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及久伴

第5章

隔天，唐青剛剛抱着一箱子東西在心外的辦公室坐下，今天是他轉科室的第一天。

這頭還沒來得及整理東西，付玉慢悠悠從門口進來，拉開椅子坐下，唐青沒有擡頭，自顧自的整理着東西，等了一會兒見付玉沒說話，便擡頭眯着眼望她，付玉這才開口道：“對嘛，唐醫生這才是一個聽人說話的态度嘛”

唐青笑着搭腔，“那你說”

付玉手撐着下巴說：“來了7個實習護工，我分了4個到急症，畢竟那邊比較忙，2個分到心外，剩下1個分到腦外”

說着遞給唐青兩份簡歷，第一份是個叫做李功青的，第二份當然是林旭，唐青微微皺眉道：“你還真給我兩個男孩子啊”

付玉挑眉笑道：“對啊，我之前就說過嘛，女孩子不适合你，恩，再說輪班也就兩周，這倆重點培養對象，我還指望之後都到科室手術室呢！花落誰家還不知道呢！”鄭重其事的說，唐青被逗樂了輕笑一聲：“那敢情我還只是個園丁啊，只負責養護不享受豐收？”，付玉嘿嘿一笑點點頭又搖搖頭，動動眉毛：“那也不一定啊，萬一之後分到你手底下專門做你的貼心小棉襖呢，嘿嘿嘿”

唐青一挑眉無奈地笑笑，低頭翻了會兒簡歷說道：“讓他們進來我跟他們說說”

付玉一樂轉身出去叫人了。

不一會兒門口就進來了兩個青年，左邊的李功青比林旭高半頭，鳳眼，高鼻梁，中英混血，藍色的眸子很好看。眼裏亮晶晶的充滿幹勁的樣子，笑得牙床都要全部漏出來了！

右邊的林旭則低着頭，眼睛死死地盯着腳尖，唐青輕咳了一聲開口說道：“林同學，你是有東西掉在地上了麽？還是說我這地板上是有鑲金子？”

林旭微微一愣神，迅速擡起頭盯着唐青，半張着嘴啊了一聲，眼底滿是尴尬，半晌鼓鼓腮幫子，沒憋出一句話。

唐青抱着手站在書桌後面盯着他輕輕一笑，繼續說：“之後兩周每天跟我一起去巡房，嗯，期間有手術實踐的機會。至于輪班的話，心外還有另外一位實習醫師，你們倆輪班倒。一個跟他，一個跟我，他那邊的安排等明天他自己會告訴你們。至于我的安排，每次值完夜班早上都會巡完房再走，所以跟我一班的那個會累一點，辛苦一點，只要不是大錯誤，之後實習報告我保證都會很漂亮”

聽到最後一句，李功青立刻眼裏放光，一臉狗腿的望着唐青，講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護士長說唐醫生很好相處，果然是，比我們學校那些黑臉怪好多了，之後請唐醫生多多指點了”，邊說邊用手肘捅了捅林旭，林旭配合着點點頭。

唐青轉了轉眼珠笑道：“看來我得給蕭一枝打打小報告了”，林旭蹙蹙眉努努嘴。唐青笑着拿起病歷表，在桌上摸了半天，林旭從胸口的口袋裏抽了一只筆遞給唐青，唐青接過來擡手看了看時間對他笑笑說：“走吧，巡房”

“嗯，這周我還會在急診室值班2天交接工作，之後急症那邊的病人會轉給之後輪班的醫生，所以這兩天的任務會比較重一點，嗯，486床的病人今天的針打了嗎？哦，對，李護士跟你們有交接過工作嗎？”唐青盯着病歷表邊走邊問。

林旭點頭搭腔說道：“交接過了，486床的針劑早上8點打過了，但是病人說有點心悸，所以需要唐醫生你去看看。哦對，還有554床的病人，家屬已經付清了手術費用，李主任說等下午回來開完會就能制定手術方針了，因為病人的情況不太好，所以得盡快”

唐青停下腳步，轉頭望着一臉寫滿正經的林旭微微一笑，半天吐出兩個字“很好”

林旭勾勾嘴角心裏有些高興，眼裏的态度更認真了。唐青繼續看着554病人的病歷表，情況是真的差到唐青都微微皺了皺眉。

李功青瞄了一眼唐青，轉頭戳了戳林旭低聲說：“你好用心啊，以後多帶帶我啊，校友~小旭旭~旭可愛~”

李功青沒注意唐青停住的腳步，一下撞到唐青結實的背上，扶着額頭連忙說：“不好意思啊，唐醫生，我跟得太近了，沒剎住車”

唐青轉頭微微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出手扶他，淡淡道：“功青，146號147號床的病人都是我負責的，你注意他們吊瓶的時間和身體狀态，他們都是最近要安排手術的，嗯，554這個情況的确不怎麽好，要多注意”，李功青連忙點頭，唐青轉頭翻動着病歷表順口詢問着289床病人，李功青沖林旭吐吐舌頭。

從288~300床的病房出來，唐青想了想拿出手機打給了李主任，那頭電話還沒接通，李媛就急匆匆的找了過來，“唐醫生，554的病人很不舒服按了緊急鈴，您快過去看看”

唐青按斷電話，轉頭把病歷表塞給李功青，說道：“把後面幾床巡了，填好病歷記錄”便風風火火的跟着李媛走了，林旭見李功青一臉興奮抱着病歷表，激動的說：“唐醫生真帥”

“嗯，是挺帥的”

……  ……

巡完房，就差不多到了飯點。

李功青在護士站坐下整理病歷表，林旭則起身去洗手間放水，準備等會兒去食堂感受一下大醫院的夥食。

過道上叽叽喳喳成群結隊的小護士，行色沖沖的，林旭差點被撞翻。因為是飯點，他聳聳肩也沒太過在意過于喧鬧的氛圍。

剛剛進洗手間就聽兩個實習醫生邊洗手邊嘀嘀咕咕的說：“聽說了嗎？剛剛醫院手術臺又死了一個，好像是唐醫生給一個病危的病人做了心肌手術，本來該讨論方案過後再刀的，結果沒等到就直接手術了，病人還死在手術臺上了，聽說他今天剛剛轉專業科室”

另一個稍微老成一點的青年連忙搭腔，“可不是麽，不過患者家屬醫鬧就很不理智了，我說唐醫生沒做錯，做手術還有活的希望，不……”

話還沒聽完，林旭就一個健步沖到兩人跟前拉過年輕醫生的手臂問：“哪個唐醫生？是唐青唐醫生嗎？醫鬧？怎麽回事？”

兩個實習醫生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夠嗆，被攥着的手臂都被掐紅了，可見力道不一般。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什麽反應，只能木讷的點點頭，“就……就病人死了，遷怒了呗，在手術室外邊還鬧着呢。”

“哪個手術室？”

“就第二……第二手術室”

兩個醫生望着林旭急匆匆的背影面面相觑。林旭那還顧得上放水啊，簡直是一路狂奔到心外第二手術室。還沒到手術室門口，重重疊疊圍觀的人群都堵到了過道裏，水洩不通的很是嘈雜。林旭不管不顧地往人群裏死命的擠，也不管那些看熱鬧的人罵罵咧咧的。

擠開一個豁口，一眼就瞧見唐青站在最前面，手術服都還沒來得急脫下來。擋在兩個小護士前面像只護雞雛子的大母雞。面色清冷，嘴角微腫，上頭還挂着些沒有擦幹淨的血跡，右手手臂上有一道起碼十厘米的刀口正在淌血，綠色的手術服和鮮紅的血顯得觸目驚心，看得林旭心頭一緊。跟唐青對着站的是個壯實的大漢，灰黑色的大棉襖，腳上蹬着一雙過時的膠鞋，兇神惡煞地還準備要揮刀亂刺。

林旭眉頭堆成山，眼裏飄過一絲兇狠，爆喝一聲，大步流星地沖了過去鉗住正要逼近唐青的壯漢，順勢将他往後推了一把，結果自己用力過猛重心不穩，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唐青跟前。唐青一愣，連忙去扶林旭，呵斥道：“你幹嘛？逞什麽英雄？”

林旭沒說話只是扶起唐青的手臂，殷紅的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潺潺的淌着。盯着眼睛都發疼，不由分說的脫掉自己身上的白褂子，給唐青紮在手臂上。便轉身用淩厲的眼刀瞧着那醫鬧的人，那個壯漢吓得退了一小步，好似被激怒了的野獸，罵罵咧咧的大聲嚎叫：“別以為找了幫手，我們不會就這麽算了的，殺人償命”

旁邊有幾個醫生想乘機撲上去控制住壯漢，壯漢卻猛地揮了幾下蘸血的刀子，旁邊想幫忙的人立馬後退了好幾步，忌憚着不敢上前去了。旁邊的幾個小護士抖抖索索的嘀咕“保安怎麽還不上來。”“保安怎麽這麽慢啊”

壯漢咧嘴一笑一步一步逼近林旭，揮動着刀子耀武揚威，面上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林旭站直身子，揉揉脖子和手腕，并沒有要躲的意思。唐青一看急了，忙想把林旭往身後拽，手卻被林旭狠狠攥着，牢牢地禁锢在身後，那力氣極大，唐青都擰不過他，只好出聲溫柔的勸道：“快讓開，聽話”，林旭仍舊不為所動，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來人。

等壯漢接近到還有兩三步的時候，林旭撒開唐青的手，三步兩步地往前竄到壯漢跟前，壯漢本能的向後一個趔趄。林旭也不耽擱，眼疾手快地一擰他的手腕子，那手裏的刀子應聲落地。大漢手腕吃疼的往後退了兩步，想去撿地上的刀子，林旭則一腳把刀子踢得老遠，扯過大漢的手臂使勁一撇，繞到大漢背面，一膝蓋将大漢頂着跪了下去，腳踩着他的腳脖子。一手掰着他的手腕子抵在腰際，一手手肘頂在他的肩頸處，牢牢地把壯漢壓在大理石地板上動彈不得，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周圍安靜幾秒後，居然有人帶頭鼓起了掌來，叫好聲一片。有幾個醫生也上前來幫忙一起逮住壯漢，讓他再無翻身之力。不多時保安就魚貫而入，給壯漢套上手铐子帶走了。

林旭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轉身呼出口氣。擡眼就看見唐青眯縫着眼皺着眉從頭到腳來來回回打量他，林旭忽然有些不自在，揉揉頭垂下眼簾又恢複了一副小綿羊的樣子說：“學過兩招，沒想到還用得上”

何止是學過兩招，唐青覺得自己簡直在看武打片。心裏頭想着看不出來這小東西武力值爆表？唐青微微一笑點點頭，也沒多問畢竟現在不是聽故事的時候，揉揉太陽穴，手臂上傳來的痛疼感在松懈下來的時候越發明顯起來，豆大的汗珠子從額角溢出。

林旭發現他面色如白紙一樣，心道不好，指指唐青的手臂說：“走吧，可能得去照個片，傷口挺深的”，旁邊的李護士淚眼婆娑的顯然還沒有緩過勁兒來，斷斷續續的說：“唐醫生，你不該用手臂去擋的，你這可是要動手術的手啊，這下可怎麽辦啊”越說越哭開了。

林旭心頭一顫才驚覺，手對一個醫生的重要性。唐青卻微微一笑眉眼間夾雜着一些疲累緩緩道：“沒事，總不能讓你們小姑娘受傷是吧，而且本來也是我的事兒”

李護士抽噎着還想說點什麽，就看見付玉三步并做兩步的沖了過來，便閉了嘴。付玉扶起唐青的手臂，看着那又長又深的傷口，表情有些猙獰，氣呼呼的說：“我就去食堂打個飯，怎麽就這樣了，你怎麽能用手去擋啊”

“別着急，沒事沒事”唐青擺擺手，付玉便不由分說的扯着唐青去做檢查，唐青也由着她。林旭憋得膀胱都要炸了，卻還是擔心他的手，只得跟着，跟着到CT室，跟着去骨科，跟着去縫線。

等唐青縫好傷口挂着一個手臂慢悠悠從診室出來的時候，就見林旭背佝偻着貼在牆壁上，頭頂的白熾燈搖晃的光影印刻着他深邃的眼眸，也勾勒出一個很好看的側臉，手抱在胸前，望着另外一邊的走廊。唐青忽然覺着這小東西還有點帥，玩心大起，便笑着搖搖頭退了兩步瞄了眼診室牆壁上的挂鐘，下午3點，心頭一樂，做出一副異常嚴肅的表情，故作冷漠的對林旭說：“怎麽還在這，病人不用管了？身為護理人員，這點基本的都不知道？”

林旭慌忙的站直身子，眼底一暗……心裏有點憋屈‘你也是老子的病患啊，為了你我憋了40分鐘的尿呢！現在膀胱都有點隐隐作痛’，面上卻沒有反駁，只是悶悶地說“對不起…….我這就回去”

唐青本來就只是想逗逗他地，說完就繃不住笑了出來，沒曾想，這小東西壓根不擡頭看他。甚至沒給唐青解釋的機會，便一溜煙跑沒影了。唐青張了張嘴，話梗在嘴邊硬是沒說出口，唐青只得唉聲嘆氣，眼神還落在那個背影消失的方向很是無奈。

付玉拿着住院單子走到他面前，朝他晃晃手說：“人都走了，還盯着呢，玩過火了吧！”，唐青撇了她一眼，沒說話，扯過付玉手裏的單子看了一眼，得，還得住個院，他都好幾年沒住過院了。‘12樓888病床’，這工傷待遇有點好啊，高級單人間。勾勾唇不理付玉自己往電梯去了，付玉忙不疊的追上來，一邊走一邊語重心長的說“哥，你這手得好好養，要是以後手抖！額，我是說如果，你知道的，你這麽好的發展前景，要是....”，付玉沒說下去，嘆了口氣凄凄哀哀嘟囔“你怎麽就用手去擋呢，不過幸好你沒有，要是那刀子……”

唐青笑了笑打趣道：“沒事了沒事”，伸出右手手摸了摸付玉的頭“好了好了，你別念了，我知道你擔心，我的手沒事，別緊張，我也是醫生，有分寸，當時情況緊急，我不可能讓李護士擋刀子不是？也不可能用腳擋你說是吧？”

付玉悶悶的點點頭，不說話了，她現在還心有餘悸，要是那一刀是捅進唐青的肚子裏，估計她得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