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因寂寞
夏嵬感覺有兩道上千瓦的探照燈一直盯在自己背後,高光高溫,都快把他洞穿了。誰讓他心虛,水池前洗着房東留下的碗筷,狀似淡定自若,實則不敢回頭。
左佑開熱水,還是高于平時洗澡水的溫度,認認真真的沖了好一會兒,才把後腰的刺癢感覺,給燙沒了。
他胡亂套了件背心,換了條大褲衩,就去了客廳。
行走時,渾身冒着熱氣,跟從蒸籠裏剛撿出來的大白饅頭似的,熱氣走到哪兒散到哪兒,一股騰雲駕霧的牛逼哄哄勁兒。
站在餐桌旁,拿着自己的杯子一口喝光一杯水,然後又接了一杯,口渴的勁兒過去,他就立在桌邊,端着水杯慢慢飲,然後盯着夏嵬的背影看。
怎麽回事?
還是他太敏感了?
可是,一般的男人,大糙老爺們兒誰會這麽幹?
也不對,他和周孟、侯岳,鬧興奮了,還互相扒褲子呢。
但是也沒人,拍後腰啊!
到底拍沒拍過?
不行,他要問問那倆拍沒拍過,在下定論。
一杯水喝光,左佑也沒想明白,最後直接概論自己太矯情,太事兒了,普通人誰會這麽敏感誰碰了誰哪裏。
上下班高峰,公交地鐵上擁擠的時候,人擠着人,恨不得前後左右全身心的緊貼着四個大活人,這算什麽!
夏嵬端着碗盤出來,一轉身,目光剛掃上左佑的臉,就被他吓了一跳。
左佑漏在外面的皮膚都紅彤彤的,夏嵬确認是變了顏色,于是問:“開水直接燙的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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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佑“啊?”一聲,擡起兩只手遞到眼前看了看,是非常紅,解釋說:“嗯,看看我怕不怕開水燙。”
夏嵬笑而不語,餐盤碗筷放到餐桌上,然後指着左佑擦傷的顴骨問:“消消毒再貼個創可貼。”
左佑指腹輕擦過傷處,疼的“嘶”了一聲,縮着脖子說:“就這樣吧,剛才高溫消過毒了,不能捂着,跟後背一樣,一個多月好不了,還落一大塊疤,我這臉以後也沒法看了。”
夏嵬:“還挺臭美。”
左佑不服氣的說:“哎,領導,這怎麽能叫臭美呢?我也不混道上,不需要刀疤開路……”
正在這時,門被敲響,左佑連蹦帶跳的跑去開門,接外賣。
拎着一兜外賣回來,左佑臉上稱得上是笑逐顏開,看的夏嵬都止不住跟着期待,跟着笑。
夏嵬平時去項目接觸的大都是像藍圖,張未明,厲陽這樣的員工,基本上在職場混到這個層面的人,都不會跟上面的領導,像左佑這麽放得開說笑。
人顧及的多了,聊天說話很多時候都不會盡興,全都是客套話,聽多了反而乏味。更何況大家都各司其職,真沒太多時間閑聊閑扯淡。
夏嵬想,也許是因為他和左佑在職位上相距甚遠,在工齡上同樣相隔更遠。
再或許,只是因為左佑的性格使然。
外賣裝盤,整理妥當,左佑拿起筷子,擡眼看了夏嵬一眼,問:“領導,開吃嗎?”
夏嵬逗他:“你還要先禱個告?”
左佑偏頭笑,“哎,領導,你知道嗎?你挺幽默的。”
夏嵬挑眉點頭,說:“知道,看你表情就知道了。”
左佑在夏嵬動筷子夾了根白灼菜心後,筷子直接奔着紅燒肉燒蜜鬥魚去了。
大塊紅燒肉,炖的軟爛醇香,夾起來顫顫悠悠,左佑顧不得吹,直接扔進嘴裏,仰頭閉眼,臉對着頭頂的餐燈一臉享受嚼了兩口,就半囫囵的咽了,随後就是呲着牙倒吸氣,給口腔注入涼氣。
左佑燙的咬完舌尖,又嘬腮幫子,沒出息勁兒盡顯在夏嵬面前,有了美食,也忘了做作,緊跟着就夾了塊辣子雞。
夏嵬其實很喜歡看左佑吃飯,全心全意的吃飯,不說話,不玩手機,不聊天,一心就是吃,“這頓吃完,你該口腔潰瘍了。”
左佑沒回話,左手直接扯着自己的左側嘴角,翻着腮肉裏側給夏嵬看,然後馬上松手說:“就沒好過。”
夏嵬看清了,左佑腮幫裏側和下唇裏側有兩處潰瘍點,他說:“買些藥塗。”說完,他眼睛掃過左佑被油潤澤的下唇,他不禁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左佑這會兒功夫已經吃下半碗飯,筷子指着兩盤肉菜說:“什麽時候我把肉忌了,不上火,肯定就不潰瘍。”
夏嵬聽見他說上火,突然感覺剛才被左佑抓過的手腕又一陣熱乎勁兒往外冒,他笑着說:“年輕火力壯,跟肉沒關系。”
左佑點點頭,算作承認。
哪個男人敢開口否認自己沒火力,那不跟承認自己天天硬不起來一個道理嗎?于是他順應着說:“沒錯,領導,就是這麽回事。”說罷,還擡頭給了夏嵬一個惺惺相惜的表情。
夏嵬端着碗偏開頭,沖一邊兒笑,笑夠了才開口:“你們這麽大的,都這麽……誠實?”
左佑填了個半飽,也不急着吃了。幾次跟夏嵬吃飯他看出來這人吃飯愛聊天,既然領導喜好,那就陪聊吧!他反駁說:“對,就是這麽誠實,別說我,您不也天天早上扛着雞關槍,到處掃射嗎。”他最後一句不是問句,是直觀陳述。
夏嵬嗆了一口,咳了好幾下,咳得面紅脖子粗。
左佑自覺說錯了話,趕緊給夏嵬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有點膽怯的說:“領導,錯了,您喝水,消氣,趁熱趕緊吃。”
夏嵬咳完喝了半杯水,擡眼皮看左佑,對面的人正悄麽麽的拿餘光瞅他,也不再狼吞虎咽了,吃的小心翼翼,一副察言觀色的架勢。
夏嵬想笑又忍住了,剛才讓左佑那句話說的他有點不自在,不是尴尬,是感覺身體有鼓勁兒橫沖直闖的不知道往哪裏撒。
但是,看見左佑這會兒吃的小心翼翼,他又洩了氣,不想說什麽,怕這小子以後都不敢這麽跟他聊天了。
他其實挺喜歡左佑跟他瞎謅胡扯的說些有的沒的,沒人這麽跟他說話,所以有點想珍惜的感覺。
他嘆了口氣說:“別斜眼瞅了,眼白大的吓人。”
左佑聽見夏嵬這句話,提着的心一下掉回肚子裏,趕緊保證說:“領導,我跟我朋友他們胡說慣了,以後我會注意,保證下不為例,清除腦內一切不該看的。”
夏嵬沒接他的保證,而是問:“不該看什麽?”
左佑抿嘴笑,眉眼笑彎,笑不露齒,上唇唇珠都抿出來,笑夠了問:“閉口不言和暢所欲言,領導您選一個?”
夏嵬嘴角帶着淺笑,視線掃過他的眉眼,最後落到他的唇珠上,然後夾了一筷子菜停在嘴邊兒,說:“先說說看。”
左佑仍舊抿着嘴笑,只是這會兒笑容漸收,正在思考怎麽開口,他想了想先豎起大拇指,羨慕的說:“領導,您身材倍兒好,”他拿着筷子的手伸到自己後背,随後側身讓夏嵬看見他指的肩胛骨位置,問:“斜方肌對吧?周孟一直練,沒您的型好看,我見證過了,”他說完又豎起大拇指,“以後你們倆可以切磋一下。”
夏嵬正夾着菜往嘴裏放,聽完筷子一抖,菜差點從嘴裏掉出來。
他現在有點茫然,他分明看見左佑伸手指的是他自己的斜方肌,為什麽他的後背卻火辣辣的熱呢?
已經不是簡單的熱乎乎感覺了,升級成火辣辣,感覺像是被親手摸了一遍似的。他還沒來得及嚼嘴裏的菜,囫囵就咽了下去。
左佑那邊兒那沒完,筷子換到另一只手上,反手又去扒拉自己的上臂後側,指給夏嵬看,然後又指着夏嵬之前用跌打油揉搓的上臂說:“這是肱二還是肱三?”
夏嵬掃了一眼左佑漏在外面的整條胳膊,有肌肉,薄薄一層,太瘦了,型是有,不太明顯,他回答說:“肱三後側。”
左佑激動的打了個響指,這次不單是羨慕,兩只眼裏還帶着崇拜,上身前傾,兩手輕扶在桌邊,一臉崇拜的說:“我剛才給您揉跌打油,感受了一下,帶勁兒,周孟看見估計得哭死,他練了很久。”
夏嵬想放下碗筷,趕緊走人,但是對上左佑崇拜的小眼神,又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一股傲然正氣悠然而生,生生把他撩撥起來的欲望小火苗給壓了下去。
是個男人都愛顯擺自己的好身材,特別是這種有對比有傷害的顯擺。
自尊心這東西,夏嵬一直都認為是自己給自己的,但是今天左佑給他的快把他美上天了,嘴角上揚到吃完整頓飯。
左佑說了一通,拼命的誇了自己領導一頓,沒得到同樣的贊美,有點失落,他不要臉的問:“領導,怎麽沒見您誇誇我呀?”
夏嵬跟他一起端着碗筷往廚房走,轉頭看他的側臉,耳廓還是那麽薄,燈光下又成了透明狀,他說:“說的不錯。”
左佑把手裏的東西“哐啷”往水池了一放,兩手按在水池邊兒,對着一堆沒洗的碗筷盤子笑,心想:不要臉的再明顯點呗!
夏嵬轉身往外走,擡手摸了一把他長長的頭發茬,已經不紮手了,他說:“你才21,增肥,再練。”
左佑回頭就喊:“22。”
夏嵬:“年尾生日,現在就是21。”
左佑不罷休的又重複一遍:“22,我洋氣,不過臘月。”
夏嵬終于回頭看他,認真問:“那陽歷多少?”
左佑終于洩氣,陽歷也是根據出聲那年陰歷算的,所以都一樣,他幹脆裝傻又說了一遍:“22。”
夏嵬終于沒憋住笑了,邊笑邊說:“行,22,就22,明年還是22。”
左佑放水洗碗,他感覺夏嵬這點特別幼稚,感覺不是他22,夏嵬這樣子才是22,他問:“領導敢問您芳齡?”
夏嵬知道他特意這麽說,“你怎麽不問妙齡幾何?”
左佑“嘁”了一聲,“您這歲數,家裏該有個妙齡的閨女還差不多。”
夏嵬不再搭理他,收拾了餐桌,就回卧室收拾行李,他明天要去陽城開會。這個時機剛剛好,飯桌上他感覺自己被撩了,他要趕緊閃人,一世英名不能毀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手裏,丢人丢大了。
左佑拎着兩瓶冰咖啡回卧室,往床頭櫃一放。
看見夏嵬床尾打開的行李包,問在浴室收拾洗漱用品的夏嵬:“領導,您回家?”
夏嵬在浴室提高聲音說:“去陽城,興恒在陽城拿了地,富原組織進場,過去幾天。”
左佑眼睛頓時亮了幾度,心理琢磨,夏嵬不在,他是不是可以讓周孟過來住,想到周孟,不知道這家夥被拐賣到哪個犄角旮旯,吃上熱乎飯了沒,于是找手機打了過去。
周孟:“佑—啊—,嘛呢?”
左佑掏了掏被周孟喊出來的耳屎,問:“到市裏了嗎?”
周孟:“沒,還要一個小時,你說,爺爺我這麽幹下去,兢兢業業,廢寝忘食,會不會英勇殉職?”
左佑:“殉職沒可能,英勇更沒可能,你還是帶死不拉活的湊合着吧。”剛說完,夏嵬從浴室拿着東西走出來,于是他起身去了客廳。
夏嵬餘光看見瘦高的身影從自己身邊蹭着過去,瞥了一眼趿拉着拖鞋的小腿。
他從前認為自己是最克制的人,孫陽天那個妖孽,回回都騷的沒邊際,他都沒如此觸動過。搞不明白自己是單身了太久,寂寞難耐,還是因為,只是這個人才如此。
夏嵬心理煩躁頓時升起,把東西一股腦的塞進包裏,連整理的心情都沒了。
隔天,藍圖看見的夏嵬,就是一副‘欲’結于心的模樣,被他迎面撲來的氣勢,吓的不敢随便開口寒暄。
“領導,三個項目的銷售和策劃負責人都在會議室……”藍圖還沒說完,夏嵬已經擡腳往會議室走了。
藍圖跟在後面,很想抽空給張未明或者厲陽打個電話,問問誰把夏嵬體內的惡魔給放出來的?
夏嵬把手裏的東西仍在椅子上,轉頭跟藍圖說:“先過方案,”然後又問陽城第一個代理項目的負責人:“開發商的投訴電話打到香港總部去了,你自己去解釋,還是我去解釋?”
陽城項目負責人是富原老員工,同樣是業績最好的銷售經理,他眼神略帶歉意的說:“領導,我自己去解釋。”
夏嵬單手又開始卷袖管,他垂着眼皮,語氣沉穩,帶着鼓勵說:“是我們的錯,果斷認了,不是我們的錯,不—要—慣着它。你什麽時候喜歡懷柔這一套了,生了寶寶,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自帶萌點?”
會議桌兩側共六個人,都或多或少的笑了。
被點名的經理讪讪一笑,點頭說:“領導,我自己搞定它,搞不定我就回家奶孩子。”
夏嵬淡淡一笑,瞥他一眼說:“你,脂肪含量太高,不達标,好好留着奶客戶吧。”
一桌人笑笑,此事算過了。
會議開到下午一點,一行人從會議室出來,興恒項目策劃經理還不放過夏嵬,追在身後說:“領導,興恒首次推出的體量超過50萬平米,現在團隊配了一個策劃專員,我也是頭一次接觸興恒的項目,興恒集團掌控力度太大,您看能不能讓我們去山海市或者其它城市,跟同系列項目學習一下?”
夏嵬回頭看了一眼策劃經理,這人是津市調來的,對興恒這個開發商以及對陽城這個市場,都是一知半解。學習可以,但是現在時間分明不夠。
他想了想說:“我掉一個人過來支援,山海市策劃經理,厲陽。”
陽城策劃經理面上一喜,趕緊說:“好,領導,歷姐能來太好了,謝謝領導!”
夏嵬滿心不希望厲陽來,厲陽來了,就剩左佑一個人忙活那攤活兒,估計能給左佑再忙活瘦三四斤。
腰,腿,胳膊瘦的更細了……
想什麽呢?
夏嵬搖搖頭,獨自走了,他沒跟着一幫人去吃飯,自己一個人回了酒店。
昨晚幾乎沒睡,左佑倒是沒心沒肺的睡的很香,他翻來覆去的想屏蔽左佑就在隔壁床這件事兒,但是簡直是掩耳盜鈴,再細微的呼吸聲傳到他耳朵裏,也被放大了,左佑翻個身他都能瞬間清醒。
夏嵬想,離開陽城,他還是去山海市的濱河區辦公吧,那邊兒還有度假酒店住,景美房間豪,何苦回去睡那張一米二的小床,對着隔壁的人煎熬自己。
得不到的就不要肖想,趁早掐死那丁點念頭。
左佑哭喪着臉,聽厲陽交待一應沒完成,有待繼續的工作。
左佑:“歷姐,你去陽城,你家沒斷奶的娃怎麽辦?”
厲陽仰頭看左佑,莞爾一笑說:“領導給安排了宿舍,就一個月,我帶着婆婆和孩子一起過去,別操心我了,你先把我留下的工作捋順了,有什麽問題及時給我打電話溝通。”
左佑應下,再問:“廣播和電視廣告投放是一季度的,這個我不用管,定時讓周孟跟着銷售政策更換廣告語和畫面就可以,但是短信終端發送也要人盯着嗎?”
厲陽解釋說:“我之前都是一周去個一兩次,看着他們選號發送,我走了你肯定忙不過來,我讓短信公司從發送號碼裏,每天随機抽出一百個,你讓銷售員一聲試打,有效率高于90%,算過,低于這個百分率,重發,态度一定要堅決。”
左佑拿筆記下,厲陽走後線上廣告幾乎都歸了他管,幸好只是一個月。
幸好,時風廣告的AE是周孟。
他還是很幸運。
就是周孟最近有點不開心,李浣紗好像不太待見周孟,而且周孟心心念念想看看比自己身材還好的男人—夏嵬,型好,手感不錯,是個什麽樣子。
可是,夏嵬已經一周沒來幸福城項目了。
厲陽走的第一周,左佑忙的哭爹喊娘都不好使,沒人管沒人問,累的要死要活。
忙了一整天,過了晚上八點左佑才從工地往外走。
拖着沉重的雙腿,饑腸辘辘,走的搖搖晃晃,遠看是一棵暴風揚塵中飄搖的小嫩草,近看就變成一棵被人摧殘蹂|躏殆盡的小野草。
“我|日|你二大爺,我—要—罷—工—,誰攬着誰去死死死~!”
夏嵬從車上下來,剛轉過保安崗就聽見售樓處門前,有人扯着劈
了叉的嗓子嚎了這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這叫不叫做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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