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是福不是禍
長陽關一役,終于在丞相一派文官們的天天上奏,皇帝私人秘書處尚書部的苦谏下,搬到大朝會上展開讨論。
本來風敬德指揮不利,導致軍隊損失過重,邊關百姓流離失所,讓文官們終于抓到實錘,來辯證征戰的危害性。可他卻在緊急關頭帶領敢死軍突襲敵軍糧倉,使匈奴直接退了兵,計劃三個月的戰事,如今不到短短一個月就結束了。
明明之前皇帝陛下給他們遞了眼色,不是要趁這個機會,削弱風敬德軍權,控制定國公府勢力,順便打壓打壓武将地位?如今,這又是怎麽個情況?
為毛他們引經據典貶損武将魯莽,不重大國之風與蠻夷斤斤計較後,一衆武将均翻着死魚眼默不出聲?
為毛他們扭曲誇大風敬德造成的損失,風敬德乖乖跪地請罪後,定國公只拿眼斜他們,不像從前那樣跳出來護犢子?
為毛他們終于将這群不識擡舉的武夫說得緘默不言後,心理卻更不踏實了?
武将們也有出自世家大族,卻是不愛學習的,大多數人文化不高。從前,他們與文官們争執,聽他們張嘴大義,閉嘴廉恥,長篇大論還講得抑揚頓挫,他們就頭疼。今日,看到文官們投來探究與忐忑目光,他們不由暗自好笑。也在大贊風敬德聰明的同時,對這群文官氣得咬牙。
這些酸儒,就會故意激怒他們,踩着武将臉,來顯擺自己知識廣博,借此彰顯自身才華,踩着他們上位。他們以前是有多傻,非要跟這群玩意兒争個上下,弄得臉紅脖子粗,在皇上面前失了儀态。
這邊,風敬德一身軟甲,英俊不凡,安安靜靜單膝跪在朝堂上,雙目微垂,神情沉靜如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蔣丞相擡眼去看高位上的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正眉頭緊鎖,俨然是在思考對風敬德的處置。蔣丞相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馬上暗中與心腹進行一波眼神交流。有位王姓老大人立刻出列,用一篇洋洋灑灑的八股文,滔滔不絕地闡述起做人要知禮,要有君子之風。生搬硬套地拿前朝之事來舉例,前朝對宗族之人太過狠辣,不講包容,不講情面,才會引來最後的分裂。
太常令萬大人擺出自己正義模樣,出列道:“皇上,自古君王治天下,聖人以德教化四方,以文來安邦,以武來固土。嚴于律己,出而見之事功;心乎愛民,動必關夫治道。然,匈奴人,狼子野心,報複成性,風将軍此舉,未見其功,卻讓數萬民衆從此生活在心憂之中。上國也,有容乃大;忍為貴,無欲則剛。風将軍不能只顧一己之私,而枉顧他人性命。老臣雖與風元帥家有姻親,但還是要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風将軍火燒匈奴糧草一事,做的太過魯莽。臣請陛下降罪于風敬德将軍,以安民心,以撫藩夷之怒。”
衆大臣均是一愣,站在武将隊尾的風敬威更是難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老丈人。好嘛,自己人打仗打贏了,回來不被承認其有功不說,還要被貶斥魯莽,不顧百姓死活,将士們拼死護住家園,最後卻落下一堆罵名。這真叫人心寒!
在某些文人眼中,他們武将用血汗來捍衛的國家尊嚴,他-媽-的就是個狗屁不成!他們竟想對着一群惡狼,講大國,講忍讓,講包容!
此時,站在大殿中的所有武将,不管派別,心中都是怒火中燒的。
風敬德見某些人已被釣了出來,許多武将也是滿目憤然,便不再沉默:“臣啓陛下,兵法有雲‘軍争為利,軍争為危,取長利而棄小利,故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臣以為,君王治天下,聖人教化四方,都應取長利而棄小利,不要假聖人之名胡言亂語,最後不僅害國害民,還敗壞了聖人清譽。”
“你個武夫,治國不是打仗,你說什麽兵法!”太常令萬大人氣的跺腳,這小子竟拿他剛才的話來怼他,還暗喻他想敗壞聖人清譽。好氣哦!“不過是蠻夷藩屬,他們因貧寒而搶劫,并無大志,何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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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敬德嗤笑道:“好一個‘不過是蠻夷藩屬’!七百年前,犬戎稱霸中原半壁江山,三百年前,敕勒軍南下,橫掃薊水郡、濮陽郡,如果這些蠻夷藩屬不足為慮的話,想必大晉與北梁當時也有像您老這樣的賢臣如是說。”
“你!”萬大人氣紅了臉,“你這是強詞奪理,犬戎與敕勒在中原統治不過短短百年,中原之地,最終還是回到我們漢人手中。”
“哦,‘不過短短百年’,可這短短百年,卻是三五代人的事啊!”風敬德嘆息,“犬戎、敕勒潰散分裂,如今關外匈奴興盛,這些蠻夷與之前的蠻夷又有什麽不同?”
“不能這樣說,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北軒四海升平,國泰民安,有陛下仁政在前,百姓安居樂業。而匈奴人,生于苦寒,以游牧為生,精通騎射。北軒則以農耕為主,雖人口較多,但與蠻夷直面較量,仍是不智之舉。”蔣丞相忍不住也跟着站出來,他侃侃道:“北軒只要保持下去,不生內亂,便可以一軍阻蠻夷入關。”
風敬德點頭:“對,現在北軒是四海升平、國泰民安。丞相大人可否聽過‘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我北軒是有陛下仁政在前,但去年多地可是天災不斷,今年又是早冬大雪,來年憐江是否還有春汛?”
“是又如何?我們明明在講你擅自領兵燒敵軍糧草,有可能引來匈奴報複。你不要扯些有的沒的!”蔣丞相也被氣得想跺腳,朝上奏報本就有套路,話就這樣說,聽的人也就那麽一聽,偏偏風敬德非要在這裏挑他字眼,在這裏較真兒,他這絕對是想轉移話題。
風敬德不驕不躁,任由蔣丞相吼完,才道:“丞相大人,請聽下官将話說完。您剛才說此一時彼一時,所以這句也正附和兵法之中所說的‘軍争為利,軍争為危,取長利而棄小利。’,因時而變、因勢而變、因地制宜,那不知下官領兵火燒敵軍糧草,快速退兵,有何錯誤?”
蔣丞相張了張嘴,氣得手指輕顫。萬大人也跟着低咒幾句,而王大人察覺形勢不妙則退回自己位置。此時,他們一衆人內心獨白:卧槽,他怎麽拽回去的?
太和殿上一片死寂……
“臣啓陛下,長陽關流民回歸,為今之計,應以安撫民心為重。”禦史大夫李大人借機出列谏道,他将長陽關死亡人數,直接經濟損失數據一一上報,督促皇帝陛下盡快安置流民。
“臣附議。”一些中立派和做實事的官員們出列躬身。
皇帝陛下點頭:“李愛卿所言極是。”擡手讓一直跪着請罪的風敬德起身。皇帝陛下想了想:“長纓過兩日便要大婚了,這幾日好好在家準備準備,就不用上早朝了。”
風敬德:“臣,領旨謝恩。”
事情揭過,風敬德保下官位成功脫險,武将們驚嘆于他不僅用兵如神,也感慨他的辯才真是要上天了,竟把那群酸儒怼得百口莫辯、啞口無言。好高興,真給他們武将長臉,大快人心啊!
甚至還有些沒被官場、權利迷了眼的年輕小文官,也跟着暗嗨起來,北軒能有風長纓這樣的明眼人在,一定不會被外族侵略。
而那些自以為摸清皇上心思的大臣們,則暗暗嘆息自己白準備一晚上的谏言,竟與蔣派所言相近,根本沒處可用。不過,能看到風敬德怼蔣派這部年終大戲,讓他們文官跟着小小丢臉,也是很值了。
散了朝,風敬德還沒進家門,就被沖過來的貢多攔下,他與風敬德耳語幾句。風敬德皺眉,只匆匆與父兄說了句“不回來吃飯。”便跑了。
定國公與大哥風敬威:“……。”
“将軍,威兒,你們在看什麽?”定國公夫人出來迎接他們。
“二伯父,大哥。咦?二哥哥呢?”扶着定國公夫的馮翠兒,伸長脖子往大門外張望。
定國公與風敬威:“……。”
當風敬德見到趙元嵩時,他正窩在一家小客棧的床上,滿身虛汗,無意識扯自己衣領。“怎麽沒找大夫?”風敬德聲音極冷,目光輕瞥,在桌邊昏迷的鈴铛身上掃過,問得卻是一旁照看兩人的小伍。
将軍臉上表情沒變,但小伍還是知道他已經生氣了,不敢耽誤,小伍言簡意赅:“是主子不讓找大夫,怕這事傳出去,有損定國公府的面子。”
風敬德走向床邊腳步頓了頓,沉聲吩咐道:“将她送去玲珑閣。”
“是。”小伍與貢多對視一眼,一同架起桌邊的鈴铛,快速消失在房間內。
床上的趙元嵩神志不清,怎麽喊也喊不醒,風敬德想了想,決定帶他去看大夫。這位大夫現在還不出名,卻是在前世可以治愈霍亂的大名醫。風敬德扯下身上的大氅,将人裹在裏面,帶出客棧。
可趙元嵩實在太難受,像條被制住的泥鳅,左右掙紮,前後晃蕩,好不容易從大氅中鑽出頭,手貼到風敬德軟甲上胡亂摸索,終于找到護肩上那點金屬,将臉蹭了上去。“呼!”滿足嘆息。
熾熱的呼吸仿佛帶着竹香,潮紅的小臉宛如擦了桃粉,殷紅的唇瓣猶如抹了晶蜜。此時的趙元嵩還沒有前世的陰寒戾氣,全身散發着雌雄莫辯的青澀感,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柔弱之美。風敬德的心漏跳了一拍,身上也升起難言的燥熱。他甩甩頭,重新将大氅裹到他身上,加快自己腳步。
可趙元嵩實在不老實,最後風敬德忍無可忍下,直接打暈了他。當他敲開那位大夫家的大門,将人放到診床上,卻迎來大夫詭異打量。而等大夫為趙元嵩把過脈後,那種眼神變得更加詭異。
“大夫,他怎麽樣?”
“這孩子本應再過半年才會夢遺,但他現在體內除了有少許壯陽藥物殘留,還有合歡香餘毒。”
風敬德皺眉:“傷到他身體了?”
大夫一邊給趙元嵩針灸,一邊瞪風敬德好幾眼。“是啊,可傷到他的并不是這些,而是你!你幹嘛打暈他啊?中了藥,發出來,頂多吃兩劑補藥,禁欲半年。你這一打,燥陽之氣發不出來,悶在體內直接消耗腎水……”巴拉巴拉,大夫越說越氣,竟指着風敬德鼻子開罵,“堵不如疏,聽沒聽過呀,你幫不上忙,可以給他找個女人啊!”
風敬德臉黑如鍋底,咬着牙暗罵趙蘭芝好幾句。
“将軍!”貢多辦完事,回了長樂侯府一趟,帶回重要消息。可看到他家将軍正被大夫訓斥,他都不知要不要進去禀報了。
大夫聽西夷奴對高大男子的稱呼,再聯系最近風靡全京都的八卦,一下子知道面前的将軍是哪位。他幹笑兩聲,不好意思再批評人家,只得叮囑病人日後注意事項,其中重要一點禁房事,為期一年。
大夫親自将黑着臉的将軍大人送走,摸摸自己頸上人頭,喃喃:“還好,這位不是個喜好濫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