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及久伴

第8章

隔天的大清早，約莫只有6點過，因為外頭的天還黑漆漆的。林旭就已經雙手提着一大口袋菜站在唐青家門口了，菜是他昨天去菜市場就買好了的，心道自己是不是來得太早了？是不是顯得太積極了？唐醫生可能還沒起床吧？一陣的忐忑，正糾着眉躊躇的時候門卻突然朝外邊打開了，林旭本來就站在門跟前，突如其來的開門使得他往後趔趄了一大步，身子歪歪斜斜的，眼見着就要摔倒了，唐青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了他一把，待他站穩後，便歪着頭依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看他。林旭尴尬極了，幹笑了幾聲楞在當場。

唐青等把人讓進屋，才開口笑道：“你來多久了？要不是跑步機壞了，我準備下樓跑步，我今兒早上不開門的話，你打算站到幾點？”

林旭埋着頭慢吞吞進廚房把菜放在料理臺上，回身撓撓頭說：“也沒多久，我覺得你7點應該會起來，那時候我再敲門的話，免得打擾你休息，你還是個病患……”

唐青輕輕一笑，搖搖頭說：“798523”

林旭一臉茫然，喃喃道：“什麽？難道還要對接頭暗號才給開門？”

唐青被逗樂了，沒繃住噗嗤笑出了聲，“門的密碼，798523，這個門除了指紋還可以輸密碼進來的，你明天來直接進來就好。你先忙着吧，我下樓跑會兒步”言罷就開門走了。林旭一時間有點發愣，半天沒反應過來。唐青把他家的門鎖密碼跟他交底了。‘家門啊，握草’心裏炸開了花，但随之而來的又有幾分失落，備胎在前期上位時候都會得到優待吧，電視劇裏都這麽寫的。而那之後大概就是飛得有多高摔得有多疼了吧！

發着呆理菜，發着呆開火，發着呆熬粥，發着呆靠在餐桌旁邊想以前。想起那時候‘那時候他們相遇是在林旭高三那一年。唐青來學校搞動員，宣傳B市醫學院，也是林旭去參加的唯一一次大學招生宣傳大會。那時候唐青比現在更青澀一些，白色短袖，細碎的劉海，挺挺的鼻子，帥氣的臉，嘴邊洋溢着的傲人笑意，都讓林旭着了魔一樣的走進了那件階梯教室。看着講臺上的他微微一頓，随即笑道“那位同學剛來嗎？找個位置坐下吧”，溫潤的聲音突然給了林旭想要發奮圖強起來的欲望，要知道那時候他還只是個二不挂五的混混，每天游弋于各種打架鬥毆現場，從來都是人狠話不多那一型的，所以要考上B市醫學院簡直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他想要奔着這個去，想要認識他，跟他多講講話。等到臺上演講結束後，林旭混在一群咨詢詳情的同學裏，偷偷的看唐青，唐青耐心的解釋了很多問題，一來一去，他也試着提了些無厘頭的問題，例如‘你為什麽要來宣傳醫學院啊？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呢！’，唐青笑出聲跟他說是被硬逼着來的，本來就是不想誤人子弟的。那時候他想他大概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一陣手機鈴聲滴滴滴的把林旭拉回到了現實裏，林旭撇撇嘴，邊往飯廳走邊沒好氣的想‘那個勞什子的沒眼力勁兒打擾他的美夢’，站定後随手抓起餐桌上的手機，手指戳着屏幕輕輕這麽往上一劃拉，界面正好是短信頁面。

“哥們兒，沒事先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對。這不是老魏工作合同到期了嘛，我們就張羅着說他在H市我在B市這都異地快五年了，我媽也想我回老家去某發展，本來小姨子他家有人在E城開公司，和老魏也挺對口的，就想着靠着人脈給老魏重新找份工作來着。結果他真是個大嘴巴，一傳一的直接禿嚕到你這兒了，诶呀呀，我錯了，我不狡辯了，等下周你生日我自覺罰酒行不行啊，诶呀呀……”

越讀林旭眼睛鼓得越大，心裏咯噔一聲，抽着嘴角摸了摸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他的手機正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頭。完了完了‘他怎麽不帶手機啊，啊，怎麽辦啊，裝作沒看見放回去？坦白從寬？’林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死不死的客廳門嘎呀一聲開了，林旭僵硬在原地，手裏還握着唐青的手裏無所适從，‘靠，還被逮個正着，這是有多背啊，從早上開始就沒順過，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林旭心裏一陣腹诽。唐青優哉游哉地走到飯廳，拿過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又十分自然的抽掉林旭手裏的手機，自顧自的按着。半晌，林旭才咳了好幾聲，決定先認錯：“唐醫生，不好意思啊，我開始以為是我的手機，然後我就不小心打開了，然後我……”

唐青也沒擡頭，似乎在專心的看短信的內容，林旭也不好再開口繼續下去，只得等着。這頭唐青半晌才擡眼看了看林旭，笑道：“你手機也沒設密碼？我怎麽覺得你應該是把密碼設計得跟古埃及文一樣複雜的那種人呢？”

林旭擠擠嘴角，梨渦挂在兩邊，幹笑了兩聲說：“我手機密碼就四個0好吧！那有很複雜啊！”說完林旭就後悔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今天是豬腦吃多了吧，跟豬一個屬性。唐青邊笑邊搖搖頭，埋頭噠噠噠地打起字來，幽幽道：“林保姆，你已經夠蠢的了，別再打得更傻了，還有，你爐火沒關，我估計啊，一會兒我們得吃鍋巴味的粥了”

唐青給了這麽大一個臺階，林旭怎麽能不下呢，于是乖巧地把頭點得跟打鼓似的，“哦！對對對……”邊說邊往廚房去了。

唐青擡眼看着那個兔子一樣的背影，挑挑眉笑着想‘這小同學真是有點可愛’，随手将手機扔在桌面上，對之前的短信事件如風過耳，轉身進浴室洗澡去了。

……   ……

等唐青擦着頭發出來時，林旭已經把飯菜擺好了，這大早上又是小米粥又是灌湯包的，好不豐盛。唐青也不客氣，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等了半天，林旭也還是站着，無奈的笑道：“坐吧，一起吃，這麽多我一個人吃不完”，林旭摸摸餓着的肚子，去廚房又盛了一碗稀飯，才坐到唐青對面。唐青則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旭看，最後終于是被看得忍無可忍了，林旭放下碗筷也望着他，倆人對視了5秒，林旭就破了功，面色微紅眼神飄忽，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說：“看……看我幹嘛”出口的話都有些結巴了，本來的質問語氣卻顯然沒有一點氣勢。

唐青微微一笑，也不看他了，握起筷子夾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才嘟嘟囔囔道：“下周，我生日他們定了火鍋，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唐青這句話明顯是個陳述句，他并沒有給林旭選擇的餘地。而林旭撇撇嘴心裏卻想的是他話裏的‘他們’和‘我們’，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還是唐青有意的開始将他收納到圈子內了，無意于一針雞血，打得林旭熱血沸騰，小心髒都多跳了一拍，佯裝鎮定地扒拉着碗裏的稀飯點點頭，嘴角的笑卻是掩藏不住。

唐青也不點破，心說這小家夥的心思怎麽這麽可愛，一句話都能讓他開心得沒有邊。他是真的很喜歡我吧……

……  ……

安安靜靜地吃完飯，林旭又主動承擔起了洗碗的工作，等收拾妥當後走到客廳發現唐青并沒有在，而書房的門半掩着，于是他走到門邊，往門上輕輕扣了兩下，說：“那我先回家了……那個有些報告還沒趕完，中午的話，廚房裏還有些菜，微波爐裏轉轉就能吃了，別拿鍋子熱了”，唐青停下手頭正在寫的案例，擡眼一笑說：“嗯，成，你開我的車吧，這個點不好打車……”

林旭搖搖頭笑着說：“不用了，我新裝了個打車軟件還挺方便的，開你的車晚些時候還得又開回來……”，唐青一愣，笑了笑半晌才點點頭，林旭出門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扣上鎖，怕打擾到唐青的思路。這頭唐青的心思卻壓根就沒在案例上，手指有節奏的扣着實木桌，想着‘小家夥怎麽就不懂呢，車開走了，勢必是要開回來，這一來一回他們又可以多見面一次啊’。矜持着不肯點明白想讓林旭一日三餐都來的唐青此時只能搖搖頭苦思冥想的份兒了，難道自己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突然有點不會追人了，是怎麽回事……心一沉，算了，将胡思亂想扼殺在搖籃裏，集中精神埋在筆下的文本上。

……  ……

這一寫起來就沒完沒了的，所謂的文思泉湧，擋也擋不住。等胃裏開始造反的時候唐青才察覺到似乎沒有吃飯。擡手看了一眼，都已經下午2點了，伸個懶腰來到廚房裏看了一眼林旭細心準備的菜，一盤一盤用保鮮膜包着整齊的放在料理臺上。唐青心下滿意的笑了笑，撕掉保鮮膜，抽開微波爐的門，将盤子放進去熱菜。

等酒足飯飽後，唐青摸着肚皮，仰躺在沙發上，掏過手機看着未讀短信一條。不用猜，唐青也知道是林旭發的，打開果不其然是提醒他好好吃飯的，唐青轉了轉眼珠子嘴角一彎，新生一計，噼裏啪啦打起字來“林保姆，我這還有點髒衣服，你晚上過來一并幫我處理了呗”而後滿意的勾勾唇。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唐青看着短信界面微微出神，像極了情窦初開的小夥子，時而嘴邊帶笑時而一臉溫情，而後臉色漸漸的變得氣呼呼的，甚至有些小女生般的情緒……戳了戳毫無反應的手機，微微皺了皺眉将手機扔進沙發裏，心說小家夥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麽忙得都沒空回個短信？翻身便走到跑步機旁按了半天，才想起來跑步機壞了，唐青失笑的搖搖頭‘自己什麽時候這樣過，林旭真的是有魔力的’

拉出瑜伽墊，做了幾組有氧運動，在室內空調的作用下大汗淋漓。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唐青逼不得已要去沖一下。

等唐青洗完一個戰鬥澡出來，赤裸着上身，下面也只穿了一條超短運動褲，肩膀上搭着根白毛巾，與結實蜜色肌肉形成鮮明的對比，上頭還攢着不少沒擦幹的水珠子，顯得性感至極。正一手支起毛巾的一角擦着頭發，一手端着水杯喝水。客廳的門鎖就開了，唐青心心念念的林旭正出現在大門口呆呆地望着他，眼睛瞪得滾圓，紅色從耳尖蔓延至脖頸，像個熟甜的蘋果……

唐青一勾嘴角，心裏頭有點壞心思。故意一手撐着椅背，一手握着水杯再仰頭喝了一口，吞咽的極其慢使喉結滑動的樣子更加性感，而後嘴角挂着痞笑問道：“好看嗎？”，林旭咽下一口口水，立刻把頭埋得都要貼着胸了，盯着腳尖進了門關上門，才嘟囔道：“你怎麽不穿衣服啊”，唐青臉上笑意更濃了，“我在我自己家啊”，林旭蹙眉反駁道：“可，這是冬天啊，這樣容易感冒”，唐青不以為然繼續說：“室內的空調都是26度恒溫，不會感冒的”

林旭一聳肩自知是說不過了，便撇嘴道：“嗯，行吧，你開心就好了。哦，我今天被喬醫生臨時抓去幫他修訂論文了，所以沒來得急回你短信。你吃飯了嗎？”

唐青想了想還是不逗他了，于是走到卧室免為其難的套了個T恤而後邊走出來邊問：“我還不是很餓，喬醫生？腦外那個海龜？叫喬西吧？”

林旭點點頭，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邊甩着胳膊邊去陽臺幫唐青處理髒衣服。唐青抱着腰蹙眉倚在涼臺的推拉門上，看着林旭熟練的操作着洗衣機，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你之後要去腦外？”

林旭手上的動作一愣，而後點點頭說：“嗯，想去腦外”，又頓了頓繼續道：“你想我留在心外？”轉過身盯着唐青。

唐青一愣，而後聳聳肩面上不以為然，心裏頭卻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你怎麽能放他去腦外呢！你應該把他框在身邊’，另外一個則說‘你喜歡他，就應該讓他自己選擇自己喜歡做的做，不能過多的幹預，那樣會事得其反’，半晌說道：“倒……也不是，看你自己吧”，眼睛往上瞟了瞟努努嘴轉身進了客廳。

留在陽臺上的林旭背過身微微嘆了口氣。

等什麽都收拾妥當了，林旭準備起身告辭了，唐青在沙發上翹起個二郎腿支在茶幾上，手裏捏着幾張資料單，上面滿是林旭看不懂的單詞，緩緩說道：“你要回去？”

林旭點點頭，面上有點不悅的說：“嗯，喬醫生願意給我開開小竈，留給我整理論文的工作還沒有做完，趁着您這邊也沒啥事我還是想回去做完。明天早上的話，我得去醫院值班，冰箱裏有熬好的粥，明天早上你可以熱來吃”

唐青眉頭一皺摸摸下巴，心道怎麽突然态度就轉了一百八十度，楞了半天才說道：“吃隔夜飯不好吧”，林旭被這話梗了一下，只好說：“那我給你點外賣吧，我明天早上實在是抽不開身過來”

唐青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點頭，目送林旭轉身，穿上鞋子，開門關門，硬是沒問出一句話來。

……  ……

次日，唐青約了修跑步機的工人所以也沒有去樓下跑步，等一切都弄好，看了看表都11點了。揉揉癟癟的肚子心裏頭打着小算盤，于是掏出手機給林旭撥了過去，本來都預演好了一堆場景，組織好了一堆說詞想把人騙過來好好問問，電話卻偏偏打不通。唐青很郁悶，把手機摔進沙發，打開冰箱，裏面沒剩下什麽東西，都是些不足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算了……幹脆就把自己甩進床鋪裏睡個天昏地暗。

……  ……

“唐醫生”

“唐青”

“唐……醫生……”

最後唐青是被林旭推醒的，揉揉惺忪的眼，翻身坐起來。林旭站在床前抱着腰俯視着他，努努嘴抱怨道：“唐醫生，您沒按時吃飯，您胃不好，又不知道自己注意一下，您還是個醫生，怎麽這麽點小事都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

唐青因為林旭話裏的‘您’微微蹙了蹙眉，心道這小家夥心裏頭還梗着東西呢。而後又因為他親昵的數落而舒展了眉頭。也不狡辯，只是躺卧在床頭，一手枕着腦袋笑着聽他絮叨，林旭一本正經的講了半天，見床上的人并沒什麽反應，也洩了氣，幹脆一翻白眼轉身往屋外走，邊走邊無奈道：“出來喝粥，這都到晚飯點了”

唐青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慢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走到飯廳裏，慢吞吞地坐下，再慢吞吞地喝粥，眼睛卻從出房門開始就粘在倚在陽臺的推拉玻璃門上打着電話的林旭身上，聽見他笑着說：“嗯，那個病歷我今天做好分析，明天帶過來給你看看”，“嗯，知道了”林旭似乎被誇贊了，臉上溢滿了笑意。唐青忽然覺得心裏有點那什麽？可能是吃醋？對，應該是吃醋，唐青皺皺鼻子用勺子一個勁翻動碗裏的粥，像是粥跟他有仇一樣。

“怎麽了？”林旭一臉茫然的望着唐青，邊走邊問他。唐青正準備說什麽，他的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喂，小姨子，怎麽了？回國了？”唐青靠在椅背上笑道，“嗯，我後天就去醫院上班了，沒什麽大問題了”“我自己知道”“嗯，有人照顧着”擡頭望了望林旭，嘴角挂笑又繼續道：“嗯，行，那晚上見了說”，唐青挂了電話，林旭擡眼撇了撇，低頭戳着手機。唐青攪拌着碗裏的粥，搖了搖頭慢慢說：“蕭一枝回來了，等會兒一起敘個舊”

林旭頓了頓有些為難，躊躇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嗯，我有個病歷分析，明天得拿給喬醫生看，我就不去了，我想回去弄完……”

唐青手上一頓，有些不滿道：“一小會兒的時間都沒有？”，林旭面露難色也沒說話，低頭望着桌上的花紋，他是真的沒有多的時間，那個案例分析有一點難，他之前本來就是中專生，本來就學得不深，而喬西對他的要求卻相當的高，喬西有心栽培，林旭不得不逼着自己也繃緊神經。唐青看着他半晌，恹恹的說：“好吧，那你回去寫吧”

林旭也不耽擱，準備起身就走，唐青擱下手上的勺子，抱着腰沒好氣道：“你這麽急幹嘛，等會兒一起走啊，我送你”唐青有點氣惱，語氣有點冷冽。林旭心裏頓時也呼呼氣，‘什麽性感，什麽帥氣，什麽和藹可親，都是天邊的浮雲’皺皺眉，心道他在使什麽氣，林旭一下子來了脾氣，決定不理他了。本來昨天唐青昨天做出那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就讓林旭很不爽，本以為他會情理之中的挽留下自己的，可是……卻什麽都無所謂。開始打算的是鬧鬧小脾氣的，後來吧，覺得自己不該又超越備胎恃寵而驕的行為，也真的又狠不下心來不理唐青，就憋着一肚子的氣，現在是越想越氣。

這頭在房裏換衣服的唐青也氣不打一處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是幾次三番的搞得他很郁悶，從開始的不理，到後來的拒絕，像變了個人一樣。怎麽洗完衣服就變了臉，未必然使喚過頭了？不至于吧……其中緣由唐青想破腦袋也沒往昨天一句自以為體貼的話上想……

……  ……

之後兩人一起出了吧門，誰也不說話，唐青在前面走着，林旭則放慢了腳步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任唐青怎麽放慢等他，就是不跟唐青同走，唐青也沒了脾氣先一步跨進了車裏，坐在駕駛室裏打量着林旭慢慢悠悠的步子，也不催。

于是兩個人又悶了一路，車穩穩的停在林旭租住的公寓樓下，林旭盯着唐青的側臉，唐青似乎并沒有什麽要說的話，嘆了口氣便轉身進了小區。

唐青望着隐沒在夜色中的林旭，也嘆了口氣，忽然有點力不從心了，林旭心海底針啊。

……  ……

唐青将車子在路邊的停車線內停好，弄了弄衣服才下車走進茶館。

“唐青……這邊”坐在靠門隔間裏的蕭一枝朝着他招招手，唐青揣在衣兜裏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在蕭一枝對面坐下，開口問：“玉兒呢？”

蕭一枝給他參上一杯茶，搖頭道：“臨時委派了個出差的任務，她和兩個醫生去臨省了”

唐青端起茶抿了一口，點點頭道：“嗯，你怎麽想起來請我喝茶，大晚上的，搞得這麽佛系不是你的風格啊”

蕭一枝尴尬一下，心裏直打鼓‘喝茶降火氣啊，本來就是來當卧底，探聽他情緒的，不過剛剛聽他在電話裏說有人照顧着，估摸着跟林旭發展并沒有受什麽影響，還好還好，不至于變成炮灰’，咳咳咳蕭一枝假咳幾聲，說：“那個，那個事兒，玉兒說你知道了……”

“嗯？”唐青擡眼疑惑的望着蕭一枝，“打什麽啞謎，有事直說”，說完一口幹了一碗兒茶水。

“就，就餘生他倆準備回E城那事啊……”蕭一枝提起茶壺給唐青參茶。

“哦，知道，難道不是你大嘴巴說出來的？”唐青笑着抿了一口茶水，蕭一枝一皺眉，心道‘握草這還真是轉性了？別他媽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

等了半晌，見唐青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蕭一枝納悶道：“嗯，你這樣驚人的表現，讓我有些無所适從啊，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唐青一笑握着茶杯的手一松，輕輕扣着桌面，嗒嗒嗒嗒清脆而有節奏，翹起眼角用餘光瞄着蕭一枝淡淡道：“那你覺得我該是怎麽樣的？暴跳如雷，劈頭蓋臉的罵你一頓，然後跪着求他倆別走，還是抱着你大腿一哭？二鬧？三上吊？”

蕭一枝若有所思了一會好像想通了什麽，撓了撓頭發沒回話。

沉默了半晌，唐青停下手上的動作，眼珠子一轉，神經兮兮的說“怎麽才能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麽而生氣？”

蕭一枝一怔，凝視了幾秒後木讷道“啥？怎麽才能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麽而生氣？”放下茶碗疑惑不解，唐青一撇嘴說：“對，怎麽才能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麽而生氣？”，蕭一枝眉頭皺得更緊了，面上滿是狐疑又道：“怎麽才能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麽而生氣？”，唐青一砸嘴不滿道：“嘿，你丫的是複讀機啊？我是在問你，你回答就行了，別他媽老重複問題啊，你以為你是個單機游戲NPC麽，翻來複起都是一句話”

蕭一枝噗嗤一笑，“不是，老唐，你以前可是我的首席愛情導師啊，怎麽現在反倒是我成了你的場外援助了？”，“不應該嗎？互幫互助你不懂啊”唐青說得是大義淩然。“那你總得詳細說明一下你的情況，我才能對症下藥不是？”蕭一枝搖搖頭無奈道。

于是唐青将事情娓娓道來，又在蕭一枝的要求下回想了每一個細節。蕭一枝則抱腰靠在椅背上，眯縫着眼嘴角含笑的打量唐青。轉而爆發出一陣笑聲，片刻後捂住肚子說道：“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唐青喝口茶，潤潤發幹的嘴說：“當然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範得着講故事嗎？”

唐青手托着下巴似乎在等他往下說，蕭一枝端起茶喝了一口，一本正經地緩緩道：“其實吧，就我對你的暖男氣質的了解，你應該回答他‘只要你喜歡，想去那個科室都可以’，這不才是個标準答案嗎？你那句話配上你欠揍的表情不被判死刑才怪，你是真傻還是欲情故縱啊？！”邊說邊動動眉毛。

唐青嘴角一抽說：“敢情還是那句話惹得禍咯？還真是個小孩子……”，蕭一枝幹笑了兩聲，搖搖頭道：“其實吧，他本來就對你有好感的，嗯，就是不會生你氣很久，他晚上不是也來了嗎？證明啊本來就只是鬧鬧脾氣，但是吧，又遇上你是茅坑裏的石頭，板着臉不安慰人家也就算了，還大男子主義，哎呀，老唐怎麽一戀愛就是個傻子啊”蕭一枝捏着嗓子感慨到。

唐青喝着茶一聲不吭根本沒有理會蕭一枝的調侃，心裏想的是明天怎麽去哄人。

“老唐，這次你是認真的對吧？”蕭一枝冷不丁的一句話，語氣是正經而又嚴肅的。

唐青轉動着杯子說道“我看起來像玩兒？”

蕭一枝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是覺得，之前故意撮合你們，你還一副強人所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現在，雖說你們能走到一起，我這個當紅娘的很開心，但是時機卻是有點尴尬，你也是知道的。我也就明說出來我怕你是臨時起意，是轉移情緒也好，是寂寞求安慰也好，總之如果不是真心的趁早修正吧。別到時候弄得大家兩敗俱傷，于你來說或許沒什麽，可于林旭來說本來做為你心裏後來居上的人，作為一個在愛情裏先付出的人來說對這份感情就戰戰兢兢的。正因為他喜歡你，便更加在意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而且他現在肯定覺得自己是個備胎，所有才會因為那一點點的語氣而胡思亂想。我既是以朋友的角度又是以紅娘的角度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唐青坐直了身子，收斂起調笑的态度，面上挂着一絲不茍的認真。

心照不宣，無需多言什麽理由，看着唐青鮮有的神态，蕭一枝确信了這一次他是認真的，便微微一笑後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