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二更
任遠舟高中三年的底子原本就紮實,再加上後來考前的時間把重點放在了葉君橋身上, 所以應考的心态反而比較平和。
他該刷的題也沒落, 該複習的也在複習。加上心态平穩, 反而比前世發揮得還好, 分數還多出來好幾分。
成績既然穩了,那別的事情也就沒什麽操心的必要, 葉君橋覺得自己也不是親爹親媽的,也就對填志願的事兒沒太上心。
更何況術業有專攻,填志願這樣的事情他是外行,讓崽子和老師一起去折騰好了。
結果這一放任,回過頭來就發現任遠舟填了個本地的大學。
也不是說本地這個不好,它也是國內名校。但是以任遠舟的成績, 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學校讀更好的專業。
葉君橋聽說這事兒的時候志願都已經填完了, 也沒得改, 覺得挺不值當的。
可自己又不是他血親, 選學校選專業嘛, 孩子開心就好,自己好像也沒什麽立場說。
但是這個事兒葉君橋多少還是擱在心裏了。
晚上睡不着的時候,葉君橋越想越覺得想不通, 大半夜的把自己枕頭旁邊這個大型寵物搖醒。
任遠舟睡得朦朦胧胧地, 醒過來看向任遠舟“嗯?”了一聲,鼻音濃重。
葉君橋翻了個身,側躺着看着任遠舟,“你給解釋解釋, 你填那個學校怎麽想的?學校不是你那個分數選擇裏最出挑的,專業也沒聽說在行業裏特別出色,你圖什麽?”
任遠舟上輩子就是去了個外地的學校,結果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錯過下去了。
任遠舟現在想想,本地的大學也很有名。如果葉君橋有個不舒服,自己也可以第一時間發現。很重要的是留在本地,他就可以多出四年的時間和葉君橋相處。
雖說他沒打算過離開葉君橋,但是等大學畢業,終歸會越來越忙,現在就想抓緊時間膩在一起。
任遠舟聲音輕緩,“那大學不是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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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哪兒,”葉君橋反問道,“你給具體說說?”
“離你近啊。”
葉君橋愣了愣。
愣完了在被子裏踢了任遠舟一下,“咱別這麽沒出息行嗎?”
任遠舟在枕頭上蹭了蹭,挺滿足的,“就這點出息。”
葉君橋:“…………你不會退而求次是為了獎學金吧?”
任遠舟“嗯?”了一聲,沒反應過來這說的是哪一茬兒。
葉君橋剛剛睡不着的時候滿腦子瞎想,覺得這崽子該不會覺得滿十八歲了,自己就不管他了,所以開始未雨綢缪自己的大學生活費和學費了吧。
葉君橋又踢了人一下,“問你呢?”
任遠舟同學:“踢疼我了。”
“……疼得好,該。”葉君橋鐵石心腸,“個倒黴孩子,明兒晚上回你自己屋子裏睡去!天天擠我這兒像什麽樣子。”
他老人家翻了個身,睡了,還順帶卷走半拉空調被,給任遠舟留個後腦勺。
葉君橋閉着眼睛。
上火。
他自己也沒看明白,幹嘛要跟着上火,這孩子上什麽大學又礙不着自己的事兒。
還省錢了呢!
他就這麽一邊上火一邊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頭一睡着,就被某人給扒拉回來圈懷裏了。
最近都是這麽睡得,任遠舟一般都比葉君橋醒的早,醒了之後就把葉君橋放開。
萬一哪天遇上葉君橋醒的早也沒關系,這人不會多想。只當是兩個人睡着的時候滾一起了,還會覺得自己被個孩子抱着睡太尴尬了,然後自己悄悄爬出來,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日一早,葉君橋就着那點填志願的火氣,把任遠舟的衣服從衣櫃裏扒拉出來,給人扔回他自己的小窩了。
葉君橋雖說清心寡欲了兩三年了,但也還是個gay。等量替換一下,誰見着十七八的姑娘還天天跟自己老爸擠一張床的?
稍微擠那麽幾個月,安撫一下崽子脆弱的心靈,就可以了。
崽子眼瞅着心靈也好了,臉皮也越來越厚了,可以轟人了。
結果轟人的當晚,他起夜的時候,發現任遠舟在廚房自己給自己熱牛奶。
那時候大概半夜兩點多,這種時候熱牛奶,要不就是睡不着,要不就是做噩夢驚醒後睡不着。
任遠舟看見葉君橋倒是還淡定得很,還能和人打個招呼,“你要喝嗎?”
葉君橋皺着眉頭走過去,“噩夢還沒好?”
任遠舟拿湯勺轉了裝奶鍋裏的牛奶,笑道,“睜開眼睛就好了。”
睜開眼睛就可以發現所有的事情都還來得及。
他做噩夢的頻率已經低很多了。自從過了十八歲那個晚上,他就再也沒做過那些所謂的“預知夢”了,夢到的大多都是日有所思。
最開始的時候,他會夢到葉君橋躺在病床上,或者葉君橋和自己邊走邊說話,結果突然就不見了,到處都找不着。
醒過來一頭冷汗,摸到葉君橋屋子裏去看着人就安心了。
後來和葉君橋睡一張床,睜開眼睛的時候搞不好人就在自己懷裏,實實在在的。
這毛病就這麽慢慢緩過來了。
今天這晚上就算做了噩夢,任遠舟也很快就緩和了過來,沒有當初那樣心态失調了。能淡定地爬起來給自己煮牛奶,而不是跑葉君橋床頭去看着。
葉君橋白天轟人轟得那麽幹脆,這大半夜看人在這煮牛奶又覺得不落忍,
“雖說我問了那麽多次你一次也沒說過,那我今天還問最後一次,你要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我也就再不問了——你那段時間到底怎麽了?”
任遠舟:“哪段?”
葉君橋:“別跟我繞,你這噩夢的毛病還沒好呢,你跟我說‘哪段’?”
任遠舟沉默了一會兒,他心知這事和葉君橋說不清楚,搞不好葉君橋還要覺得是他一場夢給魇着了。
可這時聽這人這麽一問,莫名就想告訴他。前世的那些事,掰開揉碎了,一點點展示給他看。
任遠舟把一番說辭潤色了又潤色,模糊了又模糊。
他把目光從奶鍋上移開,落到葉君橋身上的時候,葉君橋莫名覺得這目光沉甸甸的,仿佛壓在了自己心頭上。
葉君橋的直覺從這目光之中好像預感到了點什麽,然後下意識地避開了。
葉君橋直接在任遠舟開口之前打斷,“不能說就算了,我以後不問了。”
葉君橋:“你把這點奶喝了,到我房間去睡吧。”
葉君橋覺得自己成了一塊桃木符,鎮邪壓祟的那種。
這事兒也談不上好不好的,就是這麽一大小夥子跟自己擠一張床,怪肯定是怪的,但是實質影響也不大。
葉君橋只能自己勸自己樂觀點,心說這孩子就幾個月就上大學了,擠不了幾天了。這暑假還省了一個房間的電費呢。
——得虧家裏買的是大床,這要換個小的,還不得天天擠死。
之後任遠舟依舊勤勤懇懇地給他做大丫鬟,事無巨細地照顧得周周到到。
葉君橋辦公室都在吃外賣的時候,他有自家崽子給送飯,送的辦公室一衆同事眼紅得不得了。
葉君橋自己都覺的有點不自在,終于有點自己是個“珍稀動物”的自覺了。
但是轉念一想,還是覺得都要上大學了,再往後成家立業的,還能有幾天“珍稀動物”可以當?就這麽着吧。
那頭夏吳的《蠶蛹》已經開機了,只是任遠舟畢竟是做配的,戲份少,也不急着入組。索性又在家裏拖了一陣子。
家裏有個葉君橋,某人就想天天在家裏待着。
偶爾的某個時刻,任遠舟還真挺想一輩子就在家裏幫葉君橋料理料理家務,早起幫人做飯,晚上一起睡覺。
可這個念頭一過,他又覺得自己真挺沒出息的,給好像給他懷裏塞個葉君橋,他就圓滿了。
只是不能蹉跎下去,還得想以後。
任遠舟終歸不是吃軟飯的那塊料,沒那個心态,他還得籌劃着以後怎麽對葉君橋好,所以還是得出去,得給以後做準備。
去劇組的時候是葉君橋去送的,他囑咐了一堆有的沒的,然後道,“高考假麽,好好玩兒不就完了,非要折騰來折騰去的。”
任遠舟卻答了個不想幹地:“我會想你的。”
“嗯,”葉君橋大尾巴狼似的點了個頭,“那我挑着空想你會兒,免得你下次回來嫌棄我。”
任遠舟某一瞬間想要湊上去親這個人一下,這人說話的語氣和神态都特別招人。
但是他既然下定決心了慢慢來,就不能猛地一下把葉君橋給吓跑了。
他收斂地上前抱了人一下,“我會早點回來的,要好好吃飯,不可以抽煙。”
葉君橋:“…………”
任遠舟松開之後,葉君橋就恨不得把他一腳踹進檢票口——不這麽婆媽我們還能接着父慈子孝!
《蠶蛹》取景是在隔壁市的一個高中,任遠舟到了之後進狀态的很快,就是有兩次下意識地和人打招呼,弄的劇組的好幾個人覺得這新來的的小夥子雖然話不多,骨子裏卻是個自來熟。
任遠舟上輩子在這夏吳手底下待了兩年,所以好多人對他來說都是熟人,就是個下意識反應。
他的戲也大多拍的很順。
夏吳這部戲配角請了很多真高中生,有配角在場的,幾乎沒有一條過。
任遠舟上輩子就是影帝的底子,現在又遇上這麽一群不會演戲的襯托,說“脫穎而出”都不足以形容,連帶着不少人都對他印象不錯。
相比之下,身為主角的陸謙雲就有些乖戾了。
也不是說這人難相處,相反,這人說話做事的時候幾乎都是客客氣氣的,還帶着笑。
但是和這人多相處兩天,就會明白這人骨子裏是一種誰也看不上的傲,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仿佛天之驕。
想來這份驕傲在“影帝”之途上一再被受挫,就伴生了歹毒的心思。
任遠舟和這人對手戲也不多,兩個人幾乎是完全沒有交集。
不過某天任遠舟在候場的時候,陸謙雲卻自己湊過來了。
他給任遠舟遞了一瓶水。
任遠舟也沒接,禮節性地道了謝,說了一句自己不渴。
陸謙雲幹脆也任遠舟身邊坐下,“你好像很不喜歡我?”
沒人接話陸謙雲也不覺得尴尬,自顧自地補充道,“我觀察過很多次了,你好像,嗯,對我有意見。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任遠舟:“因為我們不熟。”
陸謙雲:“那我們可不可以熟一下?”
任遠舟:“沒必要。”
陸謙雲大概沒想到任遠舟拒絕的這麽幹脆。
老實說,任遠舟确實很惹人注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怕撇開一群純樸的高中生,把任遠舟扔進班科出生那波裏,也毫不遜色。
陸謙雲今天來确實是來交朋友的。
慕強踩弱。
這輩子才剛剛開場,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少年将來會壓他一頭,現在來就是想來結交一下。
任遠舟這是相當不給面子了。
這戲陸謙雲是主演,又有資本撐腰,還真是沒遇上過這麽不客氣的。
正好這個時候那邊有人叫了一聲“雲哥”,陸謙雲就站起身,順帶拍了拍任遠舟的肩膀,笑眯眯的,看着倒是依舊親熱得很。背後的心思就無人得知了。
夏吳遇上空檔的時候,也喜歡往任遠舟這兒湊。
其實上輩子是任遠舟湊過去找他比較多,那時候吳老爺算是半個老師,就算他不給任遠舟講,單單聽他給別的演員講戲也能學到東西。
這輩子反過來了,夏吳覺得任遠舟很多建議都特別獨到精準。
其實這些獨到精準,也只是以前的夏吳一遍遍推敲磨合出來的。只不過現在任遠舟直接給出最佳結果,所以讓人驚嘆。
葉君橋最近好像遇上了加班,所以也沒怎麽打過電話。兩個人微信聯系,葉君橋看見了就回他一下。
弄的任遠舟跟個網瘾少年似的,時不時就要看次手機。
夏吳見過的次數多,只當任遠舟要和女朋友報備,小情侶甜蜜起來是這樣的。
後來偶然一次發現任遠舟是和一個收養自己的男人聊天,他是有些震驚的。
吳老爺說話向來比較直白,“我可能是年紀大了,想的比較多,你這個養父會不會控制欲太強了一點?”
“他不是養父,而且,”任遠舟對着夏吳也沒避諱,随意似的道,“說不定有控制欲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