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你了
姜逸北這話說的又乖又軟, 乍一聽倒好像是在撒嬌。舸笛愣怔了一下, 方才反應過來原因。
姜逸北也不管這人答應自己沒有, 自己先伸出了手。黑燈瞎火的也沒個準頭,先是抓住人小臂, 之後順着往下捋,等摸到手了,便一把攥緊。
舸笛:“…………”
姜逸北自顧自地發表感慨:“有安全感多了, 走吧。”
舸笛笑道, “你倒是不見外。”
姜逸北反正是個不要臉的,“你我的關系還要見外?我是外人麽?”
舸笛:“你是內人。”
姜逸北:…………
也行,不虧本。
舸笛也沒把姜逸北的手給拂開,拉着人一起摸索着往前走。
舸笛的手其實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不大相符。他這人看着溫潤,所以總會讓人覺得他的手應該是細白柔軟的, 只提得起筆拿得起扇。
姜逸北也曾留意過這雙手, 當時覺得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但是和捏在手裏的感覺不一樣。
他的手給人感覺較細弱, 不知是不是因為手腕受過傷的關系,所以手沒有一般江湖男子的那種寬厚感。但是并不柔嫩, 手心和手指有些薄繭, 手指摩挲而過的時候, 感覺癢癢的。
舸笛也不和這個手指頭亂動的人計較, 只留心着通道當中的動靜。
天架山地界的暗道大多都是機關遍布, 而且前輩能人衆多, 一不小心栽進去的話, 未免太不值當了。
兩人步行了一段距離,黑暗卻漸漸淡了。看東西就好像晨昏時刻那樣影影綽綽的。通道幾個拐彎之後,居然見到一束天光從頭頂上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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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逸北擡頭,就看到近百丈高的位置有一處孔洞,天光便是從那處落下來的。
而且不知山頂上具體是個什麽構造,天光落到地上的時候,居然光線與陰影深淺錯落有致,形成了一副陰影構造的水墨畫。
明明已經看得清路面了,姜逸北偏偏不做聲,依舊牽着舸笛的手跟着往前走。
不過眼睛卻在那幅畫上打量着。
畫并不是什麽山水花鳥,倒是有幾分像是給幼童看的繪本,似乎是在用一種近乎抽象的人物筆法講述一個故事。
這樣的“漏天光”幾乎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瞧見一個,姜逸北一邊走一邊看着畫,心裏揣摩着這些到底是在講述着什麽。
依這畫上所見,大抵是個情愛故事,還是個不走尋常路的講述斷袖龍陽的情愛故事。
最開始幾幅都是兩個稚子嬉戲,姜逸北沒怎麽放在心上。可到了後來,看到兩個成年男子并肩而立的時候,姜逸北方才察出不對勁來。
原本他還勸說自己,自己是小人之心,自己劍走偏鋒了就覺得看誰都偏。結果下一幅可好,直接來了張龍陽春宮。
姜逸北:“啧。”
舸笛:“怎麽了?”
“…………”姜逸北猶豫了半天,最後道,“踩着水窪了。”
舸笛雖沒覺察到有水窪,但也沒多想。
姜逸北這頭十分想要把這稀奇事告訴舸笛,可又舍不得抓在手裏的福利,愣是把自己糾結了個夠嗆。
都走出好幾步了,還沒忘回頭多看幾眼。那副“漏天光”畫的簡潔,不過是兩人一窗,鴛鴦交頸,窗上貼着個“囍”字。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是比不過市面上的各種春宮冊的。但不知是不是那個“囍”字渲染的,居然瞧着不覺得如何淫.穢,反而倒是透出了幾分布局之人心裏的歡喜。
姜逸北難得也傷春悲秋地感嘆了一把,心道龍陽斷袖本就世俗不容,而且江湖險惡人命輕賤。這兩人能貼上囍字互定終生,也算是令人欽羨了。
結果這個念頭一落,就見着下一幅上面有着三人,兩人是剛剛互定終生的,還有一人不知是誰,只是拿着一把劍把其中一人刺了個對穿。另一人在他身後。
想必是這人是為了保護愛人而受了一劍。
姜逸北:“…………”
要不要這麽不給面子,這才剛剛羨慕完。
大概是姜逸北這個驚訝有點明顯,舸笛便又問了一次“怎麽了”。
姜逸北有苦說不出,牙疼似的道,“又踩水窪了。”
舸笛沉默了一下,還是道,“那你多注意些腳下,”
姜逸北睜眼說瞎話,“看不見麽。”
兩人接着往前走,接下來幾幅在姜逸北的意料之中,無非是葬禮之類的。簡單的幾幅圖也表達不出什麽,但大抵是剛剛一路看過來,姜逸北多少也心有惋惜。
與此同時,心中暗道只怕是他和舸笛一不小心踏進了哪位前輩的陵墓中來了,這裏應當是記錄着此人生前的事情。
本以為這畫到了下葬之後要麽就結束了,要麽就要敘述別的事情,誰知後面居然還是此二人。
下葬之後夾了一副姜逸北看不懂的單人畫,而後的場景便是挖墳掘墓,居然把下葬之人又給挖出來了。
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就算是姜逸北這種不着調的人,也覺得有些太過了。哪怕相思再苦,別人也得入土為安不是。
可轉念一想,大概是情深所致,又有些憐憫。于是又嘆了一口氣。
舸笛:“……又踩到水窪了?”
“沒有,”姜逸北這人張口就是胡說八道,“是我想你了。”
舸笛:“……什麽?”
姜逸北瞧着舸笛的臉,一本正經道,“這裏烏漆抹黑的,我已經快有半個時辰沒見過你的臉了。”
舸笛:“……你猜我信不信。”
姜逸北頗有自覺,“定然是不信的。”
舸笛道,“你這一路都一驚一乍好幾回了。這位爺,能不能賞我個明白?”
姜逸北拉着舸笛的手,心頭衡量了一下,最後妥協半步,“要不你賄賂一下我?”
舸笛:“…………”
舸笛:“接着走吧,小心腳下。”
姜逸北被一口回絕還挺失望,剛剛目睹了一個生死愛戀的悲情故事,挺想和人叨咕叨咕的,“要不我降個價,誇我兩句也成。”
“晚了,”舸笛笑道,“不想聽了,憋着吧你。”
姜逸北:…………
如果說現在姜逸北只是想和人分享一個悲情故事,那麽接下來他就是想要和人說一說怪奇故事了。
因為接下來幾幅“漏天光”簡直匪夷所思。
那人分明已經死了,埋進了棺材。可是接下來居然又出現了好幾副日常場景,死了的那人要麽在幫人绾發,要麽在幫人夾菜。
姜逸北懷疑是不是換了個人,可是看繪法,又沒什麽區別。
他這邊正在納罕的時候,那邊舸笛卻道了一句“奇怪。”
姜逸北:“…………”
你我果然心意相通。
姜逸北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樣地問道,“你也踩進水窪了?”
舸笛停下來,道,“倒不是,我是在想咱們進這暗道這麽久,卻沒見到任何機巧陷阱。”
姜逸北:“這不是好事麽?”
舸笛:“好雖好,卻也怪得很。畢竟是我天架山的地界,這一路走的越順暢,我這心裏便越沒底。”
姜逸北突然心領神會,“你是說前路恐怕有大兇險。”
舸笛默認。
姜逸北想着剛剛一路所見,頓時猶豫要不要告訴舸笛。畢竟自己就是看個熱鬧,可到了舸笛這裏說不準會有些別的發現。
可是還沒等得及姜逸北開口。舸笛突然食指豎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姜逸北:…………
我是自覺閉嘴還是裝作依舊看不見?
舸笛側耳凝細聽聽,突然道,“有風聲。”
姜逸北:???
舸笛:“這暗道裏哪裏來的風,這風聲應該是近出口了。”
說罷拽着姜逸北提步就走,姜逸北踉跄了兩步方才跟上“你走那麽急做什麽,出口又不會跑。”
舸笛拽着姜逸北往前走,卻見原本一直都是單一通道的路出現了好幾個岔口,舸笛靠着耳力,半點猶豫都沒有地在幾個岔口之間進行了選擇,最後停在一堵石牆之前。
是死路。
姜逸北:“額,要不咱往回走幾步?”
舸笛貼着洞壁聽了聽動靜,“就在這後面。”
姜逸北跟着幹巴巴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能幫着幹點什麽。
舸笛松開姜逸北的手,在洞壁上摸索着。
這說松手就松手的果斷勁兒還讓姜逸北有點悵然若失。
不出一會兒就聽到一聲響,洞壁居然裂開了一道縫,光從門縫那邊透了進來。舸笛再次把姜逸北拽過來,“推開。”
姜逸北打量了一下,發現是個翻轉門。舸笛現在的力氣自然是不敵他的,于是便走過去手貼在石壁上一個用力,門應聲而開。
天光傾瀉進來,風也撲了進來。
但是門外卻并不是什麽出口通道,而是萬丈高崖。
姜逸北本就有些微燒,所以這風撲在身上格外舒服。他吹着風笑道,“雖然不是出口,但也不錯。嗯……風景很好。”
舸笛:“…………”
擡眼望出去風景還是确實不錯的,此處離地面約莫數十丈,下面近處是綠意盎然的青草,遠處的樹木似乎正值花期,粉粉白白的一片。嗯,還有湖泊。
姜逸北欣賞了一會兒,突然一怔。
那湖泊上居然懸浮着一座空中閣樓!!
姜逸北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見着了海市蜃樓,因為那樓閣與水面少說也有好幾丈的距離,就那麽漂浮在空中,沒有任何依托。
姜逸北下意識伸手拽了拽舸笛的袖子,道,“快掐我一下,我好像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