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很後悔
說話間任遠舟已經坐上了車。
此時此刻的任遠舟并沒有深想整個事件的背後,比如誰發了這個消息。
他當時甚至沒有去關心經紀人說的大|麻煩到底是是什麽麻煩。
直到他的車出了車庫就被記者的車給追上, 并且在進入主幹道之前強行超車攔車, 生生把任遠舟的車給堵住了。
這些八卦記者仿佛為了頭條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從車上下來的小報記者, 加上後面追來的。不一會兒就硬是構成了一堵人肉做的圍牆,他們拿着攝像機和麥克風把這輛車給圍在了中間。
寸步難行。
末日喪屍一般地拍打着車窗, 嘴唇開合。車內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只能聽到“砰砰”地拍擊玻璃的聲音。
某一個瞬間,任遠舟想讓司機開車碾壓過去。
“葉君橋?你那個同性戀的養父?”
電話的那頭是經紀人大發雷霆,“你在幹什麽?!你今天要是缺席,會得罪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當然知道。
但是沒關系。
沒有葉君橋的話,就沒有現在這個任遠舟,
他現在可能在某個不知名的工廠做一個初中畢業的工人, 可能在哪個餐廳做送外賣的小哥。他沒有上高中的機會, 沒有認識夏吳的機會, 沒有進入娛樂圈的機會。
任遠舟:“如果前途和他二選一, 我只會選他。”
Advertisement
“………………”
電話兩端有一瞬間的空白,緊接着而來得是某人的暴走,“你瘋了!你是真瘋了!!你以為你年輕, 你拿過影帝就真了不起了嗎?!今天這關不過, 你以為你還能值幾個錢?”
這明擺着就是有人給任遠舟挖了一個大坑,還在坑底插滿了尖刀。
先用謠言吸引記者絆住任遠舟。無理由且絕對臨時的放鴿子,會得罪主辦方和一大批業界元老。
再加上今天的謠言,任遠舟去了醫院就是坐實了。
到時候只要花錢請營銷號踩上一腳, 随便扣個認養父被同性戀包養的帽子,任遠舟就算徹底臭了。
這是要任遠舟栽在這兒永世不得翻身。
車輛艱難地在一群記者之中滑行,其速度并不比蝸牛快多少。
任遠舟莫名的心焦,他拿着手機重新給葉君橋打電話,卻無人接聽。
連路俊都沒有接。
一遍又一遍的。
無人接聽,無人接聽,無人接聽。
蠕動爬行的車輛,拍擊車窗的敲打聲,耳畔無人接聽的提示音。
仿佛一個不詳的暗示。
在另一邊,葉君橋所在的醫院也湧進了大批的記者。
路俊剛剛好也被堵在了病房裏,一大群記者不由分說地沖進來,閃光燈不停地閃爍着。
他原本只是來看望葉君橋的。
這人病重的消息,他知道的也不比任遠舟早多少。
病床上的人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看着亂成一團的病房,聽着路俊愠怒似的呵斥這群人出去,以及感受到了恨不得塞進自己嘴裏的麥克風。
一個又一個的提問,都直白得毫不避諱。
一個又一個真真假假,就這麽被一起當做真實擺在陽光下。
你是同性戀嗎?
你是不是任遠舟先生的養父?
聽說你曾經猥亵過他,是真的嗎?
他是自願的嗎?你們是什麽關系,有涉及金錢和性的交易嗎?
你戀童嗎?
你和路俊是什麽關系,他為什麽會在你的病房裏?
…………
葉君橋皺着眉頭,随手扯過一個都快怼到自己臉上的麥克風,直接對着記者的臉砸過去的。
诶,你怎麽打人呢?
有暴力傾向吧這個人?
請你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你和任遠舟先生到底是…………
心跳突然的失速。
呼吸不暢,仿佛上不來氣。
世界開始嗡鳴。
葉君橋開始覺得頭暈,世界在晃動。
他覺得自己心裏有把火。
他簡直想把屋子裏這群人挨個扇兩個耳刮子。
他聽到路俊在大聲的叫醫生。
周圍隐約有人說“不要妄圖演戲來逃避,請正面回答……”
他的腦海裏一時昏沉,一時清醒。
周圍的世界在遠去。
他聽到任遠舟的聲音。
那聲音有點糊,像是隔着手機傳過來的,他問,“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嗎?”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嗎?
是嗎?
不是!!
葉君橋掙紮着,可是喉嚨裏出不來聲音。
養你養得都快長白頭發了,你不知道?!挖心掏肺的,怎麽養了你這麽個小白眼狼?
白心疼你那三四年了!
我那叫不要你了嗎?叫嗎?!
我那是不能看着你被我帶上歪路!
葉君橋覺得自己好像在那個舊屋子裏,他滿屋子翻自己當初買的雞毛撣子。
抽不死他丫的!就是欠收拾,給他個冷靜期,他就敢辍學離家出走,厲害死他了可真是!
他滿屋子的轉啊轉,可是哪裏都找不到雞毛撣子。
焦急間,他發現自己的身上地皮膚開始慢慢變成一種暗紫色,呼吸困難得愈發明顯。
整個屋子的輪廓慢慢淡去,身上開始出現了一種熟悉的酸痛感。
他慢慢睜開眼睛,發現看到的是路俊。
腦子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像是在急救室,甚至都還沒有被推出去。
他也來不及想為什麽路俊可以進來,他只是問,“直播開始了嗎?”
路俊的神色很奇怪。
他近乎艱難地笑了一下,“沒有,快了。”
葉君橋又問:“那些記者呢?”
路俊:“轟出去了。”
葉君橋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腦子裏想着,感覺這些記者捕風捉影的,好像對任遠舟不太好。
路俊聲音放得很輕,“感覺怎麽樣?”
葉君橋道,“挺好的,感覺好像比平時舒服一點。”
回光返照。
他的病發現的太晚,本來就已經走到了末路。就算今天記者不來刺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路俊看着葉君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有些話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
“君橋……我很後悔……我,我後悔了。當初我……”
葉君橋半夢半睡似的“嗯?”了一聲,然後答非所問地輕聲道,“突然想給他打電話了,但是現在他肯定手機關機了。”
路俊:“…………”
路俊:“……我幫你打,你要說什麽?”
葉君橋扯了一下嘴角,眼睛半閉上了,“你就說……”
任遠舟到的時候,已經遲了好幾個小時。
葉君橋的遺言是路俊代為轉達的,路俊話語很平淡,
“他那時候想打電話給你,說你逃課辍學就是欠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