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及久伴

第4章

付玉瞅着餘生的衛衣帽子嚷道：“你小子怎麽就出院了，好完全了麽？”

餘生也不惱，只是用痞子一樣的眼神來來回回在唐青和林旭身上打圈，含着高深莫測的笑意說：“哪能不好啊，都一周了，再躺下去我得成植物人了。咳，不介紹一下嗎？嘿嘿”

蕭一枝搶先一步開口，拍着林旭肩膀說：“我學生林旭，恩，這也是我死黨餘生，那個是他男朋友”，也好唐青還沒想好怎麽介紹林旭。

林旭越過唐青身側朝餘生伸手，餘生将手從魏峰的口袋裏伸出來和林旭握了握。林旭又将手伸向魏峰，魏峰輕輕握了握說：“魏峰”，林旭笑了笑點點頭。

餘生大大咧咧的拉過隔壁空桌一個凳子坐下，魏峰也跟着坐下，“恩，一起吃吧”

唐青笑着招來了服務員。

蕭一枝擺擺手沒有接菜單，頓了頓說：“加個糖醋裏脊，清蒸羊羔肉”

餘生習以為常地挨着唐青坐下，偏着頭眼裏帶笑的和唐青熟稔的聊着天。魏峰也在一旁落座，幫餘生拆餐具再仔細的清洗。餘生拿着擦幹淨的筷子毫不客氣，一口叼過排骨含糊糊的說：“嗯，一看就知道是老唐點的菜，都是我愛吃的”

魏峰寵溺地敲敲餘生的腦袋，“沒禮貌，嚼完再說話”

餘生哼哼唧唧的啃完一個又一個，眼見着一盤排骨就要見底了。

林旭眼底暗了暗，心裏突然升騰起一絲意味不明的醋勁兒，蹙着眉埋頭扒飯。

付玉夾住餘生的筷子說：“你丫的剛剛好就這麽大魚大肉的，吃點清淡的，有利于傷口複原”

唐青把筷子一放，抱着腰調笑道：“嗯，你看那排骨黑漆漆的，一看就不利于傷疤複原，你那腿上那麽長條疤痕……就”一本正經到像是真的一般，蕭一枝順勢夾了兩個胡蘿蔔條扔到餘生碗裏，哈哈大笑。

餘生努着嘴，眼睛一翻極其不情願的把一碗菜喂到嘴裏。

唐青見林旭低着頭，默默刨着飯不說話也不夾菜，像個被抛棄的小奶狗。唐青心尖一軟，便夾起最後一個排骨放到他碗裏，低聲說：“別光刨飯，菜還挺多的”，把剛剛上來的糖醋裏脊往他跟前拉了拉。

林旭确實是被他們親密無間的氣氛弄得非常不舒服。他卻不能發作，畢竟吧，他是個外人，便擠出一個尴尬的笑容說：“嗯，你吃，我自己會夾菜”夾起排骨放進嘴裏。

唐青覺得既然小家夥抽空是來見他的，那他就應該有義務照顧好他。可是那頭的付玉和蕭一枝一個勁的擠眼睛，俨然是一副做成了檔相親節目的大導演。

……   ……

餘生摸着肚子，滿足的打個嗝，仰躺在椅子上說：“好飽，你們下午有什麽安排啊”

魏峰把餘生從椅子上撈起來，幫他帶上圍巾。

付玉說得回家補眠，她在外面出了一周的差，也是累癱了，蕭一枝則是要回學校準備公開課講義。

“我倒是沒什麽事”唐青拍了拍大衣，理理袖口。轉頭便看見林旭伸手到背後撈圍巾，便順手幫他搭到肩膀上，有那麽一瞬間林旭覺得唐青都環上他的肩了，把他半摟在懷裏。楞了半晌，人都已經走出去好遠了，一定是涼風吹壞了腦子！搖搖頭籲出一大口氣急騰騰的跟上去。

這頭站定的唐青剛想看小家夥怎麽沒跟上來一轉身，林旭就出人意料地撞進了他的懷裏，唐青雙手攀着林旭的肩膀扶住他站定，手輕輕搭在林旭的肩頭，輕笑出聲：“急什麽？”

林旭嗖得紅了臉，耳尖都粉嘟嘟的。唐青忽然覺得這小家夥有點可愛。

蕭一枝嘿嘿一笑摟着付玉說：“我送玉兒回家，你們玩”

付玉朝唐青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後便蹦蹦跳跳地跟着蕭一枝走了。

林旭窘迫地往後退了一步，微微掙開了唐青的禁锢，唐青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揣到衣兜裏。

餘生轉身一副別攔我我要上天的表情抱着魏峰的手臂說：“我這剛剛被放出來，準備跟老魏去感受一下二十出頭的戀愛方式，你們一起嗎？”

唐青轉頭柔聲問林旭：“你下午有事嗎？”眼神清瀝而又淡然，嘴角卻還有些笑意。

林旭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絕，看着唐青和那一對，想了想還是陪他去吧，要不然……于是悶聲悶氣地說：“沒什麽事。”

魏峰攬着餘生的腰，笑着搭腔：“那一起吧，我們定票，老唐開車了吧”

唐青點頭應道：“開了，那我去拿車，你們帶路”，便帶着林旭去了停車位，幫林旭拉開車門，林旭卻在車門外站着，沒有要爬上車的意思，唐青單手撐着車門，正想問，林旭便轉過身說“你喝酒了，唐醫生”

“沒事，就喝了兩口”唐青笑着答道。

林旭固執的說：“幾口也是酒，喝了酒開車就是違反交通規則”，唐青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把車鑰匙遞到林旭面前說：“那你開”

林旭拿過車鑰匙，也不含糊，鑽進了唐青那輛騷氣的磨砂寶藍色寶馬。

打着方向盤，跟着魏峰的車，擠進車流。

林旭不自覺的用餘光瞄着副駕駛的唐青，唐青則低頭玩着手機，男人的側臉很帥，确切的說是這個男人還是這麽帥，他們大概有個7年沒見了吧，能再見到，林旭不由得心裏還是澎湃的，自然而然的好心情洋在了臉上，笑得眼角彎彎的，梨渦很甜。唐青其實瞥見了林旭若有似無的炙熱目光，本來沒想着戳破，可現在又見他一個人傻笑，不由得起了點玩心，便側頭盯着他笑着問：“有什麽開心的事兒？也給我講講呗？你都盯我半天了”

林旭根本不敢看他，緊張兮兮地直勾勾看着正前方的車流，抓着方向盤的手抖了抖，故作鎮定的輕咳了一聲：“沒……沒事”

唐青一笑，也沒問下去，低頭繼續玩手機，挂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點。

開開停停的，混着周末如潮的車流，終于到了X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結果又兜兜轉轉找了半天車位才停好車，周末的商場車子太多了。餘生和魏峰已經先一步擠進左側狹窄的電梯，紅燈閃爍着表示滿員了，無奈唐青便和林旭坐了另外一部。

商場電梯真的很擠，林旭被擠在一個角落裏，唐青在他前面站定，高大的身影罩住了他，像是被護在身後的小雞雛子。等到了一層時，又有人強行擠進來，直到電梯發出滴滴的超重聲，才驅趕了還想往裏走的人群。

林旭背已經緊貼着電梯壁，圍巾裹着，悶得大口呼氣。唐青聽着身後的人似乎被擠得夠嗆，便磨蹭着轉身面對着林旭站着，林旭一緊張，往後緊緊貼着電梯壁杵着一動不動如臨大敵一般。

唐青一手撐着電梯壁，試圖撐開一個空間讓林旭不那麽擠，另一只手娴熟的幫林旭扯松了圍巾，看着下巴處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伸手揉了一把柔軟的發頂。唐青看不見林旭的表情，但是發現了林旭擦紅的耳尖。心裏笑着說着小家夥這麽不經撩。

随着人們往自己目标樓層散去，電梯裏瞬間空落了許多。唐青便收回手扯了扯衣服，抱着腰站在了林旭旁邊。頂層到了，林旭還用餘光瞟着唐青，唐青順手又挼了一把林旭的頭頂，說：“到了，走吧”，便率先跨出了電梯，林旭紅着臉跟着，餘生見林旭臉都快埋到衣服裏了，抱着爆米花遞過兩張電影票靠近唐青嚼耳根“哥們兒，你是在電梯裏對人耍流氓了？”邊說邊對林旭的方向努努嘴。

唐青一愣，接過電影票，他只是順手照顧了一下小朋友。嗯……實話說那一份怦然心動的感覺還是有的，大概因為林旭本身長得還不錯吧，人對美好的事物都會心生一點喜愛。

餘生見唐青沒回答，便繼續湊近唐青耳朵說：“兄弟，你這招欲情故縱玩得不錯啊，不過你也別撩得太狠了。我覺得林旭比較容易害羞，穩一下比較好，別把人吓跑了，畢竟是你的終身大事”

“沒有的事兒，別瞎說”唐青眯眯眼，言語中透漏着有一絲不悅，心裏有點不痛快。

林旭整理好情緒一擡頭便看見餘生和唐青在咬耳朵，林旭臉色一滞，餘生瞥見了後立馬退後一步和唐青拉開了距離。

唐青盯了餘生一眼，便站直身子雙手揣在兜裏不說話了。

林旭盯着餘生手裏的爆米花，說：“我去買水吧”

餘生戳了戳唐青的手臂說：“哦……不用，老魏去買星巴克了，要麽？我記得你喜歡摩卡”

“行啊，你喝什麽”唐青偏頭問林旭。

其實林旭并不喜歡咖啡，這會兒又不好鶴立獨行，便說道：“卡布奇諾吧”

電影是餘生一貫喜歡的風格，科幻片，唐青偏頭看着聲側的餘生興致勃勃的已經坐好，一手抄着爆米花吃得不亦樂乎，邊看邊跟魏峰絮絮叨叨。電影開始10分鐘，唐青覺得前後座的人估計都想把餘生扔出去了，手抵着唇輕笑，轉頭瞥了一眼身側的人，發現林旭雙手抱着咖啡看得很認真，熒幕閃爍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斑斑駁駁的，睫毛忽閃忽閃，微微翹起的嘴角，很美好。突然想試試把他占為己有，這樣的念想一閃而過，卻還是把唐青自己吓了一跳。

直到電影快結束的時候，林旭起身拿着幾乎沒動過的咖啡邊走邊嘟囔着說：“被電影的特效晃得眼睛都花了”，唐青心道你那目不轉睛的當然會花眼，盯着他手裏滿滿當當的已經冷透的咖啡，皺了皺眉道：“你不喜歡喝咖啡？”

林旭轉身瞥了唐青一眼，擡擡手說：“是不怎麽喜歡”，唐青蹙着眉說：“下次給你買奶茶”，接過杯子他手裏的杯子扔進了垃圾桶。林旭有些錯愕‘還會，還會有下次？’，唐青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出了放映廳。

…………

餘生和魏峰兩個人走在他兩後邊，開口對前面的人嚷道：“一起去吃甜品嗎？這個開了一家新的輕咖，聽說蛋撻一級棒啊！”

林旭連忙轉身擺擺手說：“我還要回學校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得搬家”，他覺得再待下去他得精神錯亂了，果然太近了，會吃不消……

唐青雙手揣到衣兜裏說：“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我先送他回去”

林旭盯着唐青一臉的無所謂，興許是被那兩口子刺激到了，臉上反倒是顯出幾分淡然吧。林旭嘆口氣，朝餘生揮揮手，道了別後轉身自顧自地往電梯走去。

餘生拉住唐青的衣角示意他等等，悄悄的跟他說：“兄弟，我覺得小姨子這回挺靠譜，林旭看着還挺好的，可以試試”

唐青眼底一沉，籲出口氣，勾勾嘴角什麽都沒說便追上林旭的步伐走了。

走出電梯，地下停車場沒有了暖氣，林旭冷得一哆嗦，唐青下意識的擡手摩挲着他的背說：“走F邊過去，近一點，上車就不冷了”

林旭身體有些僵，木讷的點點頭，面上有點熱。唐青的大手就敷在他的背上，即使裹着厚厚的冬衣也仿佛能感覺到傳遞過來的熱度。緊張得腳下生風一般，走得飛快，脫離了唐青的手。唐青一愣，看着自己懸空的手臂，忽而笑了笑，揣進衣兜，快速跟了過去。

唐青的确中午并沒有喝多少酒，現下也自覺的爬進了駕駛座。林旭卻拉開車門鑽進了後座，扯下圍巾呼了一大口氣。唐青鎖了車門，随手按開了空調，盯着後視鏡詫異的問：“怎麽不坐前面，前面會暖和一點”

林旭一撇眼，偏着頭不看他，漫不經心的說：“我穿太多了前面坐着擠……”理由很蹩腳。

唐青輕笑，扣上自己的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唐青握着方向盤定睛望着擁擠的車流，雪化了，凝結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使得車子行駛的很緩慢，車流也逐漸擁堵，大家都是緩步向前。林旭盯着窗外模糊的街景悶悶的不說話，用手劃拉着玻璃窗上的白霧，趁着空擋唐青餘光盯着後視鏡裏的林旭，便開口問：“搬家需要我幫忙嗎？”

林旭手指一頓，笑了笑，答道：“沒事兒，我自己可以，我約好了車，也沒多少東西”

唐青盯着前面專心的開車，半晌又道：“房子在哪裏？離醫院進嗎？”

林旭點點頭說：“挺近的，就景園小區，挺老的一個小區”

唐青是知道這個小區的，剛剛回來那會兒，有短租過兩天，但因為挨着街道有點吵便沒有常住。

一路便再無話……

車路直到郊區才開始變得松散起來，車道上稀稀拉拉的偶爾幾輛開得飛快的車子轟出唔唔的馬達聲，才顯得車廂裏不在過于安靜得尴尬。看見衛校大門漸漸的出現在視線裏，林旭便想着在大門口下車，客氣的說：“你把我放校門口就好”

唐青沒吭聲，原本準備下車的林旭楞了楞，轉頭看了一眼唐青，唐青嘴角一彎，認真的說：“開始下雪了，我送你去樓下，免得淋濕了，你住幾棟”

林旭看着車開進了校門，也不好推辭了，“8棟，靠人工湖的新樓”

唐青輕笑一聲說：“你們這個湖聽蕭一枝說挺出名啊”

林旭偏頭疑惑道：“出名？”

唐青眼角彎彎的說：“哈哈，不是表白聖地嗎？”

林旭想了想開口道：“嗯，是有這個說法，想要表白就約來看湖，成了就成了，不成也不尴尬”

唐青沒搭腔，繞過湖邊的時候，林旭望着湖面淡淡開口說：“我們算不算逛過了？”唐青一怔，随即輕笑沒搭腔，心裏頭升騰起一股子無以名狀的感覺。

在寝室樓下停穩，唐青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随意放在大腿上，側頭叮囑道：“快上去吧，太冷了”

林旭低着頭顯然情緒不高的樣子，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上去了。

看着林旭上樓去了，唐青籲了口氣居然湧起了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邊把車開出學校邊給蕭一枝打電話，蕭一枝那邊很快接了起來，開口就問：“怎麽樣，我這學生還不錯吧，你們相處得怎麽樣？”

唐青語氣很平淡，“一枝，我覺得吧.....”唐青有些開不了口，他想說要不然先緩緩。

蕭一枝埋怨道：“老唐，你覺得什麽啊，我和玉兒都覺得林旭真的挺好的”

唐青接過話茬：“是挺好的，就是挺好的，我才覺得在我沒有想好的時候跟他好是對他不負責”

林旭太過對胃口了，就是這樣才讓他陷入了一時間的糾結，他其實還沒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怕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蕭一枝冷冷一哼，“老唐，你是不是死心眼啊，你就是不肯面對和正視自己的感覺！你就試着對他好一點啊，你不是很會嗎？今天不是也順帶得照顧得很好麽？”

唐青沉默了，蕭一枝又繼續苦口婆心的說：“老唐啊，給自己一次機會，我知道你需要時間，但是适應的過程中付出是必要的啊，再說他之後會在你手下實習，這不是機會嗎？給自己一個和他相處的機會，你還要停在原地多久啊？一輩子還長着呢”

“嗯，我知道，那再說吧”按斷電話。

唐青在公寓停車場坐了将近2個小時，車載煙灰缸裏滿是燒盡的香煙頭，指縫間夾着的香煙又快燒到手了，唐青攆滅煙頭憋出一個笑，搖搖頭心想自己什麽時候這麽優柔寡斷了。他從來都不是個為感情要死要活的人，現在卻被一個無望的鐘情困擾住了。不應當，也不值當。

行吧，那就往前試着走走吧，可能也不會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