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臺故事
司少卿再次醒來,看到的是明瑜的臉。
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那個人,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放肆地流淚。
“我恨死你了……”司少卿輕輕擂着那個人的肩,牙卻咬的緊:“你總是在不該離開的時候離開,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你玩我啊?!我快被你玩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也一樣,快恨死你了。”明瑜語氣依舊淡淡:“你居然答應,把我的餘生送給那個老頭,一世難得相見……我還不若死了爽快。”
“啊?!”司少卿從擁抱中抽出身來,左右環顧:“大俠呢?他走了?”
“我不肯随他去,他自是走了,難道還要賴在這裏不成。”
“那你——”司少卿心中惶急,伸手按上了明瑜的胸膛。
明瑜握住這只手,壓在胸口那“砰砰”的搏動上:“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便離不開你;縱使是個廢人,暗暗跟随你左右,我亦知足。”
司少卿這才明白,明瑜在幽熒部離去之後,竟一直暗暗相随;難怪他無處找尋他的蹤跡,難怪洛纓發難之時,明瑜出現得不差毫厘。
難抑心中的驚濤駭浪,司少卿伏在明瑜的胸口,放聲大哭。
明瑜亦心潮激蕩,擁住司少卿輕輕安撫:“那老頭臨走,給我留下了一部口訣;讓我在這洞中,對着這些符文自行修煉;他日若然改變心意,再去尋他也不遲。”
司少卿猛然坐直身子,帶淚的臉上浮起一重孩童般的歡喜,說不出地嬌憨。
明瑜被他的樣子撩得如遭重擊,輕輕嘆了口氣,伸指去刮他臉上的淚水:
“你可知,我永遠都不會改變心意。”
“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
“哇,聽起來很拽的樣子。”寧子歌叉着個大腰子,在篝火上歡快地翻烤:“那個神秘老人,是不是當年給了步莊主靈猿洞府修煉秘訣的世外高人呢?既然磊哥修了虎章,谷毛毛修了蛇章;少卿哥,咱倆是不是把靈猿洞府剩餘兩章都修了,咱四人湊個麻将天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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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明瑜已經在洞中修煉了半月有餘。靈猿洞府的蛇章符文,加上那位隐世高人留下的口訣,令明瑜進益甚快。當年步虛淩是自幼修煉,先天之體稚嫩導致走火入魔;明瑜則是打破原有境界、重新築基的成人,修煉之途穩健紮實,半月之功居然有趕超步虛淩數十年修煉之勢,由不得寧子歌眼熱。
“你就專心當一個幸福的吃貨吧!”趙磊拍了拍寧子歌的腦袋:“你沒看到明瑜經脈寸斷所受的苦……”
司少卿聽着他們的對話,表情凝重:“子歌,我跟你說的火器,你可研制出來了?”
寧子歌聞言放下燒烤叉,一臉擔憂:“春春公主一再說,我們不要随意改變這個世界……”
“可你也曾說過,不管願不願意,我們已經在改變這個世界了。”
“可是,畢竟是火器啊……”
“好了,不要跟我說什麽文明進程、世界和平。”司少卿在這個問題上一反常态地焦躁:“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為我師父報仇,也為明瑜所受的苦報仇——這件事情,你必須支持我,這是命令!”
月滿西天,桂香沁人。
一幢深宅大院,無牌無匾無衛,自帶生人勿近的結界。一隊人馬悄然行進在通往大宅的路上,打頭的馬車上,熊之傑一手持着聚豪會的徽記,一手持着“陸漸行”給他的朱雀令牌,通過了第三個暗哨。他不由得暗自感嘆,這方圓十裏布下的暗哨,飛進一只蒼蠅,都會被人知曉——要不是丹霞派那個年輕的新任掌門,僅憑聚豪會的名頭,他與身後這一隊江湖草莽,何德何能可以走近皇家行宮
沒錯,這幢宅子便是春春公主的落腳點,江南行宮。在這戒備森嚴的宅院堂屋屋頂上,居然靜悄悄地坐了個寂寥的人影。
這個屋頂上的人影,看着熊之傑一行人走進宅子,對着一個身姿挺拔的人鞠躬行禮。此人落落大方地将熊之傑一行引入庭院,向院中等候多時、官服在身的韓錦昆引薦。看得出來,此人年少位高,卻不倨傲;身在皇家,卻能引領江湖豪傑。他在石桌鋪開的地圖上指指點點;衆人聚首傾聽,撚須深思,再點頭稱贊,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屋頂上的人影遠遠看着這一切,亦不由得翹起了嘴角。
“我說老嚴啊,你又坐這偷看我少卿哥。”寧子歌不知何時出現在屋頂,出現在那個人影的旁邊:“怎樣,少卿哥帥吧?!用我們那一世的話說,這叫黑白通吃啊!就是武功差了點,要不然,簡直可以一統江湖哇。”
明瑜的眼神複雜了起來。
“你想看少卿哥就光明正大地看啊!別總窩在靈猿洞府中修煉,都快修成山頂洞人了!”寧子歌似乎很習慣明瑜的古井無波,突然捉住明瑜的手,好像在玩一個什麽游戲:“我跟你說啊,嚴霸霸,多出門曬曬太陽,多出門轉轉……也是好的——好了,換下一個!少卿哥——”
站在庭院中的司少卿,剛剛遣走了熊之傑等人,歪着腦袋玩味地看着屋頂上的“父子line”。
“少卿哥,真心話環節輪到你了!明瑜要和你手牽手,說出真心話!”寧子歌舉着明瑜的手,站在屋頂上大聲說。
明瑜面色微變,從寧子歌手裏抽回了手。
司少卿伸出一根手指,無奈地指着前上方:“一天不管,上房揭瓦……”
“你來啊,你上來管我啊!我打賭,你上不來……”寧子歌得意洋洋,回首還不忘叮囑明瑜:“真心話哦,千萬不要太官方……”
司少卿心道:小瞧我不是,好歹我也是一派掌門,最近修煉得勤,上個房還能難倒我?!搓搓手心,助跑兩步,提氣一縱——诶,這不就上來嘛,就是有點重心不穩啊啊啊啊我不要摔下去哇……
一股穩健的力量托住了他的後心,再把他整個攏入到一個堅實的懷抱裏。
“呵……明瑜。”看都沒看,他貪心地抱住那個從屋脊掠到檐口拯救他的人,在那個人無所不在的守護中安放他的粗枝大葉、心有餘悸。
“哎喲,今晚的月亮可真亮;我可不要比月亮還亮……”寧子歌自言自語着,縱身跳下屋頂:“我找磊哥去,記得真心話啊,老嚴同志!”
“喂!我上來了,你別走哇!”司少卿在明瑜的懷抱裏對着寧子歌的背影張牙舞爪。
明瑜一言不發,扛起司少卿走到屋脊處才放下,自己一掀衣袍,大馬金刀地坐下。
“有話要跟我說?”司少卿挨近,眼睛眨啊眨。
明瑜對着那張湊近的臉怯生生搖搖頭,悄悄把手袖進懷裏。
——不是吧?!沒有真心話,連手都要藏起來?!一股邪火在司少卿心頭騰起,他伸手去扯明瑜的袖子:“手呢?手給我!”
明瑜藏的更深了,身子窩起來。司少卿卻不依不饒,一只手伸進明瑜的衣襟,在他懷裏捉來捉去。
明瑜抵擋不住,一下子紅了臉。他用另一只手摁住胸口那只作亂的手,說:“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給你。”
懷中的手伸出來,在司少卿眼前展開——是一把松子。
“記得你愛吃這口,上回,上回沒讓你吃上……,”明瑜口幹舌燥,吞吐不清:“我想磕好了再給你……”
司少卿怔了怔,撅着嘴捏起一粒松子,含進貝齒間,眸子亮得直晃人。
“你,不會嫌我的口水吧?……”
堂屋裏坐着的韓錦昆,忽然聽得屋頂上一陣細碎、急促的“嘩啦”聲。
“什麽人?!有暗器!”他長身而起,往門外沖。
趙磊眼疾手快将他攔下。
“安啦安啦,正在上映天臺愛情動作片,閑雜人等,謝絕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