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晉江獨家發表
加了各種調料的雞湯燒開之後, 宋春把泡發好的榛蘑加了進去, 再加入适量的鹽, 翻一下鍋, 蓋上鍋蓋。接着她親自動手,從竈孔裏面拿出來兩根柴火, 順手撲滅,這樣一來, 竈裏面的火就轉成小火了。
拍拍手, 她對旁邊一直望着鐵鍋的二妞說:“得了, 接着用小火炖上個把小時,就可以吃了, 咱們去炕上坐着歇歇, 等這菜好吧。”
二妞探頭在鐵鍋上方,又使勁嗅了幾口,才依依不舍地跟在宋春身後去了炕邊, 脫鞋上炕。
宋春把二妞蓋的被子疊好,放自己身後, 倚靠着。
她閉上眼, 兩手枕在頭下, 想要眯一會兒,幹了一陣兒活,她也想歇一歇。
二妞在宋春對面倚靠着另一床被子,眼睜睜看着她,不敢過去打擾她, 因為她說要歇歇。
無事可幹的二妞看到了炕櫃上裝瓜子和紅棗的笸籮,就起來,走過去拿過來坐下,一邊嗑瓜子,一邊繼續看着宋春。
她發現宋春閉着眼睛睡覺的樣子,也是非常好看,眉目舒展,清秀俊俏。
宋春一開始只是假寐,想稍微歇一歇,她甚至都聽到了二妞的動靜,嗑瓜子的聲音。起先她還想勸二妞少吃點兒,這病還沒好了。可是回頭一想,自己不是不想二妞那麽快好嗎,連小雞炖蘑菇這道這麽油膩的菜都做給二妞吃了,還怕她吃瓜子?
再怎麽吃,二妞都不會吃撐,吃壞肚子的。
這是宋春經過這一天一夜跟二妞的接觸之後,得出的結論,昨天她吃了那麽多餃子,那麽多瓜子,晚上也沒見她說肚子疼。至于她早上發燒,不過是因為她昨天晚上不乖,穿着一個肚兜在那裏鬧騰,才會受寒的。
也許是昨晚被二妞鬧騰了半宿,早起又幹了那麽多活兒,宋春真得有點兒疲倦,她閉上眼假寐,不知不覺卻睡着了。
直到她被二妞推醒,說蓮花嫂子來了。
宋春睜眼,果然見到孫蓮花笑眯眯地站在炕邊,手裏還捧着一蓋簾的粘豆包。
“春子,熱乎乎的粘豆包,才蒸好的,我給你拿了幾個來,快起來嘗嘗。”她大聲地咋呼道。
看到蓋簾上的那黃澄澄的粘豆包,宋春一下就坐起來了,伸手就拿起一個粘豆包,剛要一口咬下,忽然停住,把手裏的粘豆包遞給二妞:“給,你嘗嘗吧。”
Advertisement
二妞喜滋滋地看宋春一眼,接過來立刻咬了一口。
粘豆包的口感甜甜糯糯的,黃色的豆□□有着糧食的清香味兒,裏面的豆沙餡兒又沙又甜。
“唔……真好吃……”二妞發出了贊嘆聲,之後幾口就把手裏的粘豆包塞進了嘴巴裏。
看她鼓着嘴吃粘豆包的樣子,宋春忍不住笑了。
但二妞伸手要從孫蓮花捧着的蓋簾上再拿一個粘豆包的時候,孫蓮花和宋春一起阻止了她。
孫蓮花拿開蓋簾,不讓二妞的手夠着簾子上的粘豆包。
宋春則是擡手擋住了二妞伸向粘豆包的手。
二妞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這兩個人。
孫蓮花說:“二妞,你不能再吃了,你的病還沒好呢,這粘豆包不比別的吃食,吃下去不好克化,年老體弱的人都不能多吃。”
宋春說的卻是:“你等等,我去給你倒點兒白砂糖來蘸着吃,那樣更好吃。”
她們兩個幾乎是同時說的話,說完了,孫蓮花看向宋春加了一句:“春子,你是不是傻了,二妞生病了,你還叫她吃這樣吃那樣,還不勸她別那麽饞。”
“我……”宋春撓撓頭,解釋說,“二妞能吃,胃口好,我想再吃一個粘豆包也不耽誤她的病。”
“就是,春子說得對,我再吃一個粘豆包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二妞趕忙幫腔,她傻呵呵笑着望向孫蓮花,祈求的語氣,“蓮花嫂子,就讓我再吃一個吧。”
孫蓮花見狀微微搖頭,輕嘆一聲:“哎,你呀……”
然後親自從蓋簾上拿下來了一個粘豆包遞給二妞:“拿着,只準再吃一個。”
“還是蓮花嫂子疼我。”二妞接過來,笑得一臉燦爛。
宋春則是麻溜地下了炕,跑去菜櫥邊,從裏面拿出一個裝白砂糖的罐子來,然後拿個碗,往裏倒了半碗白砂糖。
把糖罐子重新放進菜櫥子裏,她端着這半碗白砂糖屁颠颠地跑回去,手裏托着那個碗,讓二妞拿粘豆包蘸白沙糖吃。
“好。”二妞答應了,捏着手裏的粘豆包在裝着白砂糖的碗裏狠狠地一滾,粘豆包上沾上了厚厚的一層白砂糖,然後她一口咬下去。
滿足無比的笑顏即刻綻開。
宋春看到她潤澤飽滿的紅唇邊沾上了一圈砂糖,好像長了白胡子一樣,也在一邊傻樂呵。
然後她邀功似地問二妞:“怎麽樣?沒騙你吧,好吃吧?”
二妞重重地點頭,說:“好甜啊,真好吃。”
聽二妞這樣說,宋春笑容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
二妞手裏的粘豆包又在白砂糖裏狠狠滾了幾下,幾乎把那半碗白砂糖給蘸完了,輪到宋春吃粘豆包的時候,就只有碗底薄薄的一層了,不過,她依然吃得很高興。
“哎呀,我把糖都吃完了。”二妞見了,後知後覺歉意地說。
宋春搖頭說不要緊,因為她吃甜不行,粘豆包蘸一點點白砂糖就夠了。
孫蓮花把蓋簾拿走了,放到竈上,順手揭開鍋蓋,看了看鍋裏的小雞炖蘑菇炖得咋樣了。
“春子,我看這小雞炖蘑菇炖得差不多了,你來看看,這湯是不是濃稠了?”
“好,我就來。”
宋春把剩下的粘豆包塞進嘴裏,端着那個空碗走到竈臺邊,探頭往鐵鍋裏看,然後說:“這湯濃,是差不多了。”
說完,她去拿來一雙筷子去夾了一小塊雞肉起來咬了一小口。
聞見濃郁香味的二妞走過來,直咽口水,宋春就把筷子上夾着的咬了一小口的雞肉遞到二妞嘴邊:“你嘗嘗,鹽味兒夠了嗎?”
二妞張口咬住,舌頭一卷,那塊雞肉就進了嘴,仔細地咀嚼了兩下,她忽然睜大眼,興奮無比贊嘆:“太好吃了!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雞!”
“嫂子,你也嘗嘗。”宋春說完從鍋裏也夾了一小塊雞肉去喂孫蓮花。
孫蓮花大方地張嘴吃了,跟二妞一樣,說這鍋小雞炖蘑菇鹽味合适,鮮美無比。
“那嫂子一會兒烙了餅,就在這兒吃。還有,我再盛一碗起來,你端回去給大爺大娘,還有小武哥吃。”
“算了,我不擱這兒吃,我奶剛才叫我過來烙了餅就回去,我還是端一碗小雞炖蘑菇回去一家人一起吃。”
“這樣也行。”
接下來,宋春把炖好的那一鍋小雞炖蘑菇倒進一個瓦缽裏,放到一邊兒。
孫蓮花麻利地和面醒面,然後在案板上擀開面團,在上頭撒上切碎的蔥,再卷在一起壓實了又擀上一次,反複幾次之後,她把擀好的面餅放刷了一層薄油的熱鍋裏面。
等到一面烙得發黃,再翻面,兩面都烙得又酥又黃時,就把這一張餅鏟起來放蓋簾上。
她的動作很快,十幾分鐘就做好了五張烙餅。
宋春看她烙好了餅,就拿個碗,從瓦缽裏舀了小雞炖蘑菇,裝了滿滿一碗,讓孫蓮花端回去在竈上熱熱再吃。
孫蓮花洗了手,端着這碗小雞炖蘑菇回去了。
回到趙家之後,她對趙全發等人說,這是宋春才做的小雞炖蘑菇,她讓自己盛一碗回來,這就放鍋裏熱熱就可以吃飯了。
趙家因為今天做了粘豆包,晚飯就是粘豆包,還有苞米渣子粥,以及中午吃剩下的一些炖白菜豆腐。
趙武在孫蓮花熱小雞炖蘑菇的時候,過來聞了聞味兒,他說:“這是飛龍肉炖榛蘑啊,怪不得這麽香。”
在炕上坐着的趙全發正抽着煙鍋,一聽直嘆氣:“哎,春子這孩子腦子真是……讓人怎麽說?這是不過日子啊,那個女叫花子到底有什麽好的,春子這樣對她,又是找塔娜嬷嬷拿藥,又是用飛龍肉炖榛蘑給她吃。”
周英聽了,在一旁撇撇嘴,不滿地說:“春子為人實誠,二妞也是個好姑娘,春子為啥不能對她好呢?要我說,我寧願春子把好吃的都給二妞吃了,也比讓吳家人占便宜好。那吳安平和馬桂花打什麽主意,別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吳安平帶着吳家和馬家的老爺們兒今天去春子家裏,口口聲聲說二妞是什麽山上胡子的探子,想要攆走二妞,不過是因為他們認為二妞吃了春子的,就是吃了他們吳家的兒媳婦的。那兩口子算盤打得精着呢,一直就想讓他們的兒子娶春子做媳婦。春子人又能幹,又俊俏,吳家的那小子根本配不上她。我冷眼瞧着,春子對吳家的那小子也不上心,恐怕吳家人要白算計一場了……”
趙全發聞言煙鍋在炕桌上重重磕了兩下,怼周英是個婆婆嘴,成天就知道胡說八道。他還說春子要嫁給吳慶東也不錯,因為吳慶東人老實,吳安平和馬桂花兩口子雖然有點兒精,當吳家畢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要讓春子嫁去不知道的人家,他這個當爺爺的還不放心呢。
周英聽完覺得老頭子說得也有理,畢竟莊稼人一輩子不就是圖個穩當實在嗎?
吳家就在趙家眼皮子底下,兩家從祖上就有來往,彼此知根知底,春子要真嫁給吳慶東,一準能過上穩當實在的日子。
然而這一切都要春子願意才行,要是她不喜歡吳慶東,不願意嫁給他,總不能硬把她跟吳慶東湊一塊兒吧。
她把自己想到的對趙全發說了,問趙全發怎麽想。
趙全發悶着抽了好一會兒煙鍋才說:“春子要不樂意,咱們也不逼她,吳家想要逼她也不行!”
周英一聽笑了:“我也是這麽個意思,春子把咱們當爺爺奶奶,咱們把她當親孫女,這個婚姻大事,咱們當然要以她的意思為主。”
老兩口絮叨了一會兒,孫蓮花已經把小雞炖蘑菇,還有白菜炖豆腐都熱好了。
趙武幫着把菜端到炕桌上,周英給趙全發拿了小酒杯出來給他倒了一杯酒,孫蓮花拿來筷子,還有粘豆包,盛了苞米渣子粥,一家人開始吃飯。
……
馬桂花撒潑哭鬧了一個多小時之後,看到她男人吳安平不理她,到炕上去蒙頭大睡,她也就從地上爬起來,收撿碗筷洗碗。
洗完碗筷,刷了鍋,她穿上棉襖,戴上圍巾和帽子去了村西頭,敲開了塔娜嬷嬷家的門。小塔娜帶着她進去見了塔娜嬷嬷。
塔娜嬷嬷問她哪兒不舒服。
馬桂花讪笑着說自己沒有不舒服,她來是向塔娜嬷嬷打聽一件事的。
塔娜嬷嬷瞅她一眼,道:“什麽事?你說。”
馬桂花就問了,她問塔娜嬷嬷,宋春今天是不是一大早上到這裏來拿藥了。
塔娜嬷嬷點點頭:“對,她說她家裏一個姑娘早起發熱,病症挺重,都起不來床了,我給她取了一些退熱的藥回去。”
從塔娜嬷嬷嘴裏證實了黃二妞的确是病了,這讓馬桂花有一些失望。
她來之前還存着僥幸心理,認為萬一那個黃二妞叫宋春說謊了,說她病了,故意賴在宋春家裏,那麽自己來找了塔娜嬷嬷,塔娜嬷嬷說沒那回事,那麽她就有理由明天再找人去趕走黃二妞。
但現在塔娜嬷嬷說确實有那回事,她的希望就破滅了。
馬桂花好不甘心啊。
看來,那個黃二妞還要在宋春家裏呆兩天,病好了才能繼續叫人去攆她走了。
塔娜嬷嬷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平時話少,再加上又有屯子裏的人帶着孩子來看病,她就站起來去給孩子看病了,沒再搭理馬桂花。
馬桂花在塔娜嬷嬷屋子裏坐了一會兒,灰溜溜地回去了。
恰巧她回自己家的時候,看到了孫蓮花從宋春家裏出來,手裏還端着個碗,風一吹,一股濃郁的小雞炖蘑菇的香味飄了過去,鑽進了她鼻子裏。
馬桂花一聞見這味兒,就知道宋春今天又做了好吃的招待那個黃二妞了。
她想,黃二妞不是病了嗎?她咋還能吃雞?難道她是裝病?
心裏有這些疑問,她立即行動,在孫蓮花端着那碗小雞炖蘑菇回趙家之後,她就走去了宋春家,推開了宋春家的屋門。
宋春那個時候跟二妞兩人正對坐在炕桌前,炕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一碗小雞炖蘑菇,蓋簾上放着孫蓮花剛烙好的外皮焦黃酥脆的烙餅,以及幾個粘豆包,半碗白砂糖。
兩人手裏拿着筷子正要開動,馬桂花推門進來了。
她一進來就直奔炕桌而來,宋春看到她,招呼了她一聲,客氣地請她坐下吃飯。
這時候,林子屯家家戶戶不是在做晚飯就是吃晚飯,宋春招呼馬桂花坐下吃飯純屬是順嘴一說。
沒想到馬桂花真還坐下來了,她盯着炕桌上的飯菜,笑着說:“喲,春子,你瞧瞧,小雞炖蘑菇,烙餅,粘豆包,這吃得跟過年似的。”
宋春謙虛地說哪裏,然後下炕去給馬桂花拿了一個碗和一雙筷子過來,道:“嬸兒,你将就吃點兒。”
馬桂花接了碗筷,瞟了二妞一眼,她問二妞:“姑娘,不是說你病得厲害,都起不來床嗎?可這會兒瞧你好好的,還能坐這裏吃肉吃餅呢?所以,你這病怕是裝出來的吧?”
二妞自打這個馬桂花進屋,心裏就不爽得很。
除了她又已經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敵意,更讓她不爽的是,明明宋春已經做好了一桌美食,兩人拿起筷子要開動了,卻跑來了一個馬桂花這樣一個外人。
二妞潛意識覺得,宋春做的美食,只能是自己跟她一起享用,如果有外人來吃,那就是對她的侵犯。更何況,小雞炖蘑菇這道菜,是用鮮美無比的榛蘑和有龍肉之稱的花尾榛雞做的。剛才,宋春舀了一碗給孫蓮花,孫蓮花還是對她很好的人,她已經心痛美味的小雞炖蘑菇又少了。現在這個馬桂花居然厚臉皮地坐下來要吃小雞炖蘑菇,甚至還出言挑釁,說自己裝病。
她能容忍這個女人才怪!
二妞面上笑着,跟朵花兒一樣,手在炕桌下卻施法掐訣朝着馬桂花肚子一彈。
只見馬桂花忽然哎喲一聲,放下碗筷,雙手按住腹部,臉色煞白。
宋春一見,趕忙問:“嬸兒,你這是怎麽了?”
馬桂花臉上現出又尴尬又痛苦的神色,低聲道:“我……我忽然肚子痛……”
後面的話她來不及說了。
馬桂花站起來捂着肚子快步跑了出去,回吳家那邊找馬桶去了。
二妞卻在她跑出去之後下了炕,迅速地套上棉鞋,蹬蹬蹬地跑去把門闩給闩上了。
宋春雖然對于隔壁的馬嬸坐下來拿上筷子都快吃飯了,卻又突然肚子痛跑出去了覺得奇怪,但看見二妞跑去闩門卻是非常理解。
忍不住勾唇一笑。
二妞又蹬蹬蹬地跑回來了,麻溜地脫鞋上炕,拿起筷子催促宋春:“快吃!快吃!”
宋春笑出了聲,為二妞這個吃貨如此護食。
“你就知道馬嬸不來了嗎?萬一她一會兒過來拍門,還得去給她開門呢?”她問二妞。
二妞夾了一塊雞肉放嘴巴裏吃着,說:“大概不會來了吧。總之,別管她來不來,咱們快趁熱吃。”
其實二妞非常肯定馬桂花不會過來了,因為她的這個可以讓人腹痛的咒語要四個小時才會失去效力。
四個小時,天早黑了,桌子上的美食早就吃完了,馬桂花要來吃飯,恐怕只能舔盤子了。
不知內情的宋春潛意識也不喜歡馬嬸子在自己跟二妞吃飯的時候,坐到炕桌邊吃飯。
她拿起蓋簾上的烙餅掰了一半給二妞,說:“吃一口烙餅,再吃一口菜,還有你也可以拿勺子把裏面的湯舀出來放碗裏,拿烙餅蘸着湯吃,也很不錯。另外,我又給你舀了些白砂糖,剛才蓮花嫂子說你病了不讓你多吃,可我知道你還想吃粘豆包蘸白沙糖的。”
二妞接過宋春遞給自己的烙餅,心裏別提多暖。
有些感動于小獵戶對自己的好,二妞吸溜了下鼻子,收拾起心情,開始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美食上。
她按照宋春說的吃法先吃了半個烙餅,又拿了個粘豆包蘸着白砂糖一邊吃,一邊夾碗裏的雞肉和榛蘑吃。
跟宋春喜歡吃榛蘑不同,她喜歡吃雞肉。
這樣一來,各自分工,宋春今天做的小雞炖蘑菇被兩人吃得幹幹淨淨,連湯都不剩。
也許是看到二妞吃得高興,宋春今晚比往常吃得多,吃完之後,摸着撐得滾圓的肚子,攤在炕上,半天不想動彈。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吃得不比宋春少的二妞完全沒事,她去找到火柴,把煤油燈點亮了,然後坐到宋春身邊,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宋春側臉看她,笑着告訴她:“我沒有不舒服,只是吃撐了,不太想動,不過,我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二妞毛遂自薦:“要不,我來幫你揉揉肚子吧,我一揉,你肚子就不漲了。”
宋春拒絕:“不用了,我躺一躺就好。”
她知道二妞的手只要放自己身上,她就會緊張,況且,二妞還會做出一些在她看來很暧昧的舉動,她實在是無法防備。
“來嘛,來嘛,我不騙你。”二妞笑眯眯地嬌聲說道,又是撒嬌的口吻。
每當二妞朝着宋春撒嬌一樣說話,她就沒辦法拒絕二妞。
“……好吧。”宋春好半天有些忸怩道。
二妞笑着把手放到了宋春肚子上,隔着衣服,放平手掌,輕輕按揉,同時施法默念了個消食咒。
一直緊張,擔心二妞胡鬧的宋春很快發現肚子真不漲了,一下子舒服多了。
她忍住“咦”了一聲,對二妞道:“果然肚子不漲了。”
二妞展顏一笑:“我說了不騙你的。”
看到二妞燈下美美的笑顏,宋春呆了一呆,很快她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就忙坐起來說:“我去收拾碗筷,把鍋刷了。”
“我幫你。”二妞緊跟着說。
她已經把宋春的失态看在眼裏,心裏正樂呵呢。
二妞忽然發現自己很喜歡宋春被自己迷住失态的樣子,還有她因為自己的靠近而羞澀臉紅的模樣。
“不用了,竈上的活兒你不熟,你還是坐在炕上好些,你來幫我,反倒添亂。”宋春一邊說一邊下了炕穿上鞋,把炕桌上的碗筷等都收去放到竈臺上。
然後她拿了擦桌子的帕子來把炕桌擦幹淨,再去把碗筷洗了,鍋刷了。
最後她招呼二妞過去洗臉洗腳。
洗臉還是跟昨晚一樣,宋春擰了帕子給二妞擦臉,洗腳的時候,她卻是讓二妞先洗。
二妞叫她一起洗,她說什麽都不肯。
在二妞燙腳的時候,宋春去鋪炕,今晚,她跟二妞都睡炕頭。
她想過了,要是不讓二妞再象昨晚那樣折騰,就得跟她睡一頭,所以,今晚不用二妞要求,她就在炕頭這邊鋪上了被子。
二妞幾下洗完腳,上炕,脫了外面穿的宋春給她的舊衣裳,鑽進了溫暖的被窩。
然後她側過身體,看向外面,等着宋春洗完腳,脫了外面的夾衣和棉褲上炕,躺在身邊。
宋春平躺了一會兒,對二妞說:“咱們睡吧。”
“你困了嗎?”
“下午睡了一會兒,不太困。”
“那就別那麽早睡,咱們說會兒話。”
“說什麽呢?”
“你跟我說說你還都會做些什麽好吃的吧,你今天做的小雞炖蘑菇太好吃了,是我數百……”
“數百?”宋春忍不住側頭看向二妞問。
“是我長這麽大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二妞趕忙說,她在心裏吐槽,差點兒把自己的真實年齡告訴了小獵戶,這也太大意了。
“嗯,那當然,畢竟是飛龍和榛蘑,比一般的小雞炖蘑菇鮮美多了。你能吃到,真是你的運氣。”
“說起來,還是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吃不到這麽好吃的東西。春子,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了,你不但收留我,還做這麽好吃的東西給我吃。”
“報答?不用,我只是做了一些我的良心要我做的事情而已……”
“春子,我會報答你的,我的良心也要我這麽做。”
“二妞,你太客氣了,我說了不用你報答,換一個人,我也會這麽做的。”
“要是我是個很醜很臭的老太婆,你也會這麽做,把我帶屋裏來,給我做好吃的,跟我睡一頭?”
“……”
宋春被問住了,她想了想,要真是遇到一個很醜很臭的老太婆,她還是會給老太婆東西吃,給她衣服穿,但卻不可能像對待二妞這樣盡心,更別說在炕上睡一頭了。
說到底,自己還是因為二妞的美貌,才會對她那麽好。
爺爺說過,色迷人眼,還迷人心智。
以前宋春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好色,絕對不會被一個有美色的人迷惑。
現在呢,她不是陷在二妞的美色裏,迷失了嗎?
一時之間,宋春又開始苦惱起來,她直覺自己被二妞的美色迷惑是不對的,可是她又認為二妞帶給了她快樂以及難以名狀的情感悸動。
有二妞在身邊,她覺得不那麽孤獨了。
一句話,她喜歡二妞。
天大地大,喜歡最大。
以後會怎麽樣,她不想去想,只想把握住現在,跟二妞好好相處,拿出所有的好吃的東西,還有做所有自己的拿手菜給二妞吃。
二妞那個吃貨吃得高興,她就高興。
“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如果我很醜很老,你就不會對我好了?”
“……”
“你說呀,你怎麽不說了?”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也沒有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這都是有因果的,這話也是我爺爺說的。我想,也許我遇到你幫你,大概是上輩子我欠了你的。”
“狡猾,明明你貪圖我年輕貌美,才會對我好的,可你偏偏用什麽因果的借口。”
被二妞揭穿的宋春頓時臉上發燙。
她輕咳一聲,轉過頭去,不敢看着二妞的眼睛說話。
二妞見宋春尴尬的模樣,卻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她往宋春跟前湊近一些,低聲說:“其實我跟你一樣……”
這是暗示她也好色,還是好自己這個獵戶的色?
可是,自己有色相嗎?
宋春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色相,她一直認為自己不男不女,有點兒自卑。
二妞一定是在說笑,逗自己玩兒呢。
想到二妞的古靈精怪,宋春便認定她一定是在逗自己。
轉換話題,宋春說起了自己的拿手菜,一樣一樣說給二妞聽。
二妞聽到她說什麽鍋包肉、紅燒豬蹄、小魚貼餅子、炸茄盒、殺豬菜等,也就忘記了再跟宋春一起讨論好色不好色的話題了。
她沉浸在宋春對于好吃的菜的味道做法的描述裏,一邊聽一邊吞口水。
一直說到半夜,宋春實在困極了,最後怎麽睡着的都不知道。
宋春睡着了,二妞卻并不困,看了好一會兒宋春的睡顏,她滿足了,接着她對着油燈手指一彈,一縷勁風擦着春的鼻尖過去,吹滅了油燈。
馬桂花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很晚了才消停了。
她快吃晚飯時從宋春家回去又吐又拉,外帶肚子絞痛,反反複複,一直持續了差不多四個小時。
期間,她兒子和女兒叫她去塔娜嬷嬷那裏瞧病去,可馬桂花不想花錢,說什麽也不肯去。
而且她還一直念叨,今天晚上沒吃成宋春做的小雞炖蘑菇,都坐在炕桌跟前了,都拿起筷子了,怎麽自己就會跑肚了呢?
吳安平聽了她的話,說她肯定是因為今天跟自己鬧,老天爺罰她呢,叫她吃不着好東西。
這話一說,馬桂花脫下腳上的鞋就朝着吳安平扔過去了。
剛扔過去,肚子又痛起來來了,她單腳跳過去撿起地上的棉鞋穿上,又去方便去了,吳安平在她身後大笑。
後來馬桂花肚子不痛了,她才去鍋裏拿了一個溫着的白面饅頭,就着給她留的一碗酸菜粉條吃。
吃着飯,她又想起了宋春家今晚炕桌上的那些食物,頓時覺得自己吃的東西難以下咽。
“慶東他爹,咱們明天也包粘豆包吧,趙家今天包了,我看見孫蓮花給宋春送去不少呢。”
在炕上盤腿坐着抽煙鍋的吳安平說好,想一想,他說:“那個女叫花子在春子家裏吃得太好了吧?我們晌午去的時候她還在被窩裏躺着起不來床,你再去的時候,她就坐炕桌跟前吃飯了?還能吃小雞炖蘑菇?咱們屯子裏誰家孩子病了吃這麽油膩的東西啊?”
馬桂花一聽馬上贊同:“就是,我見了也覺得奇怪呢,還問了那個女的,問她是不是裝病啊?”
吳安平問:“她咋說?”
馬桂花:“她啥都沒說,我肚子疼,扔下碗筷回來了,一直折騰到這會兒,不過,我瞧見她笑來着。”
吳安平一愣:“笑?啥都沒說,光是笑?”
馬桂花“嗯”一聲,繼續啃饅頭。
吳安平偏頭,咬着煙嘴兒,好一會兒他說:“我總覺着這事兒有點兒不對勁兒啊,可細想又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了。”
馬桂花附和:“我也覺得有點兒邪門兒。不行,明天我還得去找一找塔娜嬷嬷。”
“你今天去找了塔娜嬷嬷?”
“……是,下午我出去了一趟,就是去的塔娜嬷嬷家,我去問她是不是給春子拿藥了。塔娜嬷嬷說有那回事,還說春子是給她家裏的一個姑娘拿的。”
“春子人老實,不會說謊的,看來那個女叫花子早上是病了。要說她晚上就能吃小雞炖蘑菇,該不是吃了塔娜嬷嬷的藥已經好了吧?”
“要是她好了就趁早滾蛋!明天你再叫人去春子家裏,讓那個女叫花子走!”
“……這事兒還是緩緩,明天也太急了,春子今天不是答應了三天之後,女叫花子好了,就讓她走的嗎?而且明天又去叫人,這也跟大家夥當時約的不一樣。給那女叫花子三天,顯得咱們仁義,做這事兒,不能叫人說咱們心狠,欺負一個姑娘。”
“她哪是什麽姑娘?我看她十有八|九就是山裏胡子的探子,要不就是老林子的妖精,正經的姑娘哪有長她那樣的。”
“哦,她長什麽樣?今天我跟大哥他們去的時候,沒瞧見人,她在被窩裏躲着呢。”
“長得妖裏妖氣,眼睛勾人,身條兒也勾人……”
吳安平一聽來了興趣,停止了抽煙鍋,對馬桂花說:“你倒是細說說那個女的是怎麽勾人的?”
結果吳安平沒等聽到他老婆說他感興趣的話,頭上卻挨了一筷頭,馬桂花罵他人老心不老,這把年紀了還一肚子花花腸子。
吳安平回嘴說馬桂花這個老娘們不講究,男人的頭是随便能打的嗎?
還說他這麽多年沒發達,都是因為馬桂花把他的好運氣都給打沒了 ,娶她真是瞎了眼了等等。
兩口子于是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了。
吵吵嚷嚷到半夜,困了,各自去睡。
第二天早上起來日子照舊。
雪後天放晴,天空瓦藍瓦藍的,馬桂花早起收拾了,正打算出門去塔娜嬷嬷家,好好對她說一說黃二妞的事情。不過,還沒出門呢,她姨侄女家的小孩兒石頭跑來說今天他家殺年豬,他媽說了,讓她一家人上他家去吃殺豬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支持正版,本章當日留評的親有紅包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