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有賢內助
定國公夫人接過安哥手中藥碗,親自給趙元嵩喂藥。看他皺着小眉頭,一臉不情願,不由莞爾道:“快喝,喝了病才能好。”
趙元嵩并不怕苦,但不知自己是不是得罪白大夫,他竟開出将草藥全部研成草沫煎煮的方子,七碗水煮一碗,散着腥臭的藥湯,看起來簡直與臭水溝裏的淤泥沒兩樣。
趙元嵩裂了裂嘴,眼神飄忽向屋門口看。“娘,怎麽都沒見到将軍?”
“撲哧。”定國公夫人身後兩大丫頭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守在外間的小伍兩人也不由勾起嘴角。
定國公夫人翹着蘭花指,輕點他額頭,“你這是想搬救兵麽?哼,你找他也沒用,他也得聽為娘的,快趁熱喝了,藥湯趁熱療效好!”之前趙元嵩喝過藥就睡了,并不知皇上召風敬德進宮見駕。定國公夫人怕趙元嵩擔心,叮囑其他人暫時不告訴他。
定國公夫人已在他們回京前做了很多鋪墊,現在京都的夫人小姐們,無不稱贊風敬德情深義重,對趙元嵩豔羨不已。民間各大茶樓的說書先生們,更是将這段故事編成可歌可泣的段子,廣為流傳。
他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希望能用輿論,讓皇上再給定國公府留下幾分情面,不要對德兒嚴懲。
“娘,我沒想搬救兵。”趙元嵩鬧了個大臉紅,伸手接藥碗:“娘,我自己喝吧。”
定國公夫人揶揄道:“真不用娘喂你?”
“娘,真不用。”趙元嵩轉頭看向安哥,可憐兮兮道:“麻煩安哥給我倒杯白水吧。”
安哥腿腳不便,但動作很快,他的藥還沒喝完,水杯已經在他眼前。
實在太苦了!嘴裏留下黏糊糊的感覺,趙元嵩接過水杯,猛得灌下,才舒展開擰起的眉頭。“娘,我喝完了。”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定國公夫人,又看看安哥。
定國公夫人眼神調侃,笑問:“嵩兒想說什麽?”
趙元嵩十分不好意思,“将軍他不在家麽?”
定國公夫人又翹起蘭花指點他額頭,玩笑道:“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看這嫁來的兒子,也是不待見娘的啊!”
“娘~我沒有哇。”趙元嵩拉她衣袖晃了晃,“我可敬重娘,孝順娘了。只是,好久沒見到将軍,問一問罷了。”人的感知有時很靈敏,趙元嵩心裏有不安,故此一直追問他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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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去哪,還不是去軍營了!”定國公夫人在心底嘆息,希望二兒子吉人自有天相。趙元嵩病情剛穩定下來,她怎麽能讓他操心。
“哦,去軍營了啊。”生病的人總是希望有人陪,聽到這個消息,趙元嵩心中小小失落。
就在這時,萬氏帶着一臉憤怒的馮翠兒闖了進來,她一臉淚痕,也顧不上行禮,焦急道:“母親,敬威早朝後一直沒回來,聽剛回府的小厮說,他跟着二弟一起去崇明殿見皇上了。這會酉時都過了,他們會不會出事啊?”
“慌什麽,去見皇上怎麽了?能出什麽事?”定國公夫人忙從床邊椅子上站起來,美目染上厲色。她之前明明叮囑過全府的人,不要當着趙元嵩的面提這事的。
萬氏目光閃了閃,吸着鼻子看了馮翠兒一眼,後又瞧了瞧不明所以的趙元嵩,将未說完的話憋回去,委委屈屈向定國公夫人告罪,“是兒媳莽撞了。”
“二伯母!”馮翠兒看不下去了,她一個鍵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萬氏,對定國公夫人鳴不平道:“敬威哥與二哥哥都被皇上抓走了,嫂嫂怎麽能不急不慌?”
萬氏急忙按住馮翠兒的手臂,急道:“妹妹,不要說!”
趙元嵩心中咯噔一下,要不是有安哥阻攔,他會馬上跳下床。“你們說什麽?大哥與将軍被皇上抓走了?”
定國公夫人轉回頭,對趙元嵩安撫笑道:“沒有的事,嵩兒別多想,這不眼看快過年了,他們兩兄弟是去給皇上拜早年的。”
“二伯母,為何不把真相告訴他!”馮翠兒不甘頂撞道。
“翠兒!”定國公夫人自從知道她的小心思,就将她拘在身邊好好教養,重點學習了世家大族的規矩,想等明年春日宴,帶她去給各府的夫人們相看相看,到時也能找個好歸宿。可沒成想,她教導多日,這姑娘一點長進沒有,還是這樣不知輕重,不重長輩,不懂看人臉色。
“二伯母,憑什麽不讓我說啊,二哥哥被抓還不是因為他!”馮翠兒指着趙元嵩急眼道:“你說你,一手無縛雞之力的纨绔,沒事跑去邊疆幹嗎?要不是你,二伯父也不會離京!要不是你傷,二哥哥也不會冒死帶你回京求醫!你個掃把星!二哥哥要是出了事,我絕饒不了你!”
馮翠兒的咒罵聲,如利刃紮入他心裏。趙元嵩怎麽會不知,風敬德作為一名将領,抛下邊關,無诏回京的後果。他醒過來看到風敬德在身邊,心存僥幸将這事忽略了,只是心中的不安卻不曾放下過。
“娘,将軍他們……是真的麽?皇上真要以将軍無诏帶我回京求醫的事治将軍的罪麽?”
“乖,沒有的事,他們沒事。”定國公夫人臉色十分不好,側頭對馮翠兒道:“翠兒,時間不早了,你先回院子休息吧。”
“二伯母,您幹嗎不告訴他?”馮翠兒憤憤瞪着趙元嵩,不明白這纨绔都牽連到了風敬德,牽連到定國公府,定國公夫人為何還對他如此好。“就算他救了二伯父又怎麽樣?這也算不得什麽大功,更何況,百善孝為先,身為人子,舍身救父是他的本分。如果是我嫁給二哥哥,當時我也在場的話,也會舍身救二伯父的。”
姑娘家家竟說出這種話,定國公夫人覺得自己的臉都熱了。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然馮翠兒姑娘真是無才又無德,根本不适合在京都裏生活。定國公夫人想,看來明年的春日宴,她不必帶這孩子去參加了。
半垂着頭的萬氏,見婆母被氣得臉色發青,眼眸暗暗閃過快意。自從她父親萬博野入獄,風家人帶她都不似從前。哼,什麽情深義重,什麽寬厚待人,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老虔婆一直掌管着府中中饋,從來沒有放權意思,不就是沒把她當成定國公府的人麽!
萬氏總覺得自己繼室身份不被人重視,為了維護自己地位,她要時刻表現出與夫君的恩愛。今日,挑唆馮翠兒過來鬧,除了上述原因,她還想小小的報複一下風家人置她父親不顧的仇。
“夠了,翠兒,回你的院子吧。”定國公夫人命令道。
“二伯母,他一男的又不能生養,您幹嗎如此維護他?更何況他給定國公府添了這麽大的麻煩,如果皇上治下罪來,二哥哥就沒命了!”
“夠了,馮翠兒,回你的院子去!”定國公夫人真怒了,她給兩名大丫頭使眼色,“你們送馮小姐回客院,然後請馮公子去看着她。”
“是,夫人。”斷雲與含雨應諾,強行要帶挂着“嫉惡如仇”臉的馮女俠離開。
“二伯母,明明是他害二哥哥的!”馮翠兒委屈哭訴,她聽定國公夫人對她的稱呼換了,才發現她老人家臉色不對,不敢再造次,就算能輕松掙開兩大丫頭的手,也不敢真動作。她邊哭邊道:“爹爹從小教導我們,不要給定國公府惹禍,定國公府處于風雨飄搖中,經不起風浪,要我們一定恪守本分,嚴于律己,來了京都更不能惹事。可是,您看看這小纨绔都幹了什麽?他剛進門沒幾日,就尾随二哥哥偷跑去邊關。将軍出征,家屬留京是不成文的規定,他此舉,不正是陷定國公府于不顧麽?”
馮翠兒一心為了定國公府,一心為風敬德着想,對于定國公夫人的偏袒十分不滿。“二伯母,救二伯父是他應該做的,如果不是他,二伯父不會遇到這種危險啊!”
“我說夠了,還不帶她走!”定國公夫人沒再看馮翠兒,直接命令斷雲她們道。
“二伯母!”馮翠兒掙紮着,就是不離開,她一臉指責道:“其實您一點都不喜歡我,表面上拿我當女兒疼,其實心裏一定看不起在邊關長大的我吧?您太偏心了,我再粗俗也比這個生不出兒子的纨绔好!”
“你!夠了,小安,動手。”定國公夫人被氣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她是真喜歡女孩啊,馮翠兒一來,她極盡全力對她好,憐她沒有母親,為她準備好多漂亮衣服,漂亮首飾,還為她準備未來的嫁妝。為了讓她過得好,她簡直操碎了心。可到頭來,這姑娘非但不聽她的話,不領她的情,還埋怨她偏心。
作為家中唯二女性,定國公夫人哪裏受過這種氣。她徹底對馮翠兒失了耐心,當下也顧不得給她留名聲,讓當過兵的安哥拿下她。守門口的小伍本想過來幫忙,只見安哥快準狠點了她的穴,輕松将人制住,斷雲含雨這才能将人帶走。
“娘。”趙元嵩傾身湊過來,撫上她的後背,紅着眼睛道:“都怪我!”
定國公夫人搖頭而嘆,“這又怎麽可能怪你。”
看夠戲,萬氏怯懦擡起頭來:“母親,您別生氣。翠兒妹妹年齡小,一直生活在邊關,性情剛直,有什麽說什麽,您別往心裏去啊!那什麽,沒事的話,我也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你給我站住!”定國公夫人厲目掃視萬氏,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在翠兒面前搬弄是非,也別以為我不追究,某些人就可以拿我當傻子!”
萬氏臉色白了白,讷讷問道:“母親,這話……”
定國公夫人懶得與她多言,擺手讓她出去,“回去吧。”
萬氏咬咬唇,行禮離開。
待人走後,趙元嵩才再次開口問道:“娘,将軍他們情況到底如何?”
事到如今,沒有隐瞞必要,定國公夫人全盤托出,并将他們之前商量好的苦情對策告之于他。“嵩兒你別擔心,快過年了,皇上多少也會留些薄面,不會真治了德兒死罪。”
趙元嵩靜了靜心神,搖頭道:“皇上也許看在親戚面子上還能留幾分薄面,但是想瓜分定國公府兵權的朝臣們呢?他們不會落井下石麽?打感情牌是下下策,我們必須體現出更多可用價值,才能長久立于不敗之地。”
要不是親眼見過趙元嵩生辰八字,定國公夫人絕對想不到,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孩子,能說出這種話。趙元嵩深入思考問題的能力讓定國公夫人大感驚奇:“嵩兒?”
“娘,您聽我說,我有一計,可保将軍無事。但我還小,可能會有妄想,我對朝堂之人并不十分了解,還需要您給把控把控。”
“好,你說。”定國公夫人眼眸閃亮,她倒要聽聽這孩子的真知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