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姜逸北!!!!
屋子裏一時有些安靜, 只剩下梁上那只小麻雀歪着頭, 看看兩個活人, 又看看兩個死人。
那青衣白發的男子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渾然不覺,無論是惡意或是憐憫, 和他似乎都沒有任何關系。
他就只是盯着床上那具白骨,有些可笑地一遍又一遍地給人掖被角。
姜逸北靠坐在窗邊的長案上,道, “要按你這麽說, 他們這個樣子便也算是圓滿了。”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的,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嘲諷。
舸笛一時沒有回姜逸北的話,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麽。
姜逸北之前那點感慨轉瞬即逝,此時靠坐在長案上,無聊地從筆架上取下一根羊豪筆, 在幾根手指間轉來轉去, 另一手翻看着長案一邊碼成一摞的書籍。
都是一些閑散傳奇民間故事,瞧着便是用來打發光陰的。想來這二人應當是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以後, 那人才死去的。
姜逸北随手翻了翻便放回去了,然後在書籍旁邊看見一個信封。
那信封上并沒有落字, 未曾說明是寫給誰的, 封口已經被人拆開過。
姜逸北拿起信封打量了一下, 又看了舸笛一眼, 最終還是選擇了先告訴舸笛一聲, 說是自己看到了一封信件。
舸笛聽罷便走了過來, 他目不能視, 若是想知道這信是什麽還是只能讓姜逸北幫忙。
姜逸北明明自己也想拆開看的,但是聽舸笛這麽幹脆的讓自己拆開,又開始揣着點兒壞地打趣他,
“真要看?這要是你家祖輩的情書,到時候羞得可不是我?”
舸笛道,“要是有什麽肉麻的話,也是要你念出來的,只要你不羞我便是無所謂的。”
姜逸北挑眉,感覺自己扔了個回旋镖,這轉了一圈又紮回到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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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低頭打量着手上泛黃的信封,心道該不會真要自己念些什麽“思君令人老”或是“願做深山木”的句子吧。
舸笛不慌不忙地等着,似乎是半點也不着急。
姜逸北猶豫了一下,才打開信封把裏面的那張紙給抽了出來,“我可看了啊?”
舸笛:“嗯。”
姜逸北翻開折好的紙張,看了個開頭,便把一顆心放下了。
這是床上那位第七代閣主寫給後代子孫的。
姜逸北也沒一句一句地念,只大略掃了一眼,然後精簡地告訴舸笛道,
“你這位祖宗說,若是閣中有難,可帶走這屋中的寶物,但為了防止被人随意取走,所以此物需以自己的性命來換。且寶物用完需得歸還,否則死無全屍——啧,真是位慈愛的好祖宗。”
先要拿命換東西,要是換完不還,那你就屍體都別想有。
舸笛卻沒在意這個,只是問道,“他沒說天鑒匣在何處?”
“沒,”姜逸北笑道,“可能想要和你們玩兒個捉迷藏。”
姜逸北随手把這封信重新疊好,又裝進信封,放回了桌子上,“要不我幫你翻一下?”
反正這屋子也不大,姜逸北覺得翻翻應該挺快的——畢竟這瞎子找東西好像也不太方便。
舸笛搖頭,“暫且不必。”
他只是覺得,這位先輩已經把使用天鑒匣的代價說出來了,還要求了歸還。這便是同意後世在危急時刻使用它了的意思。
既然已經同意別人使用,那便沒必要還特意把東西藏起來等人找。
這東西應當就放在顯眼的地方才對。
此時,梁上的那只麻雀突然叽叽喳喳地叫了兩聲,然後展開翅膀準備從屋子裏飛出去。
但是也不知是不是這小雀眼神不大好使,居然迎着光一頭撞在了窗棂上。
這一撞可不得了,估計自己把自己驚着了。瞬間開始在這屋子裏撲棱棱地亂飛,又撞了幾下,越撞越慌張,估計頭也撞暈了。
一個沒留神,直奔着那青衣白發的男子去了。
可這小麻雀還未近身,突然之間寒光一閃。
甚至都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那小麻雀便被淩空劃成了兩半,掉落在木質的地板上,血瞬間染開。小腳彈動,空抓了幾下,不動了。
姜逸北:…………
舸笛雖沒見着,但是剛剛也分明聽到了機巧運轉的聲音,雖然只有一瞬,還被那劃開血肉的聲音遮掩着。
舸笛問道,“剛剛是什麽?”
姜逸北從長案旁站直了身體,“你別亂動!”
舸笛一怔,他剛剛确實有心往前走,去查看一下的。聽聲音,剛剛那動靜留在床前。
但是姜逸北這麽一兇,舸笛下意識就停在來了,猶豫着問道,“……怎麽?”
“總之,你別動。”姜逸北咽了口唾沫,“別靠太近。”
床邊那個白發青衣的男子右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劍,劍身極窄,只有一指寬,顏色是詭異的黑,只鋒刃處兩線銀白。
他依舊坐在床邊,劍尖斜指地面,銀白的位置看得見有血流過,只是不多。
事實上,這地方沒有設置機巧陷阱的原因,除了因為這裏是他們的“桃源”,還因為不需要。
這具屍體做成的人偶,除了擁有愛人的外形,其本身也是那位閣主一生最傑出的機巧妙品。
剛剛那麻雀撞得極快,讓這人偶誤以為是飛過來的飛镖暗器,此時已經進入了防衛狀态。
那閣主想必一聲遭遇無數非議,死後也不得不未雨綢缪。若是有後人也看不慣他們這般,想要毀了他們以正家風,那該怎麽辦?
那人偶看了看地上被削成兩半的鳥兒,又擡起頭又看了看舸笛和姜逸北。
蒼白的唇艱難地顫抖了幾下,緩慢地開合着,發出的聲音幹澀而奇怪,一字一頓,像是用某種發聲機關,強行模拟人聲。他道,
“雖,是,血,脈,之,親……不,能,容……則,殺……”
“我的天,”姜逸北尚有閑心驚訝,一臉震驚道,“屍體說話了???”
他剛剛震驚完,那白發青衣男子便起身一個飛掠。動作和說話完全不一樣,流暢至極,手中長劍一揮,直指舸笛脖頸。
舸笛慌忙避過,可一劍未完另一劍又至,舸笛現在的身體根本沒辦法應接這個換招速度。
鋒利的劍鋒直接擦過舸笛的上臂,也不知道割得到底多深,反正血瞬間就順着手臂流下來。一下子就侵染了整個衣袖。
這兩招不過是瞬息之間,舸笛就已經傷重至此,第三劍便是直取舸笛的性命。
就在長劍揮下的時候,聽得“當”的一聲響。姜逸北已經飛身至舸笛身側,提劍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可這人偶手勁大得可怕,姜逸北的劍也算是兵器譜上有名號的,卻當場被砍出了一個缺口,虎口也被兩劍相擊時帶出來的震顫而震得發麻。
姜逸北甚至都來不及心疼一下舸笛的傷,只當機立斷地抽劍反擊,想着先把這人偶帶得離舸笛遠一些。
但是在這人偶手底下,他根本就占不得主導。不過三五招便被這人偶狠狠的壓制住,手上的劍也滿是缺口。姜逸北的手麻得幾乎拿不住劍,虎口的位置都已經因為振動而開裂滲血。
碾壓般的實力差。
無論是非人的敏捷度和力度,還是兵刃的堅韌度與鋒利度,以及“他”刀槍不入的皮膚。
姜逸北一劍劃過這人偶的小腿,但是人偶未傷分毫。
這根本就沒法對抗。
舸笛按壓着大出血的手臂傷口,在武力這塊兒他肯定是幫不上忙的,唯一能做的便是思考如何讓這東西停下來。
要依靠機巧術。
這人偶是機巧術支撐的。
那麽就需要用從破解機巧術的角度去思考。
關竅是什麽?
它是如何運轉起來的?
它是靠什麽做出判斷的?
…………
舸笛聽着打鬥之聲便可得知姜逸北的處境。心裏很慌,腦子卻依舊運轉得很快,從小到大接觸過的無數機巧術相關從他腦子裏匆匆流過。他需要從中抓取自己用得上的。
快一點,再快一點。
如果是自己,自己制作了這麽個東西……
自己會用什麽來驅策他?
怎麽觸發,怎麽停止?
聲音?不對。
陣法?也不對。
…………
突然,伴随着一聲脆響,只有一半的劍刃打着旋兒從舸笛身側飛過,帶起一陣風掠起了舸笛的發,然後死死紮進了身後的門框裏——那是姜逸北的劍,斷劍。
舸笛聽到那人偶的劍劃過空氣,原本飛速運轉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姜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