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的身體一向很好,幾年不見感冒,偶爾有點鼻塞打噴嚏,不用理會,過兩天就好了,所以有點鼻塞症狀也沒有放在心上。
她到畫室後,先把積壓一周,堆在辦公桌上的文件處理了,再召集各部門開會。
畫室開業到現在已有一年,各方面都上了正軌,開會也就是聽聽各部門工作的進度、績效上的事,以及部門間如果有溝通不暢的情況,需要她決斷。
開會的時候,溫徵羽便感覺到症狀似乎有加重,額頭上冒着汗,身上卻在發冷。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感冒了,怕傳染給別人,發短信給文靖,去幫她買了感冒藥和口罩。她吃過藥後,戴上口罩繼續開會。
她一直覺得腦袋特別重,得用手托着,眼睛像在噴火,額頭上濕濕的。
她強打起精神開完會,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葉泠。
葉泠和随從從樓梯上來,見到她時,那雙眼睛落在她的臉上來回打量。
那眼神,讓溫徵羽有種被逮個正着的錯覺。她見葉泠站在樓梯口盯着她沒動,與葉泠打了聲招呼,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在辦公椅上坐下,取下口罩,便感覺鼻子裏有液體滴下來。她很久沒感冒過了,沒想到一下子病情會來得這麽急,這麽重。
敲門聲響起。
她應了聲:“請進。”
門被推開,葉泠走了進來,然後又随手把門帶上。
溫徵羽擡起頭看向葉泠。
葉泠今天穿了身淺灰色的亞麻料貼身小西裝,衣袖半撩,手腕上還戴着她送的手鏈。她的身材比例好,屬于細長腿型,還穿着高跟鞋,燙得筆直的西褲貼在腿上,顯得整個人修長筆挺。
她不得不承認,即使單從外貌上來看,葉泠都很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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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優秀落在她的眼裏,也只是純欣賞。
她将視線從葉泠身上收回,裝作很意外地問:“葉總,有事?”
葉泠大方承認:“看你感冒了,不放心。”
溫徵羽感覺有濕意從鼻腔滑過,趕緊抽了張紙捂住鼻子,說:“沒什麽事,昨晚受了點涼,已經吃了感冒……哈啾!”她用紙巾捂緊嘴,對葉泠說:“抱歉,我怕傳染給你。”送客。
葉泠半點沒有怕被傳染的意思,她拉開溫徵羽對面的椅子,坐下,說:“你的臉紅紅的,是不是發燒了?”
溫徵羽用紙巾捂緊嘴和鼻子,回了句:“大概有點。我該下班了,待會兒去醫院。”
葉泠點頭,起身,說:“我陪你去。”
溫徵羽搖搖頭,找個理由拒絕了。
一點感冒,溫徵羽不至于真去醫院。
她上車後,無精打采地窩在後座,對文靖說:“回家。”
文靖從後視鏡看了看溫徵羽的面色,問:“不去醫院嗎?”
溫徵羽說:“不用去,吃點感冒藥,睡一覺出點汗就好了。”
老先生生辰,家裏來的親戚多,不少親戚是從外地趕回來的,通常都會聚上好幾天。以往都是住她家,如今她家宅子小,就都住在她四堂伯家的酒店。
她到家時,已到午飯時間,老先生和溫時纾女士早就已經去了酒店,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她回房收拾了幾身換洗衣物、睡衣和洗漱用品,便讓文靖開車載着她去酒店。
她怕傳染給老先生,決定去酒店住幾天,等感冒好了再回來。
沈醫生特意叮囑過她,老人家不比年輕人,很容易引起各種各樣的疾病,讓他們平時多加注意。
溫徵羽剛到酒店大堂,便見她堂哥和堂姐們的孩子,連同她二姑的孫女都在大堂玩。一大群小朋友,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叽叽喳喳的,很是熱鬧。
她戴着口罩,這群小孩子也都一眼把她認了出來,喊着:“徵羽姑姑”“姨姨”就跑了過來。
一個三四歲的小朋友還奶聲奶氣地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徵羽姑姑,文文要抱抱。”朝她伸出手去。
溫徵羽指指自己的口罩,溫聲說:“感冒了,生病了,會傳染的。要等我感冒好了才能陪你們玩。”
有大點的孩子頓時一臉嚴肅地說:“感冒了要吃藥的,藥很苦的。”
有人補充:“還要打針。”
“紮屁股。可疼了。”
“上回我就感冒了,奶奶還帶我去住了院。”
一群小孩子又針對感冒、發燒、打針開始發表起意見,頗有些探讨學術的認真勁。
還有小朋友跑去告訴大人。
溫徵羽不知道小朋友們是怎麽跟大人說的,總之就是一點小感冒,讓這群小朋友請來了一大堆親戚。
連老先生和溫時纾女士都心急火燎地趕過來。
她吃過感冒藥,又困又累又倦,她渾身虛軟,在他們的熱情關懷中,差點站不住。她撐着謝過親戚們的關心,讓他們去吃飯,又跟溫時纾說了,為了避免傳染給老先生,她最近住酒店。
溫儒老先生說:“我還怕你感冒,回家住。”
溫徵羽說:“你不怕,我怕。你上回高血壓,差點沒把我吓……”她話到一半,想到溫時纾還在旁邊,趕緊把後面的話咽回去,心虛地看了眼溫時纾。她從溫時纾女士那皮笑肉不笑的陰恻恻的比鬼還可怕的表情就看出,溫時纾女士估計是早知道了,只是沒跟她算帳。她撫住額頭,哀嘆一聲:“二姑,我頭疼。”
溫時纾女士拍板:“行了,住酒店吧。”她念叨溫徵羽:“你睡覺也不把被子蓋好點。我才陪你睡一晚,你就感冒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害你感冒的。”她說話間,她扶着溫徵羽往電梯去。
溫徵羽默默地看了眼溫時纾,一言不發。
溫時纾對站在電梯口眼巴巴地看着溫徵羽的溫老先生說:“爸,你去吃飯。我看她這樣也沒胃口,先讓她歇會兒,一會兒送點粥到她房間就行了。”又寬慰了句:“年輕人,身體底子好,沒什麽事。”
溫時纾送溫徵羽到房間後,扶溫徵羽在沙發上坐下。她擡手覆在溫徵羽的額頭上,摸見溫徵羽的額頭燙手,問:“看醫生了嗎?”
溫徵羽說:“吃藥了。”
溫時纾問了句:“家庭醫生沒換吧?”
溫徵羽說:“沒換。”她覺得溫時纾女士是想問她有沒有把沈醫生給辭了。雖然現在經濟緊張,可老先生的歲數擺在這,她再節省,也不敢省醫療費。
溫時纾打電話聯系沈醫生,讓沈醫生午飯後過來。
溫徵羽去洗漱間卸了妝,昏昏沉沉地走到床邊,倒頭就睡。
下午,溫徵羽被吵醒。
溫時纾女士、溫老先生和沈醫生一起來到她的房間。
沈醫生給她量過體溫,拿了些感冒藥和抗生素給她,交待了服用劑量,又叮囑過溫老先生幾句,這才走了。
溫徵羽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床頭的手機鈴聲吵醒。她接通電話,“喂”了聲,聽見自己的嗓音都變了。
“徵羽”,電話裏傳出一聲低喚,是葉泠的聲音。
葉泠去她家探病,結果她家沒人,便打電話給她,問她在哪家醫院,嚴重嗎?醫生怎麽說?
溫徵羽有氣無力地回了幾句,便又睡了過去。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地睡上一覺,誰都不要來吵她。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來到她的身邊,有一只涼涼的軟軟的手搭在她的額頭上。她渾身發熱,那手覆上來,頓時清涼了許多。她聽到有人低聲說了句:“還燒着。”
她睜開眼,見到是葉泠,她二姑也在旁邊。
葉泠正扭頭對溫時纾說:“之前在畫室遇到徵羽,見她像是有點發燒,就順路買了幾個冰袋過來。”她指指外面,去到客廳提了個塑料手提袋回來。
溫徵羽看葉泠提進來的袋子裏何止有冰袋,溫度計、感冒藥、止咳糖漿、退燒藥之類的醫用品裝了足有大半袋,旁邊還有個食盒。她懷疑葉泠是不是想搶沈醫生的飯碗。
溫徵羽坐起身,靠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葉泠,便見葉泠開始客串起醫生,給她量體溫。她說:“剛才量過,三十八度。”
葉泠把一個冰袋放溫徵羽的額頭上,說:“自己扶着。”
溫徵羽見葉泠這陣勢,下意識的問了句:“葉總學的什麽專業?”
葉泠說:“金融。怎麽了?”
溫徵羽輕飄飄地回了句:“我以為你是學醫的。”
葉泠說:“徵羽如有需要,我很樂意棄商從醫。”
溫時纾說了句:“你倆聊。”她出去了。
溫徵羽看着溫時纾離開的背影,在心裏喊了聲:“二姑,別啊。”
葉泠壓低聲音說:“二姑真好。”
溫徵羽扔給葉泠一個你想多了的眼神。她知道葉泠那句“二姑真好”是什麽意思,事實上她覺得她二姑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她的嗓子癢,抿緊嘴,悶咳兩聲,才低聲說:“那是我的二姑。”不是你的。
葉泠低聲說:“二姑這麽好,分我一半呗。”
溫徵羽覺得這不是來探病的,這是來氣人的。她朝卧室外看了眼,見到她二姑正抽了本雜志,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像是在看雜志。可那位置坐得特別巧,正好把卧室裏的情況看在眼裏。
她懶洋洋地仰起頭,頭靠在靠枕上,額頭上頂着冰袋。不得不說,葉泠這冰袋還是買得挺好的,涼快。
葉泠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着,等時間差不多,取出溫度計,仔細看了看,然後瞥向溫徵羽,說:“已經快到三十九度了。”
溫徵羽湊過去看了眼,說:“三十八點五。”
葉泠問:“真不去醫院?”
溫徵羽扭頭朝床頭櫃上擺的藥品瞥了眼,再次重申強調,說:“已經看過醫生了。”她發現這想要客串醫生的葉總,好像沒有什麽應對病人的經驗。
葉泠又問:“吃點東西?”
溫徵羽搖頭,說:“我沒胃口。”
葉泠說:“我讓人煮的糖水。”她說完,打開食盒,取出裏面的食盅。
溫徵羽的嘴巴幹苦發澀,不想吃油膩的肉粥,又覺得白粥沒味,見是南杏仁雪梨湯,略有些意動。她輕輕地“嗯”了聲,說:“好。”
葉泠聞言便忍不住笑。溫徵羽喜甜食,她就知道,備糖水是對的。她想着,讓溫徵羽繼續扶着冰袋,她喂溫徵羽喝糖水。她剛端起糖水,溫徵羽已經放下冰袋,起身下床。她眼睜睜地看着溫徵羽一副非常配合的模樣,乖乖地走到靠窗處的小圓桌旁坐好。
葉泠遺憾地暗嘆口氣,把糖水放在溫徵羽的面前。
溫徵羽向葉泠道過謝,将長發勾到耳後,拿起勺子低頭喝湯。
溫徵羽今天穿的是吊帶裙,之前套在外面的小西裝此刻正挂在衣帽架上,這會兒只剩下吊帶裙。随着她低頭,披散在身後的長發垂落在身體兩側,露出頸後那因過于消瘦而顯得骨節分明的脊椎。
葉泠的視線落在溫徵羽的頸後便頓住了,她知道溫徵羽瘦,可沒想到溫徵羽瘦成這樣。她很懷疑現在的溫徵羽,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張臉。她在溫徵羽的對面坐下,狀若無意地問:“徵羽最近很忙?”
溫徵羽答道:“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