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婚禮緊鑼密鼓開始籌備,鐘厲這邊一派喜慶熱鬧,另一邊的顧家卻是愁雲慘淡,人人心事重重。因為顧辰要走了,她決定去美國替自己親生父親管理生意,參加完肖雨桐的婚禮就動身。
陳若男夫妻倆自然是舍不得,孩子抱來的時候才出生十幾天,因為母親身體不好,導致孩子看起來十分羸弱。陳若男喜歡女孩兒,又因家裏已經有兩個臭小子,便收養了這孩子。家裏請了保姆,但陳若男并沒有事事假手與人,晚上還是自己帶孩子睡,直到孩子上幼兒園才給單獨準備了房間。
二十幾年來,她當孩子是親生的一樣,女孩子又比男孩子貼心,這突然要離開,心裏還真舍不得。
那兩兄弟估計也舍不得妹妹離開,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連一向愛說話的小兒子也不怎麽說話了,兩人現在每天都回來吃飯,可飯桌上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陳若男心裏直嘆氣,她明年就該退休了,本想着回家親自伺候着一家大小,含饴弄孫也算當媽的晚年的一件樂事,誰想,兩個臭小子不争氣,三十出頭了都還沒把兒媳婦領進門,現在就連女兒也要走了,這一退下來,她還真有點傷感。
顧辰已經不去公司上班了,現在沒事就和肖雨桐吃吃飯,逛逛街,陪她買些結婚的必備用品,再帶聰聰四處去玩玩,處于最後的放松階段。
“你給朝增寄請帖沒?”中午吃料理的時候,顧辰問肖雨桐。
肖雨桐回答:“給他打電話了,答應會過來給我們當伴郎。”
顧辰一愣,接着笑起來,“鐘厲他居然能答應?”雖然認了親戚,不過她已經習慣對某人直呼其名,稱呼一時改不過來。
肖雨桐說:“他為什麽不答應?他不知道多高興。”
顧辰挑眉,“怎麽講?”
肖雨桐自知失言,緩了緩說:“我也以為他不會同意,但我看他肯親自出面邀請顧大哥參加伴郎團,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麽小氣。”這話完全是避重就輕,他原話是,我為什麽不樂意?我樂意得很哪,當着那些個曾經想挖我牆角人娶你,我心裏不知道多痛快。
這男人有時候小氣起來還真沒法說。
“對了,”說到顧雲騰,肖雨桐不由多說了幾句,“昨天我看到顧大哥,他臉上怎麽有傷啊?我問他怎麽了,他說不小心撞的,他那樣的人怎麽會撞着了?我覺得他在敷衍我。”
顧辰表情漸漸淡漠,她看了肖雨桐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垂下了視線,“我……不知道。”
昨晚的顧家兄弟倆大鬧了一場,這陣子因為顧辰要走了,兩兄弟都很懂事地回來吃飯,畢竟以後這樣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的機會不多了。
飯桌上還是很安靜,秉持了一貫的食不言寝不語的傳統,吃完飯後,顧凱風擡眼看了女兒一眼,忍不住嘆了一句:“你媽明年就退休了,她這人閑不住,你沒事可要多聯系。”
顧辰點點頭,卻看了兩位哥哥一眼,笑着說:“兩位哥哥也該找嫂子了,生個孫子給媽看着,她就不會嫌悶了。”
顧凱風對此頗為贊同,指着倆兒子說:“你們說說,就你們倆這條件也不差啊,都三十多了,怎麽就沒給我整個人回來瞧瞧?老二工作特殊,經常有任務,沒有時間談情說愛這倒說得過去,但是老大啊,你可是咱這市裏頭炙手可熱的人物,你怎麽也沒動靜呢?我像你合格歲數的時候都已經……”
這話不對,他趕緊剎住車。他當年可是念書的時候就談了戀愛,可後來卻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了婚,五年後又離婚,陳若男是他第二任妻子。年輕的時候,誰都難免走幾條彎路,所幸最後還是找到了合适的人,攜手走到現在。
但這話在陳若男面前說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顧凱風咳了聲,轉換話題說:“正好,下個月你們陸叔叔的女兒甜甜要到這邊來采風,雲騰,你好好招待招待她,那丫頭以前還是挺喜歡和你一起玩的,真要能把人留住了,那可是親上加親的事。”
顧凱風說完,高興大笑,全然不知在坐的又有幾人心裏已經失了魂。
後來顧辰和陳若男去房間裏說話,只留三個男人在下面呆着,期間顧凱風去房間接了個電話,出來的時候卻見兩個兒子打了起來。
兩個兒子從小到大一直和睦,兩人性格一個深沉穩重,一個活潑明朗,正好互補,夫妻倆幾乎沒怎麽操過心,結果呢,三十多歲了居然還大打出手。兩個人又是身高腿長的練家子,拳頭揮得幹脆利落,腿風掃得呼呼作響,把在廚房收拾的阿姨吓得大氣也不敢出,貼在門上直叫喚:“別打了,你們快別打了,哎呦诶,這個打法可怎麽得了啊……”
那兩人哪聽得見,跳上跳下間只聽見肢體碰撞的聲音,噗噗噗,響聲沉悶厚重,兩人都有技巧,打鬥間絲毫不碰擦家具,導致他們老子打完電話才出來阻止他們。
“給我住手。”顧凱風大喝一聲,從樓梯上走下,他年輕時也喜歡練腿腳功夫,身手不比兩個兒子差,如今六十多歲了,還是身板筆直,沒有走形。他快步走到兩個兒子面前,黑着臉,“混賬東西,多大歲數了,丢不丢人?”
兩個兒子在他大喝出聲的時候已經停手,此時各自站住,兩人臉上都挂了彩,低着頭等待他們老子發落。
“幹什麽?”顧凱風眼風掃過兩人,最後看住老大,“雲騰,你一向冷靜,為什麽和你弟弟動手?”
他不是沖動的人,顧凱風覺得就算是顧雲起先動手他也不會和弟弟打起來。
顧雲騰半天不出聲。
顧凱風又問老二,“你呢,雲起?為什麽和你哥動手?”
顧雲起性格直,有什麽說什麽的主,他果然擡手擦了下嘴角的血水,說:“他就是個懦夫,想說的話不敢說,想留的人不敢留,還拿老子做借口,老子才不要他的好心。”
顧凱風聽得心火直冒,大喝一聲:“給老子閉嘴。”又反問,“你是誰老子?”
顧雲起不說話了。
顧凱風氣得肝疼,轉而又将小兒子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問:“雲騰,你有什麽話不敢說?又有什麽人不敢留?”
顧雲騰擡起頭,卻看到樓梯上方站着的母女,隔得遠,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他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沒有,我沒有話要說,也沒有什麽人要留。”
顧凱風白他一眼,心想你兄弟倆跟我玩無間道啊,說個話這麽費勁,然後準備再問,他大兒子卻說:“我晚上約了人,先走了。”
“站住,說清楚再走。”他大聲說,可是人壓根不聽,大步往外走,“顧雲騰,你漲脾氣了是不是?啊?”
嘭,回應他的是大門被甩上的聲音。
顧凱風氣壞了,踱步回來要揪住小兒子,結果人動作比他快,連跑帶躍地蹿到門口,轉眼也消失了。
“你們一個個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他氣得在客廳哇哇叫,樓上,陳若男已經把顧辰拉回了房間,女人的心思比男人靈敏,剛剛樓下的鬧劇她已經看出了門道。她銳利地盯着顧辰,表情嚴肅,“辰辰,你是不是和他們,”她頓一頓,“你在他們兩人之間周旋?”
顧辰不知在想什麽,低着頭不說話。
陳若男眼前一黑,擡手覆蓋住額頭,顧辰看她這樣,這才吓醒,趕緊扶住她,“媽,你別生氣,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
陳若男只覺得渾身發冷,枉她當了三十多年警察,眼皮子底下的明流暗湧她居然都沒有瞧見,或者是她對這幾個看起來懂事聽話的孩子太放心了,以至于被一些表面現象迷惑,以為那不過是正常的兄妹情深,如今回想起來,才知道件件都是癡情糾纏。
“辰辰,你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身世的?”她坐在床沿,一手撐住臉。
“八歲的時候。”
陳若男一驚,心裏又感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她以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極好,卻不想孩子早在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繼而她又心驚膽戰,他們竟然已經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了這麽多年小動作,還好沒整出什麽大事來,不然真是不好跟人交代。
“你卻一直不說,是不是就想一直這樣,頂着兄妹的頭銜,跟他們這麽不清不楚?”她聲音嚴厲,“辰辰,我當你親生女兒看待,這些年我可沒有虧待過你,甚至對你,比對那兩個小子還親,可你怎麽能這樣?看到他們為你大打出手,你良心過得去?”
顧辰又傷心又難堪,眼淚流下來,她伸手捂住臉,“媽,不是,我沒有和他們,我……我只喜歡過一個人。”
陳若男看她良久,心裏忽然有了答案,她開口,語氣肯定:“是雲騰。”
顧辰難掩哽咽,已經哭出聲來:“可是他不喜歡我,他一點也不喜歡我。”
陳若男沉思良久,“不,他喜歡,他喜歡你喜歡得要命。”
顧辰捂住臉的手落下,很久都沒有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