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朱砂痣
任遠舟把手放進葉君橋手裏的時候,葉君橋瞬間握緊, 輕輕一拽就把人給拽起來了。
兩個人努力了半天才把那個風筝給放上去, 期間葉君橋還停下來專門查了查風筝怎麽放。
任遠舟拿着風筝站在旁邊看着葉君橋查百度, 只覺得此時此刻, 這人是如此生動而又美好。
近在眼前的,伸手就能觸摸到的。
風吹過來會撩動他的頭發。
這個人壓根不會放風筝的人會心血來潮的去找一個小孩兒哄騙風筝;初見的時候這個人一個周末能全窩在書房打游戲, 現在卻請假跑這麽遠陪自己散心;他當初也不會做飯,現在的飯菜勉強能入口了……
任遠舟卻看着他近乎悲傷的想,自己還想他怎樣呢?
非得要他做自己的人嗎,然後變成像夢中那樣的境地?
現在這樣不好嗎?
——不好。
他的心是這麽說的。
說到底,不過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任遠舟突然道,“君橋?”
葉君橋先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反應過來之後愣怔了一下, 笑道, “沒大沒小。”
也沒什麽責難的意味, 甚至帶着點調笑。
可就是這麽簡單一句, 就透露出來了葉君橋對任遠舟的态度——他覺得任遠舟是自己養着的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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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
任遠舟半點也不覺得意外,但是依舊會覺得有幾分難受。
自己到底要怎麽做才好?
他不搞捅破那層窗戶紙,不想讓自己變得和夢中一樣的境地。
可這是不是意味着接下來他就只能無望地守着?
十八歲的任遠舟和夢中那個任遠舟并沒有區別。
他們都是迷惘的。
他們把懷裏的東西抱的死死的, 那是葉君橋對他們的好, 站在一個類似家人的位置對他的好。
抱得滿懷,抱得那麽緊。
然後悄悄的,在葉君橋不知道的時候,眼巴巴地看着他, 希望他能對自己的其它感情有所回應。
放不下。
舍不得。
迷惘,怯懦,而又無法停下希冀。
這個十八歲的生日實在稱不上快樂。
葉君橋雖然能察覺到這孩子不太開心,可也無可奈何,他找不出症結所在。
以他自己的神經大條程度,只要任遠舟自己不露馬腳,他大概再過幾十輩子也不會想到自己成了自家崽子的意中人。
晚上兩人互相道過晚安,任遠舟回屋子裏在床上躺下。
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就知道自己大概會接着夢下去。
沒什麽可怕的,任遠舟想。
既然自己已經被丢棄,已經兩人斷了聯系,還能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事實上,有的。
再次入夢的任遠舟已經不再是夏吳劇組裏的小跟班了,他如同葉君橋所說的,走地更高更遠了。
因為有了夏吳這麽一尊大神,任遠舟又在劇組下了兩年的苦工。正式入娛樂圈之後,他只花了三年就站到了一線位置。
他很努力,也确實站的很高,要流量有流量,要實績有實績。
但是任遠舟一直沒有回頭去找葉君橋。
他說不清為什麽,或許還應該再高一點?
他不敢去了解葉君橋的消息,卻又經常把葉君橋的電話號碼輸入之後,對着手機鍵盤發呆。
鴕鳥一樣。
所以,他知道葉君橋病重的消息是個意外。
也不能說完全是意外,某部分也是人為。
在一個很重要的頒獎晚會之前,有人同時放出了兩條消息。
一條是給媒體,影帝任遠舟曾在學生時代被同性戀收養,并且極有可能被猥/亵過,并且附上了所謂的證據。
一條給任遠舟本人,是一張葉君橋躺在病床上睡着了的照片,附帶一個醫院地址。
照片上的人蒼白瘦削,幾乎脫了形。要不是右耳的那只任遠舟送的耳釘,任遠舟都不敢認那是葉君橋。
他的視線一遍又一遍的從照片裏的人的臉上描摹過去,試圖尋找吻合的線條。
可是照片裏的那個人那麽瘦,那麽幹癟。
“任哥?”正在給任遠舟化妝的人留意到任遠舟的神色似乎不大對勁。
任遠舟手幾乎有點抖,他近乎倉皇的站起身,“我打個電話。”
那一串數字一直都在他心裏,雖然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撥出去過。
葉君橋沒騙他,他沒有換號碼。
等待接聽的“嘟——嘟——”音顯得很漫長。
等到那邊那句“喂”響起來的時候,任遠舟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個聲音他很熟悉,但并不是葉君橋。
是路俊,他們參演了同一個電影,前幾天還在同一個劇組。
任遠舟:“…………他手機為什麽在你手裏?”
路俊也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誰。
路俊道:“他剛剛睡着了,你現在在做什麽?為頒獎典禮做準備?”
任遠舟:…………
路俊沒等到回應也不尴尬,只道,“請加油,随便拿點什麽獎項。我真心的。”
任遠舟:“……他呢?”
路俊:“睡着了,睡前讓我準時叫醒他,他準備看你頒獎典禮的直播。”
任遠舟頓住。
葉君橋在等直播。
他,他居然在等直播?
任遠舟的手機開始出現插|入來電的提示音。
但是他并沒有切斷這邊的通話。
任遠舟:“他在哪所醫院?”
路俊:“…………你知道他……”
任遠舟:“你告訴他,沒有直播了。我自己過來找他。”
任遠舟挂斷電話,找到剛剛發過來的那條消息,剛剛打開,還沒看清醫院地址,手機頁面就成了來電頁面。
是經紀人。
任遠舟直接挂掉。
但是來電頁面再次彈出來。
任遠舟接起。
那頭的語速很快,“聽着,我們現在有大麻煩,各家記者應該已經去堵你了,你現在想要做的就是……”
“今天的頒獎典禮我去不了了。”任遠舟同樣說的很快。
“……先低調出來,頒獎典禮是個扭轉的契機,流程已經在制定…………等等,你說什麽?”
任遠舟:“我說我不去了。”
任遠舟已經下了樓,直奔停車場。
“……你瘋了?!都定好了,你臨時放整個晚會的鴿子?!你知道這會……”
任遠舟:“我瘋了。”
“……你!……OK,我不和你生氣。理由,給我個理由。”
任遠舟:“我要去見一個人。”
“誰?!”
任遠舟:“…………葉君橋。”
我要去看看他怎麽了,确認他好不好,然後告訴他,這些年我認識了很多人,我經歷了很多事。
可我初心不改。
一開始就是你,只有你。
哪怕看盡千帆,千帆在我眼中也皆是褪盡顏色。
只有你才是心頭的那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