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牽着我走呗
姜逸北夢呓的聲音不大, 低低的。
舸笛打呵欠的動作一頓, 這種情形他昨夜剛剛見識過, 記憶猶新。立刻就走過去在人旁邊蹲了下來,摸了摸姜逸北的額頭。
這可好, 真發燒了。
燒得不算厲害,就是有點微熱。
估計是腰部的傷口碰了水導致的。因為低燒不明顯,這人白天自己也就沒注意。睡着了方才顯出來。
舸笛認命地拿了塊布, 沾了水給敷在人額頭上了。其實也就圖個心裏安心, 估計效用不大,還是得出去之後找大夫來清理一下創口,再開些湯藥。
姜逸北的夢話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舸笛隐約覺得聽人說夢話好像是不太好,腦子裏飛快地掠過了“非禮勿視”之類的聖人語錄。
然後, 他一邊腦子裏循環着聖人們的叨叨叨, 一邊待在一旁接着聽。
夢話基本都不太有邏輯,姜逸北的也不例外, 說出的話都很碎碎片化。上一句在說“我要吃橘子”,下一句突然就會兇巴巴問“誰說的?!”
聽着有些孩子氣, 可能是夢到小時候的事兒也說不準。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句話碰着舸笛的笑點了, 弄的他在旁邊笑得停不下來。
還沒笑完, 就聽着他沒頭沒尾地說“我不信”, 語氣是有點倔強的稚拙。跟平日裏的他判若兩人。
舸笛笑問, “不信什麽?”
姜逸北沉默了片刻, 也不知是不是睡得淺, 居然真口齒模糊地接上了,他道,“什麽都不信。”
舸笛一愣,差點懷疑這人是不是在裝睡,故意逗他呢。
可凝神聽了一會兒,又覺得這人呼吸聲很規律,似乎是真在安睡。而且以舸笛對姜逸北的了解,這人要真裝睡逗人,應該不會接“什麽都不信”這樣的話。
舸笛試探着道,“鹧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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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逸北沒理。
舸笛又道,“姜逸北?”
姜逸北“嗯”了一聲,鼻音很重。
舸笛:“…………”
還以為他很喜歡鹧鸪天這個外號呢。
姜逸北“嗯”了一聲不就說話了,夢呓也停了。
舸笛卻突然腦子裏冒出來一個想法,帶着點好奇和玩鬧的心思,問道,“我能問你個問題麽?”
姜逸北沒接話。
舸笛以為人睡着了,而且說完也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跟騙小孩兒似的,這樣不好。
正準備作罷,卻突然聽得那人“嗯”了一聲,似乎是表示同意了。
舸笛:…………
我都準備罷手了,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
舸笛清了清嗓子,提示道,“關于,額,舸笛的。”
念出自己的名字總覺得哪裏似乎有點怪怪的,舸笛壓下那點怪異感。等着姜逸北給回應,但是姜逸北沒作聲了。
“你為什麽喜歡……”這個詞兒怎麽這麽怪呢?
舸笛又換了句式,“他怎麽……嗯,成你白月光的?”
姜逸北安靜了許久,才接上話,話音含混,“……誰?”
“舸笛。”
“那……是誰?”
舸笛:……………………
舸笛神情複雜,拍了拍姜逸北,安撫孩子似的,心道我早該知道不能信你胡說八道。
這兩下拍的不重,大概就像娘親哄孩子睡覺似的。
姜逸北突然心有所感,又模模糊糊地道,“那,你又是誰?”
鼻音濃重,半夢半醒。
舸笛道,“我是……嗯,那個欠你一頓飯的瞎子。”
姜逸北又沉默了好半天,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因為舸笛句子太長,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舸笛也沒了逗他的心思,給姜逸北額頭上的布條換過,準備待會兒稍微休息一下。畢竟昨夜就沒睡好,今天不能接着不睡了。
他這頭還在想事情呢,卻沒想到姜逸北突然伸手一把拽住舸笛,也不知道這人半夢半醒的哪兒來的這麽大力氣,直接就把人給拽得歪倒下來,差點整個上半身砸在姜逸北身上。
舸笛慌忙用手撐着地面才沒直接撲人身上,長舒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姜逸北直接伸出雙手攔腰一抱,就地一滾,把人摟着整個翻了個身,困在身前抱牢了。
舸笛:????
剛剛發生了什麽?
姜逸北跟抱着鋪蓋卷兒似的,一看就是平素睡相不好的。頭埋得低低的,整個陷在舸笛的脖子裏,呼吸因為低燒的關系有點燙,全撲在舸笛脖子的皮膚上。原本放在額頭的濕布也被他折騰掉了。
舸笛試着從他懷裏出來,結果剛剛動了動,那人就抱得更緊。
舸笛:…………
舸笛:“……松手。”
姜逸北沒聲音,但是在舸笛脖子處蹭了蹭。
舸笛:“…………你……你是不是醒着?”
還是沒聲音。
舸笛等了半天,姜逸北的夢話停了,就只剩下綿長的呼吸了,一下又一下地往脖子上撲。
他一時分不清剛剛是真的睡眠和低燒導致的夢呓對話,還是這人已經醒過來了,在和自己鬧着玩兒。
但是這事兒怎麽可能自己糾結的出結果。
可是舸笛覺得自己剛剛問的問題也……嗯,有點太八卦了,他臉皮薄,也不好非把人叫醒了對證。
糾結來糾結去,反而聽着姜逸北均勻的呼吸聲覺得累了。迷迷糊糊地在人懷裏睡着了。
客觀來講,這人懷裏還挺暖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的關系。
第二日舸笛醒到日頭高升才醒過來,當時身邊早就沒了人,坐起來凝神細聽,聽到不遠處有動靜,這才尋過去。
姜逸北已經在準備吃的東西了,他在這山谷裏打了幾只雀兒,架在火上烤了,順帶還摘了幾顆拇指大小的小果子。
此時聽到舸笛過來,便笑着打招呼道,“睡醒了?”
舸笛點了個頭,借着旁邊的活水洗臉淨口,然後才試探着道,“你昨夜發燒了,知道麽?”
姜逸北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點,怪不得醒的時候那麽渴。對了,吃果子麽?”
說罷拿着顆青紅的小果子湊到舸笛嘴邊,碰了碰唇示意舸笛張口,舸笛張開嘴他就把果子喂進去,“可甜了。”
舸笛咬了一口,酸味彌散在整個口腔,瞬間激得整張臉都皺了一下,嘴裏被酸引出了大量口水,只能捂着嘴。
姜逸北在旁邊哈哈大笑,看熱鬧看得歡,開心得不得了。一邊笑一邊拿巴掌大的葉子兜了清水,“喝口水喝口水,吐出來,沒關系,吐吧。哈哈哈,酸不酸?”
舸笛喝水漱了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幾歲了還這麽玩兒?”
姜逸北笑着道,“我早上比你慘。你是不知道,我當時往嘴裏一起扔了五六個,酸得差點見神仙。當時就覺得一定得給你嘗嘗。”
舸笛:??
舸笛:“我平素沒得罪你吧?”
姜逸北:“有福同享,有果子同酸嘛。來,再喝一口漱漱。”
姜逸北殷勤地遞完了水,又給人遞了烤熟的小雀,心情明朗得像是萬裏無雲的大晴天。
舸笛郁悶地咬着雀肉,盤算着什麽時候讨回來。就在這時候,兩人突然聽見巨大的聲響,像是水流在某個狹小空間奔騰的聲音。
姜逸北和舸笛一怔。
舸笛突然反應過來,“有人追過來了。”
說罷站起身,拽着姜逸北離開原地。
兩人走開沒兩步,剛剛那處穩定的水流突然像是暴漲的洪水,水噴湧而出。
姜逸北和舸笛被卷入暗流之後就是從此處出來的,此時水位暴漲,只能是洗鉛池出了問題。應當是有人再次觸動了洗鉛池的開關,導致洗鉛池的池水湧了下來。
舸笛尚在思考,不知來的是雲叔,還是其它人。
姜逸北卻瞬間就開始警覺,“你昨日研究出口研究得如何了?”
舸笛:“已經找到了,怎麽?”
姜逸北:“走。”
舸笛一衡量,他和姜逸北兩人現在都狀态不佳,來的若是舸輕舟……
風險太大,不值得賭這一把。
這麽一想,他便帶着姜逸北到達之前尋到的門的位置,按照之前星辰暗紋的提示打開了暗門。
也就在此時,水源那邊已經有人沖了出來,摔在草地上,撞了個七葷八素。但是這人大概是做了防護才下來的,所以并沒有暈過去,爬起來看見舸笛和姜逸北兩人,便大聲呼喝道,
“果然還活着!在那兒!!”
語氣間分明就是“快去抓住他們!”,可沒有半點找到人的欣喜。
是敵是友,一聽便知。
來人若是只有一個就罷了,可偏偏來的人不少。
舸笛和姜逸北兩人也無意在這裏浪費體力,一起閃身躲進暗門,千斤的石壁慢慢合上。那邊的人已經提着兵刃追過來,結果被舸笛手腕上的袖箭放倒了最前面幾個,石壁就已經徹底合攏。
山壁裏此時完全就是一片黑暗,舸笛毫無知覺,姜逸北卻有些不适應。
舸笛道,“雖說按布局推測此處有生門,但是具體如何還得看當初建造的人的安排,接下來也許有危險,多注意些。”
姜逸北應了一聲。舸笛一時也沒想起光線的問題,得到了回答,便轉身摸着洞壁往裏走。姜逸北扶着洞壁走了幾步,終究覺得有點不太适應,幹脆停了下來,
“小瞎子?”
舸笛:“…………把最前面那個字去了。”
姜逸北:“看不見路,你牽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