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及久伴

第7章

雖然病房裏暖烘烘的，但總歸是醫院裏，唐青晚上睡得很不踏實。直到冬日裏的陽光稀稀拉拉撒進窗口時，唐青睜開眼，揉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麻藥過後的手臂有些噸疼，支起手想半坐起來，悉悉索索的動靜驚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蕭一枝，連忙扶他靠好，“诶喲，大爺，你就別瞎折騰了，不知道叫人嗎？”

唐青坐正，揉了揉眉心笑道：“蕭老師沒課嗎？”

蕭一枝抱腰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盯着唐青，“喲，現在知道問我了，昨個你不關心呢？”唐青笑着不說話。

蕭一枝拍了拍有些發皺的衣服，低頭笑道：“你都殘疾了，我敢有課嗎我？”

說着遞給唐青一張濕紙巾擦手，又擰開保溫桶，繼續道：“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服氣，林旭簡直就是十項全能小保姆”随手端出一碟炝炒油麥菜，盛一碗粥擺在唐青的小桌板上，“人怕你輸液嘴裏沒味兒，還炒了小菜”

唐青默默地夾起油麥菜往嘴裏一放，嘴角仰得老高，滿滿的得意。

…… ……

9點鐘一到，便見着李功青抱着整理好的病歷表推門進來了，唐青正認真的嚼着油麥菜，林旭看着心裏挺開心的。

互相寒暄了兩句，李功青清清嗓子，開始叽裏呱啦的彙報起昨天的查房記錄，唐青也勾起唇，放下筷子仔細聽着，林旭偶爾補充說明一下，眼角卻一直粘在唐青身上。

唐青還沒來得急說話，李主任渾厚的聲音就破門而入“小唐啊，好些了嗎？”，沉着步子走到唐青病床前，關切溢于言表，畢竟唐青可能會成為醫院的活招牌。

唐青點頭。

“你放心……上級部門很重視這個醫鬧，人已經抓起來了，很快會走法律程序，絕對關個4~5年”他繼而嘆嘆氣“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我給你批一個月的假，好好休整”

唐青點點頭，扯了扯嘴角笑道：“謝謝李主任，一個月有點太久了，半個月吧，我恢複得應該快”唐青笑着，英挺的眉眼微轉，瞄了林旭一眼，剛好和林旭的眼神撞在一起，林旭紅着耳尖兒，埋着頭不敢再看唐青了。

李主任有一陣的尴尬，蹙蹙眉說：“小唐啊，你是幫媛兒擋的這一下兒，李叔這心裏總有些過意不去，這樣下午我讓媛兒來看看你，照顧照顧你”

唐青眼裏流露出些許不悅，嘴角還是抿着笑意，心裏頭一陣冷笑‘這個情況下還不忘推銷女兒’，“不用了，李主任，換作是其他人我也得沖上去擋，本來就是我的事兒，不能讓別人平白無辜挨刀子的。而且啊，我也沒什麽大事兒，不是缺胳膊斷腿的，這也有人送飯有人照顧着”唐青朝林旭颔首，這态度算是把李主任一家子劃成了別人。

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李主任吃了憋臉上有些不快，看了蕭一枝一眼，又轉目光盯了盯林旭和李功青，輕笑了下掩蓋滿臉的尴尬“那行，那你好好休息着，我就先走了啊”

唐青舒展眉眼，淡淡道：“行，那您先忙着”

李主任背着手走出了房門。

蕭一枝笑着拍拍唐青的肩膀，調笑道：“喲，上趕着要給你拉紅線呢，唐醫生”

唐青挑着眉一臉無所謂，舀了一勺子粥塞在嘴裏，李功青輕咳一聲說道：“唐醫生，接着說？”

唐青拿起勺子攪拌了一下半涼的粥，點點頭。李功青又一本正經的開始說，林旭擡眼望着認真吃粥的唐青，目光微轉發現蕭一枝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吞吞口水，強壓着彎彎的嘴角，眼珠滋溜溜的轉來掩飾尴尬。

等李功青一頓哔叨後唐青也吃得差不多了，滿足的砸砸嘴，扯過衛生紙擦擦嘴角，才道：“嗯，很好，之後也得這樣，我大概會休一周的假，估計也不能怎麽帶你們，醫院那邊應該會把你們分到其他醫生手底下做事，然後你們就會分到不同科室的手術室，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剛剛接手你們就出了這種事情”

李功青忙搖搖頭，眼睛裏迸發出一副崇敬的目光，認真道：“唐醫生，你的工作很細致，我們跟你頭一天就學會了不少，之後我們也會認真工作的，希望之後也能跟着唐醫生做手術，所以唐醫生要快點好起來啊”

林旭在旁邊默不作聲，然後又覺着不太對，抿抿嘴，兩個梨渦挂在嘴角，磕磕巴巴的說：“嗯，李工說得很對，唐醫生你要快點好起來，帶着我們做手術”，林旭鼓了鼓腮幫子像極了個小松鼠，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是把唐青和蕭一枝逗樂了。

唐青清清嗓子說：“嗯，我會好好恢複的”

…… ……

李功青抱着本子先一步下班了，林旭則留下來收拾保溫桶，喃喃道：“唐醫生還習慣我做的粥吧，今天時間太早了，門口那家粥店沒開門，所以我就帶了我做的”

唐青扯着嘴角笑笑說：“很好吃，嗯，別麻煩了，飯我自己去買就行”

林旭手一頓默默的點了點頭不說話，提着保溫桶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一枝朝着唐青後腦勺就是一削，“我說老唐，你為什麽總是拒人千裏啊，學着接受下不行嘛？”

唐青撇撇嘴道：“我這……不是，诶，每天來回跑多辛苦啊”唐青覺得自己很冤枉。

蕭一枝抱着腰站在他對面一本正經道：“我以前覺得你丫的應該是個情聖啊！怎麽什麽到你自己身上就玩不轉了？你這樣總是把人家拒之門外，是個人都會傷心好吧。我們換位思考一下，要是餘生也他媽把你往外推，你的好他樣樣都不接，你心裏好過嗎？別他媽的辜負林旭的一片好心，這份心意你辜負不起！”蕭一枝越說越氣，語氣也愈發的強硬。

唐青瞳孔一縮，被蕭一枝的情緒搞得心裏頭一抽。他是知道的，他心裏比誰都清楚，突然被旁人捅破了，逃不開了，就慌了。畫了這麽久的圈，突然要走直線了，免不了歪歪扭扭的。

冗長的寂靜過後…… ……

蕭一枝嘆了口氣，“我得回去備課了，明天有場很重要的公開課，玉兒下班回過來，有不舒服記得叫人，別硬撐着”唐青點點頭，目送蕭一枝。

窗外淅淅瀝瀝又下起了雨夾雪…… ……

中午付玉提着個保溫桶進了病房，唐青心裏說不出竟然多出了一份失落。

付玉擰松蓋子，一邊收桌板上的病例，一邊問“好點沒？”

唐青翻着病例資料，随口道：“嗯，還有點疼，不過沒大礙了，過幾天就能打老虎了”

“來吃飯”付玉擺着菜“我們食堂那個高标準的肉類夥食不适合你，将就着門口買的清粥小菜”

唐青單手吃着，付玉冷不丁的問：“哥，你和林旭咋了？”

唐青擡頭看了她一眼，收斂起笑容，低頭繼續吃，“沒事啊，能怎麽了？”

付玉努努嘴，轉身邊倒水邊說：“本來吧，我是想到食堂給你打飯的，結果他提前找到我說食堂沒啥你能吃的，說是給你買了粥，讓我給你帶過來，他為啥不自己給你送來？我就猜吧，你倆是不是鬧矛盾了”

唐青一愣，放下勺子，拿起水杯灌了一口，說：“他在值班吧，可能忙。他現在在哪個醫生手下做事？而且我讓他別送的，多麻煩他”

付玉一皺眉“你……跟着你之前帶過的那個實習醫生來着。不是，在你之前不是跟他挺好的嘛，怎麽着，這就煩了？不喜歡了？”

唐青半躺着，嘆了口氣道：“那有不喜歡，先不談這個行嗎？你讓我自己想想”

付玉撇撇嘴也不好再說什麽，也不能趕鴨子上架，畢竟強擰的瓜不甜。

之後的幾天裏，唐青每天早上醒來都發現保溫桶放在床頭，打開是溫熱的粥，卻總是見不着人。中午晚上付玉都來送，他再也沒見過林旭，付玉也閉口沒有主動談起林旭。蕭一枝也人間蒸發了一樣，付玉說他有個大型科研課題要出國一趟沒空過來，餘生倒是隔天一個電話問長問短的，說工作沒法請假過來看他，只能電話轟炸了，唐青笑着應承。

怎麽說呢，不想是假的，他知道之前可能傷了林小同學的心，一邊埋怨自己，一邊又繼續幹着禽獸的事兒，他很懊惱，蕭一枝說得對，他辜負不起。

……  ……

一周的休整，今天唐青胳膊上換了輕薄的紗布，付玉埋頭給他收拾着衣服“哥，你真的不再住幾天嗎？”

唐青套上毛衣，慢悠悠地說：“沒事了，傷口都結痂了，我也該活動活動了，适當的運動當複健，我在家也跟醫院差不多”

付玉想想也是，醫院總歸是沒家裏舒服，就也不多勸了。

“唐醫生，你出院了麽”林旭抓抓衣角提着保溫桶在門口站着，抿抿唇，可愛的梨渦放在嘴角。

唐青覺着心忽然跳快了一拍，點頭笑道：“嗯，今天出院，回去休息兩天就可以上班”

付玉一拍腿“诶呀！對，哥你可不能開車啊，方向盤那麽重”

唐青眼角一抽，撈起手機正要去提行李，林旭便一把接過，笑着說：“我來吧，我送唐醫生，正好同路的”

付玉一臉堆笑，“那就麻煩小旭旭了，我先回去值班了！哦對了，這是早飯吧，我也沒吃呢！給我吃吧！”一把奪過林旭手裏的保溫桶一溜煙跑了。

唐青一挑眉，也沒拒絕，心頭有點無奈。

“那唐醫生，我們走吧”林旭眼底亮晶晶的，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

唐青笑了笑點頭“走吧，車在負2層”

…… ……

剛剛上車拉好安全帶，手機滴滴答答的就響起來，阿生的名字在上頭閃動着，唐青接起來笑說：“怎麽了，又視察工作麽？我今天出院，你的慰問電話是不是可以休整了？”

餘生調笑說：“你這是嫌棄我嗎？诶喲我好心疼啊！這剛剛好你就不要我了？”

不知道是地下停車場太靜了還是餘生的聲音太大了，失真的音量從聽筒砸到林旭的耳朵裏時，林旭覺得有些刺耳。

唐青遞過車鑰匙給他，他默不作聲的接過來，打火把車開出了停車場，林旭開車很穩，但是敵不過早上上班的高峰，車子一聳一聳地蝸牛般行駛在車流裏。林旭不自主的側耳聽着唐青講電話。

他聽見餘生說“這不是月底我們唐才人生辰快到了嗎？朕還是決定青睐一下你”

唐青笑道：“那臣妾是不是該洗幹淨恭迎聖駕”，那笑容是溢滿眼底的那種。林旭覺得心裏憋憋的，一時間忘記看路況，目不轉睛的盯着後視鏡裏的唐青。

唐青一側目，掰了掰林旭的下巴，颔首示意他看路，林旭猛地收回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唐青一笑，望見紅紅的耳尖，心說這小孩是真的可愛。

餘生笑了半天，他剛剛說唐青是30歲的老男人，卻不見唐青發火，楞了一下，便道：“啊啊啊啊！！！唐爺？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唐青被餘生這一嗓子，吓回了神，把手機換到另一邊耳朵，林旭轉了轉眼珠子，啥都聽不見了，好可惜啊。

還沒等唐青回話，就聽那邊魏峰接過電話說：“老唐啊，我們定了喜悅居的火鍋，一枝那邊我也通知到了，你吧，帶上林旭，大家一起熱鬧下”

唐青嘴角彎了彎，眯眼看着裝認真開車的林旭，回道：“行啊，那到時候見”

挂斷電話，瞄了瞄聚精會神目視前方的林旭，被逗樂了，沒繃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擡手敲了敲林旭的頭，林旭楞了一秒，晃了下神，唐青見他這樣子覺得可愛得不行，忍不住想逗逗，便說道：“你是要把前面的車盯出個窟窿嗎？那我可賠不起”他們前面是一輛高大的喬治巴頓。

“不是你讓看前面嗎？”林旭努努嘴，有些不滿

唐青挑眉，笑道：“我是在讓你注意路況，不是死盯着。你這樣會視覺疲勞，下了點薄雪明晃晃的，等會兒就得看出重影兒了”

沒等林旭回話，唐青的手機又滴滴答答的響起來

“哥，餘生跟你說了沒”

唐青以為付玉說的是過生日的事兒便回答道：“嗯，剛剛打電話說了，怎麽？”

電話那頭付玉一臉驚詫“你怎麽這麽淡定？不應該啊”

唐青一皺眉，意識到似乎他們兩個說得不是一件事情，林旭看着唐青一臉陰晴不定。忍不住多瞄了兩眼。

付玉一本正經的說道：“餘生跟你說的啥？”

唐青反問她：“餘生又跟你說了什麽”

付玉煩躁的叨叨：“得了吧，說不過你，餘生說下個月初會跟魏峰一起回E城，托一枝問他姑媽報社要不要人呢！”

唐青楞了兩秒聲音頹然拔高吼道：“你說什麽？”

付玉在那頭又重複了一邊，唐青覺得耳畔的聲音已經聽不太真切了。

腦袋一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那是不是以後就見不到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傷心嗎？傷心的，難過嗎？難過的。但更多的是心裏的不知所措，心疼居然沒有意想得那麽濃烈，唐青皺皺眉，拉着嘴角，他忘記自己是怎麽把電話挂掉的，分離來得突然，竟然和三年前有點相似，只是這次走的卻不是他。

林旭抿抿嘴，他沒見過男人不笑的樣子，應該說他從來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對着誰他都能插科打诨的聊上幾句。

一路無話…… ……

車穩穩的停在唐青公寓樓下，林旭不敢出聲打擾，只好安安靜靜的等。

紮破寧靜的是唐青的手機鈴聲，一遍一遍的響，一遍一遍的敲打在耳膜上。

“那個，唐醫生，你……電話”林旭撓撓頭，最終還是識趣的閉了嘴。

車廂裏躁動的手機鈴聲終于是停歇了，林旭覺得更尴尬了，他有點後悔剛剛把車載電臺關了。

林旭手攥着衣角一個勁兒的從後視鏡偷瞄唐青，看得比任何一次都小心翼翼。

滴滴，微信不合時宜的響起來。林旭吓了一跳，皺着眉毛，轉頭望了唐青一眼，吸了一口氣，掏出手機，麻溜得解鎖，先把手機所有的提示音都關了。才打開微信，看見了付玉發過來的消息。

玉兒姐

“小旭旭你和我哥在一起吧？”

“在一起”

“他沒事吧？”

“那個……怎麽說呢，要是不講話算沒事的話？那就是沒事”

“嗯……诶，我跟你說吧，他想問題的時候一般都很安靜。”

“怎麽了？”

“那啥，我就跟你說了吧，就餘生，餘生你知道吧，見過很多回兒了。”

“嗯，知道的”

“他和他男人要回E市了”

林旭吞咽了一下口水。

“回E市生活？餘生是E市人？”

“嗯，對，之前我們幾個約好在B市定居來着，诶，就這個事兒我剛剛跟我哥說了，他現在沒暴走吧？沒變賽亞人吧？”

“額.....很安靜，靜得可怕，那個…….我想問”

“诶，那就沒事兒，估計也就是個啞炮，你是想問我哥和餘生的關系？”

“嗯.....不過我大概能猜到，唐醫生喜歡餘生？”

“欸.....嗯，以前喜歡”

本來就是事實，攤在臺面上說出的時候，林旭還是覺得心裏膈得慌。

“哦……目前還好，有事我通知你。”

林旭這邊跟付玉正聊着，唐青忽的拉開車門往公寓電梯去了，林旭急急忙忙的鎖好車門跟了上去，一路跟到家裏。

唐青沒顧及林旭，随手把鑰匙扔到餐桌上，把自己摔進軟塌塌的沙發上，閉着眼不動彈了。

林旭攥了攥衣角嘆了一口氣，悄悄渡步到了廚房，冰箱裏只有幾把有點枯萎的綠葉菜和一打啤酒，林旭一皺眉，想了想還是摸過餐桌上的鑰匙，溜出了門。

門磕上後，唐青微微側目，摸出一支煙點燃，猛吸了一口，尼古丁竄入喉管，辛辣貫穿了不清晰的腦子，刺激着脆弱的神經。

他想，傷感什麽啊，悲情好像不是他的屬性，跟随了這麽些年，這次踏上不同的岔路也沒什麽吧。定定的望着窗外，忽然萌生出一種釋放過後的輕松感，唐青扯出一個笑，路還長，他想要試着擁抱當下的一切。

風吹着外面的樹，拉扯出奇異的形态，陰冷的天色卷着狂亂的風，讓原本就不明亮的天色看起來像是傍晚。

不知不覺的躺着睡着了，唐青被悉悉索索的開門聲驚醒。林旭把外賣盒子放到餐桌上，抹了一把臉，拍了拍已經滴水的外套，嘟囔道：“真TM倒黴，出門那會兒還好好的，這會兒下這麽大的雨”想了想還是脫掉了外套，噗嗤一聲打了個噴嚏。

唐青眯縫着眼盯着林旭楞了半天神，林旭攏攏頭發，走近一些說：“唐醫生……吃點東西吧”又補了一句“要不然一會兒胃該不舒服了”見唐青沒反應，又補了一句“你傷剛剛好，多少吃點吧”

尴尬得嘆了口氣，“唐醫生……”

唐青側過頭垂下眼擺弄着手裏的打火機，還是不回話。

身上都淋濕了，唐青家客廳是毛茸茸的地毯，林旭躊躇了半天還是在飯廳站定，嘆了口氣也不說話了。

良久之後…… ……

唐青起身去衛生間拿了一條幹淨的大毛巾，耷拉在林旭頭上，輕聲道：“進去洗洗，別感冒了，浴室在裏面”指了指卧室，又随手抄起遙控板按開了空調。

林旭冷的行動力都減半了，馬上接近零下的溫度，還淋了一場大雨，着實吃不消。

稀裏嘩啦的水聲透過廁所門漏了出來，唐青望了望外賣盒子，裏面大概又是清粥小菜吧，又望望廁所門上晃動的身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林旭洗完澡發現一個慣有的故事情節，一拍腦袋‘沒有衣服換，接下來的主角們應該會有“質的飛躍”，一般言情劇都是這麽演的’。搖搖頭晃掉那些無厘頭的想法，一咬牙還是套上了自己已經都有點潮氣的襯衫出去了。

還好空調很給力，溫度已經上來了，暖烘烘的很舒服。濕漉漉的林旭，頭發耷拉在鬓角，有幾根還在滴水的樣子，像極了一只落水的小奶狗，唐青想去揉一把毛絨絨的腦袋。

“怎麽不把頭發擦幹”看他半天不啃聲，唐青很自然的走到他身前，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感覺濕濕的，禿嚕到了那顆小腦袋的唐青心裏有點高興，扯過挂在他肩頭的毛巾包着圓滾滾的腦袋越禿嚕越來勁兒，等到過完了手瘾才說：“去把頭發吹幹，免得感冒了，左邊床頭櫃第三個抽屜裏有電吹風”林旭一皺眉，只好領命去吹頭發。

室內的溫度已經起來了，唐青背上起了一層白毛兒汗，才發現自己還套着毛衣，于是也跟着進了卧室，脫掉厚重的衣服，只穿了個白襯衫卷起袖子，在衣櫃裏又翻了半天，扯出一件籃球背心和一條大褲衩，轉身就看見林旭蹲在地上，手上半天沒動作，想了一下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和電吹風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支沒開封的潤滑劑和一盒拆封了的安全套。

唐青咳了一聲，踢了踢林旭的小腿故作鎮定的笑道：“拿吹風機啊，愣着幹什麽”林旭擡了擡眼看着唐青，不想多看抽屜一眼，尴尬的随手一抓就準備往廁所沖。

唐青這下樂了“林小同學，你拿只潤滑劑去廁所，是想幹嘛？”，林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回手就把潤滑劑塞進唐青懷裏，抓起吹風機進了廁所。

唐青瞅着懷裏的潤滑劑，心裏回想着剛剛那一幕，嘴角越裂越大。林旭在廁所裏聽見唐青極力克制的笑聲，一咬牙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他把吹風機開到最大，轟隆隆的噪音暫時壓住了唐青的笑聲。

唐青笑夠了，将潤滑劑丢進抽屜，抵着唇輕咳了一聲。拿着剛剛找好的衣服來到廁所門口，敲了敲，沒反應，再敲了敲，還是沒反應，這是真沒聽見還是裝聾啊，唐青一樂，喊道：“林旭，開門，你衣服濕的，得換了，我給你找了，開門我拿給你”

林旭想了一想，把門開了一個縫，像是沒穿衣服，怕人看到一樣，警惕的都在門背後只露出眼睛盯着唐青，一把抓過唐青支在門邊的衣服，沒等唐青說一句話，就嗙的一聲又把門給關了，唐青搖搖頭，轉身去廚房熱外賣。

林旭換好了衣服，磨磨唧唧地來到客廳裏，桌上擺着已經熱好的菜，衣服也已經挂在烘幹機裏烘幹。林旭吞了吞口水，又看了一眼唐青，愣愣的說：“唐醫生，你手還沒好利索，別做這些重活兒，鍋什麽的也挺重的”。

唐青盯着林旭看了幾眼，拉開椅子坐下，把一碟小菜往他那邊推了推，慢條斯理的說：“我又不是骨頭斷了，沒這麽嚴重，生活還是可以自理的，坐”

林旭撇撇嘴在唐青旁邊坐下，搖搖頭道：“還是得注意，畢竟還在複原”

見唐青把筷子放下了，林旭吸了口氣，把剛剛要伸出去拿筷子的手又縮了回來，坐得端正，一下子把唐青逗樂了，“我又不是你教導主任，這麽拘束做什麽？還是說我會吃了你不成，你怕什麽？吃啊”

林旭心裏還是對拆開的安全套耿耿于懷，想了半晌又擡起手握住筷子開始吃，唐青心知肚明他在想什麽，笑道：“套子是之前去酒吧玩的時候拆了順手塞包裏的，以備不時之需，結果那天晚上沒用上，那兩個現在還在包裏放着沒用”林旭手下一愣，夾起來的肉又落回盤裏，心裏直打鼓‘他是在跟我解釋麽……’，尴尬的點點頭，不知道怎麽說。

唐青笑着繼續吃，桌上就剩下筷子碰碗的聲響，等唐青也停下筷子的時候，林旭主動承擔起了洗碗的工作。

唐青在沙發上板着遙控器，電視裏放得都是無聊透頂的電視節目。林旭拿帕子抹抹手，在烘幹機上看自己的衣服幹沒幹，喃喃道：“我衣服幹了，我先換了回家去，我昨個值完班，這會兒困得慌”

唐青看着林旭眨巴眨巴的眼睛，點點頭說：“那快回去吧，樓下打個車，雨還在下，門口有傘”

抱着衣服去衛生間換好，全身都暖烘烘的。林旭走到門邊穿鞋，唐青抱着腰半靠在隔斷上看着，林旭站起身拉開門又關上門，轉身看了看唐青，道：“額……我……我明天休息，過來給你做飯吧”

唐青眸色暗了暗，輕輕咳了一聲勾勾唇，“嗯……其實我點外賣也可以，但是你願意代勞的話也好，那我就壓榨你幾天？回家記得吃點感冒藥，別感冒了，冬天裏感冒也不容易好”說完揉揉林旭的頭發，嘴角揚得老高。

林旭眼睛一亮，仿佛做夢一樣不真實。是了，不真實，本來就不真實。他是因為有個人要走了，所有才想找點慰藉吧，也罷，反正他還在備胎第一順位也還好！悶悶的點點頭說：“嗯……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早上過來”

“嗯”咔呀一聲門扣上了，唐青楞了楞，而後破天荒哼着歌兒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