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狹路相逢
忽然間, 衆人的目光又被吸引住了,只見一名身材修長矯健的年輕男子飛身從人群中躍出,攀住白象的金辔頭往象背上爬去, 百姓們發出一陣驚呼。有人道:“這是誰?!怎麽如此眼熟!”
譚知風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他眼看着徐玕臉覆他角抵時帶的那張猙獰的面罩, 伸手拽着缰繩, 艱難的往上攀爬。大象的身子就像一座山峰,更要命的是, 這座山峰在不停的晃動,一心想把那打擾他的螞蟻全都摔死,然後再狠狠踩上幾腳。
“熱……這個、這個變熱了……”淩兒驚慌的摸着頸間,喊了一聲。譚知風和猗猗都聽見了。猗猗剛要去拉譚知風,卻被兩個禁軍扯住袖子:“你怎麽回事!帶着這麽小的孩子, 還不趕緊給我走!”
譚知風已經從那兩人旁邊擠了過去,他一回頭, 眼看着猗猗和灼灼被推搡着往南熏門方向去了。猗猗還在着急的大喊着:譚知風!”
“對不起。”譚知風在心中默念。圍住白象的圈子不斷擴大,人越來越少,白象的舉動越發瘋狂,幾乎所有圍在它周圍的士兵都被它用象鼻子趕走或打暈了, 但另一批士兵從後面又圍了上來。
展昭的長劍在象背上吃虧的很, 不如鞭子靈活,又無法和對方拉開距離,很快就占了下風。那紫衫人幹脆将鞭子一甩,躍下象背, 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徐玕身上。
“呵呵。”已經靠近的譚知風聽見了那熟悉的低沉陰冷的笑聲:“若是今天能殺了你, 那也不算是失敗了……”
徐玕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聲音:“你是誰?!給我站出來!”
大象忽然揚起前蹄,猛地一甩, 展昭和爬到一半的徐玕都被它震了下來。徐玕輕輕一翻,落在了譚知風身前,展昭則回身踩住一旁屋檐,揮劍朝那紫衫人刺了過去。
紫衫人長鞭揮動,一邊指揮着白象攻擊徐玕,另一邊格擋着展昭的攻擊。徐玕剛一落地,就被象鼻子卷了起來,纏的緊緊的舉向了半空。
譚知風不斷地嘗試着,他又着急又緊張,仿佛被白象的鼻子纏住的是他自己,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可白象卻還沒有把徐玕放下的意思,他體內的靈力也還沒有恢複的跡象。
“礙事的凡人!”紫衫人面紗下的面孔不再模糊,譚知風心中一驚,他知道博就要對展昭動手了,果然,他手中長鞭彩色褪去,彌漫着黑氣,待黑氣散盡,那鞭子卻一點點露出了灰黃色的,駭人的蟒蛇的模樣!
巨大的雙頭黃蛇毫不猶豫的撲向展昭,兩個頭輪番向他展開了攻擊。展昭的巨闕劍在空中劃出道道青光,抵擋着雙頭蛇的進攻。展昭俯身閃過其中一個頭尖利的牙齒,卻被蛇身一擺,纏住了他的下身,把他朝象蹄下拖了過去。
禁軍們都圍在大象身邊不知所措,繩索和長矛激怒了大象,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們轉而開始攻擊那名紫衫人。紫衫人沒有了長鞭,他手持帶着尖利的長刺,用來馴象的銅錘,輕蔑的看着那些向他靠近的兵士們。
譚知風忽然靈機一動,他快步跑到一旁還在試圖驅趕另外幾頭大象的馴象人身邊,對他們道:“快,把馴象的銅錘給我!”
其中一人見他身材單薄,疑惑地問道:“這個重的很,你要它做什麽?”譚知風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奪過銅錘抱在懷裏,轉身往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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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百姓們都被禁軍驅散到了朱雀門外,但很多人停在菜河旁,登上了龍津橋,想看看這一幕官兵和白象大戰的好戲。整個禦街上聚集的兵士越來越多,白象搖搖晃晃,擡腳踏向被黃蛇抛到蹄下的展昭,展昭就地一滾,躲了過去,他揮劍斬向黃蛇,巨闕劍的劍鋒在蛇身上擦過,卻只蹭出了一片火花。
“妖怪!”有些士兵驚呼道:“快、快請文惠大師!”
譚知風不知道文惠大師是何許人也,但他估計徐玕就快要支撐不住了。他從地上被象鼻子打暈的禁軍身上撿起一頂頭盔往頭上一扣,穿過那幾個手足無措的士兵,用盡全力舉起銅錘另一端的長刺,往白象的鼻子上鑿去。
這銅刺本是馴象人用來制服大象的武器,若是大象不聽使喚,或者是轉錯了方向,他們就用這銅刺讓大象得到教訓,以便下次乖乖聽話。大白象馬上就有了反應,他憤怒的将徐玕往空中一抛,然後開始集中精力對付手拿銅刺的譚知風。
徐玕抓住身側大象的缰繩一蕩,對地上的展昭喊道:“巨闕!給我!”
展昭此時又被黃蛇沉重的蛇身纏住了,長劍雖然仍然握在手中,卻無法施展,他絲毫沒有猶豫,把巨闕向徐玕抛了過去。
徐玕的手放開了缰繩,他腳踏大象的金辔頭往上一躍,再落地時,巨闕劍已經握在了他的手中。此時黃蛇的兩個頭一起咬向展昭,展昭一側身,躲過了向他撲來的第一個頭,但第二個頭的蛇牙卻深深的陷入了他的肩膀中。
正因如此,另一個蛇頭也被牽制住了,不能再靈活的轉動,徐玕翻身躍起,手起劍落,巨闕劍寒光閃爍,猶如一道流星劃過,将第一個蛇頭順着連接處整個砍了下來!
霎時間黑血噴湧,濺了展昭一臉,但那僅剩的蛇頭也放開了展昭的肩膀,展昭連忙按住傷處,閃身躲到了一旁。
砍下的蛇頭和蛇頸仍然在地上瘋狂翻滾,卻被那受驚的白象踏住,成了象蹄下的一灘爛泥,濃黑的血液和粘液滲入泥土,紫黑的惡氣從土地裏冒了出來。
人群中發出陣陣驚呼,龍津橋附近也傳來了百姓如潮水般的的喝彩。紫衫人大驚失色,回頭望去,見受傷的黃蛇在地上痛苦的滾動着,已是奄奄一息了。他怒喝一聲,推開靠過來的兵士們,抓住大象身上的腳蹬爬了上去,手持銅刺往大象背上一刺,大象再次發狂,拔足往河邊奔去。
徐玕将巨闕劍還給了展昭,譚知風連忙上前查看展昭的傷勢,并且把自己僅有的一點靈力度進他的傷處,幫他護住了心脈。
譚知風剛想松一口氣,忽然間身後又響起了人們的尖叫聲,就在這時,他頓時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又回來了!
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他驚恐的轉過身去一瞧,果然,方才那大象已經轉了回來,把全部怒火都集中在了徐玕身上,在那紫衣人的操控下,他狂躁的甩着象鼻,前兩次被徐玕躲過了,第二次卻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背上,徐玕頓時就昏了過去。
禁軍士兵再次朝大象發起了攻擊,這次一排弓弩手來了,他們的弓箭瞄準的不是大象,而是坐在象背上的那個人。譚知風趁機跑過去将徐玕拖到附近河岸一棵光禿的柳樹後,用手探着他的鼻息。
徐玕的呼吸十分微弱,而且有越來越弱的趨勢。天還很暗,譚知風四處看着,确定沒有人在注視着他們這個方向,他閉上眼睛,将手放在徐玕胸前,整個身體化作一道白光,在徐玕心口處消失了。
白象和白象上坐着的博蔑視的看着下面不斷沖上來的禁軍士兵,那箭既沒有傷到他,也沒有傷到白象,白象象鼻一揮,就将那一排人全掃入了河中,他尋找着徐玕方才倒下的地方,很快就注意到了那棵柳樹,象鼻卷住粗大的樹幹連根拔起,樹後的徐玕背靠河岸,整個人暴露在了大象的眼中。
譚知風在徐玕體內恢複了知覺,他聽到的聲音是博在象背上發出了刺耳的尖笑,眼前所見是一步步向自己和徐玕逼近的,大象那如亭柱粗的前腿。他稍一活動腿腳,感到自己體內靈力充盈,頓時松了口氣,閃身避開了大象卷着的柳樹幹的抽打,從大象兩條前腿之間鑽了過去。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舉動,大象随時可能轉身,它的兩條後腿很容易就能把徐玕的凡人之軀踏成肉泥,但徐玕的身體如同豹子一樣靈活矯健,他很容易就躲過了,當他出現在大象身後時,另一名馴象人喊道:“隔斷它的腳筋!”
譚知風手中還握着那枚銅刺,他意識到,黃蛇受了傷,博不是恢複靈力的他的對手,博唯一能驅使的就是身下這頭大象。雖然有些不忍,但譚知風還是毫不猶豫的攥緊銅刺,在大象的後腳腱處用力一劃……
大象的身軀轟然倒了下來,它的一條後腿失去了力氣,再也不能随意踩踏譚知風和那些禁軍士兵了,譚知風奮力抓緊蓮花寶座垂下來的長穗躍上象背,将銅刺向博身上刺了過去。
博迅速轉過身體,藍光閃閃的雙眼盯着徐玕:“你到底是誰?!”他低聲咆哮着:“你是應龍,還是他?”
“住手吧博!”耳邊響着大象的哀嚎,譚知風忽然對博産生了一絲憐憫:“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樣做的意義何在?非要死更多的人,害更多人遭殃你才滿足嗎?!應龍和誇父的時代早就過去了!結束了!讓現今的人們平平安安過日子不好嗎!”
“不好!”博憤怒的吼道,但他的聲音馬上變得柔和起來:“是你,你為什麽還會和應龍在一起?如果你肯跟我回到東山腳下,遠離殘暴的應龍,或許……”
見譚知風目光堅定,絲毫不為所動,他又話音一轉,道:“你破壞了應龍的十世輪回,你覺得,應龍真的會原諒你嗎?”
這突如其來的話仿佛揭開了譚知風許久不敢觸碰的傷疤,使得他胸中一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博還在一步步的向他走來,邊走邊道:“離開他,永遠也不用再為過去的事情煩惱……”
……
濃黑的血在徐玕眼前彌散,驚慌的叫喊,大象的嘶鳴,這一切喧鬧的聲音都消失了,他耳邊是平靜的,悠揚的樂曲聲。绛紅的繁複的袍服還有頭上禮冠,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兩旁的人恭敬的站立着,臉上都挂着顯而易見的笑容,他側頭看去,自己身旁是一個穿着青藍色禮袍的女子,她面容端莊秀麗,頭上插滿了金光燦燦的花釵,手持團扇,對自己報以羞澀的笑容。面對這位美麗而高貴的女子,徐玕卻只有滿心尴尬,他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把臉轉了過去。
他好像在找一個什麽人。所有的夢裏,他都在努力的尋找着那個人。可那是誰呢?他總是只能撲捉到一絲缥缈的影子,或者是一個模糊的微笑,他永遠也沒有看清楚過,但他卻堅定地相信,這個人一定存在,他一定就在自己身邊。
可他明白,這個和自己一同往前走着,馬上就要接受冊封的女孩,卻絕對不是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