嵬靠回椅背上坐好,解了車鎖,“咔噠”一聲。他像是力氣耗盡一樣,笑的有些逞強:“先回去休息,你可能,需要考慮。”他這句話給了左佑臺階下,也算是安慰自己。
左佑終于出聲,只是“嗯”一聲,然後開車門下車,車門都沒關,逃似的往酒店走去。
他走了幾步就開始吭哧吭哧的喘氣,車裏太緊張,以至于讓他耗盡了力氣一般。剛走上臺階手就被抓住了,他喘着粗氣,一臉茫然的回頭,他怕夏嵬在酒店門口說什麽。
夏嵬一手抓着左佑的手腕,一手遞上購物袋說:“東西忘了。”說完也沒松手,“我……”
左佑生怕他在酒店門口說什麽,被來往的人聽見,進進出出的人已經有人看了過來,他趕緊打斷夏嵬的話說:“我想想。”說完拿過購物袋大步邁上臺階,把夏嵬甩在身後。
左佑思緒混亂,臺階又格外的長,幾十節臺階走完,他像是爬了一趟天國的階梯那麽艱難,最後一步跨上去,他站在臺階頂端看着酒店的旋轉門不停的轉,酒店裏燈火輝煌,身後仿佛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他緩緩回頭,夜色中夏嵬的雙眸帶着光,裏面跳動着他看不透的情緒,似火似冰。
這個人去了白日的铠甲裹身,沒了工作時披荊斬棘的勁勢,站在臺階下遙遙相望的只是一個小心求愛的男人。
左佑慌亂的心緒在他回眸間,已經平複大半。
月色涼如水,他擡手看天上的滿月,以往看見這樣的月色,他都會覺得是一種浪費,因為沒人陪他看。他餘光看見夏嵬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夜空中的滿月。是不是從今天開始,這樣的月色對他來說就不算浪費了?
春回,花開為思,冬來,落雪為念。
他曾在高三那年的春節給楊清遠發過一封郵件,僅有一句話:春回,你回嗎?
如今,他都沒有得到回複。
看來春已去,在他以為的寒冬裏卻見落雪如花。
“冬,終也,萬物收藏也。”他耳畔響起左肅的聲音,這句話每年立冬時左肅都會說一遍。
此時,眼前的夏嵬,好像披着銀白的月光,匆忙趕在冬始的這天站在他面前。
那他是不是可以收藏?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我先跪一會兒。
為了把‘回眸’寫完,來來回回改。
抱歉!
回來晚,剛開始碼字,不要等了,明天再看吧(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