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三堂會審鬧劇二
“你說什麽,有種再說一遍!”趙元嵩從風敬德身後鑽出來,上前揪住趙元望衣襟怒道:“你說誰不忠不孝?”
趙元吉一聽弟弟又說話不經大腦了,馬上站起來阻攔,虛弱的身體因站起速度過快而晃了晃,“元望,快道歉。定國公府三代為将,拼死疆場,保護北軒黎民百姓不受匈奴人迫害,是我們的大英雄。你這一張破嘴,說話總沒把門的!”他從趙元嵩手中搶過趙元望,并把他推到大廳前,拉着他一起跪到趙宗啓面前,“六叔公,元望口出妄言,請您責罰他,而我教弟無方,也一同請罪。”
趙宗啓心跟着懸起,文官講氣節,武将談忠君,趙元望這話直紮人心。如果人家追究,可治他誣蔑朝廷命官的罪,輕則下獄,重則連累家族。
趙元望嘴快,但人很聰明,他說完就知自己犯了大錯。先給族長磕了個頭,後又起身走到風敬德身前,深深一揖,“小子魯莽,說錯話,還望将軍原諒。”
風敬德并不生氣,因為在上一世武陽趙氏覆滅時,他都沒聽說過趙元望這名字,想必這人活不過而立,也不曾參與長樂侯府之事。
風敬德擺手讓他起來,看向長樂侯:“長樂侯,時間不早了,您還是快審一審,家中諸人被下-藥一事吧。”
長樂侯緊了緊拳頭,緩下語氣,“來人,看座。”話趕話說了這麽多,主導權跑到對方手中,長樂侯也無法,只得正式審訊東平。
東平一身傷,單薄的衣角染了血,他瑟瑟發抖,将之前的供詞又複述一遍,把所有過錯都推給趙元嵩,說是一切受他指使。
趙元嵩嗤笑:“東平,我早把你降為二等小厮了吧?”等他點了頭,趙元嵩接着道:“二等小厮沒主子允許是不能進主屋的,你今日下午為何進去?”
“是少爺你吩咐小的請表少爺過來的,所以小的才進了主屋。”
“哦,我何時吩咐你的?”
“大概是未時一刻。”
“未時一刻,你确定?”
東平早與鈴铛對好詞,豪不心虛點頭,卻惹來趙元吉與趙元望詫異目光。
趙元嵩看向趙元吉他倆:“如果我沒記錯,那時我正與元望堂兄一起扶元吉堂兄回客房。”
“這,也許是小的記錯時間了,是未時三刻,對是三刻。”他沒去前院沉香閣,并不知趙元嵩行蹤,這時發現不對,馬上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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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三刻呀,那不知郭家諸位表兄弟是何時到紫竹小院的?”
郭家人哄然,對着東平指指點點,只有郭世林強詞奪理:“他記錯時間了,你不用總抓着這點,藥總歸是你下的吧,你不要再狡辯了。”
趙元嵩勾起嘴角:“郭家表兄這話可不能亂講,除了他,還有什麽能證明藥是我下的?不過,我倒是有懷疑呢。你看,你、我和元吉堂兄都中了藥,那咱們共同待的地方只有沉香閣,同喝了一壺酒。我記得沒錯的話,那壺酒是郭家表兄你前面小桌上的吧?”
“是麽?我不記得了。”郭世林避開趙元嵩視線。
疑點真的太明顯了,只要好好查,總會找到真正嫌疑人,可長樂侯與趙宗啓從未想查下去,他們的态度讓某些人覺得可以暗中操作。
下人們都是看臉色行事的,主人不細查,他們也就不說。在那種環境中,不管有意無意,大家一同緘默,有些下人還會借此事站隊,造謠說謊用盡手段,不是事實也會變成事實。大家族中這種事,遠比學生被孤立來得嚴重,學生還有父母,還能回家,可身為大族中的人,他能躲去哪裏?
這也是庶三爺身處侯府,明是主子卻感到無力的地方。
“哦,不記得了啊!”趙元嵩語氣帶着不信任,視線在上位兩長輩臉上尋過,發現他們神情終于露出尴尬。
趙元吉與趙元望兩兄弟更是怒火中燒。“郭世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趙元望顧不得長輩,率先開口。如果這一切都與趙元嵩無關,他豈不是冤枉了好人!
“我怎麽知道,這事與我無關的,我也是受害者。”郭世林退開幾步,目光閃躲。
正廳門口一聲驚呼,門簾被掀起,貢多與小伍将鈴铛架了進來。她身上穿着棉衣,眼睛紅腫,頭發散亂,看上去并沒受傷,只是驚吓過度罷了。
風敬德讓人将鈴铛丢在東平身邊,“本将已将這私逃家奴抓了回來,有什麽問題,長樂侯請問吧。”
坐在長樂侯下首的侯夫人,緊張地身體前傾,她惡狠狠瞪着鈴铛道:“鈴铛,蘭芝一直擔心你,你今日下午去哪了?”
鈴铛緩緩擡頭,深深看了侯夫人一眼,這一眼過後,她的精神一下子退去,臉上只剩下木愣,“回夫人的話,今日下午,奴婢奉二小姐命令給四少爺送解酒茶。”
侯夫人稍稍松了口氣,她的說法與趙蘭芝給出的說法一致。趙蘭芝說趙元嵩在沉香閣吐酒,所以派鈴铛去探望弟弟。這麽多人在場,她女兒的清譽很重要,還好鈴铛這丫頭識趣,沒亂說話。侯夫人身體放松,執起手帕壓了壓嘴角……
“奴婢送解酒茶過去時,四少爺并沒在紫竹小院,奴婢就按小姐之前吩咐的,在四少爺屋裏點燃合歡香。”
“你說什麽!”侯夫人剛要挑起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她拍着椅子扶手大喝道:“鈴铛,你想好再說,小姐吩咐你什麽了?”
“吩咐奴婢給四少爺下-藥,然後再勾-引四少爺,事成後,四少爺就不能再嫁入定國公府。”
“胡說,簡直胡說,來人,将這惡毒的賤婢拖下去。”侯夫人失了她高貴優雅,站起來大吼道。
“夫人如何知道這婢女說的是假話,而這小厮說的就是真的呢?”風敬德冷冷問道,他目光仿佛化成利刃,刮過東平寸寸皮膚。
侯夫人攥緊手帕,沉默下來。東平額頭觸地,讓自己蜷縮成一團。
“長樂侯您身為中領軍都統,誰說真話誰說假話還分不出來麽?”
是啊,這麽拙劣的謊言,誰看不懂。
婚期在即,長樂侯沒料到風敬德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他之前想得太好,以快刀斬麻,事情定死,他們正好與定國公府脫親。
想到自己所為,已被人窺出真實心思,長樂侯不再掩飾,起身對風敬德道:“風将軍,咱們移步書房細聊吧。”
風敬德點頭,拽上趙元嵩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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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旁聽的趙守城,回到客院,拿這件事當笑話講給妻子聽,“你沒看到,當時侯夫人的臉都被氣歪了。哈哈哈。這趙二小姐可真歹毒,陷害自己弟弟,也不知她圖個什麽?”
胖堂嬸聽完,沒笑,直接跳起來擰丈夫耳朵,“哎喲,你還樂!她能為了啥,還不是因為嫉妒弟弟嫁得好啊。你們男人就是心大,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侯府千金,這麽沒教養,說出去,還不是丢咱們武陽趙氏的臉。不成,你得去找族長說說這事。”
“哎,你別推我,找族長說,說什麽啊?”
“趙守城啊趙守城,你腦袋真是被驢給踢了。你想想,這麽大的事,又牽扯上定國公府,能不被人說嘴麽?咱們家還有兩未嫁姑娘,這兩日又是在侯府上住,趙蘭芝這醜事傳出,能不影響咱們家姑娘麽?到時你還想讓姑娘嫁哪個好人家啊?”
“對,對。這不是咱們一家的事,是武陽趙氏的事啊,得找族長去。”
趙蘭芝的木蘭院
侯夫人遣散屋裏伺候的一衆丫頭婆子,關上屋門,回身扇了趙蘭芝一巴掌。“你父親都和你說了‘鳳鳴朝陽’,你不乖乖等着嫁人,沒事搞這麽多事出來做什麽?”
趙蘭芝沒想到母親會打她,眼淚瞬間落下,不甘心嚷嚷道:“憑什麽是他,他是什麽正經少爺?他今天擁有的一切,明明都是三弟的。”
聽到她提起兒子,侯夫人心也跟着軟了下來,紅着眼圈将趙蘭芝抱進懷裏,“阿娘知你是為淞兒好,也知你心思。但這事,你父親已經安排好了,你這樣做,只會影響你父親計劃。他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啊!”
“阿娘~”
“別不聽話!你父親給你選的是平南王世子,家世學識都與你相配,聽說他是個上勁的,至今沒有正妻。”
“我不想離開京都。”
“你!你難道不懂‘鳳鳴朝陽’的意思麽?離開了又怎麽樣,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她懂啊,更懂自己的婚事是由父母說了算。正因如此,她也想為心中所想而努力一把。“阿娘,你也與大姐說過這話吧?”
“你大姐的性子你還不知道,我們能指望她什麽!好了,聽話,明日與你父親請個罪,然後你就乖乖待在家裏,哪裏都別去,等平南王那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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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長樂侯與風敬德他們聊了什麽,只知當夜,東平與鈴铛雙雙被杖斃。
東平被架起捆在長凳上時,他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他。反觀鈴铛到是很安靜,随着板子落下,她将痛呼壓在口中。
疼痛蔓延到全身,東平意識昏沉,後腰根本沒了知覺,他眼前卻浮現初次見到四少爺的情景。那是後宅深處的一個破院子,房頂上生滿雜草,當管家推開那扇厚重的院門,他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孩子,蹲在牆根處看螞蟻。
聽到開門聲,他純淨的黑葡萄眼睛看過來,裏面帶着好奇與歡喜。“你是誰呀?要和我一起住?那太好了!”
聲音遠去,畫面也遠去,東平張張口,咽下最後一口氣。
刑堂管事宣布兩人死亡,命人将他們拖出去丢亂葬崗。
鈴铛在疼痛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看到一個模糊人影。這人聲音輕柔嬌媚,讓同為女人的她,身子都酥麻了半邊。“醒了?姐姐沒騙你吧?”
鈴铛說不出話,只好眨眨眼睛。
“姐姐那顆藥可是千金難求,你這身皮肉傷過上十天半月準好。也別擔心會留疤,姐姐這裏別的沒有,美容養顏的多得是呢。”
鈴铛又眨了一下眼睛。
“你在擔心以後?呵呵,別擔心了,死都死過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放心吧,姐姐不會害你。”女人掩唇嬌笑,千姿百媚,她跪伏在鈴铛身邊,輕聲道:“只要你聽姐姐的,姐姐就教你如何活成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