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哄我
姜逸北瞧着那個身影, 默默把窗戶合上了躺回床上, 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心裏開始自己和自己較勁。
跟還是不跟跟還是不跟跟還是不跟?
跟?
不跟?
……要不,還是不跟吧, 弄的自己懷疑他一樣。他是來幫自己采藥的,已經很夠意思了。而且他是玄機閣舊人,在這個地界上有兩個熟人要見不是很正常?
不跟不跟。
睡覺!
姜逸北把原本就亂的被子混亂裹在身上, 翻了個身準備閉眼睡覺。
閉眼不到三秒, 眼睛突然又睜開了,直接一把掀開被子,跳起來穿上外衣,提上劍就出了門。
我這不是懷疑, 我這是擔心。
大半夜的, 一個瞎子出門多不安全啊。
姜逸北在自我說服這方面一向才能出衆,覺得這個理由簡直不能再有道理了, 簡直毫無破綻。然後心安理得地翻上屋頂, 跟上去了。
姜逸北雖說知道舸笛原本就是玄機閣的人, 對這裏熟悉也是正常。但是看這人這麽胸有成竹地在街道之間穿行,還是覺得有點懷疑。畢竟他已經不止一次地領教過舸笛在認路這塊兒的天賦跟厚臉皮了。
好在這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還算靠譜,總歸是沒繞冤枉路。直接一路遠離了集鎮,到了稍微偏遠一些的地方。周圍漸漸少了人家, 而草木漸茂。
姜逸北跟得步子放得輕, 始終都離着一段距離, 因而也沒有被舸笛發現。不過也因此看得不是特別分明。
他看到舸笛最後一顆大松樹下停了下來, 然後單膝下蹲,似乎拿手摸了摸地上的什麽東西。姜逸北看不分明,只看着他有了些動作之後,突然從地底下捧出來一個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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舸笛把壇子捧到手上之後,還特別珍惜似的擦了擦灰,然後才站起身欲往回走。
姜逸北收聲斂氣,待在原地沒動,只是把自己的動靜壓制到最小。看着舸笛一個人抱着壇子,又順着原路走回去了。
姜逸北心道,這大半夜的跑出來就為了挖壇酒?什麽酒這麽稀罕,還得這麽藏着掖着的?
姜逸北好奇心旺盛起來自己都攔不住自己,愣是等那個瞎子走遠了,還跑過去看了一眼那顆松樹下面。
這松樹很大,樹底下一層厚厚的松針。舸笛剛剛蹲下的位置松針被翻開過,下面是濕潤的。姜逸北用手把松針撥開一些,就摸到了一塊平平整整的像木板一樣的東西。
姜逸北順着這塊石板往旁邊摸了摸,卻沒找到木板的邊緣,也不知道這塊木板到底有多大。
他只能估測這木板下面應該是個暗匣,剛剛那個瞎子沒帶鋤頭沒帶鐵鍬的,直接上手把壇子“挖”了出來,應該就是說明這東西之前藏在下面的匣子裏。
想到此處,姜逸北挑眉,抽出自己的長劍來,直接一劍紮了下去。
機巧術什麽的他不在行,倒是搞點破壞什麽的,他還是很擅長的。
只是誰知道這劍根本就紮不下去,哪怕姜逸北的劍也算是削鐵如泥了,卻依舊入進去近一寸便卡住了。姜逸北無奈,只能又廢了點功夫把自己卡死的劍給拔.出來。
這明明都發現了問題所在了,卻愣是得不到結果。拿着劍又試了兩次,才最終放棄了。站起身把劍收起來。正準備轉身走,卻突然見到松樹上接近樹根的地方好像有字。之前被松針隐藏着,不大明顯。
但是這夜色昏暗,又在松樹下,月光都照不進來。姜逸北只能憑手摸了摸字體的筆畫,卻發現刻字之人的書法功底實在是一言難盡,摸了半天,也只辨別出來一個“楚”字,剩下的一個也不認識。
姜逸北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這大晚上的不睡覺出來一趟,結果全都只有個影子不給真相,今兒回去還能不能睡着了。
等他回到屋子再睡着的時候,離天亮已經沒幾個時辰了。只稍微眯了一會兒,就又得爬起來梳洗準備,然後叫上瞎子二人好一起上山。
原本上山的食物和水以及藥什麽的都是姜逸北背的,可那瞎子今日也帶上了一個包袱,圓滾滾的。姜逸北只需看一眼就推測那是舸笛昨夜挖出來的東西,一時十分糾結要不要直接開口問問。
想來想去,折中了個法子,“你這個我幫你背吧。”
我順便再偷偷看看。
舸笛直接自己背上,拒絕道,“不用,這個我還是背的起的。走吧。”
姜逸北:…………
此次他們二人要去的是天架山的北峰,那邊有一處懸崖,姜逸北要找的藥草應該就是在那片懸崖上。
但玄機閣既然已經在天架山落腳了幾百年,那這天架山已經算作他們的地界了。無論哪個山峰,上下山的通道都是有玄機閣的人手守衛的。
只不過玄機閣畢竟只是個做生意的,不是什麽江湖大派,人手有限。因而守住的都是一些大路,而一些偏遠位置的山路,則是靠機巧陷阱。
舸笛還要為自己之後的計劃做打算,自然不好打草驚蛇。挑的道路也都是一些偏僻難行的,甚至有幾處都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路,全靠人在草木藤蔓之間開辟一條路出來。
姜逸北看着舸笛走的辛苦,山路難行,便提出要不要自己背着他走,被舸笛拒絕了。然後姜逸北又挺誠心地說,要幫舸笛背行李,當然,還是被拒絕了。
姜逸北這次倒是真準備幫忙背行李了,只不過得了兩個拒絕,忍不住心裏哼哼道,弱柳扶風似的還不讓人心疼,倒是看你能撐到幾時。
舸笛雖然累得有些氣息不勻,但也還沒忘記指點姜逸北,“由此路往上走,若是遇到分岔路口,便看分岔路口的松樹。松樹在左便向右走,松樹在右便向左走。記得小心腳下,如果遇到大片的青石板路,你便提醒我。”
姜逸北道,“至于這麽謹慎麽?”
舸笛道,“這山上的機關都是互相關聯的,牽一發而動全身。你這裏的機關啓動了,玄機閣那邊馬上就會知道,到時候你要應付的就不只是機關了。”
姜逸北邊走邊道,“我記得你不識路得厲害,怎麽到了這天架山地界毛病反而好了。”
舸笛誠懇道,“你要是在這裏長大,你也不會認錯路的。”
姜逸北笑道,“……我以為你是關在玄機閣長大的。就是把你們所有學子都鎖在一個都是木頭金屬的房間裏,逼着你們把它們變成武器或者是暗匣。”
舸笛也笑:“我還真經歷過這樣的時候,不過我都會把時間花在撬鎖上。”
這第一重機關陣規矩死得很,姜逸北和舸笛說說笑笑地便把第一重機關陣爬了上去,一路走的十分平穩,并沒有什麽意外。
到了第二重機關陣,規矩便“活”了許多,需要舸笛邊走邊判斷。姜逸北中途看舸笛走得挺累的,一時抽風,又問了一遍要不要自己背,“你上次那腿傷估計還沒好利索,小心落下病根。”
舸笛:“說了不用。”
姜逸北無語了半晌,不知道這瞎子在熬個什麽勁兒,非要和自己的腿過不去嗎?
自己也是,幹嘛非要這麽上趕着背他,弄的跟犯賤似的。
姜逸北這人估計犯賤有瘾,前一刻還在唾棄自己,下一刻還是有點心軟,“那歇會兒呗,歇會兒總成吧。”
舸笛也确實走累了,兩個人找了位置坐下來。姜逸北把牛皮水袋的塞子打開,遞給舸笛喝水,然後心裏默默覺得自己越來越像這瞎子的老媽子了。
就在這時候,姜逸北見着一條呈黑黃白三色環紋的大蛇,杯口那樣粗細,大搖大擺地從他們面前爬了過去,一點都不懼人,高貴地連個眼神都不屑于賞給這兩個人類。
姜逸北:…………
舸笛:“怎麽了?”
姜逸北:“……蛇。”
舸笛:“你怕?”
姜逸北:“…………”
這倒不至于,姜逸北主要是和蜘蛛螳螂蜈蚣蟑螂一類的八字不合,對蛇還算友善。他主要是驚訝這蛇如此高貴冷豔的态度。
舸笛笑起來,招手道,“快來,頭低下來,摸摸毛吓不着。”
姜逸北:“…………”
姜逸北拍了一下舸笛的手,“啪”的一聲脆響,“我看你一點都不累,還能在這消遣我,走吧。”
說着就要站起身,舸笛自然也跟着站起來,笑道,“昨兒買得驅蛇蟲的藥粉呢,你要不往身上撒點?就當撒香粉了。”
兩人這麽一路爬上去,到了近中午才到了北峰峰頂。
峰頂上面有人建造了一個涼亭,涼亭前立着一個石碑,上面寫着兩個大字,“夜臺”。筆法狂亂,刻痕極深。
姜逸北看見,不禁道,“怎麽取了這麽個名字?”
舸笛笑了笑,“地如其名,好名字啊。”
所謂“夜臺朽骨”,夜臺自是指墳墓,也可指陰間。
舸笛說罷領着姜逸北走進涼亭裏,只見涼亭中間有一個石桌,石桌上面擺着一副殘棋。
姜逸北看着棋子,問舸笛道,“這棋能下嗎?”
舸笛:“你随意。”
姜逸北看着黑白兩子的境況,下意識想耍賴,正準備将一枚白子從棋盤上拿起來,卻發現棋子和下面的棋盤是一體的,根本沒辦法移動。
姜逸北嗤笑了一聲,“你哄我,這哪裏可以随意了?”
舸笛:“落子無悔,你都多大了還耍賴皮。”
舸笛把自己一直背着的包袱放下擱在石桌上。然後走到涼亭的一邊,憑着觸覺摸了摸涼亭的靠椅,找到需要用的地方,前後有次序的敲擊了幾下,然後就看到石桌上的黑棋棋盒突然陷落下去,翻上來一個十六宮格的木塊。
這十六個小木塊各自繪着些圖案,舸笛讓姜逸北給他形容過後,便挑了太陽花紋、星辰花紋和雷電花紋的按了下去。
按下去之後寂靜了片刻,然後便突然傳來了轟隆隆的響聲,好似山崩地裂山河欲傾,幾乎讓人要懷疑是不是這天架山要崩塌了。
姜逸北:“…………按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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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的《連瑣》中曾提到:“夜臺朽骨,不比生人。”
夜臺:指墳墓。因為閉于墳墓,不見光明,所以稱為夜臺。後來也用來指代陰間。【出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