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35.
趙承安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感覺。
殺雞焉用宰牛刀?
是因為被人輕視的憋屈, 還是這突然轉變讓人猝不及防的失落和複雜,又或者是一直以來準備落空的空虛和顫栗感
趙承安說不上來, 他只是覺得,這一刻心中各種滋味都有。
他甚至以為自己應該是有幾分松了口氣的欣喜了。
然而, 沒有。
心中各種各樣的滋味都有, 但,就是滋生不出一絲欣然。
即便, 就像那人說的, 火頭營是保命營。他只要和柴火菜板菜刀打交道, 不用直面最艱難辛苦的奮戰, 這應該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的好差。
可...
趙承安握了握拳, 隐忍着想要質問些什麽的沖動。
不甘心, 從心底蔓延而起的,滿是不甘的心情。
他是那麽努力的訓練, 那麽努力的想讓自己更強大起來,那麽拼命拼命的告訴自己要努力活着。
可真的當這一天,有一個更安全更安逸更容易活下去的選擇時,趙承安只覺得心中沒有竊喜, 卻隐隐的不甘。
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明明...他不是只想活着麽。
Advertisement
只是, 他從确定入伍的第一天, 就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他一直知道自己要面的是什麽,而為了将要到來的未來,他從沒有松懈過哪怕一刻, 恨不得将自己逼到極點。
可現在,這樣的結果,讓他之前那樣的努力,似乎都帶上了嘲諷的顏色。
特別是在,他們整個營房,整個列隊,只有他被分去了火頭營,而其他人,體能各方面不如趙承安的,也被分去了最普通的步兵。
趙承安有點受不了這樣那樣的視線和熱心的詢問,那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叛徒、像個逃兵。
他一言不發的掀了簾子出來。
“生氣了?”在已經漸漸清冷下來的校場邊坐了會兒,肩膀上橫出一只胳膊,然後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左一右坐到了他身邊。
“沒有。”趙承安有點口是心非,雖然他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可是到底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沒有才怪了。”酒子任不信,“你剛才一句話不說,摔簾子就走,你都不知道多吓人。”
瞎說!
“我才沒有摔簾子。”趙承安瞪眼,他剛才雖然不爽,可以沒有他說的那麽誇張啊。
“哎。”酒子任小小的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本來以為咱們能分到一起的。”
“怎麽想都沒想到你會被分到火頭營去。”
“真不知道到底怎麽分的。”酒子任說着煩躁的撸了撸頭發。
趙承安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凝固了起來,拉的老長。雖然他已經冷靜了,頗有幾分認命的意思,可畢竟這事是個痛點,才發生了這麽半天,這會兒酒子任說起來,直戳的他肺眼子生疼。
“怎麽回事。”江城本來一直沉默,他的隊伍排的晚,之前吃了飯回去,只聽了一言半語,趙承安便走了出來。他此時依舊一知半解,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的,趙承安會被分去火頭營去。
“不知道。”知道江城在問什麽,對着自己兄弟,趙承安到是沒有生氣,他推開酒子任壓在自己肩頭,沉的壓人的胳膊,依舊有點煩躁的撸了把額上有些松散的碎發,細細的講了今天分營的過程,“就莫名其妙的就被分到了火頭軍去。”
“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
趙承安壓抑不住的說了兩句,随後反應過來,卡住了嘴,更加煩躁的揉了揉眉心,“算了,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江城點點頭,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思考着。
“你也別多想。反正我和江城也沒分到一起去。”酒子任似乎察覺到氣氛的壓抑,努力寬解着,
“......”趙承安和江城一起朝他看去,目光不善。
酒子任這會兒也察覺了自己這話說的有點不對。
“我的意思是,好在咱們雖然不在一起,可依舊在一個營裏,只要在一個營裏,分的能有多遠去。是吧。而且...”
“哎呀,反正,咱們三兄弟,就算沒分到一起,你們依舊是我兄弟。”
“對,就是這個,咱們現在雖然分開了,但是在一個營裏,咱們就和在一起一樣的,到時候我會經常去看你們。”酒子任說的誠懇,大咧咧的樣子,讓他們心裏寬慰了不少。
趙承安的心情這會兒也緩解了過來,“嗯,到時候說不得你們吃的飯都是我做的。”
“哈哈哈哈,這個還真沒準。”酒子任愣了一下,想着這話,也高興了不少,“那我到時候可得多吃點,畢竟是我兄弟的手藝。”
趙承安剛要點頭稱好,酒子任卻又想起了什麽,冷不丁的又問,“啊對了,那你做飯能吃吧?”
江城就笑,心裏繞了幾個圈子的想法,被他們三言兩語,吵到了腦後。
趙承安和酒子任又鬧了一會兒,這才真的放開了這事兒,轉而操心起了別的。
“咱們明天就要跟着隊伍離開這裏了,到時候咱們三個也要分開,我去營房,酒哥去騎兵營,阿城去機步營...”
趙承安看着在明亮的月光下,有些影影綽綽的校場,這會兒校場已經差不多空了起來,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和蟬鳴聲配合着鼓噪。
“還真有點舍不得。”趙承安呼了口氣。
然而不管他有多麽不舍,他們依舊還是要離開,然後各自奔赴屬于他們的不一樣的戰場。
從校場回去的路上,三個人都很安靜,直到快要到營帳門口的時候,江城輕輕拉了他一下。
“不要多想。”
“我們一定會有并肩作戰的那天。”
江城說完就先他一步進了營帳。
趙承安心理一動,壓在心頭半個下午的郁氣,散去了不少,為了這份難能可貴的兄弟情義。
晚上睡覺的時候,營帳裏很熱鬧,大家分到哪裏的都有,明天就要分別,這會兒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趙承安靜靜的聽着,不時應着酒子任的話,也不時和主動和他說話的其他人應上兩句。
在離別面前,下午那場不能算矛盾的矛盾,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
營帳裏一直聊到很晚,趙承安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是後來他做了個夢,夢到了千軍萬馬前,他懸馬而立,掠陣在前。
......
李寶山是這次帶隊負責新兵分配的主事尉官,帶着人忙了一整天,将最先頭分出的萬人部隊,趕在一日內分配造冊,他忙的一天沒有吃飯,好不容易月頭微斜的時候,他帶人将人員冊整裝封箱,送到了上面主事的參領那邊,這才終于稍稍松了口氣。
“二牛?你怎麽還在這兒。”回到了自己的營房,李寶山看見深更半夜還杵在他營前的費二牛,有點納罕,“進來說話。”
“李百長。”自覺做了件大事兒的費二牛有點高興的跟着他進了房。
“怎麽了,有什麽事?”
點上屋裏的蠟燭,李寶山看了眼桌上已經涼透的晚飯,揉了揉肚子,也沒有資格調減,一面招呼了二牛,一邊拿了個饅頭坐下,他和費二牛是同鄉,兩個人家裏有點拐着彎的親戚關系,他看着這點交情私下裏,還算照顧他。
“你這麽晚找我是有什麽事麽?”李寶山先是灌了兩口冷水,這才咬着饅頭問道。
“百長!”費二牛嘿嘿一笑,然後偷偷摸摸的舔着臉湊了過來,“事兒辦妥了!”
“什麽事?”李寶山不明所以。
“就是那個邵騰安的事。”
“邵騰安?”李寶山楞了一下,他回憶着他那位嫂子娘家的小弟,他記得他應該不是今天這一批分配的人才對啊,“你是說邵騰安?”
“嗯嗯,對,”費二牛确定的點點頭,“邵騰安。”
李寶山有點不祥的預感。
他從知道人被分到了衛北新兵營,就打聽好了對方的營隊,怎麽算,對方都不能是今天這一批才對。
“你确定是邵騰安?”李寶山臉色都拉了下來,“耳朵邵,騰飛的騰,安逸的安?”
“啊?”費二牛一臉的懵,被兇的有點慌,下意識的點頭,“是,是啊...”
随意又猛地愣住,不對...
那個人好像是叫趙承安!
“不,不是邵騰安?”費二牛抖着嗓子,“走字邵,承襲的騰,安逸的安。”
“你說誰?!!”李寶山一巴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來,看着二牛的目光都帶着刀子。
他花了不少的人情才在火頭營裏給自己嫂子家的小弟夾來了一個位子。
現在,就被他就這麽拱手讓了出去?!
“費二牛!!”李寶山牙呲目裂,一手拽住了他的衣襟,看起來就想打人。
可偏偏就在此時,他的營帳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李百長在麽?”
随着這聲問話,門口的簾子被掀了起來。
方文彥因着官大三級,剛才只是禮貌性的招呼了一聲,這會兒進門,看見裏面的情形,才忍不住揚起了眉。
“看來,李百長很忙啊。”
作者有話要說: 方文彥揚起一臉的假笑,默默摸上了刀:我看中的好苗子就這麽去了火房做飯:)
費二牛喜提本文第一個符合時代背景接地氣的名字。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顧西辭 10瓶;歌仙兼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